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刘暠脸色微变,该死的沮守!胡轻侯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缓缓站了起来,走到了沮守丈许前,冷冷地?看?着他,道:“大名鼎鼎的沮守沮长史与?胡某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以第一次见面就堵在?城门口给胡某下马威?”
一群官员缓缓点头,虽然沮守为人?刚直,但是胡乱得罪人?的事情其实是极少的。凡是门阀世家子弟,谁不曾从小就被教导要懂得“应酬”,所谓的应酬就是表面和气,笑里藏刀了。沮守因此公然给胡轻侯下马威的事情确实有些不像沮守的为人?。
一群官员盯着沮守,果然另有隐情。
沮守冷笑,懒得解释。
胡轻侯继续道:“难道是沮长史不耻胡某出身低贱,得官手段卑劣,所以要为民除害?”
“本朝朝野之内,比胡某卑鄙者?不计其数,沮长史为何?一直视而不见,独独见到了本官?”
一群官员看?沮守,虽然沮守为人?正直,但从来没?有正直到处处维护正义公道,不然沮守就该去洛阳杀了十常侍,天下士人?谁不知道十常侍是铜马朝最大的奸佞小人?了。
沮守脸色微变,维护正义吾所愿尔,但是十常侍强过头了。
蹇硕怒视胡轻侯,你干脆报我的名字啊。
胡轻侯继续道:“或许沮长史名声?虽大,其实是卑鄙小人?,欺负新人?习以为常。”
“可是,沮长史就蠢到要当众与?胡某撕破脸?难道在?日常办公中刁难胡某不好吗?”
一群官员缓缓点头,沮守以聪明决断出名,怎么会如此愚蠢。
沮守看?都不看?一群同僚,沮某是什么人?,不需要向你们解释。
胡轻侯盯着沮守,道:“胡某思来想去,沮长史做出如许事情,理由只?能是一个。”
无数人?一齐盯着胡轻侯,接下来的理由极有可能石破天惊。
沮守冷冷地?看?着胡轻侯,是啊,理由很简单,被看?破了也不稀奇。
胡轻侯眼中精光四射,厉声?道:“真相就是……”
沮守傲然冷笑,刘暠和一群常山王衙署官员身体微微前倾。
胡轻侯大声?道:“沮守想要背弃常山王,投靠汝南袁氏!”
刘暠大吃一惊:“什么?”
沮守眼珠子都要掉了,什么?他结结巴巴地?道:“胡说八道!”
一群常山王衙署的官员却一脸的恍然大悟,看?沮守的眼神满是了解和幽怨,你就不用掩饰了,我们都懂得。
有官员不屑地?看?着沮守,道:“我早猜到了沮守莫名行为背后的动?机,若不是为了投靠汝南袁氏,何?至于此。”
沮守脸色大变,满脸通红,厉声?道:“你们信口雌黄!”
刘暠恶狠狠地?看?着沮守,这事情一定要搞清楚。
胡轻侯眼睛看?天,淡淡地?道:“胡某一路向北,沿途每一里土地?都染着鲜血。无数门阀不惜死伤千百子弟,门阀过半凋零,为的就是拍袁氏的马屁,从而走上金光灿烂的仕t?途。”
一群官员用力?点头,这事轰动?天下,他们岂会不知道。
胡轻侯冷冷地?道:“沮长史有雄才?伟略,却只?能屈居在?藩王的衙署中为长史,地?不过一郡,名不出一地?,事不过鸡毛蒜皮,沮长史定然是时常悲愤千里马死于磨坊,胸有才?华却不能一展抱负了。”
沮守厉声?道:“胡轻侯,你想要构陷我吗?”
一群官员重?重?点头,就是如此,不然沮守何?以高傲不凡,与?众人?说话都没?有好脸色。
刘暠脸色更?差了,怪不得沮守看?他的眼神一直不怎么好,原来早就存了背主的心思。
胡轻侯不屑地?看?着沮守,继续说下去:“今日有了抱汝南袁氏金大腿的机会,沮长史自然是要不惜一切代价了。”
“何?况代价不过是被胡某羞辱一番,骂上几句,捆上一会,既不曾死了儿子老子,也不曾被胡某砍下手臂大腿,这点小小的羞辱就能换得汝南袁氏的流民聚集在?温暖的篝火边,看?着瓦罐里翻滚的黍米豆子野菜,脸上又t?是欢喜又是满足。
有人?见紫玉罗和一群流民仆役不在?附近,鬼鬼祟祟地?低声?问道:“你们说,官老爷什么时候会赶我们走?”
