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254章

    胡轻侯无奈极了:“因为?人心。”

    站在最后排的刘星缓缓点头?,而另一个角落,荀忧一直看着脚尖,虽然不是第?一次近距离见到胡轻侯了,但是第?一次听到胡轻侯详细解释行为?,对深刻了解胡轻侯有巨大的裨益。

    胡轻侯苦笑着:“胡某不用看那厚厚的口供就?知?道那些人逃离集体?农庄的理由。”

    她板着手指,道:“工作辛苦,就?没有见过如此压榨人的工作。”

    “没有工钱,一年下来分文没有。”

    “夺人田地,这是最遭人恨的。农民一辈子就?是为?了几亩地,伙计一辈子就?是为?了一套房子,夺走了土地房子商铺,杀父大仇都没有这大。”

    胡轻侯看着一群手下,认真地道:“这三条,胡某一条都没有办法改变。”

    “不极端压榨社?员的劳动力就?没有粮食,胡某实在不知?道明日会不会打起来,连续几年都不能种?地,或者连续几年天气寒冷,地里庄稼绝收。”

    “没有粮食,胡某心中不安。”

    “胡某也没有办法给他们工钱。”

    “胡某穷得要?死,东部沿海地区不是晒盐的好地方,卖盐的收入少得可怜。”

    “冰淇淋倒是一本万利,可惜一来产量有限,销路有限,有余钱吃冰淇淋的人都是门阀士人,门阀士人才多少人?”

    “二来只卖了两年,没能赚到太多的钱。严格地,胡某甚至还没有赚回?本钱。”

    “以为?胡某从?各地收购奶牛不要?钱啊,牛可是战略物资,不是出高价,没人舍得卖牛的。”

    “三来,若是与各地诸侯打起来了,这条财路肯定要?断绝的,无法作为?长期的赚钱方式。”

    胡轻侯认真无比:“胡某要?买牛马,买刀剑,给细作发钱,收买各地t?门阀士人,给士卒发饷银,胡某是真穷,真的没钱给社?员发钱。”

    胡轻侯内心悲愤无比,自古以来穿越者就?没见过这么穷的,工科生不懂经济学?,真忒么的狗屎。

    “胡某更不会还那些自耕农田地。”

    她无奈地叹气:“这次倒不是胡某在乎那区区几亩地,而是胡某不敢开先河。”

    “若是胡某还了他们田地,那么就?会有人想要?还店铺,就?会有人想要?回?去当?伙计,就?会有人想要?回?去当?死宅,就?会有人想要?去其他地方投奔亲戚。”

    “这集体?农庄岂不是要?烟消云散?”

    胡轻侯严肃地道:“胡某不敢冒险。”

    一群人叹气,站在某个高度看问题,只觉真是棘手。

    胡轻侯继续道:“胡某也不觉得告诉社?员们,今年或者明年可能要?打仗,可能一打就?是几年甚至几十年,田地荒芜,十室九空,白骨遍地。”

    “不趁着现?在抓紧机会囤积粮食,以后就?算想要?吃虫豸都抢不到。”

    “因为?这些话?一点用都没有。”

    “来年会有战争,会有饥荒,要?囤积粮食备战备荒,这类话?去年不就?与冀州百姓过了吗?”

    “去年冀州百姓信了,秋收之后加倍地囤积粮食,节约粮食,结果一年过去了,平安无事。”

    “百姓不会觉得未来是动态的,是一个博弈的过程,官府极力避免最坏的结果,只会觉得没有发生最坏的结果就?是官府谎骗人。”

    胡轻侯笑了:“胡某一向以己度人,假如有人告诉我明年要?打仗了,所以你?的工钱、口粮要?尽数被朝廷没收,以防万一,胡某绝不会信一个字。”

    一群人缓缓点头?,老百姓是最实际,最冲动,又最短视的,怎么会信以后会有灾祸?若是老百姓这么理智,人类早就?移民火星了。

    胡轻侯道:“就?算胡某决定向农庄社?员妥协,农庄的伙食从?野菜馒头?野菜糊糊,变成了每顿饭都是大豆,社?员们就?会满足?”

