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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这难道真的就是平民子弟注定?的命运?他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手,却感觉到?手中有一只小小的手掌,猛然惊醒,急忙低头对蔡文?姬问道:“叔叔有没?有弄疼了你的手?”

    蔡文?姬摇头,皇甫郦这才松了口气。

    皇甫家为什?么要搭救蔡文?姬?还不是想借此攀附上蔡邕,进一步与士大夫搭上关系。

    皇甫郦心中又是惭愧,又是无奈,又是发狠。

    他最终没?有将蔡文?姬留在曹府。

    见了胡轻侯甘愿冒险成为皇帝的刀子也要成为朝廷官员,皇甫家又想攀附蔡邕,又不愿意冒太大的风险的念头实在是太过愚蠢。

    有付出才有回报,雪中送炭的机会?万万不可错过了,皇甫家无论如何要凭借自己的力量保住蔡文?姬。

    皇甫郦无声地笑,其实一旦愿意付出代价,保住蔡文?姬简直轻而?易举。

    长街上远处忽然传来了叫嚷声:“胡轻侯来了!胡轻侯来了!”

    街上拥挤的人群一齐望去,拥挤的道路神奇地分开一条道路。

    几十个御林军士卒在前方?开路,十几辆马车慢悠悠地跟随。

    马车上遮盖得严严实实,看不到?内里情?况,唯有车夫蜷缩着驱赶马车。

    街上有人叫着:“胡轻侯!胡轻侯!”

    马车内却没?人出来回应。

    街上有人笑骂道:“以前的胡轻侯多?嚣张啊,现在胡轻侯没?脸见人,哈哈哈哈!”

    好些人大笑,胡轻侯被罢黜出京,颜面尽失,且前路茫茫,搞不好就掉了脑袋,自然是不愿意出来见人了。

    一群混混痞子追着马车谩骂嘲笑,有混混叫嚷着:“胡轻侯,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京城嚣张,知道我是谁吗?我祖上是铜马军!”

    有混混大笑:“乡下人滚出京城!这里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有混混捡起石头砸向马车。

    围观的路人和小孩子纷纷捡起石头砸向马车:“胡轻侯,滚出京城!”“小贱人快滚!”

    护卫马车的五十个御林军士卒大声呵斥,百姓们?理?都不理?,我扔石头砸贱人,关你们?P事!

    马车上的车夫们?瞬间跳下了马车,躲得老远。

    众人也不理?睬,只是对着马车乱扔石头。

    一群官员和贵公?子贵女负手而?立,目光中又是得意又是冷笑。

    一个官员淡淡地道:“这就是民心啊,民心绝不会?接受一个无耻女人为官。”

    平时再怎么去客栈听说书,再怎么疯狂购买气数竹片,再怎么跟着胡轻侯水漫太尉府,其实百姓的内心就是无法接受一个无耻无德的女官。

    无数的小石子落在马车上噼啪作响,更有石头穿过布帘进入了马车之中,却不见马车内有什?么动?静。

    有人大叫:“胡轻侯,你不是很牛逼吗?出来啊!胡轻侯,你不是很了不起吗?出来泼我水啊!”奋力扔石头。

    无数百姓轰然大笑,更加欢腾地扔石头。

    皇甫郦带着蔡文?姬躲进了酒楼之内,唯恐被乱飞的石头砸中。

    他心中苦涩,为何门阀世家子弟骑在百姓头上拉屎都理?所当然,平民子弟当个小官却要被百姓砸石头?

    这就是民心?这就是民心!

    酒楼二楼,一个贵公?子目视下方?马车内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冷冷地笑道:“胡轻侯果然不敢出声。”

    他为什?么看不起平民,因为平民得势的时候嚣张跋扈,而?失意的时候立刻就像只落汤鸡,换成贵族子弟经历相同的情?况定?然是荣辱不惊,气度非凡。

    一个贵女看着乱石纷飞,摇头叹息道:“胡轻侯为陛下效命,却被赶出了京城。”

    “如今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乱石砸车,心中之后?悔和惶恐只怕无以言表,此刻胡轻侯只怕躲在马车内抱着妹妹浑身发抖,咬着手绢哭泣。”

    另一个贵女摇头道:“林妹妹你看错了胡轻侯,胡轻侯是亲手杀过人的,岂会?咬着手绢哭泣?”

    “此刻她抱着妹妹躲在马车之中没?错,但心中定?然愤怒到?了极点,眼中闪着火焰,恶狠狠地看着车外,誓要回到?京城,取回今日失去的颜面。”

    一群贵公?子贵女大笑:“两个都说得有理?。”

    忽然,人群中有个女子冷冷地下令:“动?手!”

