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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三四十个小孩子或畏畏缩缩地看着四周,或肆无忌惮地到处张望,或不屑地看着周围。

    胡轻侯虽然想要召集五十个孩子,可是能够放心与?小?轻渝和小?水胡玩耍的孩子少得可怜,

    也就三四十个,

    个个都是忠心度爆表的官员的子女孩子。

    赵苑琪差点跳脚:“我不是小孩子!”她今年十九岁了,

    站在一群小?孩子中间令她浑身?不自在。

    珞璐璐同样跳脚:“老大,

    我是官员!我为什么要上学!”明明是官老爷,忽然之间变成了学堂的学子,

    而且是与一群小孩子一起上学,

    这简直是看不起官老爷!

    珞璐璐扁嘴看胡轻侯:“老大,此刻百废待兴,

    工作忙得很,好些官员废寝忘食,

    鞠躬尽瘁,

    我怎么可以在这里眼?睁睁看着她们吐血呢?”

    本来想要说“好些同僚废寝忘食”的,话到嘴边,珞璐璐认为“同僚”二字过于隐晦,

    远不如?直接用“官员”来的直接的醒目。

    赵苑琪用力点头,昂首挺胸,我赵苑琪也是县令!我与?这些孩子的父母兄长是同僚,哪有与?他们一起启蒙学“天地人甲乙丙”的道理?

    胡轻侯瞅两人,道:“少废话,

    老实待在学校里好好学习。”

    赵苑琪和珞璐璐愤怒极了,四处转头找小?轻渝和小?水胡,

    捏扁了两个小?不点的脸,看胡轻侯心疼不心疼。

    童敦仪恭恭敬敬地站着,

    读书写字?他不怎么在意,但是与?小?轻渝和小?水胡一起读书写字,很明显是走上了金光大道,好些太监宫女认真提醒他了,一定要抓住机会,千万不可犯错。

    童敦仪镇定无比,上学堂还能犯什么错?

    三四十个小?孩子之中,有小?孩子摇头叹气:“这里一点都不好玩。”

    小?轻渝和小?水胡混在人群中,用力点头:“就是,一点都不好玩。”

    胡轻侯恶狠狠地盯着小?轻渝和小?水胡,敢不好好上课,我就打扁你?们的P

    股!

    小?轻渝和小?水胡只管欢喜地与?身?边的小?孩子说话聊天,完全不看胡轻侯。

    胡轻侯心疼极了,果然小?孩子就要有一群孩子陪着玩闹,跟着她就是受苦受罪。

    孙璋笑着道:“轻侯的心还是这么急。”

    若是办学校是为了拉拢手下的忠心度,建立更密切的关系,或者类似为太子早早培养班底,那么这学堂只需要走个形式就可以了,重?要的是同窗的友情,不是到底学到了多少东西。

    但看胡轻侯认认真真安排课程,亲自兼职算数夫子的职务,竟然是想要认真教学,这未免就本末倒置了,此时此刻这么多工作,重?要性紧迫性怎么排都排不到建立学堂。

    胡轻侯道:“百年树人,不早点建立学堂,等?以后需要用的时候就晚了。”她有切肤之痛,要不是内部?缺乏可用的人手,她至于不敢扩张吗?

    孙璋微笑点头:“你?总是有道理。”

    胡轻侯对他用“轻侯”称呼她毫无反应,虽然不能就此说胡轻侯把他们依然当做亲密盟友,但是至少说明胡轻侯还没有觉得她高高在上,称呼名字都是大罪。

    胡轻侯转头看他,问道:“你?是为了你?的族人而来,还是为了刘协?”

    孙璋笑道:“刘协在宫中日夜不安,有个玩伴也是好的。”

    胡轻侯摇头,道:“放心,胡某称帝是必然的,但是没有杀了刘协的心。你?可以让董太后放心,胡某还是能够容忍刘协做个富贵闲人的。”

    孙璋微笑点头,弑君者的下一步必然是自己称帝,董太后有些惊恐纯属正常。

    他轻轻地道:“老夫还以为你?活不了多久的。”

    自古只有权臣弑君废帝而后独霸天下的,哪有一个小?小?的廷尉左监弑君成功的?

