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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

    曹躁不得不率领大军到了汝阳县外与胡轻侯会面。

    曹躁军中,两骑缓缓而出,走向?两军中间,正是曹躁和典韦。

    胡轻侯在本?阵之中,远远地眺望曹躁,扬声叫道:“老曹,你这是什么意思?”

    曹躁从一面巨大无比的铁盾后露出脑袋,看了一眼胡轻侯,微笑道:“轻侯的绝招天下皆知,曹某不可不防。”

    当年赵恒趴在地上,背后千(弩)齐发?差点干掉关翼;胡轻侯毫无创意,山寨抄袭,也趴在地上,背后千(弩)齐发?,差点干掉袁述,谁知道这次会不会又重复这一招?

    虽然此刻距离按理在蹶张(弩)的射程之外,谁知道胡轻侯有没?有射程远到天边的超级神(弩)呢?不可不防。

    胡轻侯大怒:“汝是不信任吾乎?”

    她委屈极了,泪水打滚,声音哽咽:“胡某与孟德之间的感情是如此简单的吗?胡某还放了曹仁呢,为何你竟然不相信我!”

    曹躁理都不理,曹某的脑袋比你的泪水真实?多了。

    胡轻侯瞅瞅最少在五六里地外的曹躁大军,认真建议道:“孟德远来?是客,不如到汝阳县中叙旧。”

    她轻轻叹息:“唉,我好久没?有见?到孟德了,有点想你了,今日一醉方休。”伸手遮住半张脸,努力挤出羞涩的眼神。

    曹躁瞬间缩回了盾牌之后,一点点缝隙都不露出来?,只有声音隔着盾牌传了过来?:“不论轻侯使用什么手段,曹某绝不会上当的。”

    胡轻侯t?长叹:“胡某与孟德老友也,互相信任,生死相托,何以如此?”

    胡轻侯转身看祂迷,低声道:“有把握斩杀典韦吗?你只要挡住典韦十?息,胡某就能斩杀了曹躁。”

    祂迷认真打量下马步行、紧紧握着沉重的双铁戟的典韦,道:“别说挡住十?息了,挡住一炷香也不是问题。”

    胡轻侯大喜,狞笑:“今日曹老板的人头要落地矣!”想不到曹躁这么鲁莽,竟然真的敢与她见?面,天下愚蠢之人再没?有比曹躁更?蠢的人了。

    祂迷继续道:“但是,你瞧典韦。”

    “典韦没?穿沉重的铁甲,赤膊、屈膝,死死地盯着你,随时准备爆发?的模样?,摆明了是一旦开打,不要性命也要斩杀了你。”

    祂迷哀怨地看胡轻侯:“若是你动手,结果肯定是曹躁被你杀了,你被典韦杀了,典韦被我杀了,你确定要动手?”

    胡轻侯瞅瞅典韦,该死的,本?来?以为自己天下无敌,杀典韦只需要一剑的,如今被夏侯惇打没?了信心,竟然不确定是自己厉害还是典韦厉害了。

    胡轻侯伤心了,早知道就派吕布张獠先刺杀了典韦了!

    她带着祂迷,无精打采地慢慢前?进,距离曹躁还有三?十?几?丈,就大声道:“孟德,我们彼此隔了十?丈远见?面就好。”

    “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你会不会派典韦刺杀胡某。”

    曹躁躲在盾牌后大笑:“不错,隔着十?丈远见?面就好。”

    胡轻侯随意扯了半天,与曹躁谈定了以后和平共处,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放到了地上,大声道:“胡某与汝父是老朋友了,许久未见?,颇为想念,请转交胡某的书信。”

    转身慢慢离开。

    典韦待胡轻侯走开了百十?丈,这才走过去欲取了书信,曹躁灵光一闪,厉声叫道:“不要拿,快回来?!”

    典韦飞快退回曹躁身边,曹躁望着地上的书信,又望着胡轻侯的背影,冷笑:“就你也想阴我?”