    人影闪动?,十几个扔石头的人脑门上挨了一棍子,惨叫着倒在地上。

    有扔石头的人眼看不对,转身想逃,却见一个女子背着一个小不点,一棍子打向他的脑门。

    “噗!”鲜血飞溅。

    那扔石头的人只是惨然道:“胡……轻……侯……”吧唧倒地。

    原本喧闹欢笑的长街陡然安静了,满大街的人惊恐又安静地看着胡轻侯带着几十个仆役肆意地殴打扔石头的百姓,终于想起胡轻侯再怎么被贬谪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官老爷。

    惨叫声划破寂静,替代了原本的欢闹声。

    “好疼!”“不要打了!”“啊啊啊啊!”“饶了我吧。”

    “我祖上是铜马军,我认识很多?朝廷高官的,敢打我,我就……啊!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有围观的百姓呆呆地看着从人群中冒出来的胡轻侯一棍打翻一个人,很快身上满是血迹,忍不住喃喃地道:“她为什?么不在马车里……”

    汝南袁氏子弟瞳孔收缩,胡轻侯诡计多?端,竟然以马车为诱饵!几人互相看了一眼,要不是这些刁民,差点上当。

    胡轻侯带着几十个山贼乱打,五十个御林军士卒也加入了进来,只是片刻工夫,百十个扔石头砸马车的混混痞子百姓尽数被打倒在地,惨叫求饶。

    四周围观百姓听着惨叫声,闻着血腥味,惊恐地低头看地面,根本不敢看胡轻侯。

    胡轻侯环顾四周,一群贱人。

    她厉声下令:“胆敢袭击朝廷命官,谁给你的狗胆!胡某今日心情?好,不送你们?去衙门了……”

    她凶狠地笑:“……来人,将这些刁民的两只手尽数打断了!”

    一群山贼大声应着,街上又是一片惨叫声和求饶声。

    长街上更加安静了。

    胡轻侯冷冷地看着一群扔石头的孩子,道:“来人,这些扔石头的孩子也全部?打断了一只手!以为小孩子就可以袭击朝廷命官?小孩子做事情?也要承担后?果!”

    山贼们?应着,就去捉拿那些孩子。

    有小孩子的父母护住孩子,厉t?声叫道:“他只是一个孩子!”

    另一个孩子父母大声道:“扔石头又怎么了,又没?砸到?人。”

    一个孩子父母骂道:“畜生!一个大人怎么可以和小孩子计较!”

    一个孩子父母叫嚣着:“谁敢打我儿,我就和谁拼命!”

    群情?激愤,怎么可以打孩子呢?

    胡轻侯冷冷地道:“养不教,父之过。孩子犯罪,父母同罪。”

    “来人,再打断了孩子的父母的两只手。”

    “若是这些刁民敢反抗,立刻杀了!”

    “敢当街袭击朝廷命官就是造反,胡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最看不得有人造反,定?然要禀告陛下将造反之人满门抄斩,诛灭九族!”

    四周的围观众愤怒地盯着胡轻侯,京城之内奸臣无数,却没?见过这么奸的王八蛋。

    一个个孩子家长不敢反抗,与孩子一起被山贼们?打断了手。有人晕过去,有人惨叫,有人满地打滚。

    胡轻侯大笑:“你敢养出熊孩子,我就敢打断你们?全家的手。胡某倒要看看是你的手多?,还是胡某的棍子多?,哈哈哈哈!”

    猖狂的笑声中,有路人忍不住了,厉声喝道:“何以对小孩子如此苛责,你小时候就没?有做过坏事吗?可曾被人打断了手?”

    胡轻侯冷冷道:“来人,打断了他的两只手!”

    “别人扔石头砸胡某的时候不吭声,胡某反击就站出来假装正义,分明是贼人一党!”

    那人被拖出人群,当场打断了两只手。

    酒楼之上,有贵女脸色惨白:“胡轻侯竟然如此凶残没?有人性,我要去阻止她!”

    有人急忙拦住了她,道:“胡轻侯被逐出京城,前途尽毁,危在旦夕,此刻已经疯狂,她连袁韶都敢杀,难道就不敢杀你我?”

    “我等是门阀子弟,将要教化万民,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岂能与低贱的胡轻侯同归于尽?”