    孙璋真以为胡轻侯弑君之后活不了多久的,若不是刘洪已经存了杀光十常侍的心,他怎么也不敢参与?弑君的。

    胡轻侯惊愕地转头打量孙璋,笑道:“老孙啊,你?到现在还以为是胡某想要弑君,是胡某想要造反?”

    孙璋冷冷看胡轻侯,说得你?好像是被人逼迫似的,少来这一套。

    胡轻侯笑着道:“你?根本没有看清世界。”

    “为何胡某弑君之后,天下门阀士人虚张声势,新郑联军人数虽众,却不曾见到全天下的州府起兵讨伐胡某?”

    “为何南军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却轻易被胡某收服?”

    “为何北军将领如?皇甫高等?坐看门阀士人起兵,却并不参与??”

    “为何天下百姓听闻帝王被杀,没有义愤填膺,与?胡某不共戴天?”

    胡轻侯微笑着看着孙璋,道:“你?以为那是士人与?刘洪不和,刘洪死了只想鼓掌;以为百姓麻木不仁,不关心朝廷大事?;以为刘洪对将领有功不赏,将领与?刘洪离心离德。”

    “所?以所?有人都无视刘洪的死,只管自己的利益,因此胡某才从缝隙中活了下来?”

    “其实不是那么简单的。”

    胡轻侯看着孙璋,温和地道:“其实胡某只是天地人心的代表,所?有人的心里都有一个胡轻侯。”

    “皇帝不管百姓死活,横征暴敛,为什么不去死?”

    “门阀权贵坐看百姓饿死,只想从百姓身?上吸干最后一滴血,为什么不去死?”

    “铜马朝出?现了一个对百姓敲骨吸髓的皇帝,为什么依然是正统,为什么依然要享受百姓的供奉,铜马朝为什么不去死?”

    “老老实实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脸上的皮肤晒得漆黑,三十岁看起来像是五十岁。”

    “看到收八成租的门阀士人的管家?狗腿子要低头谄媚地笑,看到收税的衙役老爷要低头谄媚地笑。”

    “看到门阀老爷家?的狗都在吃着大块的焦香的冒着油的牛肉。”

    “看到自己的孩子被扔进了锅里烹食,看到自己的父母到了四十五岁还不死,就背着他们送去山上饿死,被野兽吃了。”

    “看到那些吃的嘴角都在滴油的门阀士人写出?‘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美好诗词,然后为了一碗鸡舌,一顿饭要杀掉几?百只鸡,堆积成山的鸡肉都臭了。”

    “为什么身?为百姓要受最大的苦,而门阀权贵皇帝却可以肆意妄为,毫无人性?”

    “难道体恤百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不是士人推崇的吗?”

    “难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不是士人高歌的吗?”

    “难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不是士人提炼的吗?”

    “为什么这些士人说一套做一套?”

    “为什么这些权贵皇帝满口仁义,就没有在意过百姓?”

    “为什么多收了三五斗,结果收入却更少了?”

    “为什么百姓永远是被收割的韭菜,从三皇五帝开始,到世界毁灭,永远不会改变?”

    孙璋平静地听着,有的用心思索,有的一笑而过。

    胡轻侯淡淡地道:“每个穷t?苦的百姓都想要毁灭这个世界,每个活不下去的百姓都想扯着身?边幸福美满的门阀权贵一起坠入地狱。”

    “胡某斩杀皇帝,斩杀门阀士人,斩杀官员权贵,这些事?情不是胡某一个人做得,是无数百姓跟着胡某一起做的。”

    “胡某只是开了个头,天下无数百姓推着胡某,不……”

    胡轻侯笑了,“……是天下无数百姓抬着胡某前?进。”

    她看着面带微笑的孙璋,很清楚孙璋不能理解这些言语。

    在整个人类历史中,百姓就只是给朝廷缴纳税赋的数字,假如?地里的粮食自动会长出?来,自动会收割,自动会送到权贵的餐桌上,那么“百姓”这类生物根本没有必要存在。

    然而百姓才是社会的主流,才拥有真正的力量。

    这庞大渊博的马列观念哪里是孙璋,或者说整个农耕时期的文人士人可以理解的?

