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看看战报,每隔几日就杀了成百上千的人,这战绩加一下,绝对?有好几万,搞不好都可以分?征西大?将军了。胡轻侯瞅张獠,再瞅蹇硕,你?怎么有这种蠢货手下?
蹇硕板着脸,恨不得把张獠痛打一万遍。
炜千小?心地道:“若是再这么下去,这河内郡的人都死光了……”这战报越来越夸张,一开始还是几十人的死伤,现在?少于两千人都不好意思?拿出手,再过半个月会不会出现几万人的大?战,这河内郡是不是应该已经?“千里孤坟,十室九空”了?
胡轻侯满不在?乎:“别担心,满朝公卿都不食人间烟火的,他们知道个P。”
她吹干了奏本上的墨汁:“胡某能做的都做了,能的都了,胡某是真的尽力了,总不能让胡某不要脑袋去拯救世界吧。”
众人莫名其妙,胡轻侯脑残了t??
胡轻侯瞅蹇硕:“你?什么时候押送马车回京城,捎带上我的马车。”
最近收钱收到手抽筋,但是,其实?一大?半都不是她的。
“唉,过眼云烟。”胡轻侯看着身后无数马车,心如刀绞。
蹇硕直接分?了一半,大?家一起弄虚作假,分?钱分?得理直气壮。
还要给京城的十常侍三成,想要与十常侍有良好关系,有人在?朝中透风和打掩护,这笔钱不给不行。
张獠那一份的数量就相对?小?多了,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如此,到手的也就是两成而已。她又?将理应分?给蹇硕和十常侍的粮食尽数折算成了银钱,手中的粮食倒是充裕极了,可银钱就更加少了。
蹇硕皱眉,道:“急什么,此刻人人关注,若是运钱回去,只怕被发觉。”
胡轻侯坚决反对?:“再不运一些回去,我们的车队要延绵十几里了!管得过来吗?”
蹇硕想了想,点头答应,到手的钱财确实?要赶紧运回去,入袋平安。
胡轻侯催促道:“派两百骑护送,莫要出了差错,速去速回,马车金贵,胡某非常非常需要马车。”
蹇硕理解,看看胡轻侯招揽的流民数量越来越多,没?有马车协助,好些老弱妇孺根本走不动。
胡轻侯看着蹇硕,量你?都没?有搞明白其实?马车也是要对?半分?的。
“回来的时候顺便把朝廷补给的铠甲刀剑带来,胡某看着这许多流民,而我手里只有棍棒,心里不安。”
蹇硕点头,这容易。
胡轻侯板着脸,又?坑了一笔刀剑铠甲,果然坑公家的物品就是没?人在?意。
“若是有战马顺便也给我一些。”胡轻侯期盼地道。
蹇硕板着脸:“做梦!”
胡轻侯急忙微笑,难道被识破揩油的事情了?
蹇硕道:“朝廷哪有多余的战马,肯定是给银钱的。那是我的,没?你?的分?。”
胡轻侯怒视蹇硕:“好了都分?一半的。”
蹇硕淡定无比,那不是“俘获的物资”,那是他一支笔得来的,关胡轻侯P事。你?奏本中索要的东西我也绝对?不碰,这是规矩。
数里外,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炜千拿着刀子?指着一群人的鼻子?,厉声道:“现在?,你?们被胡县尉俘虏了,以后就为胡县尉做苦力,每日有饭吃,谁敢不愿,立刻杀了!”
一群流民丝毫没?有反抗,要么冻死饿死,要么成为苦力,需要选择吗?
一群流民跟着炜千到了县城内,立刻有人招呼:“这里,这里!管家姐姐,都准备好了,这里,这里!”
炜千带着流民们到了篝火边,早有热水热羹准备着,一群流民紧张地看着篝火和热水热羹,心中羡慕极了。
炜千道:“过去烤火和吃饭吧,只要你?们好好干活,少不了你?们吃的喝的。”她顿了顿,低声道:“绝不会让你?们饿死冻死的。”
一群流民没?有听见,疯狂地冲到了篝火边,争抢热羹。
有人叫着:“不要抢,有的是,每个人都有!”
