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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6章

    几个社员小心翼翼地将草苫放到?了竹篾支架之上。

    一个社员擦着汗水,道:“今年冬天又有菜吃了。”

    虽然草苫保温效果不怎么样,但?是一些耐寒的?菜种要求也不怎么高,勉强能够长出?一些歪瓜裂枣,与温暖的?季节自然是不能比,但?冬天能够有新鲜蔬菜吃就已经很满足了。

    另一个社员笑?道:“这?就是陛下的?格物道啊。”

    一群人大笑?,以前都说是陛下的?妖法,小小的?草苫竟然可以让地里冬天长出?蔬菜,今年说法变了,都说是格物道的?作?用。

    但?究竟什么是格物道,又起了什么作?用,基本没人知道。

    一个年轻男子不屑地看着众人,道:“什么狗屁格物道,老子就是不信!”

    周围众人皱眉,有人呵斥道:“周林,不要胡说八道!小心你的?脑袋。”

    周林冷笑?道:“怎么?王依群敢将我怎么样?老子就是看她不爽,当面都骂她,她能怎么样?”

    周林与县令t?王依群原本是一个集体?农庄的?,可是王依群由于她的?断案能力不断地高深,一年之内成为了县令,而?目不识丁的?周林却依然是个集体?农庄的?社员。

    一群社员听着周林肆无忌惮地羞辱县令,有人急忙走开。

    有人憨厚地笑?着,不时附和着周林说几句,笑?几声。听到?有人敢辱骂高高在上的?县令,真是令人愉快啊。

    周林收工回到?宿舍的?时候,见到?王依群与农庄管事?正在说话。

    他冷笑?几声,竟然在这?里见到?了那个贱人。

    其?余社员急急忙忙赔笑?向王依群行礼:“县令老爷。”

    周林冷冷地看着王依群,傲然盯着王依群,眼神之中满满的?不屑一顾。

    王依群皱眉,转头?问周林道:“听说你对?格物道很不满,时常说些怪话?”

    周林冷笑?,眉宇间尽是桀骜不驯,大声道:“老子没有读过书,不识字,不像你,认识几个字,懂得大道理。”

    四周几个社员憨厚地笑?。

    王依群的?脸色渐渐阴冷。

    周林不屑地看着王依群,大声道:“老子就是没文化,觉得格物道是骗人的?,你有本事?拿出?证据说明格物道是真的?啊。”

    农庄管事?呵斥道:“周林,放肆!”

    周林不屑地看着农庄管事?,挑衅般地看着王依群,道:“老子就是没文化,你能拿老子怎么样?”

    他弯曲胳膊,露出?强壮的?肌肉,大声道:“老子是农庄里干活最?多最?好?的?,老子对?这?个农庄是有利用价值的?,谁敢动老子?老子又不想当官,你们能把老子怎么样?”

    周围好?几个社员大声叫好?:“有种!”

    周林得意地向四周拱手,挑衅的?看着王依群,嘴角不屑的?笑?容更是毫不掩饰。

    王依群看了周林许久,又环顾四周憨厚笑?着,为周林叫好?的?社员,深深地叹气:“公门之中好?修行……简直胡说八道……”

    王依群早就知道周林以及不少与她一起在集体?农庄干活的?人对?她不服,根据县令的?权力,她有的?是理由教训他们。

    但?是,王依群想起身为仵作?的?父亲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公门之中好?修行”,屡屡努力无视这?些人对?她的?不屑甚至挑衅和羞辱。

    身为县令,有了权力,不能用来?欺压良善,万事?要以和为贵,要考虑他人的?感受,县令的?每一个字都会决定一家人的?幸福和生死。

    只是,今日王依群不想在继续忍下去了,身为县令不仅仅代表她个人,更代表了朝廷和王法的?威严。

    王依群盯着周林,淡淡地道:“来?人,将周林以及这?几个叫好?的?人拿下了。”

    周林看着士卒靠近,大声咒骂:“贱人,你敢动我一根毫毛,我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几个士卒合力将奋力挣扎的?周林拿下,周林大叫:“大家都来?看咯,官老爷欺负百姓咯!快来?看咯!”

    王依群淡淡地微笑?着,心中对?自己以前的?温和善良鄙视到?死。

    若是温和善良体?贴他人可以得到?尊重,世上哪里还有坏人歹人刁民?

    次日午时。

    县城筑起了高台,县城周围各个集体?农庄的?社员聚集在高台之下。

    周林与几个社员被捆绑在木柱之上,看着越来?越多的?社员,周林破口大骂:“贱人,你想要打?就打?,想要杀就杀,我怕了你不成?”

    然后又大声叫嚷:“大家都来?看啊,官老爷毫无理由打?人咯!”

    周林心里想得很清楚,他什么都没做,王依群凭什么抓他打?他?

    这?分明就是仗势欺人,贪官殴打?良民!

