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32章

    她知道自己生的好,笑起来尤其明亮,哥哥从前便最喜欢她笑。

    陆缙也明知她是存心,早有防备,却还是不妨被闪了一下。

    他脸上没什么情绪,眼一垂,却端起了茶杯。

    江晚吟问完,缓缓坐回去,手心也微微出了汗。

    她虽然有贼心,但过去这些年被保护的太好,纵然有心却无胆,更不知该怎么做,便只能拙劣的凭本能行事。

    她也抿了口茶,捧着杯子觑了一眼对面,只见陆缙从容地饮着茶,杯子一放,唇上连水色都没沾,实在得体到无可指摘,不见任何多余的反应。

    江晚吟略有些沮丧,很快,她瞄了一眼陆缙空了的茶杯,又殷勤地上前提了壶:“我帮您再倒一杯。”

    沏好了茶,她捧着杯子递过去,陆缙也随手一接。

    只是他手太大,双手相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江晚吟指尖,江晚吟指尖一烫,下意识撤了手。

    手一收,江晚吟万分懊恼。

    她是在勾引人,如此指尖相碰绝佳的机会,她应该多碰一下的。

    竟然如此便收了手,实在是浪费。

    江晚吟用力掐了下自己的指尖,肠子都要悔青了。

    都怪她从前养的太好,守礼刻进了骨头里,这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改不过来。

    陆缙亦是觉着好笑,他从未见过有人连勾引都如此生涩的。

    陆缙只当没发现,淡声道:“不早了,开始吧。”

    “好。”江晚吟答应了一声,又心想,以陆缙这种身份,美色对他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了,恐怕起不了什么波澜。

    长姐生的也美,只是除了美一无是处,白日里她便很少见到陆缙来,便是他们走在一起,话也格外的少。

    江晚吟猜测陆缙相较于貌,恐怕更喜欢有才气的,便暂且按捺住了浮动的心思,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打算好好与他手谈几局,也好表现一下自己胸中有丘壑,并不是绣花枕头。

    她眉间一凛,陆缙看出了她的心思,也不再故意引她,专心致志地同她下起棋来。

    不过落子时却想,妻妹猜的并不对。

    或者年纪尚小,根本不懂得情爱。

    陆缙既不只喜貌,也不只喜才。

    食色性也,他正值壮年,肉-体之欢像吃饭饮水一样,寻常,却必不可少。

    这本是天性,畜生也如此,没什么好回避的。

    妻妹的确十分合他的心意,他并不否认,但容色总会衰老,他也不会一直如这个年纪一般需要纾解,自然也没有非她不可。

    至于才气,他的确赏识才女,但这也不意味着他非要娶女学究回来,否则圣人之道岂不是更精深,他守着四书五经便好,又何必娶妻?

    无论是才,还是貌,其实都不太紧要。

    他见惯了形形色色的女子,有才有貌,有才无貌,无才有貌的,但也只是见过而已,很快便抛之脑后,没什么印象,也提不起兴趣。

    唯独在面对妻妹时,却觉得说不出的有趣。

    无论她一开始被蒙在鼓里,无心的引诱他,还是他发现之后,看她被蒙在鼓里,亦或是现在,看她亮出了一点尖细的獠牙,蠢蠢欲动却只敢暗戳戳地张牙舞爪……她的一举一动都十分牵引他的心绪,故而,才纵着她对江氏出手。

    同她在一起,时间总是过的格外的快。

    春宵苦短是自然,但怪的是今日,明明在手谈,不知不觉,天色黑的亦是格外的快。

    等江晚吟惊讶的叫了一声时,陆缙方回神。

    “我、我赢了?”江晚吟连输十几回,这局突然赢了,她眨了眨眼,抬起头看看他,又看看自己,尚不敢相信。

    陆缙一定睛,才发现棋局果然定了,她用他教过的肩冲小胜了他一局。

    须臾,他压了下眼皮,道:“对,你赢了。”

    “可这才刚开局,我怎么会……”江晚吟赢得莫名其妙,生怕拂了他的面子,小心翼翼地找补道,“我看这一定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无意破了您设的局。”

    陆缙的确设了局,不曾想被她乱拳打死老师傅。

    大约是天意。

    “赢便是赢,输便是输,至于过程……”陆缙搁了棋子,轻轻一笑,“那不重要。”

    江晚吟混混沌沌地嗯了一声,仍有些难以置信,她是怎么赢的?她不过是随便走了一步,连自己都忘了是怎么走的了。

    江晚吟正欲回观,陆缙却起了身:“时候不早了,今日到此为止,我送你回去,下回再接着来。”

    江晚吟瞥了眼天色,发觉时候的确是不早了,长姐也该回来了。

    她的确是想当面报复长姐,但此时火候未到,于是江晚吟低低答应了一声,随陆缙一起回去。

    古来男子皆十分在意脸面,今日被她一个小小的妻妹赢了,他恐是会不高兴吧?