    他一瞬间代?入胡轻侯的角度,只觉这封书信中不需要写什么重要的文字,只需要有无数涂改的痕迹就能坑死了自己,自己还无法解释,唯一的破局就是根本?不接。

    两人急急回了本?阵,荀彧、郭嘉、王芬一齐凑过来?,问道:“为何不取回书信?”

    距离远了,听不见?曹躁和胡轻侯说些什么,但是胡轻侯放下书信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

    曹躁笑道:“左右不过是挑拨离间而已?,曹某决不能上当。”

    荀彧和郭嘉重重点头,微笑着:“没?错。”曹躁果然是雄主,处理得漂亮。

    王芬半信半疑,笑而不语。

    双方大军各自撤回县城,旷野之中空荡荡的。

    忽然,数骑到了旷野之中,死死盯着地面寻找着什么。

    许久,一个骑士大喜叫道:“找到了!”取了地上的信件急急忙忙离开。

    远处,有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待那些人离开,这才起身离开,禀告王芬:“曹躁派人取回了信件。”

    王芬冷笑着点头:“就知道曹躁的言语不可信。”

    他悄悄留下人手就是想要看看曹躁会不会取回地上的信件,结果果然发?现了真相。

    张邈和几?个士人脸色阴沉,万万不可信任曹躁。

    ……

    胡轻侯随手烧掉了书信,对几?个骑兵笑道:“干得好!”

    现在豫州士人确定曹躁与她有勾结,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看老曹还能不能顺利掌握豫州和徐州。

    月白微笑,豫州内部互相不信任,她就更?有把握守住汝阳等县城了。

    “种地,种地,还是种地!我知道该怎么做的。”她微笑着看胡轻侯,粮食才是最犀利的武器。

    胡轻侯提醒道:“若是曹躁大军进攻,你不需要死守,汝南四县对胡某而言毫无意义,胡某占领这四个县城是无奈之举,失去了它们毫无影响。”

    月白微笑点头,胡老大对每一个守在边疆的将领都这么说。

    胡轻侯望向?远处,微微摇头:“本?座高?估了百姓的智慧,有些事情说得太含糊了。”

    她为什么要释放“颍川一人十?亩地”的流言?

    有豫州百姓为了“一人十?亩地”投靠颍川,却又让她失望?

    因为她的目标复杂无比,小小的流言中包含了好几?个信息。

    “颍川一人十?亩地”的背后,是不分男女老少一人十?亩地,成年壮丁是十?亩地,婴儿?也是十?亩地。

    会不会有无数如夏侯渊般子女众多,却养不起,打算遗弃的人听着“一人十?亩地”,想着哪怕没?有十?亩地,哪怕只是“三?碗野菜糊糊和六个野菜馒头”,至少孩子不会饿死,不需要遗弃了,因而跑到颍川?

    或许这些人都是有道德,对子女有爱心的人,属于万中无一。

    那么,会不会有人觉得家中有七八个小孩子,可以占“一人十?亩地”的大便宜,带着一大群孩子跑到颍川呢?

    胡轻侯早已?下了命令,但凡有冲着“一人十?亩地”,带着一群孩子赶来?的,发?现只有集体农庄模式,没?有“一人十?亩地”,然后痛打孩子的,遗弃孩子的,一律“去父母,留孩子”。

    但这类“聪明人”出乎意外的少。

    胡轻侯甚至怀疑是不是这类“聪明人”都是笨蛋,听不懂故事中的“大便宜”。

    或者……这些“聪明人”比胡轻侯想象的“聪明”一万倍,没?有人性一万倍?早就……

    胡轻侯计算各地的粮食和奶牛,粮食不是问题,奶牛是大问题,想要让治下所有孩子都有牛奶吃,目前?还是做梦。

    但是仅仅养活那些毫无人性的“聪明人”手中的婴儿?,那是足够了。

    胡轻侯道:“夏侯渊,这事情交给?你办。”

    夏侯渊颤抖着道:“是。”他单膝跪倒在地,却依然支撑不住身体,最后成了双膝着地,又用手撑住了地面,放声大哭。

    月白冷冷地看着夏侯渊,想要喝骂,最终只是叹气。

    ……

    豫州陈国,宁平县。

    骆统整理着行礼。他的父亲本?来?是陈国相,但是病死了,家中的情况陡然大变,窘困无比。

    他只能变卖了家产,寻思着去蜀地投靠旧主刘宠。

    几?个骆家人犹豫不决,去蜀地投靠刘宠的优点是刘宠一定会封骆统等人为官,缺点是路途遥远,能不能到达蜀地是个巨大的问题。

    但不去蜀地,就只能回江东老家,这江东老家能有多少机会当官?

