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如今看来单纯的假装盗匪截杀怕是无效了,杀不了胡轻侯,杀光胡轻侯的仆役又有什?么意义?众人点头,只怕这复仇之计要从长计议。
袁基淡淡地道:“胡轻侯狡诈,但难道我等就是愚蠢之人?”
“袁某已经定?下了连环计,定?然要杀了胡轻侯为本初报仇,为我汝南袁氏报仇。”
众人微笑看着袁基,真是急切地想要继承袁韶的人手、财产以及地位啊。
袁基微笑,杀胡轻侯之事他早已安排妥当,胡轻侯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但是,杀胡轻侯对他而?言其实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最重要的是成为汝南袁氏的阀主。
他眼角扫到?了袁述,有些遗憾。
虽然是亲兄弟,但是阀主的位置只有一个,阀主和非阀主的差距太大,大到?一个是皇帝,一个是臣子,一个是主子,一个是奴才。
如此天壤之别,就算以前感情?再好,就算是亲兄弟又如何?
袁基不看袁述,慢慢地道:“我的计划是三步。”
袁述面无表情?地看着袁基,深深发觉全家人中他竟然是最单纯的,其余人个个城府深沉。
“可是,我袁述是好对付的吗?”袁述冷笑,汝等为了成为门阀阀主不顾亲情?,不择手段,那就休怪我了。
……
京城的某个角落,几个袁韶的壮士找到?了一个破烂的棚子,棚子内乱七八糟地堆满了杂物,一个肮脏的乞儿蜷缩在一角,恶狠狠地盯着那几个壮士。
“张明远,莫要怕,我等找你办件大事。”一个壮士板着脸呵斥着。
那乞儿张明远依然恶狠狠地盯着那几个壮士。
某个壮士打量张明远许久,惊愕地道:“竟然是个女娃?我听这名字,还以为是个男的。”
另一个壮士笑道:“是,张明远是个女娃。”
他走向张明远,想要抹掉她脸上的污垢,揭开她的头发,让其余人看仔细。
张明远手中的破烂剪刀狠狠地对准了他,他只好退后?一步。
其余壮士赞叹道:“不错,是个干大事的。”
一个壮士冷冷地俯视蜷缩在地上的张明远,道:“我等需要你假装乞丐,接近一个人,然后?杀了她。”
张明远冷冷地盯着那个壮士不吭声。
那个壮士冷笑,取出了一个野菜馒头扔到?了张明远面前,张明远警惕地盯着一群壮士,一动?不动?。
那个壮士又取出了一个钱袋摇晃了一下,钱袋内铜钱叮当作响,他道:“这里有三百文?,事成之后?再给你三百文?。”
张明远冷冷地盯着众人,许久,慢慢地问道:“谁?”
众人笑了:“胡轻侯。”
张明远点头,抓起了地上的野菜馒头和钱袋,藏入了怀里,紧紧地捂住。
众人大笑,转身离开。
一个壮士最后?看了一眼张明远,有些怀疑,道:“这个女孩子真的可以杀了胡轻侯?胡轻侯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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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些袁韶的壮士亲眼看到?胡轻侯杀入百十人之中,连杀数人,面不改色,更有数个袁韶的壮士中的著名勇士死?在胡轻侯之手。
袁韶的壮士们?丝毫不敢轻视胡轻侯是个少女,将她视为同等级的对手。
那带着众人寻张明远的壮士笑道:“诸位尽管放心,这张明远可不是普通女孩子,她可是一个人血洗全族的凶狠之人。”
众人转头看那破烂的棚子,不敢置信那女孩子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有壮士道:“无论如何,不能误了公?子的大事。”
众人用力点头:“绝不会?误了大公?子的大事。”
众人的“主公?”袁韶已经死?了,但是生活还要继续,没?了主公?,饭还是要吃的,总不能脱离司徒府,再一次成为流亡天下的逃犯吧。
而?且习惯了司徒府的安逸生活,怎么可能再回到?朝不保夕的流亡生活?,尽在晋江文学城
袁韶的死?士们?毫不犹豫地投靠了袁基。
都是袁家人,还是袁韶的亲大哥,袁基还口口声声要替亲弟弟报仇,众人投靠袁基自然是理?所当然毫无羞耻的。
但在为袁韶报仇上,却明显不怎么用心了。
袁韶死?了就是死?了,要是表现出对袁韶太过怀念和忠心,袁基会?怎么看?
忠心袁韶又没?有丝毫的好处了,凭什?么要忠心袁韶?袁韶还能从坟墓里爬出来给钱给羊肉吗?