    “他们只会觉得为?什么不是每顿饭都是黍米,都是鸡鸭鱼肉。”

    “就?算胡某不顾一切给农庄社?员发工钱,又该给多少?”

    “每人每年一百文?一千文?两千文?”

    “在胡某看来他们吃胡某的,住胡某的,给这些钱已经是超级善良了,可是社?员怎么会满足?”

    “到底,一顿饭值多少钱?”

    “他们只会想,这顿饭又不是他们向胡某要?的,是胡某自愿给他们的,怎么能够算到他们的工钱里面?”

    “他们只会想,当?个伙计每个月能够有六百文,农庄的伙计比伙计累多了,给一千两百文不够分吧?一年给一万五千文才是最基本的。”

    一群人沉默,管理基层时日久了,心中对百姓下限之低,以及向下看齐的恶习深有体?会,“良心”正因为?稀少才会被人鼓吹。

    胡轻侯淡淡地道:“所以,胡某既不能满足社?员们的不满,又无法真心服他们,胡某为?什么要?部分妥协?”

    “部分妥协丝毫不能平息社?员们的愤怒,只会消耗胡某的钱粮,以及助长社?员们索要?财物的嚣张气焰。”

    胡轻侯忽然笑了:“看,胡某是多么的黑啊,胡某竟然觉得社?员们索要?合理的待遇是‘嚣张气焰’。”

    她笑着道:“胡某既然黑了,索性?黑到底,一点点都不改变。”

    众人默默点头?,心中苦涩,做个好人真难,明明是为?了百姓作想,可是百姓既不领情,自己也觉得自己在做坏事。

    荀忧继续低头?看脚尖,胡轻侯的形象渐渐丰满了。

    珞璐璐皱眉,转头?问林泉:“内黄县的忆苦思甜,农业比赛等等有执行吗?”

    林泉坚决地回?答:“有!一丝一毫不曾懈怠。”

    他没有什么大野心,只想娶个漂亮媳妇每天贴贴,就?这点野心自然是每日做好本分工作了。

    内黄县各个工作都是严格按照胡轻侯指定的标准执行的,林泉更时常抽查集体?农庄各个小队的执行情况,他敢保证所有小队都有展开忆苦思甜、农业比赛、拔河等等工作。

    珞璐璐眉头?皱得更紧了:“忆苦思甜失效了?”还以为?是战无不胜的法宝,没想到竟然失效了。

    胡轻侯笑道:“任何我经历过的痛苦都是可以遗忘且不会再出现?的。”

    “任何我此刻享受的幸福都是理所应当?,与生俱来,不容置疑的权力。”

    “任何我此刻感受的痛苦都是违反天理的,比幸福强烈一万倍的,施加痛苦与我的人都是必须遭到天诛的。”

    一群人盯着胡轻侯,你?的内心真是淳朴到黑暗啊。

    炜千看着厚厚的口供,慢慢地问道:“那么,内黄县十五小队叛逃者该怎么处理?”

    她环顾众人,缓缓地道:“是体?谅他们的委屈,打板子,让他们继续会集体?农庄种?地,还是尽数杀了?”

    荀忧神情微变,缓缓抬头?看胡轻侯。

    胡轻侯得很明白了,这些社?员叛逃的原因是可以理解的,因为?错在胡轻侯执行了恶政,放过他们,给他们一条改过自新的道路是合情合理的。

    但是,荀忧也知?道任何违反政令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条,不然政令就?形同虚设。

    荀忧盯着胡轻侯,胡轻侯会怎么做?

    是大棒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将十五小队的社?员送到其他地方继续种?地,严密看管,对外宣传十五小队的人已经尽数杀了,震撼各地百姓;

    是对十五小队社?员叛逃的消息严加封锁,只在官员内部流传,对外秘而不宣,悄悄打了十五小队的人几十板子,然后就?一切照旧;

    还是将十五小队的可怜的社?员们尽数杀了,杀一儆百?

    荀忧盯着胡轻侯,你?会怎么做?是王霸,是雄霸,是仁义,是英雄,是长袖善舞,是铁血手腕?