    华夏农耕文明一直是英雄史观,英雄代表了一切,英雄就是真善美,是英雄拯救了世界,是英雄推动了世界的进步,与?百姓有什么关系?

    百姓只是羊,羊只需要跟着牧人的皮鞭走就足够了。

    胡轻侯笑着转头,不再看孙璋,士人、权贵、有钱人永远与?普通人是两种生物,不能互相理解和共通。

    她看着学堂的夫子给小?孩子们安排座位,开始教学,看着小?轻渝和小?水胡睁大眼?睛,兴奋地感?受有一群小?孩子陪伴的新鲜生活。

    她淡淡地道:“老孙啊,胡某一定会占领天下称帝,你?安安心心等?着名留青史吧。”

    孙璋淡淡地笑,全然没将一个女孩子的狂妄言语放在心中。

    他穷苦过,为了荣华富贵不惜进宫做太监。他发?达了,卖官鬻爵,日进斗金。

    姓名是不是留在史册上,死得时候是不是惨不忍睹,他已经全然不放在心中。

    进宫之后,哪一天不是把明日当做死期努力挣扎?

    学堂中,赵苑琪盯着小?轻渝和小?水胡,两个小?女孩有好多孩子一起上课,好像认真多了,乖乖地坐着,也不闹腾,也不掏出?肉脯偷吃。

    赵苑琪环顾四周,一大群小?孩子中只有她和珞璐璐、童敦仪年纪超过十岁,比所?有人都高了一大截,真是醒目极了。

    她看着珞璐璐再打瞌睡,转回?头,心中温暖。

    她知道胡轻侯为什么要把她塞到学堂中的。

    她是胡轻侯的表姐,也识字,可以重?用。可是,她能够被重?用吗?

    赵苑琪可以在一群不认识字的社员面前?保持识字人的高贵,可以傲然俯视一群只会写诗词画画,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女,可是,她那些学识实在是不够用。

    赵苑琪知道她必须好好学习才能跟上胡轻侯的脚步,这一次是她系统的学习重?要知识的机会。

    讲台上,夫子一眼?就看穿赵苑琪走神?了。他丝毫不敢呵斥,这可是胡大将军的表姐。

    胡大将军将表姐安排在妹妹们身?边读书,这亲密的关系无需多言。

    夫子心中暗暗羡慕:“赵家?真是走运啊!”谁能想到会有一个当大将军的表妹或者外?甥女呢,真是祖坟冒烟。

    ……

    课间休息的时候,一群小?孩子挤到了一起,哪怕名字都没有记全,可是小?孩子们已经亲密得像认识了几?百年。

    一个蓝衣小?男孩看看左右的众人,兴奋地道:“知道世上最凶狠的人是谁吗?”

    一群小?孩子用力摇头:“不知道啊!”

    小?轻渝欢快地叫:“我姐姐!”

    赵苑琪怒视小?轻渝,回?去不给你?吃饭!

    一群小?孩子起哄乱叫了许久,那蓝衣服小?男孩得意地道:“世上最凶狠的人是刘强华!”

    一群小?孩子叫:“为什么啊!”

    那蓝衣服小?男孩得意地道:“且听老夫细细说来。”

    一群小?孩子笑,“老夫”?

    “……刘强华去买瓜……没有将马儿拴在树上,只是随手提着缰绳,这是为了逃跑做准备。”

    “诸位,老夫告诉你?们一个道理,逃跑的时候可差不得一个解开缰绳的动作,万一没有解开呢?岂不是浪费时间?”

    小?水胡撇嘴:“无胆匪类!”

    蓝衣服小?男孩怒视小?水胡,一群小?孩子睁大眼?睛,兴奋地催促:“别理她,继续,继续!”