但不怀念袁韶显然也不成。
人走茶凉,谁不鄙夷和嫌弃?
一群袁韶的死?士努力控制“度”,为袁韶报仇是必须的,不然就是没?有良心,因此在为袁韶报仇一事上必须稳妥和尽心,不能出错;
忠心袁基也是必须的,新主公?管饭,谁和衣食父母过不去?
因此在袁基面前绝对不能主动?提到?“袁韶”,更不能在袁基面前哭哭啼啼怀念袁韶,这纯粹是自己找死?。
这就是“度”,这就是江湖义气,这就是生活。
来自拼夕夕
皇宫。
“胡轻侯到了哪里了?”刘洪淡淡地问道。
蹇硕恭敬地回答:“已经出城二十余里。”
听说胡轻侯出城之后一路狂奔,
宛如有老虎在屁股后面?追赶,但这些话显然不是刘洪想听的。
刘洪悠悠地问道:“胡轻侯被朕罢黜了,可有口出?怨言?”
蹇硕小心地道:“昨日胡轻侯大声哭喊,‘我为陛下尽过忠!我为铜马朝流过血!’”
“今日胡轻侯已经猜到了陛下的用?心,
听说陛下派遣兵马护送,
胡轻侯激动不能自已,
浑身颤抖,
泪流满面?,情难自已。”
胡轻侯,
你欠我一顿饭!
刘洪慢慢站起,
抬头看着?天空,秋风吹动他的衣衫,
轻轻飘动。
他的脸上满是萧瑟之意?,长长地叹息:“朕仔细地想,
昨日朕太过胆怯了。”
“朕何必贬谪了胡轻侯?”
“朕知道胡轻侯是朕的人,
杨赐袁隗又不知道,纵然胡轻侯露出?了破绽,被杨赐袁隗看穿了,
只要朕不承认,谁能说胡轻侯一定就是朕的人?”
“朕何必急急忙忙贬谪胡轻侯。唉,轻侯,是朕负了你。”
四?周的宦官和宫女们恭敬地站着?,心中恶心,
脸上毫无变化,一动不敢动。
刘洪脸上带着?惆怅,
心中却得意?无比,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士大夫想要逼宫,
宦官力量衰弱,外戚摇摆不定;杨赐和袁隗无才无德,贪恋权势,不肯退位;何井不甘被宦官控制,想要找士大夫制衡。
这个大局他看得清清楚楚。
刘洪心中冷笑,他是谁?
他是十来岁刚登基就重用?皇甫规等人平定了困扰铜马朝百十年的西凉羌族作乱的皇帝刘洪!
铜马朝无数皇帝三公九卿大将军没能做到的事情,在他的策划之下完成了。
他的功劳比铜马朝世祖光武帝还要大,他的能力比历史?上任何一个人的都要强,他怎么会搞不定士大夫、宦官、外戚?
刘洪冷笑着?,他的胆小、怯懦、没有主见等等都是他伪装出?来的,他其实是千古一帝!
他抬头看着?天空,脸上满是因?为胡轻侯离开?的惆怅,心中默默地想着?:“一群蠢货,看朕怎么将你们玩弄在股掌之上!”
他要好好想一个宏伟的,曲折的,复杂的t?,计中计的伟大计划一举清洗士大夫。
……
天色渐渐黑了,长街上有犬吠声传来。
张明远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然后她知道,她又一次做梦了。
“娃啊,你的名字是张明远,你以后一定要有个明亮的未来。”年轻的父亲举着?她,眼睛放光。
她知道这是梦,但依然贪婪地看着?父亲。
下一秒,张明远背着?一个重重地竹筐,在山间砍柴挖药。
挖出?一棵草药,还有一棵草药,草药怎么挖都挖不完,她拼命地向竹筐内装着?草药,有这么多草药,可以卖好多钱了。
几步外,有大片的散落在地枯树枝,她只需要走过去捆起来就是一大堆柴火了。
张明远奋力捆了好几堆柴火,她力气大,背着?满满的草药,一手抓两?堆柴火,一点都不觉得累,只有欢喜。
忽然,一个邻居妇女大叫着?跑过来:“明远,明远!你父亲……没了……快回?家!”
张明远愣愣地,没了?什么没了?一股悲伤从心灵中涌了出?来,到了眼眶,化作泪水。
她使劲地跑,一瞬间就到了家,看到两?眼红肿的娘亲。
“娘!”张明远颤抖地叫。
娘亲看着?她,想要伸出?手抱她,可伤心之下连伸手的力气都没有。
一个叔伯厉声叫道:“你家没有留下男丁,这房子,这田地,这家具,这里的一切都是我张家的,不能留给?你们!”