    胡轻侯平静地道:“尽数杀了,将人头?送到内黄县各地展示,然后筑京观。”

    历史告诉人类,哪里有压榨,哪里就?有反抗,哪里就?有镇压,只是她恰好从?善良的被压榨者成为?了邪恶的镇压者,真是可笑。

    众人点头?,内黄县十五小队集体?叛逃惊动了所有官员,但不代?表其余城池的集体?农庄内就?没有个别人叛逃。

    内黄县十五小队的社?员只是各地社?员的缩影,冀州、兖州、洛阳有无数社?员拥有与内黄县十五小队的社?员相同的委屈、愤怒、(欲)望和思考。

    胡轻侯淡淡地道:“这事情容易解决,胡某已经有稳定百姓的办法。”

    葵吹雪、程昱、荀忧悄悄点头?,是很容易解决,只是秋收前无法使用,或者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爱逃逃啊,随便!

    豫州北部梁国蒙县。

    几个士卒无精打采地站在泥土高墙上眺望远方。

    蒙县这类小地方本来是没有城墙的,

    但是最近跟风凑热闹,疯狂挖泥土高墙,而袁述又大举征兵,与曹躁开战,

    于是小小的蒙城不但有了“城墙”,

    还有了?专门守城门的士卒。

    秋风已凉,

    几个士卒站在三丈高的泥土高墙之上只觉有些冷,

    随意张望了?几眼就要下?泥土高墙。

    忽然,一个?士卒一怔,

    猛然回头?,

    指着北面道:“那是什么?”

    几人仔细看去,却见北面有数百骑疾驰而至。

    几个?士卒用P股想就知道那是敌军,

    蒙县已经?是豫州最北面的县城了?,豫州内的人员往来怎么可能走?北门?

    有士卒颤抖着叫道:“敌……敌……敌……敌……”敌人来了?,

    是不是该尖叫一声?,

    提醒城内的自己人关?闭城门,整顿军队,浴血奋战?

    士卒头?目厉声?喝道:“叫个?P!蒙县哪有城门!”

    泥土高墙装城门有个?P用?还能防得住人翻越泥土高墙吗?

    蒙县县令也就是本着别人有,

    我也要有,管泥土高墙有用没用,反正不要钱,挖了?再说等等高贵的精神建造了?泥土高墙,并在县城的东南西北四处的泥土高墙各留了?一个?偌大的口子供人进出,

    完全没有考虑过?真有敌人进攻当如何抵挡。

    几个?士卒浑身颤抖,对蒙县县令以及袁述的水平痛恨极了?,

    曹躁的大军绕了?一个?大圈子,竟然从最北面的蒙县杀入豫州了?!

    士卒头?目带着决然,

    带着咬牙切齿,厉声?道:“若是不想没了?脑袋,就不要出声?。”

    几个?士卒反应迅速无比,深刻理解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比发出没用的警告实在有用得多,毫不犹豫趴在了?泥土高墙之上,一动不动。

    几百骑大摇大摆靠近了?几个?蒙县士卒所在的泥土高墙,好些骑兵抬头?看着泥土高墙之上几个?t?士卒,几个?士卒恨不得把脸埋进泥土里,唯有虔诚祈祷,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骑兵缓缓经?过?,直入蒙县县城。

    县城内一片混乱,到处有人尖声?叫嚷:“曹躁杀过?来了?!”

    “快逃啊!”

    “县令老?爷,县令老?爷!救命啊!”

    县衙内,蒙县县令脸色惨白,看几个?官吏的眼神迷惘到了?极点:“曹躁为什么要打蒙县?”

    就算曹躁想要偷袭袁述的老?巢也完全没有必要打最北面的蒙县啊,只要梁国的治所睢阳陷落,小小的蒙县传檄可定。

    一群官吏哪里知道,唯有悲伤地看着县令,打?逃?还是投降?

    县令泪水打滚,小地方完全没有想过?要派斥候,对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搞不好曹躁大军已经?包围了?蒙县了?,就蒙县这种城门都没有,士卒只有几十个?人的小地方打个?P!

    “我等都是铜马朝的官员,何来投降?”县令神情严肃,找到了?完美的借口。

    一群官吏用力点头?,立马扯着县令到大门口迎接“王师”。

    县令扫了?一眼四周,破口大骂:“香案呢?水果呢?美酒呢?银钱呢?你们想要害我掉脑袋吗?”