    只要他把事?情闹大,王依群一定会灰头?土脸,不得不将他放了。

    周林大声地叫着:“贪官收钱欺压百姓咯!”只要把王依群的?名声搞臭,他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高台下无数百姓乐呵呵地看着,有人随便聊天,有人四处张望。

    兖州这?几年收成不错,人人都胖了。

    王依群待周林叫了许久,这?才慢慢地上了高台。

    周林叫得更加大声了:“贪官打?人咯!乡亲们都来?看啊!”

    王依群平静地看着台下的?无数社员,道:“集体?农庄社员周林诽谤格物道,辱骂朝廷官员,本官判处……”

    她顿了顿,看着台下的?社员们。

    一群社员们同样平静地看着王依群,就这?点?事?,多半就是打?板子和苦役了。

    王依群慢慢地,声音中带着冰凉的?杀意,道:“本官判处周林凌迟!”

    无数社员呆呆地看着王依群,周林更是停住了叫嚷,死死地盯着王依群。

    王依群冷笑?着,大声道:“其?余几个社员为周林叫好?,视为同谋,同样判处凌迟!”

    高台上几个叫好?的?社员凄厉大叫:“凭什么?”“我就是叫了一声好?而?已。”“官老爷,我冤枉啊!”

    几个士卒走到?了周林等人前面,一刀刀砍在了周林等人的?身上。

    周林凄厉地大叫,痛楚遍及全身,他激烈地颤动,激烈地痛楚让他的?眼珠明显的?凸出?眼眶。

    他凄厉地大叫:“贱人!你不能杀我!你公报私仇!我没有罪,我没有罪!”

    行刑的?士卒又是一刀切下,周林再次凄厉地大叫,涕泪屎尿齐流。

    王依群看着高台上惨烈的?凌迟,转头?俯视高台下的?无数社员,她想要说话,没想到?竟然发不出?声音。

    她努力深呼吸,这?才平静了心情,大声道:“知道鲁国为什么被屠城了?知道鲁国41万百姓为何一个不留?”

    “因为鲁国的?人以为朝廷不敢杀他们。”

    “法不责众!鲁国有41万人,朝廷怎么敢杀他们?”

    王依群大声道:“可是鲁国41万人被朝廷全部杀了!全部!”

    “别以为你们人多,在朝廷眼里,你们只是一小撮人,敢对?朝廷不敬,敢对?朝廷官员不敬,朝廷不管你们是几百人几万人,还是几十万人,全部杀了,一个不留!”

    高台下,无数原本笑?眯眯地社员惊恐地看着王依群,这?就是那个温和善良,可以从尸体?上找出?蛛丝马迹,寻到?真心,为死者伸张正义?的?王县令?

    王依群大声道:“陛下有旨,任何敢于冒犯朝廷,冒犯官员,对?朝廷不敬,对?朝廷心存不满的?人,尽数杀了!”

    她努力挤出?狰狞的?面孔,对?着无数社员大声道:“从此刻起,谁敢对?格物道、对?朝廷法令、对?朝廷官员、对?农庄管事?不敬,不服从,背后嘲笑?谩骂的?,一旦核实,凌迟!”

    无数社员惊恐地站在高台下,仰望王依群,对?官府的?惧怕到?达了顶点?。

    ……

    洛阳。

    胡轻侯站在城头?之上,城下数具白骨挂在树上随风飘荡。

    这?几具白骨是这?几日被凌迟的?洛阳百姓。

    “只是一群刺头?。”胡轻侯平静地道。

    任何时代,任何世道,任何地方,都会有一些习惯了与权力者唱反调的?刺头?的?。

    有的?是因为不服,有的?是因为习惯,有的?纯粹是不知道轻重。

    这?些人其?实未必该死的?,胡轻侯自己难道就不是刺头?吗?

    胡轻侯平静地看着白骨,阳光下,那白骨没有反射一点?点?的?光芒。

    她慢慢地笑?了,道:“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

    “初期会新郑,乃心在洛阳。”

    “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

    “……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她吃吃地笑?,这?就是她创造的?狗屎世界,是她亲手将世界推向了地狱。

    程昱皱眉,这?诗词分明是讽刺胡轻侯的?,难道有人写逆诗,为何他没有听说?

    胡轻侯的?笑?声越来?越大,道:“来?人,记下朕的?诗词。”

    她张开手臂看着太阳,大声道:

    “天生万物以养人,世人犹怨天不仁。”

    “不知蝗蠹遍天下,苦尽苍生尽王臣。”

    “人之生矣有贵贱,贵人长为天恩眷。”

    “人生富贵总由天,草民之穷由天谴。”

    “忽有狂徒夜磨刀,帝星飘摇荧惑高。”

    “翻天覆地从今始,杀人何须惜手劳。”

    “不忠之人曰可杀!不服之人曰可杀!”

    “信儒信孔不信朕,朕持屠刀杀杀杀!”