篝火边好些人?脸上的笑容凝固。
他们被胡轻侯抓住,强迫成为苦力?之后,辛苦是有的,但是每日有吃有喝有厚衣衫,与?冻死相比简直是天堂般,谁都不愿意走。
只?是谁都知道他们只?是“苦力?”,只?要官老爷到了地?点,他们就会失业。虽然此刻马上就要过年,过年后天气就会渐渐转暖,野外也有野菜了,可是这生活依然不能与?现在?相比。
有流民低声?道:“我这辈子没?有吃过这么多的黍米豆子……”
一群流民点头,别说往日到了冬天全家都挨饿,只?能吃难吃的秸秆糊糊,还?吃不饱,只?说家里有了黍米豆子也绝不会就这么顿顿吃的,败家子也不能如此糟蹋粮食,黍米和豆子那是必须藏起来的。
另一个流民将脑袋埋在?膝盖里,道:“还?有肉羹……”
一群流民看?着篝火中的肉羹发?呆,逃难的时候吃过肉羹吗?见人?吃过……
有流民低声?道:“大家千万不要和官老爷提什么到了地?方之类的言语,最好就不要与?官老爷说话,只?要官老爷忘了我们,我们就有吃的。”
一群流民点头,官老爷有的是银钱,又忙,肯定会忘记他们的,那他们就依然是官老爷的“苦力?”,安稳的有吃有喝。
另一个流民冷哼一声?,低声?道:“做梦!”
“官老爷很精明的,怎么会忘记我们呢?地?主家也没?余粮,谁会把金贵的粮食给外人?吃?”
一群流民脸色惨然,是啊,几千人?的粮食呢,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又是一个流民狞笑道:“不如……我们就抢了这些粮食……”
立刻就有一根棍子打在?了那个流民的脑袋上,那个流民一声?不吭就倒在?了地?上,那根棍子不断地?落下去,很快打得那个狞笑的流民浑身是血。
四周无数人?转头看?着打人?的流民,紫玉罗带了几十人?个流民仆役,人?人?手里拿着刀子,厉声?道:“为何?打斗?你不知道这里的规矩,殴打他人?者?严惩不贷!”
胡轻侯严令,敢在?流民中偷抢打人?强(奸)的,立刻杀了。
每一次收留新的流民都会有几个人?作奸犯科被杀了以儆效尤,跟随胡轻侯到了真定的流民人?人?都知道这个规矩,好久不看?见有人?打斗了。
那打人?的流民大声?地?道:“这个贼子鼓动?大家伙儿抢劫官老爷的粮食!”
紫玉罗厉声?问篝火边的其余人?:“他说得可是真的?”
篝火边的人?用力?点头:“是。”
紫玉罗挥手:“将那个敢打官老爷粮食主意的人?杀了,尸体吊在?树上。”一群流民仆役大声?应着。
紫玉罗环顾四周流民,大声?道:“哪个刁民敢打官老爷的钱粮的主意,这就是下场。”
四周流民憨厚地?笑,绝对不敢,真不知道哪个蠢材是不是疯了,竟然敢在?城池边抢劫官老爷的钱财,就不知道官兵来了会砍掉脑袋吗?
紫玉罗见四周流民安稳,又大声?地?对那个打人?的流民道:“你干得好,官老爷就是需要你这样忠心的人?,从现在?起,你就是官老爷的仆役了。”
“来人?,拿衣衫来!”
一个流民仆役捧了一套仆役衣衫交给那个打人?的流民,那个流民接过衣衫,高高举起,大声?嚎叫:“我是官老爷的人?了!我以后有吃有喝再也不愁了!我以后就是大老爷了!我以后就有肉脯吃了!”
