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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宁澈闻言,狭长的眸子眯了眯,训斥沈云见:

    “大逆不道!”

    “太子慎言。”

    沈云见当然知道这话大逆不道,但他却一副无所谓的神色:“自家人关起门来说话,有什么好慎言的。”

    要是在其他地方,这话沈云见当然不会说,毕竟隔墙有耳,被人听见恐怕又要生事端。

    但这里是昭阳殿,是宁澈的地盘,门外有李成宝守着,别说隔墙有耳了,就是连只苍蝇想飞进来都得灰飞烟灭。

    宁澈被沈云见气笑了,他从软榻上坐起来,伸手捏住了沈云见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

    “自家人?殿下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原主生了一副好皮囊。

    不似娇阳灼人眼,却似明月惑人心。

    换句通俗易懂的话来说,典型的白月光长相。

    大抵身在皇家,锦衣玉食伺候着,光从面相都能看得出矜贵,但此刻又偏偏用一种极为澄澈的目光望着宁澈。

    黑溜溜的眸子里像是聚了一汪清水,看着都让人觉得纯良又无辜。

    他抬手,握住宁澈的手腕:

    “王叔,你不懂,我是真心的。”

    他没说什么真心。

    结合前后语境,应该是指方才说的所有。

    但不知为何,宁澈却觉得沈云见这句真心另有所指,绝非这么简单。

    只可惜,皇家之人谁敢信什么真心。

    要想活命,要想大权在握,最不能有的,最不能信的,就是别人的真心。

    宁澈松开了捏着沈云见下巴的手:“殿下回去吧,今日之事,本王便全当没发生过。”

    从始至终,沈云见不曾在他脸上看出半分情绪变化。

    沈云见心中暗道不妙,觉得宁澈大概要比前两世难搞很多。

    嘴上说着全当没发生过,背地里不知道要怎么往死里查他提防他。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破冰,恐怕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实现的。

    沈云见知道,今晚他和宁澈之间不会有任何进展了。

    但出于关心和不舍,沈云见还是多嘴,说了一句:

    “王叔,你伤口渗血了,我能不能,重新替你包扎。”

    第74章

    江山归你,你归我(四)

    尽管今晚的行刺是沈云见安排的,受伤的事他也没瞒着沈云见。

    但其一,他并不习惯将伤口公之于人。

    其二,他怀疑沈云见是想通过他的伤口,揣测他的实力。

    宁澈想说不必了。

    但当他看见沈云见望着自己时那双不带一丝算计的眼神时,却又突然改了主意。

    他第一次觉得,这位向来跋扈高傲太子殿下,好像也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今晚沈云见不加掩饰的示好和认错,也让宁澈第一次对沈云见生出了两分兴趣。

    他想,或许,他可以陪沈云见玩玩。

    看看沈云见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于是他开口,虚伪又客气道:

    “殿下好意,本王惶恐。”

    沈云见一听,就知道宁澈这是同意了。

    他便也顺杆往上爬,毫不见外地提高了音量,对着门外方向喊道:“李公公,拿药箱进来。”

    李成宝内力深厚,按实力论,整个京都除了宁澈,怕是都难有人能出其右。

    他本就候在门外,搞不好沈云见刚才和宁澈的对话都一字不落地入了他的耳。

    更不用提沈云见这刻意喊他的一嗓子了。

    不出半盏茶的功夫,李成宝便低着头提着药箱走了进来。

    他只将药箱放在屏风后,说了句:

    “殿下,药箱奴才便搁这儿了。”

    之后便再次转身离开了寝殿。

    沈云见走到屏风后拎起药箱,重新回到宁澈面前。

    不等宁澈发话,就坐在了宁澈身边。

    但当他拿着剪刀,将宁澈缠在胸口的大片纱布剪开时,却发现,越拆越不对劲。

    纱布包裹的很厚实。

    而那血迹,却只存在于表面上的几层。

    越是靠近皮肤处,越是浅淡,在最后两层时,血迹竟已然消失,只剩下了纯白的纱布。

    而那想象中狰狞的渗血的伤疤并未出现在沈云见视线内。

    宁澈胸口上的伤口,只有浅浅一道,食指长短,此时此刻,甚至已经快要愈合了。

    沈云见不禁怔了怔:“......您这,不似被利器所伤。”