    那蓝衣服小?孩子继续道:“……刘强华问,这瓜保熟吗?”

    “诸位,这句话中含有玄机。”

    “要知道买瓜多有人会问,这瓜甜不甜?”

    “卖瓜摊贩随口就会忽悠过去。”

    “可是刘强华这‘保熟吗?’却将卖瓜摊贩逼到了死角。”

    “若是卖瓜摊贩说保熟,那么刘强华就会追问,那它要是不熟怎么办啊?”

    “若是卖瓜摊贩说,不保熟。”

    “那刘强华又可以问,不保熟你?卖什么瓜?”

    那蓝衣服小?男孩得意地看四周的孩子们,道:“这就是语言的威力!”

    小?轻渝认真地问小?水胡,道:“你?家?的瓜甜吗?”

    小?水胡板着脸,道:“不保甜。”

    小?轻渝继续追问道:“不保甜你?卖什么瓜?”

    小?水胡双手捂住小?脸,叫道:“哎呀呀,我被逼到了死角了,语言的威力好厉害!”

    一群小?孩子哄笑。

    那蓝衣服小?男孩恶狠狠地看着小?轻渝和小?水胡,要不是谁都知道这两个女孩子是大将军的妹妹,今天一定要打扁了她们。

    有小?孩子还要听故事?,道:“继续,继续!”

    那蓝衣服小?男孩继续道:“那刘强华道,若是不熟怎么办?”

    小?轻渝盯着小?水胡:“要是不甜怎么办?”

    一群小?男孩哄笑。

    那蓝衣服小?男孩怒目小?轻渝和小?水胡,什么爹娘的叮嘱,什么讨好小?轻渝和小?水胡等?等?尽数丢在了脑后,大声道:“为什么我说什么,你?们都要捣乱!”

    小?轻渝认真地道:“因为你?刚才凶水胡,你?凶水胡,我就要凶你?!”

    小?水胡用力点头,敢凶我们,我们就凶你?!

    那蓝衣服小?男孩怒目两个女孩子,就要动手开打,被一群小?孩子拦住。

    那蓝衣服小?男孩咬牙切齿,继续讲故事?:“……那刘强华道,这秤作假……”

    他细细分析了刘强华为了替情人出?头,精心策划找一个卖瓜的摊贩麻烦,观察地形,一步步接近卖瓜的无良摊贩,揭穿对方的作假手段,然后一刀刺伤了无良摊贩的故事?。

    然后,他得意地道:“这叫有勇有谋!”

    小?轻渝不屑地撇嘴:“就这个废物也佩叫有勇有谋?”

    小?水胡不屑极了:“想要找麻烦打人,找什么借口啊,直接打了就是,一刀砍死一个,看别人谁敢哔哔。”

    小?轻渝用力点头:“找借口才敢动手砍人,那就是胆小?懦弱废物,真正凶狠的人根本不招理由的,想要打人就打人,想要砍人就砍人。”

    一群小?孩子怒视两人,所?谓有礼有节,凡事?都要讲理,哪有什么借口都不要,动手就打人的,被抓住了岂不是不占理?

    小?轻渝大笑:“凶狠的人为什么要讲理?”

    她对自己的拳头吹气:“我的拳头就是道理!”

    一群小?孩子怒视小?轻渝,胡说八道!就是官老爷也要讲理!世上就没有不用任何借口就打人的人。

    小?水胡得意无比:“有啊,轻侯姐姐!”

    “当年京城宴会,那个什么蚂蚁跑来找麻烦,轻侯姐姐一句话都没问,走过来就暴打蚂蚁,需要借口吗?”

    小?轻渝用力点头,姐姐打人才不要借口呢,想打就打了。

    她对着一群小?孩子呲牙:“我姐姐才是最凶狠的人,她杀人不眨眼?的!”

    什么刘强华凶狠无比,凶狠的人砍人需要借口?找借口是要脱罪,还是要与?人斗嘴说理?真正凶狠的人能动手从不哔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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