    其余贵公?子贵女也劝:“我等此刻休要与胡轻侯计较,她注定?是个死?人了。”

    骂人也要看场合的,遇到?唾面自干或者只会?哭的人只管骂对方?十八代祖宗,遇到?直接拔刀子的人就要紧紧闭上嘴。

    长街上惨叫声哭喊声不绝,有人慌忙挤出人群,有人却热切地挤入人群。

    胡轻侯冷冷地环顾四周的百姓,忽然开始轻笑:“你们?是不是以为胡某会?抱着妹妹,被石头砸得满脸失血,凄楚的看着长街,为什?么要如此对我?”

    酒楼上的林妹妹脸色一白,酒楼中的皇甫郦脸色一肃。

    胡轻侯眼神渐渐闪亮,放声狂笑:“胡某是什?么人?胡某怎么可能被人欺负?看清楚我的嘴型,我是有仇必报杀人满门鸡犬不留胡轻侯!”

    四周百姓惊恐地看着胡轻侯,这就是那个泼水的胡轻侯?为何如此凶残!

    胡轻侯待所有刁民的手尽数被打断了,再无一个需要报复的垃圾,这才跳上了马车。

    她站在马车上,却不入车厢,环顾四周,看着一道道惊慌和愤怒地眼神。

    因为辱骂了我,因为吓得我的妹妹差点摔下马车,因为未来可能会?挑起何井与十常侍的内讧,调动?董桌进京,引发王朝的崩溃和覆灭……

    我就杀了此刻还什?么都没?做的袁韶,我真是无耻、下流、卑鄙、不要脸、残忍、毫无人性、丧心病狂啊。

    你们?怎么会?以为我是好人?

    我又怎么会?以为你们?是好人?

    胡轻侯的眼神越来越冰凉,世人卑贱无耻,却终究是人,只要有我胡轻侯在,“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人命比狗贱的乱世就不会?存在,这群卑贱无耻的垃圾般的百姓就会?顺顺当当地平安到?老。

    她嘴角泛起冷笑,胡某简直是圣母了,可是……她的心微微颤动?,她真的可以做到?吗?死?了一个袁韶,真的可以避免三国?乱世吗?

    胡轻侯沉默片刻,仰天大笑,状若疯癫:“我是胡轻侯,哪个不服,过来受死?!”

    四周无数官员、贵公?子贵女、汝南袁氏子弟、京城百姓尽数脸色大变,惊恐地看着胡轻侯,确认这个女人一定?是个疯子。

    长街某个角落,曹躁眼神古怪地看着胡轻侯,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情?怀,假如一定?要用语言表达出来,那么只能是“真豪杰也,彼可取而?代之!”

    在这扔一块石头砸中十个人,九个是官员的京城,有谁像胡轻侯这般肆意?

    在这人人讲道德品行,张口就拿圣人言语占据制高点呵斥他人的京城,有谁像胡轻侯这般潇洒?

    纡尊降贵与亡命之徒平等行礼的袁韶不曾如此潇洒,权势滔天的十常侍不曾如此肆意。

    曹躁更不曾记得自己可曾有如此肆意妄为的时刻。

    “这才是真正的豪杰啊。”曹躁佩服无比,眼角竟然有泪。

    他清楚,其实,他不是佩服胡轻侯不故礼法,不守规矩,胡作非为,而?是佩服胡轻侯完全没?将士大夫和门阀贵族放在眼中。

    曹躁心中苦涩,曹家是高门大阀了吧?

    曹躁的父亲曹高是大鸿胪,位列九卿,曹躁自出身就锦衣玉食,交往的人都是高门大阀的子弟,袁韶袁述就是他从小玩到?大的伙伴。

    可是,曹躁很清楚曹家不是高门大阀,他也没?能进入门阀世家的圈子。

    因为他的养祖父曹腾是宦官,铜马朝以及前朝汉朝数百年来就是士大夫与宦官的斗争史,士大夫怎么会?认为宦官子弟是自己人?

    因为他的父亲虽然不是宦官,但曹家根基浅薄,满打满算,到?他不过是第三代人,与汝南袁氏,弘农杨氏,清河崔氏,荥阳郑氏,范阳卢氏等等拥有几百年历史的门阀相比,曹家哪里配与高门大阀一起玩耍?

    曹躁甚至没?有一门好亲事。

    他又是悲伤又是愤怒,他是堂堂大鸿胪家的公?子,是朝廷官员,为什?么就没?有一个门阀愿意与他联姻?