    明明是在刻意讨好他,她怎么能赢陆缙呢?

    江晚吟诚惶诚恐,回去的路上想解释,又觉得太过刻意,不禁懊恼自己实在太没经验,连输都输不好。

    陆缙倒是没什么表情。

    江晚吟正要找补,然而正拐过回廊,却忽然听得草丛里传来令人耳热的声音。

    她脚步一顿,连忙往后退了半步,撞到了陆缙身上。

    “小心。”

    陆缙伸手扶着她手臂,一抬头,却看见一个男子的后背,那男子腰侧,还分跪着两条女子的腿。

    原来是对野鸳鸯。

    陆缙额角微跳,却无暇过问,只是想,以这小狐狸如今的心思,逮着了机会,少不得要借题发挥。

    果然,下一刻,怀里的人便缓缓转过了头来。

    江晚吟扯住他的袖子,仰着头轻声问道:“姐.夫,他们在做什么呀?”

    又微微咬着唇:“……那小娘子为什么哭,是挨打了吗?”

    ===处置(是他们罪有应得...)===

    江晚吟微微仰着头,

    双目澄澈,纯洁无辜,仿佛当真什么都不懂。

    若是陆缙不知真相,

    定会被她骗到。

    纵然心底波涛汹涌,

    陆缙脸上依旧波澜不惊,只道:“你不必管。”

    说罢,下颌微抬,示意她:“耳朵捂上。”

    她也不愿去听那些污言秽语,陆缙从来都不对她说那些,便乖乖地捂上了耳。

    她更不想长针眼,那男子的后背都是赘肉,比起陆缙的块垒分明来,

    实在差得远。

    确保妻妹看不见也听不见之后,陆缙转身吩咐康平道:“去看看。”

    康平一走出去,对面两个正在热火朝天中的人这才醒过神来。

    那女子尖叫了一声,

    男子也暗骂着,

    两个人慌忙抓起衣服分开,

    拔腿便跑。

    那男子想跑,

    被追上来的康平一脚踩在了背上,

    抓着头发拎起了头:“哟,

    这不是立雪堂的胡大管事?”

    “康兄弟。”胡大管事讨好地笑笑,“这么巧,我出来吹风。”

    “吹风?”康平扯了下他没系好的裤腰,促狭地道,

    “有这么热吗,吹风吹的把裤子都脱了?”

    “我……”胡大管事呵呵了两句,

    满头的汗,求饶地道,“康兄弟你不是明知故问,我吃醉了酒,烦请您行行好,放我这一回。”

    “公府规矩重,严禁下人们乱来,轻则罚俸,重则赶出去,你是管事,明知故犯,罪加一等,我可不敢放。再说,今日可不是我一个人撞见的你,你瞧瞧那是谁?”康平示意他往后看。

    胡大管事瞥了一眼,正看到站在廊下的陆缙,魂都要吓飞了。

    这位爷可是个铁面无私的主儿,眼里一向揉不得沙子,更别提这种腌臜的事,胡大管事慌忙趴下来磕头:“世子,我错了,求您放过我这一回!”

    那女子一听,也慌得不行,拢着衣服一溜烟地要从廊下逃出去,被康平一下反剪了双臂,摁在了栏杆上娇声求起饶来。

    江氏在的这两年,披香院实在不成样子,也是该整治整治了。

    陆缙神情冷淡,不顾两人的哀求吩咐道:“一并捆着吧。”

    因着牵涉到立雪堂那边,江华容又不在,陆缙便将叫康平将这两人便送到了立雪堂去。

    处理完这两人,陆缙方折回去,对江晚吟道:“好了,睁眼吧,我送你回去。”

    江晚吟微微回眸,正看见那灰头土脸的两个人,衣衫不整地被康平压回去。

    对奴婢尚且如此,若是陆缙知道了她和长姐的偷龙转凤,定会更生气。

    江晚吟心口发紧,她心跳砰砰,却还是若无其事地问:“姐夫,出了什么事了,为何要捆他们?”

    “他们犯了错,自然要罚。”

    “什么错,那女子不是被欺负了吗,为何连她也捆?”

    “她没被欺负。”

    “我明明听见她哭了,她还说不要您没听见吗?”

    “你听错了。”

    “可我还听见那男子说要弄死她……”

    “……他不是真的要她死。”

    “是么?”江晚吟耳后通红,却还是不得不回头困惑地看向陆缙,“可是死还有什么不同的方法吗?”

    陆缙亦是停了步,目光沉沉地看回去。

    有。

    多了去了。

    譬如现在,她再说下去,他会有一百种把她摁住弄死的方法。

    垂在身侧的手臂青筋微微隆起,陆缙压下去,平静地道:“这个,你现在不必知道。”

    眼神一瞥落陆缙微微绷着的手臂上,江晚吟也有些怕,她适可而止,轻轻嗯了声,没再多言。

    两人一前一后,风灯下的影子长长的交错在一起,拐过了园子,到了水云间,陆缙将要转身的时候,江晚吟忽然咦了一声:“姐.夫,您腰上佩的剑呢?”