那些流民依然奋力争抢,拼命灌着热羹,一股暖流从喉咙到了肠胃,又?到了全身,好些人舒服地呻(吟)。有人却开始哭泣,哭声越来越大?,直到嚎啕大?哭。
其余篝火边的流民早已司空见惯了,只是微微叹息,有人道:“能够活着遇到胡县尉,就是好命了。”
有人取来了厚衣服,道:“醒来的,来取厚衣衫,一人一件。若是不够暖,且加些芦苇秸秆,裹紧些。”
一群流民惊喜地看着厚厚的衣衫,又?有人开始哭泣。
……
京城。
刘洪看着胡轻侯的奏本,十个字中有八个字是错的,而且难看无比。但他依然心情愉快无比,反复看了几次。
“蹇硕果然善于用兵,朕的御林军果然骁勇。”刘洪大?声笑道,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觉得略微有些凉了,扫了宫女一眼。宫女脸色瞬间惨白,等待着被拖出去打死的命运。
张让笑道:“那是陛下独具慧眼,若无陛下,哪里会有蹇硕。”
赵忠道:“陛下年幼的时候就能分?辨忠奸贤愚,不然何?以会任命皇甫规、张奂、段颎三人平定西凉?陛下识人善用,天下无双。”
刘洪大?笑,得意非常。
张让的手在?身后微微一晃,一个小?宦官会意,急忙取了热酒给刘洪满上,而那倒酒的宫女极馒极慢地呼出了一口气。
张让继续道:“只是蹇硕和胡轻侯损失惨重?,这人手还能就地征用,这粮草、兵器、战马就有些缺乏了,在?灭了士大?夫的狂妄之前,还是要给他一些的。”
刘洪缓缓点头,心中肉疼,但是为了打击士大?夫,无论如何?要坚持。
你?去调集一些银钱给蹇硕,让他好好干,朕不会亏待了他的。”
张让点头,刘洪只记得蹇硕,忘记胡轻侯了?他微笑着,为什么就不忘记何?井呢,真是可惜。
刘洪眼神渐渐凶狠:“何?以有如此多的门阀支持袁氏?朕万万不能让袁氏留在?朝廷之中。”他慢慢地思?索,在?自己的庞大?计划中又?加上了“将汝南袁氏驱赶出朝廷”,该从哪里抓到袁氏的把柄呢?
刘洪沉吟不定,当年“党锢之乱”的时候太心慈手软,应该将汝南袁氏也抓进去的。
他叹了口气,没?有罪名不好抓人啊,而且汝南袁氏势力大?,可不是好对?付的。想到当日袁隗率领朝廷百官逼宫,刘洪就浑身发抖,这就是士大?夫的力量啊。
张让离开书房,一个眼神,那倒酒的宫女无声无息跟了出去,立刻有其他宫女端着热酒替补上。
又?走远了十几丈,张让低声呵斥那倒酒的宫女:“你?不要命了!”
那倒酒的宫女直接跪下:“多谢常侍救命之恩。”
张让骂道:“你?记住了,在?宫中做事,任何?一点小?错都不能有,不然你?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
那倒酒的宫女用力点头,满脸泪水。
张让道:“这里你?不能待了,换个地方。”
那倒酒的宫女又?喜又?悲,花了偌大?的心思?,大?量的钱财才谋取了如今可以亲近陛下的差事,却因为一次小?小?的失误就不得不去低贱的衙署了。
但她知道这是为了小?命别无选择。若是那一日刘洪见到了她,记起了今日的凉酒,下令将她打杀了,谁还能救她。
“多谢张常侍救命大?恩,生生世世不敢或忘。”
张让看都不看那宫女,大?步离开。皇宫之内生生死死只在?一刹那,别小?小?的宫女和宦官了,嫔妃都是如此。
……
司徒府中上千宾客欢声笑语。
袁隗举起酒杯道:“每日诛杀胡轻侯者前赴后继,如过江之鲫,陛下当知道我士大?夫之风骨矣。”
众人一齐举杯:“饮胜!”
每过数日就会有某地的战报传到京城,河内各地门阀士人浴血围攻胡轻侯,这数字足以让刘洪感受到了士大?夫的团结和愤怒,料刘洪再也不敢肆意杀戮士大?夫。
何?井道:“胡轻侯上报到陛下处的死伤累计已经?有六七千人,杀敌亦有两万余人,何?某震惊流泪,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今日观之,天下士大?夫深得孔孟精髓,我士大?夫当为天下立心矣。”
众人用力点头,纷纷道:“市农工商,只要有我辈在?,天下就不会灭亡。”
袁隗微微点头,各地门阀写给袁阀的信件中的伤亡和杀敌数字基本与胡轻侯的数字相符,虽然有几百差异,但这点差异完全正常,这次胡轻侯赴任当真是一路尸体啊。
袁基长叹道:“为了我袁氏之祸,死伤惨重?,真是有愧啊。”
众人对?未来的袁阀阀主客气极了:“袁公子?何?以自责,这是天下士大?夫之事,自当天下士大?夫奋勇争先?。”
何?井笑道:“陛下见了河东之事,当知汝南袁氏之重?,铜马朝人心所向?。”
众人点头:“不错,汝南袁氏是我铜马朝的支柱,若无汝南袁氏,何?来铜马朝,陛下当知当日之错,悔之晚矣。”
刘洪为了敲打汝南袁氏而下令杀了袁韶,此刻却见到天下士大?夫力挺汝南袁氏,肯定后悔极了,以后再也不敢敲打士大?夫。
杨赐笑道:“可惜,不曾杀了蹇硕,折断陛下一条臂膀。”胡轻侯只是一个小?卒,胡闹有余,办事不足,杀了也只是泄愤而已,若是杀了蹇硕,刘洪对?御林军的掌控立刻就会弱了几分?。
众人笑道:“此刻正有无数义?士赶赴河内,蹇硕生死只在?旦夕之间。”最近已经?有不少门阀远道赶去截杀胡轻侯和蹇硕,蹇硕有几只手几个脑袋,如此恶战之下迟早被杀。
袁基举杯道:“饮胜!t?”
