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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章

    不怕少了41万人的税收,房子没人接盘,作坊没人打螺丝吗?

    荀谌苦笑,道:“胡轻侯绝对不是妖怪,也极大可能不会妖法。”

    荀忧来信说得清清楚楚,登基大典中的尸兵就是胡轻侯麾下的一群高手,有个P的妖法。

    只是胡轻侯是妖怪的谣言传播太久太广,愚民已经不接受其他?辟谣。

    刘辩见?没人理他?,大声又问了一遍:“到底胡轻侯会不会屠戮关中?会不会杀掉……朕……”

    大殿中文武百官一齐看?着刘辩,本来是确定胡轻侯不会杀了刘辩的,刘协不是好好地当?富家翁了,但胡轻侯越来越不正常,逐渐向杀人狂魔的方向进化,谁知道胡轻侯会做什么事情??

    赵忠慢慢地道:“忽有狂徒夜磨刀,帝星飘摇荧惑高。”

    “高门大阀都如狗,总是刀下觳觫材。”

    一群人细细品味着这两句诗,只觉浑身发抖。

    长安城内,夏渊亭慢慢走回家。

    无数百姓惊恐地从?他?身边跑过,他?不屑地看?着,此刻才知道胡轻侯的凶残,早干嘛去了?

    夏渊亭扯动嘴角,耻笑着:“若是人人都拿起刀剑,岂会惧怕胡轻侯?”

    但他?只能长叹一声,想要人人拿起刀剑与胡轻侯厮杀,纯属做梦。

    儒家之学治理世?界是顶顶好的,但是想要发动所有百姓与贼人厮杀,那只要有良心的人就不会觉得儒家可以做到。

    一个人陡然扯住了夏渊亭的手臂,夏渊亭一惊之下就要一拳反手打过去,总算在打中对方之前看?清了对方熟悉又惊惶不安的脸。

    “原来是李兄。”夏渊亭微笑道。

    那李兄华丽的衣衫此刻皱巴巴的,凌乱不堪,他?抛弃一切该有的士人礼仪,颤抖着问道:“夏兄,你?与我说实话,胡轻侯会不会杀尽长安人。”

    夏渊亭笑了,认真地道:“胡轻侯与长安人亲,还?是与鲁国人亲?”

    那李兄想了想,道:“长安人与胡轻侯毫无关系,鲁国人是胡轻侯的子民,自然是鲁国人亲。”

    夏渊亭继续问道:“是长安对胡轻侯威胁大,还?是鲁国对胡轻侯威胁大?”

    那李兄又想了一会,道:“鲁国是黄朝内的叛乱,是不义之举,胡轻侯有大义在身,以顺讨逆。长安是铜马朝正统,胡轻侯是弑君逆贼,是不义之贼,长安有大义在。”

    “有长安一日,胡轻侯就是铜马朝的逆贼。”

    “所以,应该是长安对胡轻侯威胁大。”

    夏渊亭又问道:“胡轻侯是攻打长安折损大,还?是攻打鲁国折损大?”

    那李兄毫不犹豫地道:“鲁国没有兵将,唯有一群手无寸铁的百姓。长安有精兵数万,有雄关险隘,自然是攻打长安折损大。”

    夏渊亭笑道:“是长安士人多?,还?是鲁国士人多??”

    那李兄道:“鲁国虽然有孔氏子孙在,但也只有孔氏子孙在,其余门阀士人数年?前就逃离了鲁国。”

    “长安城内有关中门阀士人,有躲避胡轻侯而来避难的门阀士人,自然是长安门阀士人多?。”

    夏渊亭盯着那李兄的眼?睛,道:“鲁国一切都比长安条件好,鲁国被屠国了。”

    “一切都不如鲁国的长安,为何就不会被胡轻侯屠戮殆尽?”

    那李兄颤抖着看?着夏渊亭,道:“可是长安有……”他?说不出长安到底有多?少人,只能含糊道:“长安有几十万人啊!”

    夏渊亭淡淡地道:“关中弹丸之地,只有三群,有多?少人?”

    “四十年?前,永和五年?间,朝廷有统计天下人口。”

    “彼时京兆尹人口28.5万,右扶风

    9万,左冯翊

    14.5

    万。整个关中总人口不过是52万人。”

    “这四十年?来,关中与西凉羌人连年?作战,可以一年?停歇?”

    “先帝屡屡征收各种税赋,民间百姓多?有杀婴,生下婴孩,不论男女尽数杀了。这人口到底是增加了,还?是减少了?”