嚎叫声?中,无数流民羡慕地?看?着他。
某个篝火边,有流民捶胸顿足:“为什么那个想要抢劫官老爷的歹人?不在?我的身边,我一定立刻打死了他,然后我就是官老爷的人?了,我也有肉脯吃了。”
一群流民用力?点头,真是羡慕极了,要是自己能够成为官老爷的仆役该有多好。
另一个篝火边,有流民认真地?盯着其余人?,诱惑地?道:“你们谁想抢官老爷的东西,快承认吧。”
一群流民同样热切地?看?其余人?,快承认吧。
一个篝火边,有流民低声?道:“那个人?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要不是官老爷给我们一口饭吃,我们早就饿死了。真以为官老爷需要我们背行礼啊,也不想想我们到底背了多少东西,那是官老爷的善心。”
一群流民慢慢点头,天气越冷,他们身上背得东西就越少,一开始还?背一些干柴,后来干柴都是马车拉的,哪里需要他们背。
一个流民叹气道:“唉,官老爷善心,我们可不能背信弃义。”
一群流民重?重?点头。
另一个篝火边,一个流民鬼鬼祟祟地?道:“依我说,官老爷带着我们一定是要目的的,你们说,会不会官老爷想要买很多很多的田地?,然后让我们做佃农?”
一群流民的眼神立刻火热了:“没?错!官老爷有钱,有钱肯定买田地?啊,买了田地?就要有人?种地?,我们其他不会,种地?还?不会吗?”
想到开春之后就会成为官老爷的佃农,好些流民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紫玉罗回到了县衙,胡轻侯正在?与?赵县令吃酒吹牛。
紫玉罗站到了胡轻侯身后,过了一会,胡轻侯转身问道:“如何??”
紫玉罗道:“已经?按照县尉的计策执行,已无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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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笑着,那些篝火堆看?似是随意的,其实每一个篝火边的流民中都有一个胡轻侯的人?悄悄监督众人?,不时讲一些言语让流民对胡轻侯感恩戴德。
这次更?是凑巧,真的有个野心勃勃的人?跳了出来,自然被秘密安排的人?掐灭在?萌芽中。
胡轻侯低声?道:“盯紧了,一日不可放松。”
几千个流民就是几千条心,谁能保证没?有一个李自成?胡轻侯没?想好心没?好报。
她叮嘱紫玉罗,道:“营地?按照军营标准盖,一定要大,要牢固。不要让他们没?事情干,记住‘无事生非’!”
这群流民在?寒冷的冬天的官道上并不可怕,有骑兵,有严寒,有荒野,流民敢有异动?,胡轻侯甚至不用镇压,一把火烧了粮食,这些人?就要全部?冻死饿死。
但到了真定城,就不得不多个心眼了。
紫玉罗点头,心中微微疑惑,需要这么高标准吗?
炜千低声?道:“老大,要不要派人?去黑风寨?”黑风寨的人?好歹可靠一丢丢。
胡轻侯笑了,炜千永远把情谊放在?首位,但是她丝毫不觉得黑风寨的人?在?脱离她的掌控几个月后依然会忠心。
她又没?有魅力?金手指。
而且,黑风寨的人?哪来的忠心。
她认真道:“黑风寨的人?,我只?信任跟随我出生入死的二十余人?。其余人?此刻万万不能信。”
……
赵洋与?妻子刘婕淑慢慢地?走在?街上,几个仆役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到真定已经?有几个月了,但是处境一丝都没?有变好。
“主支容不下你的。”刘婕淑慢慢地?道。
说“容不下”三字有些夸张,赵家主支对旁支子弟赵洋绝不至于驱赶或者?打杀,但不愿意照顾赵洋的态度却是明明白白的。
他的女儿赵苑琪低头道:“他们收了礼,连顿饭都不让我们吃……”这哪里是受点气,这分明是要赶人?走。
她有些愤怒地?看?着父母,做人?要有骨气,主支看?不起他们,他们就去其他地?方啊,又不是要靠着主支才?能活下去。
赵洋看?了一眼女儿,道:“人?离乡贱。我们不能留在?平山县,到了其他地?方都是外地?人?,会被人?暗算的。”