    虽然曹躁并不喜欢政治婚姻,多?半会?拒绝联姻,但那些门阀甚至没?有上门表态,直接就当他不存在。

    他最终娶了母亲娘家的女子,也就是沛县的豪强丁氏的女子。

    沛县丁氏真是普普通通的地方?家族啊,“豪强”两字都是在曹躁的父亲曹高娶了丁氏女之后?有钱了,才终于有资格自称的,以前就是一落魄大家族而?已,整个家族中没?有一个当官的。

    这就是门阀对非门阀的排斥。

    这就是无形的沟壑。

    曹躁一直想要突破,一度为此愤怒,却依然只能跟随在袁韶袁述身后?做个小弟。

    看着杀了袁韶,在朝廷上肆意羞辱袁隗,将门阀士大夫丝毫没?有放在眼中的胡轻侯,曹躁心平气和了,却又眼中放光。

    有朝一日,我曹躁也要让门阀匍匐在我的脚下!

    我曹躁的后?代子孙不许娶门阀女子为后?!

    长街的另一角,杨休穿着普通人家的衣衫,站在某个店铺门口,远远望着胡轻侯猖狂的笑脸,默默地想着:“胡轻侯是真的很开心,她果然是故意暴露的,可是,为什?么?”

    他一眼就看破了胡轻侯留名杀人是想要借此离开京城,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

    胡轻侯若是想要当官,就该留在京城,因为京城是权力中心;

    胡轻侯想要保住小命,就该留在京城,因为在皇帝的眼皮底下才最安全;

    胡轻侯想要钱财,就该留在京城,因为京城门阀的财富远不是地方?百姓可以相比的。

    胡轻侯为什?么甘冒奇险要离开京城?

    杨休认为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地方?比京城更安全,更有得到?权力的空间,更能席卷财富。

    这可真是奇了,怎么可能?

    杨休不觉得胡轻侯是傻瓜或者疯子,那么胡轻侯一定?知道他不知道的消息。到?底是什?么呢?不搞清楚,寝食难安。,尽在晋江文学城

    ……

    司徒府。

    众人沉默不语,此刻再回顾与刘洪的金銮殿对峙,竟然觉得杨赐的孙子杨休的言语最为合适:“穷犬狂吠”。

    士大夫与皇帝互相呵斥了许久,结果却是没?有结果。这难道不是只会?叫而?不敢真的厮打的野狗吗?

    袁基淡淡地道:“我袁家输得一塌糊涂,世上再无尊敬我袁家之人。”

    众人继续沉默,虽然夸张了些,但意思却是对的。

    汝南袁氏争夺阀主之位的两个精英子弟之一被皇帝当成野狗一样杀了,袁氏只能对皇帝委婉呵斥,这与抗租而?被打死?的佃农抬尸到?门阀大门口哭喊有什?么区别?

    门阀世家何时在乎过门外抬尸哭泣的佃农了。

    杨赐看了袁隗一眼,有些同命相怜的感觉。

    杨氏和袁氏都是豪门大阀,地位尊贵,没?人敢得罪两家的阀主,日常有什?么不满的事情?,不需要他们?开口责怪,只需要微微皱眉,立刻就t?有人会?处理?干净。

    如此这般经历多?了,便以为只要自己摆出一张黑脸,说几句重话,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但当遇到?了不吃“黑脸”和“重话”这一套的人,竟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暗暗叹气,这就是人心不古啊,刘洪怎么可以不认错,不发罪己诏,不向门阀低头呢,一点道德底线都没?有!

    袁隗感受着四周袁氏子弟和袁氏门生故吏亲朋好友的眼神,如坐针毡。

    他很清楚金銮殿对峙暴露了自己的无能,可是他还能做什?么呢?难道杀了皇帝?可他手中有兵权吗?

    袁隗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当年没?有强行处罚袁韶,不仅仅是对方?是侄子等等冠冕堂皇的理?由,更重要的可能是他内心深处需要袁氏有一支死?士。

    若是汝南袁氏手中有一万精锐,他是不是就可以逼迫刘洪退位了?

    袁隗茫然思索着,渐渐出神。

    有几个去看热闹的袁氏子弟如实禀告着:“……有五十个御林军士卒护卫……胡轻侯未曾在马车之内……殴打百姓,儿童都不放过……”

    众人皱眉,对胡轻侯殴打百姓毫不在意。

    胡轻侯必须杀,不仅仅是为了袁韶报仇,杀胡轻侯已经是袁家最后?的颜面了。

    只是胡轻侯如此狡猾,只怕报仇一事未必顺利。

    有汝南袁氏子弟道:“胡轻侯如此谨慎,未必会?随着马车同行,我等半路截杀之策未必能成。”

    袁氏的报仇计划很简单,就是在胡轻侯离开京城之后?假扮盗匪,然后?杀光了胡轻侯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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