    一群官吏忙碌中,数百骑已经?到了?县衙门口。

    蒙县县令急忙挤出了?最温和友善恭顺的笑容,对着骑兵深深作揖:“下?官愚昧,不知道王师莅临,有失远迎。”

    骑兵们冷冷地看着蒙县县令,一言不发。

    蒙县县令大惊,为什么不说话,是想要砍死?了?我吗?他根本不敢抬头?,唯有汗水从脸上滴落尘土。

    一群官吏悲伤地看着蒙县县令,这个?时候还想着维持体面?你丫该立刻跪下?,将县令的印绶举过?头?顶!

    有官吏后悔极了?,情况不明,为什么要站出来迎接“王师”?万一被杀了?呢?这个?时候应该躲在家里,然后看风头?再决定是投降还是逃跑。

    一群官吏热泪横流,没见过?大场面,一时之间心慌了?,没考虑周全,只怕要没命了?。

    就在蒙县官吏浑身发抖,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骑兵中有人说话了?。

    “你就是县令?”

    县令用力点头?:“是,下?官就是蒙县县令。”

    那说话的人慢慢地道:“我是胡大将军麾下?妘鹤。”

    县令用力点头?:“是,妘鹤将军。”心中陡然一怔,哪里不对?

    一个?蒙县官吏失声?惊呼:“你们不是曹躁的人?胡大将军与曹躁联手了??”

    县令陡然知道哪里不对了?,这个?骑兵将领妘鹤是个?女人!铜马朝女将军女士卒女官只有胡轻侯的治地才有。

    一群官吏脸色惨白,怪不得是从北面来的,怪不得先到了?蒙县,这是胡轻侯的军队!

    胡轻侯与曹躁要瓜分豫州!

    妘鹤冷笑道:“曹躁也配与我主公联手?”

    她?盯着一群蒙县官吏,道:“今日?我带人来,是与蒙县打个?招呼,从今日?起?,胡大将军麾下?会有不少人到豫州观摩,汝等莫想着抓人、杀人。”

    “若是敢对胡大将军麾下?百姓不利,胡大将军就砍下?了?你们的脑袋!”

    一群蒙县官吏严肃地回答:“是,是。”心里惊喜极了?,不是来攻打蒙县的?有不少人来观摩是什么意思?

    算了?,管他呢,只要不是来屠杀蒙县的,比什么都好。

    蒙县县令认真询问:“请问妘鹤将军,我等需要准备些什么?”

    一群蒙县官吏眼巴巴地看着妘鹤,会来多少人?什么级别的?需要准备何种吃食酒水?需要准备客栈吗?需要清水洗街,还是红毯铺地?要不要准备白发老?翁箪食壶浆?

    你只管说,我们一定配合的,但你不能什么都不解释啊!

    妘鹤意味深长地笑了?:“你们什么都不用做,你们只要在一边看着就行,简单吧?”

    一群蒙县官吏看着妘鹤的笑容,深深觉得这简单任务只怕不简单。

    妘鹤冷冷地道:“我还要去睢阳,你们老?老?实实等着大将军麾下?百姓的到来。”

    一群蒙县官吏恭敬地笑着,目送妘鹤带着数百骑向南面睢阳而去,只觉浑身都是冷汗。

    县令看着尘土,茫然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群官吏呆呆看他,我们哪知道?

    几个?时辰之后,几十面五颜六色的旗帜迎风招展,数千人背着大包小包,从北面快步靠近。

    “来了?!”一群蒙县官吏心中暗暗叫道,紧张地打量那数千人。

    号角声?陡然响彻旷野。

    数千人齐声?大叫:“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一群蒙县官吏悲愤了?,妘鹤竟然说谎骗人!这还不是要攻打蒙县吗?我们又没说要拼死?抵挡。

    燕雀站在最前方,百余大嗓门士卒为她?传音。

    她?对着数千人厉声?道:“这里就是豫州地界梁国蒙县,你们要严格遵守秩序,若有人走?散了?,若有人不想回去,若有人想要留在豫州……”

    燕雀冷冷地看着惊恐的数千人,笑了?:“本官绝不追究!”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