    “去年?关中虫灾,田地荒芜,饿死了多?少人?”

    “今年?羌人杀入关中,又杀了多?少人?”

    夏渊亭慢慢地道:“依我之见?,今日关中之人口只怕比四十年?前还?有所不如。”

    “但无妨,我们以52万计算。”

    那李兄死死地盯着夏渊亭,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些,只管用心听着。

    夏渊亭道:“鲁国41万人,胡轻侯说杀就杀了,一个不留。”

    “关中不过52万人,只比鲁国多?了这么一点?点?,又是敌国,胡轻侯为何会在乎关中人的性命而不敢屠城?”

    那李兄大汗淋漓,单纯以数字对比,确实没有安全感。

    他?浑身发抖,又问道:“鲁地缺少坚城,而长安的城墙坚固高大,又有潼关和黄河阻挡胡轻侯,胡轻侯是不是没有办法进入关中?”

    夏渊亭摇头道:“你?也知道我已经投军,此刻也算是官兵,可是我对抵挡胡轻侯毫无信心。”

    那李兄颤抖着问道:“为何?夏兄武艺高强,兵法娴熟,世?所罕见?,为何如此没有自信?那徐荣将军更是大将,怎么会敌不过胡轻侯?”

    夏渊亭眼?神中满是无奈,道:“夏某确实略微懂武艺,徐荣将军确实为军中大将,可是……”

    他?慢慢地道:“……可是,军中,不,整个关中没粮食啊!”

    “去年?关中就缺粮,需要从?洛阳借了野菜度日,今年?本来气候就不怎么好,旱情?严重,地里的收成远远不如往年?,更被天杀的羌人和马腾摧毁了所有秋收的粮食。”

    夏渊亭看?着那李兄,一字一句地道:“军中无粮,关中无粮,夏某武艺再好,徐荣将军兵法再精,难道还?能让一群没有饭吃的士卒打仗吗?”

    夏渊亭的眼?神透着悲凉:“其实胡轻侯根本不需要派遣大军在此刻进攻关中,只要再过一两个月,关中就要吃人了,除了投降,还?能如何?”

    那李兄喉咙咳咳作响,夏渊亭的每一个都是真相?,他?明明知道,却不敢想,更不敢说出来。

    夏渊亭叹了口气,轻轻拍李兄的肩膀,道:“夏某可以告诉你?,胡轻侯一定也看?出了关中无粮,不然为何以前十五万大军驻扎在风陵渡却不进攻?”

    “如今胡轻侯撤退了十万大军,只派遣五万人就敢进攻关中,就是料定关中根本挡不住这五万大军。”

    夏渊亭慢慢地道:“黄河是关中唯一的倚仗。”

    “若是徐荣将军拼死挡住了胡轻侯渡河,长安可以有一两个月的苟延残喘,吃野草,吃观音土。”

    “若是徐荣将军挡不住胡轻侯渡河,这长安城的城墙再高,对胡轻侯而言毫无意义。她只需要对长安围而不攻。两个月后城内的长安人就尽数饿死了。”

    那李兄汗出如浆,盯着夏渊亭的眼?神茫然,说不出话。

    忽然有人插嘴道:“胡轻侯没有人性,麾下大将应该不会也这么没有人性吧?”

    夏渊亭转头,这才发现?他?的身边不知不觉中已经密密麻麻围了几百人,每个人都惊恐地看?着他?,等待他?说出“官方解释”。

    夏渊亭淡淡地道:“风陵渡对岸胡轻侯麾下吕布天天都在练兵,难道是为了锻炼身体?”

    “不杀光了长安人,吕布有什么战功?”

    几百个百姓浑身颤抖,对“战功”二字充满了愤怒,世?上竟然有用别人的鲜血铺平自己的前途的方式,实在是太野蛮了。

    夏渊亭盯着那李兄,认真道:“你?不通武艺,不通军事,但是文采风流,难道看?不懂胡轻侯的七杀诗?”

    夏渊亭慢慢地道:“不忠之人曰可杀!不服之人曰可杀!”

    “信儒信孔不信朕,朕持屠刀杀杀杀!”

    “高门大阀都如狗,总t?是刀下觳觫材。”

    “只这三句,你?说这长安城内百姓,这关中百姓有谁不在可杀之内?”