众人举杯:“饮胜!”
袁基在?人群中没?能找到袁述,心中微微一惊,袁述又?在?干什么?
杨休坐在?大?堂的角落,身边正好有个暖炉,他身上暖暖的,甚至有些出汗。
听着身边的士大?夫大?声着:“……看陛下还能撑到几时……”杨休的心中却冰凉。
胡轻侯写给刘洪的奏本并不是绝密奏本,一路而来不知道有多少朝廷官员先?与刘洪看过了,杨休清清楚楚地记得里面的文字。
从胡轻侯被河内门阀袭击以来,每一日都只看到胡轻侯上报死伤多少仆役,杀敌多少,蹇硕的御林军折损了多少战马,负伤多少,就是不曾看到御林军有人战死。
在?连续大?战,双方死伤成千上万的情况下,为何?御林军没?有士卒战死?
杨休对?此深深疑惑,问过父亲杨彪,也问过祖父杨赐,可是两人都只是回答“侥幸”,“或有死伤,蹇硕瞒报”等等。
这些回答在?杨休看来毫无服力。
他看着每日的战报,心中越来越怀疑这惊天动地的战斗的真假。
大?堂的另一个角落,曹躁张大?了嘴,几次想要话,终究低叹一声,没?有开口,但这大?堂内“温暖如春”的气氛他是再也受不了了。
曹躁出了大?堂,到了花园中。
今日司徒府内宾客太多,不少职务略低的人只能坐到了花园中。时节已是冬季,寒风刺骨,暖炉毫无作用,花园中的众人起处还极力赞扬袁氏之威名,吹了片刻寒风,眼泪鼻涕都下来了,哪里有心情话,只能是不停地喝酒暖身。
曹躁耐不住寒风,没?在?花园中停留,沿着屋舍慢慢行走,到了一个背风的回廊,有几个官员也在?此躲避寒风。他与几人互相笑了笑,都没?有在?寒风中寒暄的心思?,就在?冰凉的回廊中坐下,默默地想着心事。
“这厮杀的数据一定是假的……”曹躁低声叹息。
什么满门过半男丁战死,什么全族九成男女老幼踩着尸体前进,前赴后继,倒在?厮杀的路上,这些言语若不是假的,曹躁就把自己的脑袋割下来。
有人低声附和:“不错,一定是假的。”
曹躁一惊转头,才发现身边数尺外坐着一个男子?。他依稀记得是何?井的幕僚荀忧,急忙拱手行礼。
荀忧的眼神中带着悲凉,低声道:“那数据一定是假的。”
曹躁感受着荀忧的悲苦,没?有掩饰,缓缓点头,低声道:“胡轻侯杀了门阀士人,门阀士人杀了胡轻侯的手下,尸体呢?首级呢?”
“哪怕卫青霍去病都要带着首级回朝请功,胡轻侯就不知道斩下对?方的首级送回京城请功?门阀士人就不知道砍下胡轻侯手下的首级向?汝南袁氏请功?”
“自古以来战报作假,杀敌一则报杀敌百者屡禁不止,为何?河内门阀与胡轻侯的战报数字会如此接近?”
荀忧低声道:“战事如此激烈,门阀死伤过半者不计其数,更有全族死伤九成的,可为何?不见一个门阀阀主战死?”
“为何?胡轻侯没?有屠戮门阀复仇?”
“为何?不见地方官上报门阀覆灭?”
曹躁与荀忧相视苦笑,这些破绽简直是放在?明面上的,为什么满朝公卿就没?有一个人看出来?是不敢接受河内门阀与胡轻侯勾结的真相吗?
两人默不作声地坐着,心中有更悲凉的事情没?敢出来。
胡轻侯奏报“日招流民补充,少则数百,多则上千”,难道陛下和满朝公卿就没?有发现为什么河内有这许多的流民吗?