    骆统不想听着家人争吵,慢慢地出了宅院,信步在街上乱走。

    胡轻侯又夺取了汝南四个县城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宁平县,街上不少人在议论着。

    一个百姓道:“唉,早就知道大将军一定会打过来?的。”

    一群百姓点头,陈国有好几?个县城被大将军夺了,才过去了几?个月,惊魂未定,汝南郡又是四个县城被大将军夺了,这天下是不是迟早会落到大将军手中?

    另一个百姓小心地道:“若是落到了大将军手中……我们是不是也能……”

    周围的百姓急忙止住了他的言语:“嘘!可胡说不得!”

    骆统带着愤怒走开,他知道那些百姓想要说什么,无非是羡慕胡轻侯治下的集体农庄内一日可以有三?碗野菜糊糊六个野菜馒头。

    “为了一些食物,忠义都不要了吗?主公的恩义都不记得了吗?一群忘恩负义的小人!”

    骆统愤愤不平,若不是陈王刘宠率军挡住了黄巾贼,陈国内的百姓能够平安渡过黄巾之乱?

    主公刘宠才去蜀地,一群陈国百姓心中就没?有主公了?

    骆统愤怒无比:“真是一群贱人!”若不是那些人的口音是极其纯正的本?地口音,他都要怀疑这些人是逆贼胡轻侯派来?的细作了。

    骆统大步离开,不想见?到那些贱人。

    前?方,两个妇人慢悠悠地前?进,路边有人招呼着:“张稳婆!”妇人中的一个笑着招呼。

    路人看了一眼张稳婆身边的妇人,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

    待两个妇人走远了,一个路人慢慢地道:“是李家,李家的婆娘今日临盆。”

    一群人点头,里坊间谁不认识谁?走在张稳婆身边的人正是李家的妇人。

    骆统一怔,看那两个妇人慢悠悠的步伐不像是急着照顾孕妇的。

    一个路人望着李家的方向?,喃喃地道:“不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

    另一个坐在地上路人恶狠狠地道:“有什么区别?还不是溺死了。”

    骆统呆呆地看着那路人,溺死了……他是不是理解错了?

    周围好些人长叹。

    一个路人面无表情,慢慢地道:“我儿?子就溺死了……”

    周围的长叹声更?加大了。

    骆统震恐地看着路人们,道:“你们再说什么?”

    一群路人看骆统,有人盯着骆统的衣衫,冷笑道:“公子,你不懂。”t?

    有人认出了骆统,道:“骆公子,我们再说……”他的声音微微一顿,道:“……溺死婴儿?。”

    骆统震惊地看着他,眼中满是恐惧,这些人轻描淡写地聊着溺死婴儿?!这些人还是人吗?

    他忽然有些懂了,是重男轻女!但凡有女婴出生,就溺死了,只要儿?子!

    咦,不对!

    好像听一人说,儿?子也溺死了!

    怎么回事?

    那认识骆统的人慢慢地道:“自己都要饿死了,哪里养得起孩子?”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骆统已?经颤抖着跑向?了远处。

    一个百姓看着骆统的背影,大声咒骂着:“我们穷人要溺死自己的孩子,而门阀的狗都比我们吃得好!”

    一群百姓或坐或立,尽皆无语,一直如此,又能怎么样??