    那李兄浑身抖得根本站不住,颤抖着道:“……传令麾下四大将,破城不须封刀匕……”

    四周无数百姓低声哭泣,所有幻想和侥幸尽数消失。

    夏渊亭平静地看?着那李兄,道:“此刻只有两条路,要么投军,去风陵渡挡住胡轻侯,纵然我等尽数战死,家中妻儿至少还?能苟且两个月,未必没有转机。”

    “要么就大家都待在这长安城中,最后被胡轻侯屠城,尽数杀了,关中五十万人的人头筑成京观。”

    夏渊亭平静地看?着那李兄,又转头看?四周百姓,大声道:“国破家亡的时刻,我等没有选择的余地,唯有拿起刀剑,拼死阻拦胡轻侯渡河。”

    “只要胡轻侯不能渡河,我关中父老乡亲终归还?有一线生机。”

    他?振臂高呼:“为了妻儿老小,去风陵渡挡住胡轻侯!”

    一群百姓死死地盯着夏渊亭,有人慢慢地弱弱地道:“为了妻儿老小,去风陵渡挡住胡轻侯……”

    又是一人满脸都是泪水,嘶哑着嗓子叫道:“为了妻儿老小,去风陵渡挡住胡轻侯!”

    越来越多?的人大声呼喊:“为了妻儿老小,去风陵渡挡住胡轻侯!”

    谁都知道去风陵渡与胡轻侯厮杀定然是九死一生,但是为了家中的妻儿老小,还?有什么选择?

    夏渊亭满意地看?着四周的关中百姓,只要所有人愿意投入战争,关中就能有数万大军,守住渡口应该就够了,接下来就是从?哪里去搞粮食了。

    夏渊亭悄悄握紧了拳头,他?知道不论是挡住胡轻侯渡河,还?是解决粮食危机都艰难无比,但是问题总要尝试去解决去处理,才会有一丝希望。

    “哪怕失败,夏某也要在努力中失败!”

    忽然,远处有人凄厉地尖叫:“徐荣将军飞鸽传书?,风陵渡河水干涸,只到人的腰部!”

    夏渊亭只觉眼?前一黑,脚下不稳,喃喃道:“天意……天意……”汹涌的黄河水竟然在此刻干涸了,不是天意是什么?

    无数百姓凄厉地惨叫:“完了!胡轻侯来了!”四处乱跑。

    那李兄死死地扯住夏渊亭的衣角,大声道:“夏兄,此刻该怎么办?”

    夏渊亭喃喃地道:“风陵渡失守,关中再无抵挡胡轻侯的可能,还?能怎么办?逃啊,逃出关中……”

    那李兄用力点?头,转身想要逃走,看?到夏渊亭依然呆呆地站在那里,又走回来,重重的一掌打在夏渊亭的脸上,厉声道:“夏兄,快醒醒!快逃!快带全家逃离关中!”

    夏渊亭陡然清醒,道:“不错,快逃!快带全家逃离关中!”

    四周有不少百姓听见?了,没头苍蝇般的乱跑陡然停止了,好些人一齐叫道:“带全家逃离关中!”

    一炷香之后,长安城内到处都是拖儿带女背着包裹逃命的人。

    有人凄厉地叫着:“怪我!怪我!我早知道胡轻侯吸人的阳气,为何就是不信?”

    有人红着眼?睛惨叫:“孩子妈,快点?,东西不要了!胡轻侯要吃光所有关中人!”

    有人背着粮袋出了家宅,想要关门,却被其他?逃难的人裹挟着向远处而去,他?不时回头看?没有关门的家宅,很快就再也看?不见?了。

    有人一边握紧了妻儿,一边茫然地看?着四周,大声叫道:“该逃向哪里?”

    混乱的人群中有好心人回答道:“去益州!去汉中!去成都!”

    皇宫中,何惠大步进了大殿。

    大殿中众人喧嚣无比。

    有官员面红耳赤的大骂:“……胡轻侯毫无人性,不讲规矩,禽兽不如!”

    有官员脸色铁青,厉声叫着:“……命令徐荣挡住胡轻侯!黄河水干涸又如何,没有黄河就不会打仗了吗?”

    有官员叫着:“为何黄河水会干涸?难道是胡轻侯的妖法?”