其余爷奶叔伯婶婶一齐附和着?:“对!这是张家的东西,怎么可以给?别人?”
有人开?始拿家里的东西,有人开?始翻箱倒柜找钱财,有人叫着?:“我儿子要成亲了,这房子该给?我!”
有人在商量:“我欠了不少钱,这次我要多分点。”
张明远听见娘亲厉声呵斥:“这是我家的东西,谁也不许碰!”
然后,是叔伯婶婶们的嘲笑与?呵斥:“谁说这是你家的东西?”
“这是我张家的东西,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张明远看到几个日常一起玩耍的堂兄弟姐妹笑眯眯地看着?,不时指指点点,一脸的兴奋。
她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委屈,这些人就是她的亲戚?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欺负另一个人!
眼前?景物变化,张明远好像又到了山里,她背了一大捆柴火回?家,以后家里没有了父亲,她要撑起这个家。
她家门口围着?不少人,然后听见了娘亲的哭喊声:“放开?我!放开?我!”
张明远扔下柴火跑了过去:“你们干什么!”
众人看到她,也不惊讶,笑道:“当然是卖了你娘亲啊!”
一个人贩子板着?脸呵斥张明远的娘亲:“你已经被卖了,我给?了钱的,你以后就是我的了,快跟我走。”
几个婶婶用?力推扯着?门框不肯走的张明远娘亲:“快滚!”
“你已经被卖了!”
有婶婶用?力扯张明远娘亲的头发,骂道:“贱人,快滚!”
有叔叔伯伯见几个女人搞不定张明远娘亲,大步出?来,一拳打在张明远娘亲的脸上,呵斥着?:“贱人,还不放手!”
张明远大叫:“住手!”
几个堂兄弟大叫:“张明远来了,不如把她也卖了!”
众人大笑,人贩子认真打量张明远,问道:“这女娃多大了?”
张明远的一个叔叔道:“十三了,长得魁梧有力,干粗活是把好手。”
人贩子皱眉,喝道:“你不早说!今日我只带了一个人的钱。”
张明远的叔叔道:“那何时再来?”
那人贩子道:“休要说笑,我岂会为了一个丫头再跑一趟?你明日将她带来,我就在河坊街,你一问就知。”
那张明远的叔叔点头,瞥了一眼张明远,这次办事不妥当,只记得发卖了寡妇,忘记发卖丫头片子了,明日还要多跑一趟。
张明远只是看着?娘亲,奋力想要抢回?娘亲,却被一群人阻拦。
她奋力厮打,忽然看到了里正,大喜叫道:“里正!里正!这些人要卖我娘!”
里正一定会讲理,一定会主持公道!
里正看了一眼张明远,呵斥道:“小孩子闭嘴!你爹死了,你家没有男丁,卖了你娘有什么错的?这么大了,一点都不懂事。”
然后在张明远的茫然和愤怒中,里正转头与?其他张家人道:“酒席准备好了吗?”
几个张家人会意?,有人从怀里取出?一个钱袋,塞到了里正的怀里。
里正微笑,笑呵呵地问道:“都商量好了?房子归谁?这田地又归谁?”
张家人点头,都商量妥当了。
张明远浑身发抖,所有心里的正义道理伦理天理尽数崩溃。
十七八只手落在了张明远的身上,张明远被扯开?了。
十七八个拳头落在了张明远的娘亲身上,张明远的娘亲倒下了,被人贩子捆了手脚,塞进了马车。
场景再次变换,已经是天黑。
张明远取了柴刀,悄悄地到了一户人家前?,轻轻翻过了篱笆。
大堂内犹在吃酒,十余人东倒西歪,众人脸上都是醉意?。
一个叔伯笑道:“老三拿了房子,终于可以给?儿子娶媳妇了。”
另一个叔伯叫着?:“老三,只吃这一回?酒可不够,还要再多吃几回?。”
老三满脸通红,身上各处散发着?酒气,道:“凭什么?我分了银钱的,难道你们没有拿?”
一个婶婶欢喜地从头上拿下一只发簪,道:“我早就想要这只发簪了,那个贱人就是不肯送我。”
几个妇人唧唧喳喳地说着?张明远娘亲的坏话:“……生不出?儿子……”
“……拿她点东西都不肯,活该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