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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但跟她们俩闹哄哄地待在一块,死水一样的心情倒是被吵得重新流动起来。

    唱完虞佳笑又饿了,她们去露天烧烤摊吃着烧烤喝啤酒,冷飕飕的夜风吹着,烧烤摊人却很多,烧烤的热气和热闹人气汇聚在一起。

    回家时都已经快两点了。

    林语熙虽然没醉,但思绪轻飘飘的,下车时笑着跟她们挥挥手。

    上楼,从电梯出来,走了几步,她脚步停住了。

    家门口的地上坐着一道身影。

    周晏京不知道自己在这坐多久了。

    他敲了很久的门,小胖子出来告诉他,姐姐跟另外两个姐姐出去玩了。

    起初他很急,急着想见到她。

    电话永远不会通,发去的信息每一条前面都是红色感叹号。

    慢慢地他不再着急了,她在家里等了他快一千个日夜,都是他欠她的。

    坐在这里等,总能等到她的。

    凌晨的气温很低,他出来得急没穿大衣,西服外套又沾了水,坐到这会已经快变成一具僵硬的尸体。

    凌晨的楼房像清水一般静寂,一切轻微的响声都会被无限放大。

    他头靠在墙上,听见那阵平缓的脚步声,轻而慢的节奏,有种令人安宁的力量。

    由远及近,然后停了。

    他侧眸望去。

    他等的人就站在几步之外,乌黑澄澈的双眸看着他。

    林语熙看见他这副丧家犬似的样子,几乎怀疑虞佳笑和谭星辰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把他给打了。

    明明他跟邻居比她都熟络,给她送个早餐的功夫都能要来一把椅子优雅地坐,现在却一点都不讲究地直接坐在地上。

    平常总是干净笔挺的西装现在皱得不像样,跟在垃圾桶滚过似的五颜六色。

    白衬衣的袖口有斑驳的不明红色,像洗过但没完全洗干净的血迹。

    外套看起来湿溻溻的,明明外面没有雨,他却像淋了一场暴雨。

    他头发也乱了,发梢散乱零落地搭在眉骨,背靠着墙,曲着一条长腿席地而坐。

    手里还抓着一个透明袋子,里面装的好像是药。

    “你受伤了?”林语熙还是问了一句。

    周晏京很想回答“是”,想让她疼疼他,哪怕只有虚假的片刻也好。

    “没。”他嗓音哑得厉害,“别人的血。”

    林语熙没再说什么,从他面前走过去,握住门把手,指纹锁发出解锁声效。

    身后的人轻轻扯住了她的袖子。

    她临时被拉出去吃饭,白色系的家居服外面只随便披了件外套,毛绒绒的羊绒拉毛开衫,看上去干净又温暖。

    周晏京很想抱她,想汲取她一点温度,好活过来。

    但他身上太脏了。

    她一身干净,他满身狼狈。

    “吃了多久?”他嗓音哑得厉害。

    林语熙不解地回头:“什么?”

    周晏京左手抬起来,那些药盒装在袋子里,也像是被水洗过,有些已经泡得湿透,袋子蹭过她手背时带有潮意。

    看见里面的药,林语熙愣了愣。

    她沉默片刻才开口。

    “一年多。”

    “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走之后。”

    “会很难过吗?”周晏京问。

    林语熙轻描淡写:“生病哪有不难过的。”

    “虞佳笑说你……”周晏京喉咙连发音都艰涩,把那两个字说得极为小心,“说你有过轻生的念头。”

    林语熙手指蜷缩了一下。

    有些事情不能回忆,因为当时的情绪会反扑回来。

    从周晏京骤然冷淡,到他出国,其实只有很短的一段时间。

    骤然之间从云端被人抛入地狱,无论是生理和心理都很难适应,那阵子林语熙开始失眠,陷入情绪的低潮。

    那时她没察觉到自己抑郁了,以为只是一时的情绪。

    直到周晏京生日那天,她在朋友圈里看到江楠跟他的合照——当时她并不知道那张照片是伪造。

    在那之前,对周晏京更爱江楠这件事,她都只是“知道”而已。知道他为她追去美国,知道他们在一起。

    但知道和亲眼看到,原来还是不一样的。

    可能直到那一刻,林语熙才发觉,她爱周晏京,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深。

    “很正常的。”她捏着自己的指尖说,“很多抑郁症患者都会产生轻生的想法。”

    正常吗?怎么可能。

    周晏京嗓子发紧:“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让你那么难过,为什么不打电话骂骂我?”