    何惠懒得看?他?们一眼?,推开挡路的官员,扯了何苗,又扯了何皇后和刘辩,低声道:“长安城内谣传胡轻侯要杀尽关中百姓,城内百姓纷纷逃离,守城士卒不能阻拦。”

    何苗三人脸色大变,刘辩就要呵斥,却被何惠打断道:“若是我等再不逃,这人头就要被胡轻侯当?球踢。”

    刘辩脸色瞬间惨白,什么“她敢!”、“逆贼狂妄”等等言语在凄惨的未来面前毫无力度。

    何惠低声道:“立刻收拾细软,粮食,我们一炷香之后就走。”

    何苗顿足道:“细软?这个时候要细软干什么?宫中又能有多?少粮食!”他?愤怒地瞪何惠,还?以为何惠是个厉害的,没想到关键时刻没脑子。

    何惠深深地看?何苗,道:“逃出了关中,我等就是平民,没有细软,如何过活?此去益州谁知道需要走多?久,又会有什么变故,粮食哪怕多?一两都是好的。”

    何苗打了个寒颤,用力点?头。

    何皇后握紧了儿子刘辩的手,对何惠道:“惠丫头,这孩子是你?的外?甥,你?一定要多?多?照顾。”

    她使劲拉扯刘辩,道:“还?不向惠姨磕头问好!”

    刘辩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惠姨”,想着自己是皇帝,怎么可以向她磕头?

    何惠没空理会别扭的皇帝外?甥,低声道:“不要惊动其他?人,立刻去后宫。”

    何皇后会意,危难之际,谁知道这大殿中的士人会不会拿下了她们作为与胡轻侯交易的筹码?

    她故作镇定,带着刘辩走向了后宫,大殿中果然没有几人注意到。

    张让等太监宫女紧紧跟在何皇后身后。

    何皇后低声道:“阿父,本后能够相?信的只有你?了。”

    张让泪水长流:“是。”

    一炷香之后,何皇后与刘辩带着一群宫女宦官,在千余禁卫军的护卫匆匆到了御撵前。

    原本皇帝和太后出行必须有的仪仗队全然不见?,哪怕举个龙旗的人都没有。

    张让抱歉地道:“太后,此刻不适宜用仪仗……”

    何皇后点?头,谁脑子有病逃难的时候还?要展示仪仗?

    赵忠道:“太后,仓促之间马车不够,需要多?装粮食……所以,委屈太后和陛下了。”

    何皇后重重点?头,她懂的。

    何皇后握住刘辩的手,道:“陛下,且与我乘一辆马车。”

    她踏上了御撵,看?着高贵的御撵之中乱七八糟地扔着一些衣服、粮食,以及一大片带着鲜血的猪肉,百感交集,何家是屠夫,可谓是兴于猪肉,这是要衰于猪肉了?

    刘辩脸色铁青,就要厉声呵斥。

    何皇后道:“陛下,我们只有这么几个可靠的人了。”

    刘辩心念一转,缓缓忍住,愤怒地看?着马车外?的皇宫,朕终有一日要重新夺回朕的天下!

    大殿中,一群官员停止了争吵,冷冷地望着皇帝刘辩毫无仪仗以及威严的逃离皇宫。

    一个大臣冷冷地道:“这是陛下不信任我们,那就怪不得我们了。”

    其余大臣冷笑,黄河干涸,普通百姓都知道关中守不住了,忙着逃命,他?们会不知道?

    在大殿中呵斥胡轻侯,下令徐荣死战等等只是为了让刘辩主动抛弃他?们。

    一个大臣道:“我等立刻进蜀地,奉刘宠为帝。”

    一群大臣一齐点?头,刘辩不信任他?们,抛弃了他?们,他?们尊刘宠为帝就理所当?然,毫不违背礼法。

    哪怕刘辩或者刘宠当?面责怪他?们背主,他?们也能流泪嚎啕大哭,“是人君抛弃我们,非我们抛弃人荀谌看?着皇帝的御撵在视线中消失,想着那何惠倒是果断,也算是个人才。

    长安城外?,何苗整顿了数千士卒,带齐了粮草和钱银。看?着浩浩荡荡的车队和士卒,何苗有些惶恐,又逃?

    虽然比上一次从?洛阳被驱赶到了长安要好了无数倍,但是他?心中只有更加得惶恐。

    能够顺利在长安站稳脚跟是老天爷给面子,到了益州还?能这么好运吗?

    一日后,徐荣带着数千士卒到了长安城外?,看?着空荡荡的长安城,唯有仰天长叹。

    “终究是老夫无能。”徐荣低声道。

    徐秀焱望着拥有高大城墙的长安城,一瞬间心中产生了老徐家就此占领了长安称帝的念头。

    她重重地叹息:“可惜,可惜……”

    徐荣大声道:“去益州!”

    ……

    潼关的将领是在两日后才知道长安城已经是空城的。

    若不是他?记挂风陵渡的消息,派人去长安城询问,压根不知道刘辩已经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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