    宁澈嗯了一声,淡淡道:“树枝刮的。”

    “树枝?”沈云见迷糊。

    宁澈看着沈云见的脸:“过了深秋,后院腊梅就要开了,枝叶繁多,本王看着心烦,修剪时,不慎被树枝,划了一下。”

    沈云见觉得宁澈很离谱。

    “你光着身子去修剪腊梅?”

    宁澈道:“衣料单薄,不抗刮蹭。”

    沈云见看着他:“晚上回来的时候剪的?”

    宁澈也不瞒他:“殿下来之前。”

    城外三百人刺杀,宁澈完好无损让那三百人全军覆没,回宫后还有闲心修剪了后院的腊梅枝子。

    沈云见在他胸口摸了一把:

    “那你这纱布上的血迹从何而来?”

    宁澈闻言,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扬起了一抹笑意:“殿下,你那三百人,并非全军覆没。”

    他盯着沈云见的眼睛:“本王带了一个活口回来。”

    沈云见了然,感情宁澈刚刚一副受伤虚弱的模样,都是在跟他演。

    但只要没受伤就是好事。

    沈云见也不禁松了口气,问宁澈:“那人呢?可盘问出什么来了?”

    宁澈问他:“殿下可是想把人带回去?”

    沈云见否认:“带回去作甚?任凭王叔处置。”

    宁澈闻言,淡淡道:“殿下想带回去也晚了,杜小将军深夜求见殿下时,我便将人料理了。”

    这话说得实在是肆无忌惮,就差明晃晃地告诉沈云见,东宫有他的暗探了。

    而沈云见却也在下一秒,便立刻反应过来,宁澈怕是早就知道原主和杜黎商议了今晚的行动。

    哪怕先前还不确定,当他回宫后不久,杜黎便匆匆求见沈云见一事,也直接就让宁澈断定了此事幕后之人是沈云见。

    沈云见发誓。

    就这一刻,如果宁澈不是他爱的人,他恐怕真的要汗毛倒竖了。

    难怪宁澈会毫发无损的回来,原来是早有准备。

    沈云见半晌没说出话来。

    宁澈便又道:

    “殿下今日若是不来,本王大抵会直接将这件事归咎于殿下头上。”

    “但殿下来了,本王便想提醒殿下一句。”

    “小心身边的狗。”

    沈云见喉结动了动,原来,宁澈竟什么都知道。

    如果他今晚不来,宁澈便会断定这件事是沈云见主使。

    但沈云见来了,宁澈便也猜到,杜黎恐怕是故意泄露了消息给他,为的,就是让自己将矛头对准沈云见。

    这一番弯弯绕绕已经开始让沈云见头疼了。

    而宁澈接下来的话,却让沈云见更觉头疼。

    “当然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殿下在做戏,为的,就是假作无辜,假作被自己的狗反咬了一口。”

    他后半句话没说,沈云见却知道,宁澈在怀疑,他是故意自导自演,故意来试探,接近宁澈。

    沈云见过去没接触过宫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头一次切身体会到皇宫为什么会吃人。

    沈云见脑子当然不笨,假以时日也必然能将宫里这些事摸个清楚,将那些弯弯绕绕玩得风生水起。

    但是过惯了闲散日子的沈云见却觉得这种费尽心机,勾心斗角,争得你死我活的生活方式实在可怕。

    上辈子段家家世那样显赫,他都能跳出去甘愿在岛上当个普通小渔民。

    要不是任务所在,他对这些权力斗争是当真半点也不感兴趣。

    他刚来第一天,就已经开始觉得累了。

    他抬手示意宁澈别再说话,然后道:

    “我根本就没想那么多,这事儿原也不是我操办的,我睡了一下午,醒来才知道杜黎那边已经安排下手了,我后悔的要死,根本没见他,第一时间就赶来了昭阳殿。”