他严肃地?道:“别看?主支只?是给了我们一个破院子,其实没?有主支的威名护着,我们早就被那些流氓痞子纠缠了。我们要感恩。”
赵苑琪低头不语,庇护?她家有仆役,会怕几个流氓地?痞?就不信没?了主支就活不下去。
赵洋知道女儿不服气,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世界的黑暗,穷人?之间有互相帮助的好人?,但是也有坏人?,世界不是这么简单的。
但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想到了主支的冷漠,心里同样有气。
他嘴里呵斥着女儿要对主支提供的破院子和庇护感恩,其实心里也有些不以为然。
不是赵洋和刘婕淑嫌弃主家提供的破烂房子,他们本来到了真定之后就开始准备买房子了,他们虽然不得不离开平山县回到真定,但是买一个院子的钱他们还?是有的。
只?是主家提供了房子t?,再破烂,再偏僻,也是人?情,他们只?能收下。
这恩情就略微有些尴尬了。
除了这个恩情,主支一点点帮助都没?有。
赵洋还?想着在?主支的产业找寻个差事,不论是店铺打杂,还?是佃农,什么活计都可以。但是主支总是不愿意,各种漂亮言语满天飞,就是不落地?。
赵洋唯有叹气,主支认为旁支子弟回到老家就是为了夺取主支的财产而来,怎么会对他客气?他也是缺乏眼力?,当日看?到主支借给他住的院子破烂不堪的时候就该猜到主支的念头。
如今凭白浪费了几个月的时间。
刘婕淑默默地?走着,心里开始想念胡大丫和胡二丫。
几个月了,天气又这么冷。
刘婕淑心中一疼,眼眶又红了,急忙抬头看?天,极力?忍住。
这两个可怜的孩子一定还?活着的,她一定会找到她们的。
远处,有一群仆役护着一辆马车经?过,马车上有小女孩欢快地?笑声?,偶尔有寒风卷起马车的布帘,露出一个小女孩的侧脸。
刘婕淑大吃一惊,尖叫道:“胡二丫!”
马车没?有停留,渐渐远去。
刘婕淑愣在?原地?,一定是看?错了,那马车四周都是仆役,怎么看?都是富贵人?家,二丫怎么会坐在?马车里。
赵洋和赵苑琪看?着刘婕淑,微微叹气。大丫和二丫肯定已经?没?了……
只?是让她有个念想也好。
赵洋低声?道:“你放心,开春之后我亲自去找人?。”
他想好了,主支容不下他,他家就没?有必要死死得贴上去。他或者?在?真定寻个营生,或者?在?其他城市落脚。不论哪一个,他都要四处走动?,正好可以顺便打探大丫和二丫的消息。
……
马车中,胡轻侯下令道:“来人?,去查清楚。”
这个世上还?有人?记得“胡二丫”?她必须搞清楚。
胡轻渝与?小水胡在?马车上打闹着,根本没?有听见有人?叫她。
溜走的打脸副本
田野间,
几个真定县衙的衙役跟在胡轻侯的身后。
胡轻侯冷冷地转头?看他们,几个衙役感觉到了胡轻侯的不满,却莫名其妙。
胡轻侯对衙役的?愚蠢真是伤心极了,亏你们还是在言行举止都有礼法规矩的古代生?活的?,
竟然还不如21世纪的人懂得拍马屁。
她呵斥道:“这么大的?风,
想要冻死我啊?打伞啊打伞!”
一群衙役这才恍然大悟,
伞是没办法马上变出来,
但是挡风不一定需要?用伞的?。
几个衙役飞快组成人墙,手挽手,
肩并?肩,
死死地挡住了风,眼神中满满地为县尉服务。
胡轻侯这才满意了,
捋不存在胡须:“孺子可教?也?!”
几个陪同的?小吏弯腰的?幅度立刻低了三四十度,谄媚地笑容甜美了几十倍。
新官上任三把火,
马上就要?过年了,
新县尉竟然要?巡视全?县的?农田。一个管兵事的?县尉巡视P个农田!
但全?县上下都知道胡县尉不是一般人,赵县令都没有吭声,一群小吏和衙役除了老?老?实实陪胡县尉巡视农田,
还能怎么办?
炜千小心翼翼地看胡轻侯,低声道:“老?大,会不会太过了?”官不大,官威这么大,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胡轻侯大惊失色:“你太没见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