    知道林语熙得过抑郁症的,就只有虞佳笑一个人,她身边能够信赖的人实在太少。

    最严重的那段时间,几乎快要影响正常工作,但最后还是熬过来了。

    在虞佳笑的陪伴里,在对父母的亏欠里,她逼着自己从那个深渊里爬出来。

    爸爸妈妈那么拼命给她争来的一线生机,不是让她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

    她怎么可能告诉周晏京?

    想来他也不会在乎,况且她吃过一堑,哪敢再对他示弱,再去给他玩弄她的成就增加一枚功勋章。

    “我怕你搂着江楠,嘲笑我的脆弱。”

    这句话在刹那之间让周晏京强撑的精神都崩溃了。

    “对不起。”他气息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真的对不起。”

    林语熙始终不肯看他,她对着面前的门,声线平静,不知是真的不在意了,还是强行抽离自己的感情。

    “其实你不用太放在心上,不全是你的责任,我悲观敏感的性格才是主要成因。”

    “是我太缺爱,心理也不够强大,连你不爱我这么小的事都承受不了。”

    “不过我现在已经走出来了,都过去的事,现在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不用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没必要。”

    “我爱你。”周晏京捏着她袖子,气息滚烫,“林语熙,我爱你,从很早的时候就爱你了。”

    “我没告诉过你,当知道结婚对象是你的时候,我有多么暗喜。”

    林语熙很快地把袖子抽出来,好像再慢一点,就会被什么牵绊住。

    “不用告诉我这些,我不是没爱过你,但已经被消磨没了。”

    周晏京的手指从她袖口下滑,在她即将抽走的刹那,捉住她纤细而干净的手。

    一身矜贵恣意不驯的周家二公子,上不跪天,下不跪地,这辈子没跪过任何人。

    他曲起的长腿放了下去,那双金尊玉贵的膝盖此刻落在冰冷的地面,跪在他最爱的女人面前,像最虔诚的囚徒,向她认罪。

    “是我错了,我愚蠢透顶,明明得到了你的爱却把它弄丢了。”

    他将额头抵在林语熙温软的手指上,哑着声哀求:“林语熙,你能不能再爱我一次?”

    第130章

    我只要你“我就给她送个帽子你跟着干什么呀。”虞佳笑嫌弃,“小尾巴。”

    谭星辰挂在她身上打呵欠:“要不我们今晚就在这睡吧,困死了。”

    “她明天早上还要上班呢。”

    谭星辰冷哼:“那你下车拿着你大包小包的干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抛弃我自己偷偷来睡!”

    虞佳笑:“就你机灵。”

    两人争先恐后从电梯里挤着出来,转过楼道,看见走廊尽头的画面。

    谭星辰双目圆睁:“我C……”

    虞佳笑到底比她多活几年,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她的嘴,把她拖了回去。

    接着,两人从墙后偷偷摸摸露出两只眼睛。

    那边的两个人似乎是太专注,没听到她们上来的声音。

    林语熙的手被周晏京捧着,感觉到滚烫的湿意从指尖滑过,烫得她心口微微收缩。

    怎么可能真的无动于衷呢?

    她曾经深爱过、又强迫自己不再去爱的人,在卑微地,祈求她再爱他一次。

    她闭了闭眼睛,感觉到热意在眼皮下浮漫,轻轻呼吸着忍落回去。

    她转身,看着周晏京在她身前垂下的头,他乌黑的发和微微颤抖的肩膀。

    他真的好狼狈,手比她的还冷。

    看到他这个样子,林语熙并不会感到痛快。

    “周晏京,我不像你那么潇洒,收放自如,可以很快地爱上一个人,也可以更快地抽身。你只用了半年来爱我,我花了两年半才走出来。”

    “对我来说你就像摆在橱窗里最漂亮的那个蛋糕,很昂贵也很诱人,但说不定哪一口下面藏着刀子,吞进去就让我皮破血流。”

    “它再美味,我也不想再吃了。”

    周晏京抬起头,仰视着她,那对总是狭长散漫的眸子,此刻眼尾洇红。

    “不会有刀子,我保证。我答应你的事,从来没有食言过对不对?林语熙,再相信我一次。”

    他的姿态低到了尘埃里,可面前的女人看起来依旧无动于衷。

    她说:“周晏京,你跟我不一样,你的人生远比我精彩纷呈,以后还会遇到很多不同的人。去爱别的人吧。”

    心脏被一刀一刀切片也不会比现在更疼了,她因为他患上抑郁症的时候,至少还在意他和江楠,现在却能大度地让他去爱别人了。

    周晏京呼吸都困难起来。

    “这个世界有七十亿的人又怎样,只有一个林语熙。我只要你。”

    林语熙沉默了许久,语气平平:“所以你一定要强迫我吗?”