    “我生不为逐鹿来?,都门懒筑黄金台。”

    “高门大阀都如狗,总是刀下觳觫材。”

    “传令麾下四大将,破城不须封刀匕。”

    四周无数官员将领百姓呆呆地看着胡轻侯,只觉心中血气翻腾,不知道是悲伤,是雄壮,还是凄凉和惧怕。

    胡轻侯嘴角露出?笑?容,大t?声道:“就在这?洛阳成为立此碑文,刻朕的?诗词于其?上。”

    “让万世都知道朕的?凶名,哈哈哈哈!”

    胡轻侯拂袖而?去,留下一群慌乱的?官员和百姓,心中的?无奈愤怒到?了巅峰,这?狗屎的?世界为何处处逼她?

    胡轻侯眼中精光四射,冷冷地道:“朕没错,错的?是这?个世界。”

    佘戊戌在城头?看着胡轻侯的?背影,忽然泪流满面。

    她缓缓地道:“人之生矣有贵贱,贵人长为天恩眷。”

    “人生富贵总由天,草民之穷由天谴。”

    这?几句诗词真是写尽了她对?世界的?体?会。

    为何权贵永远有钱,有多余的?房子出?租,有多余的?车马招揽生意,谈笑?之间带着几十亿两钱财风光致仕,官府却查不出?他有一丝的?贪腐行为。

    为何权贵只是管着一口井就能拥有上百套房子,而?普通人一辈子赚不到?千万。

    为何普通人砍伐自己种的?树要罚钱,权贵的?马车进入紫禁城却没有后文。

    这?个世界真是对?权贵友好?无比,对?草民弃之如敝履。

    这?个世界一定有哪里不对?!

    程昱站在佘戊戌身边,淡淡地道:“所以陛下要建立一个新的?世界,哪怕杀尽天下人,也要建立一个干干净净的?新世界。”

    佘戊戌握紧了拳头?,深深感受到?了责任。

    这?是为了万世开太平,这?是为了生灵谋未来?。万万不能输了。

    ……

    扬州江南。

    曹躁看着细作?的?报告,浑身发抖。

    荀彧轻轻叹气,道:“主公……”

    他想要安慰曹躁,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孔氏竟然被灭族了,这?事?情怪不得曹躁,但?是与曹躁或者无数对?抗胡轻侯的?人没有一丝关系吗?

    有的?。

    若是曹躁或者其?他枭雄能够早点?杀了胡轻侯,孔圣后人怎么会惨遭灭族?

    荀彧想了许久,终于道:“听说孔梨不在鲁国,逃过了一劫。”

    孔梨与胡轻侯关系极差,自诩与胡轻侯势不两立,在胡轻侯当了大官的?时候就远远避开了胡轻侯,更不敢回家,唯恐被胡轻侯再一次羞辱。

    不想这?个念头?竟然保住了孔圣的?一丝血脉。

    曹躁缓缓地放下了书信,转头?进了内宅。

    荀彧与一群士人长长叹息:“孟德只怕是伤心透了。”

    沮守缓缓地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种痛苦只怕将会永远留在孟德的?心中。”

    众人唉声叹气,出?了大堂,至少一半人若无其?事?。

    孔子的?后人死了,大家看在儒家势大的?面上叹气过了,哀悼过了,还想怎么样?

    顾雍对?张昭道:“张公,我们去饮上几杯。”

    张昭笑?道:“正合我意。”

    鲁肃转头?看着内宅,嘴角含着不屑地笑?,不是笑?曹躁的?行为艺术,而?是笑?荀彧的?愚蠢。

    江南都要亡了,谁有空理会孔子的?后人死没死?

    鲁肃转头?出?了宅院,白亓一直在吴郡蹦跶,明明江东名士都在曹躁处,为何就灭不了她?

    鲁肃忍不住抬头?看天,难道苍天已死?不然为何有这?许多女子崛起。

    内宅中,曹躁关上了寝室的?门窗,这?才无声地大笑?。

    杀得好?!

    他早就看孔圣传人不顺眼了。

    孔子是不是圣人,曹躁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评价,但?圣人的?后代子孙凭什么依然高高在上?

    凭什么圣人的?子孙奸(淫)掳掠,朝廷官员不但?要假装没看见,还要镇压苦主的?声音?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难道不是孟子说的??凭什么孔子后人就能世世代代享受福泽?

    曹躁对?孔圣后人被屠戮,充满了恶意的?欢喜。

    “胡轻侯,你又做了一件曹某想做又不能做的?事?情。”他低声道,又是佩服,又是无奈。

    胡轻侯能够按照心中所想行事?,他为什么不能?

    曹躁只要看看身边荀彧、张昭、沮守、顾雍等人对?孔氏被族诛的?悲凉,就知道他必须继续顶着忠义?以及儒家子弟的?大旗。

    只是,这?江东到?底还能支撑多久?

    曹躁闭上眼睛,他是不是可以胆子大一点??

    是孤注一掷,还是干脆割地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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