    “宁澈,我没想害你,也不想跟你作对,更没打算拉拢你让你帮我坐稳上面的位置。”

    他顿了顿,深吸口气:

    “我说认真的,那位置,你要能坐上去,你尽管去坐,我就想当条咸鱼混吃等死。”

    但谁料,宁澈闻言,那张俊脸却立刻就板了起来:

    “这话说得,甚是没出息。”

    一来,沈云见确实没什么心思在宁澈面前耍心眼,二来,他觉得两口子之间,如果一个太聪明,那另一个就是装,也得装的傻一点。

    这样才好平衡家庭之间的和睦关系。

    于是他在端着太子架子和宁澈周旋,和当即摆烂放弃挣扎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耍无赖道:

    “我在别人面前打起精神,装装样子就算了,我在你面前,要那么大出息做什么?”

    第75章

    江山归你,你归我(五)

    沈云见被宁澈赶走了。

    但他此时心情却颇好。

    因为他看得出,自己的不按套路出牌,多少是让宁澈有些破防了。

    至于宁澈会怎么想,他暂时不是太在乎,毕竟今晚两人才第一次见面,他也是第一次开诚布公跟宁澈说这些东西。

    宁澈不信才正常。

    037看着沈云见悠哉悠哉地坐上步辇往东宫方向回去,没忍住问他:

    一阵晚风吹过,沈云见裹了裹身上的披风:

    他嘴上这样说,但心里却还是暗戳戳想着,待日后两人多相处几世,他总得找机会被动被动,让某位不劳而获的东西也主动追追他。

    步撵一路回了东宫。

    沈云见原以为自己回绝了杜黎的求见,杜黎会识趣的回国公府去。

    但他高估了杜黎。

    此时,东宫花厅内。

    “杜小将军,并非奴才不替您传话啊,是殿下亲口说的,他不见您,别说是您,今儿个晚上啊,谁来他都不见。”

    陈公公躬身站在杜黎面前,跟他大眼瞪小眼。

    今晚行刺的事,杜黎早有准备,如果摄政王真能这么着了套,届时满朝文武乱成一片,他也好继续浑水摸鱼替沈殊筹谋。

    如果摄政王活着回来了,那这件事也只会归咎到沈云见身上。

    他只是一个伴读,无论他做什么,都肯定是沈云见的安排。

    但他万万没想到,原本应该慌忙传见他的沈云见,却直接拒绝了他的求见。

    不符合常理的变故让杜黎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他此时尚不知晓沈云见已经去了趟昭阳殿,姿态摆的极低,对陈公公道:“劳烦公公再替我通传一声,我当真有急事求见殿下。”

    陈公公嗐了一声,连忙道:“杜小将军这不是为难老奴吗?太子殿下的决定,哪是老奴能置喙的?”

    杜黎也知道沈云见任性倔强脾气大,陈公公不敢去也是正常的。

    他沉默了片刻,只能道:“那我就在这儿等着。”

    陈公公知道沈云见出去了。

    想劝两句又觉得没什么意义,便也只好选择了沉默,就候在一旁,盯着杜黎。

    足足一个时辰之后,杜黎大抵觉得今日是见不到沈云见了,这才起身,对陈公公道:“劳烦公公转告殿下,我明日再来。”

    先前沈云见对杜黎态度好,杜黎每次离开时,陈公公都会亲自将人送到东宫门外。

    但今夜沈云见态度急转直下,还匆匆去了昭阳殿,陈公公就知道,这风向怕是又要变了。

    他没说话,只对着杜黎躬身以示送别。

    而沈云见刚刚一回寝殿,便立刻察觉到了异常,一把拔出摆在门边木柜上的剑,对着自己的屏风便刺了出去。

    屏风后传出一道闷哼。

    沈云见当即就要再刺,却听屏风后传出一道忍痛的男声:

    “殿下,是我。”

    沈云见当然知道屏风后的人是谁,他收起剑,怒斥一声:“深更半夜,鬼鬼祟祟潜入本宫寝殿,有何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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