    这种语气让周晏京想起她小时候被人欺负了的样子,总是沉默,逆来顺受,不反抗,也不会找他告状。

    周晏京护了她这么多年,哪里舍得欺负她。

    他这一生鲜少有束手无策的时候,他能游刃有余应对最难搞的客户、最难缠的对手,唯独对她无计可施。

    “我不强迫你。”他眸色艰深,声线如砂纸磨过一般沙哑,“我以后都听你的,好不好?”

    林语熙垂下眼睑,静静端详他一会,也许是在判断他的可信度。

    “那你走吧,别再出现在我面前。能做到吗?”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淹没了周晏京,他在她冷静清淡的注视下,慢慢松开她的手。

    苦涩道:“这是对我的惩罚吗?”

    明明他手很冷,放开之后林语熙却觉得一阵凉意。

    她没答,撇下他进了家门。

    那扇门在周晏京眼前合上,温暖的光线和空气同时隔绝,寒意如同伺机而动的千军万马,从四面八方凶猛扑来。

    他周身冷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颓然地跪坐在门外,一身清寂落索。

    他抬手,揉了揉突跳隐痛的太阳穴,嗓音还哑着,低沉里却透出一种森寒:

    “你们两个看够了吗。”

    电梯间墙边,虞佳笑反应敏捷,一把把谭星辰薅了回去,狂按电梯键。

    谭星辰抓着她胳膊,警惕地盯着身后,一副被人追杀的焦急和惊慌。

    电梯一到,她们俩立刻冲了进去。

    等电梯门关紧,虞佳笑才松了口气。

    “靠,吓死我了!”

    “我们两个不会被灭口吧?”

    打死谭星辰都没想到会看到这种震撼人心的画面,周晏京那么高傲自大的人竟然会给人下跪。

    她瞌睡虫都被吓跑了,整个人现在清醒得不得了。

    虞佳笑表情凝重:“回去收拾一下行李,咱俩跑路吧!”

    事实上,周晏京并没有找她们两个的麻烦。

    翌日早晨开会时,他状态很差,眼下的青黑和眉宇间的倦色遮都遮不住。

    公司里八卦传得满天飞,但在他面前都夹着尾巴做人,怕被抓成典型用来承接总裁无处发泄的怒火。

    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总裁心情很差,晴朗的大好天气仿佛独独在他头顶架了一朵乌云。

    但一贯毒舌的他竟然没批人,连并购组丢了项目都轻拿轻放地过去了。

    会议结束之后,杨康委婉规劝:“周总,车已经送去检修了,当时的碰撞不轻,您要不要去医院做个检查?”

    周晏京想起什么。

    “昨天那位孕妇情况怎么样了?”

    “已经生了,母女平安。”杨康汇报,“她丈夫早上来过电话,让我转达对您的感激。”

    春日暖融,周晏京陷在椅子里,望着窗外出了会神。

    “买点营养品送过去吧。”

    那天之后,周晏京信守了承诺,真的没有在林语熙面前再出现过。

    这样也好,除了没有那张离婚证,他们的状态和离婚也没区别。

    天气一天天暖起来,转眼又到了史唐的生日。

    史唐今年本命年,加上三年前他的生日会搞得他哥夫妻感情破裂,他自己认了一分责任,所以这回生日专门搞了个大的。

    为了回忆起三年前那天都有谁在场,他为数不多的脑细胞都给用完了,为了这事天天去烦宋云帆,宋云帆后来看见他就躲。

    他列了一个长长的名单,提前一周就挨个给人打电话,连邀请带威胁,不管你在天上地下还是海里,当天务必给我到场。

    不来?你等着小爷收拾你!

    他摩拳擦掌,准备给林语熙找回当年丢的场子,为他哥做点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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