哪怕这个数字是胡轻侯随口作假的,为何?胡轻侯敢上报“招揽流民”,若是没?有流民,她敢胡吗?
若有流民,到底到底到底有多少流民?
今年不是灾年,为何?就在?距离京城近在?咫尺的河内郡出现了流民?
曹躁和荀忧只是互相见过一面,能够出“数据造假”已经?是交浅言深,更深刻的问题完全不敢了出来。
两人唯有默默相对?,心中凄苦。强大?的铜马朝是不是哪里出了大?问题?
……
胡轻侯一行人慢悠悠前进,在?大?雪纷飞中终于到了常山国地界。
一群门阀中人放声大?哭,使劲捶胸:“我来迟了,我来迟了!”
得到消息晚了,距离又?远,匆匆赶来,依然迟了,这已经?进了常山国,胡轻侯坚决不在?表示“诚意”,没?得被皇族知道了真相,搞不好大?家都要掉脑袋。
有门阀中人指着胡轻侯,须发皆张:“胡县尉何?以如此浪费钱粮?若是胡县尉不收下这些钱粮,老夫就让它烂在?路边!”
一群门阀中人用力点头,目眦欲裂,来都来了,什么都要“血战”,现在?已经?不是抱汝南袁氏大?腿的问题了,而是别人都知道“血战”,就你?丫的不知道“血战”,显得特?愚蠢。
胡轻侯瞅瞅身边众人,众人缓缓点头。
胡轻侯长叹一声,道:“今日胡某在?常山国边界放松警惕,被数家门阀世家偷袭,死伤千余人,胡某重?伤,蹇黄门跌落下马,断了一条腿……”
蹇硕反对?,凭什么我跌落下马断了一条腿?这种被人笑话的事情我坚决不干。
胡轻侯从善如流:“……是蹇黄门重?伤,胡某跌落下马,断了一条腿,仓惶逃入常山国。”
一群门阀中人用力点头:“好,就这么定了。”虽然别的门阀都有大?段的戏份,自己就是语言版,但是这个时候能够有语言版就不错了,不能太挑剔。
一群门阀中人哽咽地看着胡轻侯:“胡县尉此去一定要保重?啊。”虽然胡轻侯是个女人,是个平民,但是这么会做人的人少之又?少,以后不定还会有机会配合,再有不屑也要藏在?心中。
鹅毛般的大?雪漫天,落在?众人身上,片刻间就成了洁白的雪人。
胡轻侯挥手告别,走出里许,回顾来路,依然看到那些门阀中人深情凝望。
胡轻侯感慨道:“这难道就是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炜千等人看鹅毛大?雪,喂喂喂,此鹅毛非彼鹅毛啊。
胡轻侯望着前方的雪白世界,诗兴大?发,道:“江山如画,胡某要赋诗一首。”
蹇硕和张獠用心倾听,胡轻侯此刻意气风发,多半有传世佳作。
胡轻侯站在?马车之上,负手而立,鹅毛大?雪扑面,身上披风随风而动。
“江上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蹇硕死死地看着胡轻侯,慢慢转过身,胡文盲!对?你?的诗有期盼是我人生最大?的失误。
张獠咧嘴笑:“写得不错。”那些儒家大?佬写得长短句几乎都听不懂,还是胡轻侯的句子?简单易懂。他深情地看向?远方:“啊,我想起老家的黄狗了。”
小?轻渝眨眼:“姐姐好厉害!”
胡轻侯瞅穿得厚厚地,像个小?球球的小?轻渝和小?水胡,道:“有了,把最后两句改一下。”
“轻渝身上白,水胡身上肿。”
小?轻渝睁大?眼睛瞅胡轻侯,又?看看周围的人似笑非笑,扁嘴:“姐姐你?是不是在?欺负我?”
胡轻侯抱着她打滚:“才没?有呢。”
“那就‘姐姐身上白,姐姐身上肿。’”
“好啊。”
几千流民跟着马车慢悠悠前进,虽然雪地上行路艰难,但每日走了三十里就会停下休息,有热水洗脚,热羹暖身,倒也不觉得辛苦。
有流民伸长了脖子?看四周,道:“那些门阀老爷都走了?”
不少流民叹息,这些时日时常可以看到门阀老爷带了人跑来跑去闹腾,他们也不知道这些门阀老爷折腾什么,但是总觉得热闹,看得欢喜无比。
“我这辈子?就是这段时日最幸福了。”有流民幸福地道。
附近,张明远摸着身上厚厚的衣衫,情不自禁地点头。
这辈子?从睁开眼睛就在?地里干活,野菜粥也不曾吃饱过,更别黍米豆子?饭和肉羹了,而冬天更是从来没?有穿得这么温暖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