    许久,才有人道:“这就是命啊。”

    骆统一路狂奔,很快追上了前?面的张稳婆和李家妇人。

    他没?有冒然走上去询问,只是悄悄地跟着后面。

    前?面,张稳婆低声与李家妇人说着话:“……你家情况还行……若是儿?子,也要……”

    李家妇人叹气道:“谁不想延续香火?可是我家哪里能养得起孩子?外人看着我家还行,却不知道我家早已?没?有余粮了,如何养孩子?三?年之后,又怎么缴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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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稳婆不作声,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力了。

    骆统亲耳听见?,再也忍耐不住,大声道:“那是你家的亲骨血,岂能溺死了?你还有人性吗?”

    李家妇人看着面红耳赤的骆统,想要驳斥,可心中苦涩无比,泪水长流:“我……我也不想……我……”哭着掩面而去。

    张稳婆深深看了骆统一眼,道:“公子哪里知道……”叹息着追了上去。

    骆统愤怒地看着两人,只觉这人心崩坏,天地不似人间。

    他回到了家,愤怒地说着今日的事情,家人却沉默了。

    一个家人道:“你不如去到处看看……”

    骆统愕然。

    数日后,七月炙热的太阳照射在骆统身上,骆统却如坠冰窟,浑身发?抖。

    这杀死婴儿?的事情竟然不是孤例,而是惯例!

    铜马朝天灾人祸连绵不绝,刘洪横征暴敛,官员搜刮民脂民膏,敲骨吸髓,百姓早已?没?了余力生养孩子。

    可是妇人怀孕不可阻挡,生下了孩子又如何处理?

    唯有不分男女,尽数溺死了。

    什么重男轻女,什么香火传承,什么儿?子宝贵,在家中成年人都处于饿死的边缘的时候,哪个百姓还会在乎?

    百姓只知道多了一张只会吃,而且要吃得好的嘴,只知道被称作“传宗接代?”的儿?子在三?岁之后,按照朝廷法令就要缴纳税赋。

    一个“奄奄一息”的家庭在增加一张嘴和多缴纳一个人的税赋的面前?,所有的人性都消失不见?,只剩下杀死自己的孩子了。

    骆统呆呆地看着窗外,慢慢地提起笔,写着:“……又闻民间,非居处小能自供,生产儿?子,多不起养;屯田贫兵,亦多弃子。天则生之,而父母杀之……”

    他看着自己的文字,想要呈送刘宠,想起刘宠远在蜀地,只能道:“来?人,呈送曹躁……”

    骆统微微出神,也不知道这份信能不能送到曹躁手中,更?不知道曹躁会怎么处理。

    他再次走到了街上,看着被阳光照射得发?亮的天地,心中冰凉。

    远处,有一个人摇着铃铛,大声地道:“收购孩童……不分男女……两百文一个……”

    有百姓叫住了那人,问道:“真的两百文一个?”

    那人看着四周好些人看着他,大声地道:“当然是真!”

    “不分男女,只要是十?二岁以下,一律两百文钱一个。”

    一个男子眼睛发?亮,问道:“婴儿?也收吗?”

    那人大声道:“收!也是两百文!”

    那男子大声道:“好!我婆娘快要临盆了,你等月余,我一定将婴儿?卖你。”

    骆统大怒,将儿?女卖了,还有人性吗?他就要喝骂,却见?四周的人用力点头,心中陡然一凛。

    四周有人道:“左右是要溺死,换两百文钱有什么不好?”

    另一个百姓道:“溺死自己的子女,终究是无奈之举……若是卖了,怎么也算是一条活路……”

    好些人用力点头,谁在乎婴儿?的活路,但是又有钱拿,又有好名声,说什么都要把自己说得为了子女好。

    一个男子问那收购孩童的人,道:“我到时去哪里找你?”

    那收购孩童的人大声道:“你们若有孩童出卖,可去北门寻我。”

    有百姓皱眉问道:“你要这许多孩子干嘛?”

    那收购孩童的人大笑,道:“你们知道我是谁?”

    他看着一群惊疑不定的人,道:“我从苦县来?!”

    苦县与宁平县相邻,但那里是胡轻侯的地盘。

    一群百姓瞬间知道了这个人是什么身份,这个人是胡轻侯的细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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