    “什么剑?”陆缙不明。

    江晚吟眼神迷茫,“没有吗?可我刚刚明明感觉到你佩了剑。”

    陆缙瞬间明白了她说的剑,他微微移开眼:“丢了。”

    “丢在哪里了,需要我帮您找吗?”江晚吟急道。

    “不用。”陆缙拒绝。

    江晚吟抬起头看向他,似是不明白:“为何?”

    又是这双水汪汪的眼,故作单纯,一眼望过去仿佛能将人溺毙。

    陆缙定了定神,才神色平静的解释道:“康平会去找,时候不早了,你回吧。”

    “今日多亏了您,我没什么可送的,那改日,我给您打个剑穗吧。”

    剑穗?

    亏她能想的出来,她怎么不送把剑鞘来呢?

    陆缙压了压眼皮,道:“好。”

    江晚吟懂得循序渐进的道理,再说下去就太刻意了。

    且她耳根已经滚烫,再装下去,她自己要被烧熟了。

    她不由得想,装狐媚这种事也是要天分的,她天分显然不算太好。

    不过陆缙今日没有拒绝她送的东西,算是有点进益吧。

    江晚吟压下砰砰的心跳,目送陆缙离开。

    到了岔路口的时候,她忽然发现陆缙没回前院,反倒往披香院去了,心口顿时一跳,问道:“您是要回披香院吗?”

    “对,你长姐快回来了,怎么了?”陆缙侧目道。

    江晚吟笑意顿时凝固。

    没怎么,不过她又要遭殃了而已。

    果然老天是长眼的么,她白日里他多少,晚上都要被迫还回去。

    “没、没什么,天色不早了,我是想让您注意脚底的路。”

    陆缙嗯了一声,不疾不徐的往回去。

    等他一走,江晚吟立刻抄了小路,也直奔披香院去。

    陆缙眼力极好,远远的便瞥见了那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本意不过是想吓吓她,并不当真想去披香院。

    生涩又拙劣,他只当陪她胡闹。

    然被她三言两语的一激,倒真有了几分说不清的燥意,脚步一转,朝着披香院的方向去。

    ***

    立雪堂

    陆骥回府时,正看见长公主叫嬷嬷替她捶着肩,一副十分头疼的样子,便自然地走过去,替了嬷嬷,替她揉着肩问道:“出何事了,怎么皱着眉?谁又惹你烦心了,是陆宛那丫头还是二郎”

    “都不是。”长公主摇头,“刚刚康平撞见了一对偷情的压了过来,咱们府里规矩最是好,没曾想也出了这种事了。”

    陆骥按着肩的手一顿:“还有这种事,哪个屋里的?”

    “就是咱们院里的。”长公主幽幽地道,“二郎娶了妻,我原以为能轻松些,没想到江氏是个不成事的,这两年治家实在不严,当初便不该娶她。当年咱们看中的分明是安平郡主,安平长在宫里,同二郎一起长大,谁不说是一对金童玉女?若不是婚事仓促,平南王舍不得她出嫁,怎么也不会轮着江氏。如今安平的未婚夫去了,她正回了宫里小住,我白日见了她一回,她冲着我笑,笑着笑着眼里便出了泪,看的我也颇不是滋味,我猜她大概还是对二郎有意。”

    “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二郎都已经成婚,江氏便是有小错,却无大过,且是母亲挑的人,又守了咱们二郎两年,咱们可不能过河拆桥休了人家,否则定会会叫人嚼舌根。安平便是再好也不关咱们的事,你还是劝她尽早看开吧。”

    “我何尝不知,但情爱这种事岂是那么好斩断的?”长公主叹了口气,“得了,别说她了,今日这事够我烦的了,你不知,这管事原是我身边周妈妈的男人,念在周妈妈的份上,我把他留在府里做了个管事。那女的原也是周妈妈引介过来的,也留着做了个女使。谁曾想这两个人背着她厮混到了一起,竟不知羞的在外头就滚了起来,周妈妈今日知道后来找我哭,哭的跟泪人似的,好不可怜!”

    陆骥听她絮絮地骂,眼神微低,替她倒了杯茶水递过去,问道:“气归气,别伤了身子,不值当。”

    说罢,他又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后来是如何处置的?”

    “说起这个我更生气!”长公主头疼,“你不知,周妈妈竟还舍不得那管事,哭完之后,她又跪在我跟前求我放他一马,哭的撕心裂肺的。可这样的人有什么好,都背着她做出这种事来了,且私通的还是她手底下的人,这岂不是把她当傻子耍,她竟还要往上贴?实在太糊涂!她如今儿女双全,又不缺吃用,何必还要跟这样的人过下去?我气的骂了她一顿,她方醒悟,最后只抹着眼让我看着办吧,她不管了。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