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谁家没有堆满丝绸的仓库?”“谁家没有几百个秦始皇用过的茶壶?”
“谁家没有几千间空余的房子?”
“谁家没有上千辆马车?”
“我等何时为粮食、钱财而发愁过?”
闪着光的泪珠从?曹仁的脸上滑落,坠在地上,溅起一片片透明闪亮的光芒。
“到了江东,我等的粮仓在哪里?我等的钱财在哪里?”
曹洪冷冷地道:“这就是你勾结胡轻侯的理由?”
曹仁低头看着曹洪,一字一句地道:“不是!”
他拍着胸脯,大声道:“我曹仁可以没钱,难道孟德还会不给我们一口饭吃?”
“你曹洪可以没钱,难道孟德会让你饿着?”
曹仁对着曹洪怒吼:“可是孟德也没钱没粮啊!”
“孟德没钱没粮,就要靠江东士人支持,若是江东士人断我军粮草,我军如何?”
“仰人鼻息,性命悬之人手,岂是大丈夫所为?”
曹洪冷冷地道:“你休要狡辩,孟德实行集体农庄制,将粮食、人口、权力尽数控制在手中,江东士人无?兵无?将,江东人孙坚又死了,江东士人岂敢对抗孟德?”
曹仁心中悲伤极了,平时看你脑子不太好使,怎么这个时候脑子这么清醒?
面对被指出错误,曹仁心中发狠,这是你逼我出绝招的!
曹仁握紧了拳头,猛然?发力,身上的衣衫瞬间炸裂,他对着曹洪大声道:“可是,江东士人也没有多少粮食!”
“若是江东士人有粮食,江东百姓会将子女送给卖给燕雀吗?”
曹仁眼中泪光四溢,道:“天下百姓多有溺死婴儿,能够活到现在的孩子,是要有多大的福分?那?些不要钱,送给燕雀的父母是有多么的爱孩子?”
“还不是因为江东无?粮。”
曹洪轻轻叹气。
曹仁闭上眼睛,努力挤出泪水滴落,飞快考虑下一段台词。
“江东无?粮,胡轻侯有粮。”
“胡轻侯没有水军渡江南下,一定会首先集中权力对付刘虞刘表刀琰,我军为何不能乘机向胡轻侯买粮?”
曹洪怔怔地看着曹仁,道:“你说什么?向胡轻侯买粮?”
曹仁已经想好了言辞,斩钉截铁地道:“没错!就是向胡轻侯买粮。”,尽在晋江文学城
“前朝汉朝与?本朝铜马朝,都有与?匈奴人互市的经历。”
“只要匈奴人买到了足够的粮食,就不会杀向本朝内地。”
“打仗啊,要死人的,谁不是被逼到了绝境才打仗的?”
“若是公平交易就能买到粮食,就能活下去,谁愿意玩命?”
曹仁盯着曹洪的眼睛精光四射:“胡轻侯与?我等的关系,与?中原与?匈奴的关系何异?”
“若是t?胡轻侯不卖给我江东粮食,我江东就杀向江北,是抢到粮食也好,是死一批人减少粮食需求也好,无?论如何,我等都要进?攻江北。”
“胡轻侯与?其?面对巨大的损失,为何不干脆卖一些粮食给我们,互相秋毫无?犯?”
曹仁认真地看着曹洪,严肃地道:“曹某与?胡轻侯保持联系,为的就是让我军以及江东无?数百姓能够安稳的活下去。”
曹洪死死地盯着曹仁,这家伙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曹仁看着瞪圆了眼睛的曹洪,一秒钟就猜到自己被当成?了智障人士,但是只要能够忽悠人,别说智障了,就是爱情脑也无?妨!
曹仁大声道:“可是,曹某也没有钱财。”
“所以,曹某想起胡轻侯以前曾经想要大举购买蔗糖,这才咬牙收购了大量的蔗糖,为的就是在胡轻侯想要购买蔗糖的时候囤积居奇,大举抬高价格,狠狠赚胡轻侯一笔钱。”
“然?后,曹某就能拿这笔钱找胡轻侯买粮食了。”
曹仁挺直了胸膛,眼角清泪纵横,哽咽着道:“曹某知道他人不理解,辱骂曹某是叛徒二五仔,但是曹某不在意,因为曹某唯有一颗拳拳之心,唯有我江东大业啊。”
他悲伤地看着曹洪,我忍辱负重,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你为什么还不感动,还不痛哭误会了我,还不把剑横在脖子上自刎谢罪,然?后我就抢下剑与?你抱头痛哭?
曹洪呆呆地看着曹仁,一言不发。
曹仁的眼神哀伤无?比,几乎化为实质化,你干什么发呆?要是怕我不抢下你自刎的剑,你不好下台,可以换种?方?式啊。
我要求不高的,你哪怕用小拳拳打自己的胸口,说几句不该误会了我,我也可以接受的,快点,乖!
曹洪盯着曹仁许久,终于缓缓地道:“你真的不会出卖机密给胡轻侯?”
曹仁悲愤道:“泄露个头!就我们这模样,还要泄密什么?今天穿什么颜色的内衣吗?”
曹洪终于信了,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道:“胡轻侯不可能卖粮食给我们的,卖粮食给我们就是资敌,胡轻侯绝不会这么蠢。”
曹仁心中松了口气,嘴里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蔗糖又没什么用,卖给了胡轻侯也没有损失。”
曹洪摇头叹息,道:“这件事……”
曹仁死死地盯着曹洪,你不会告诉曹躁吧?阿瞒可不好忽悠!
曹洪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你以后不要再?联系胡轻侯。”
曹仁重重点头,长叹道:“也好。只是江东粮食不足,如何是好?”
曹洪悠悠出神,怎么都想不明白?以前在谯县的时候从?来不缺粮食,为何起兵之后处处都缺粮食?
……
汝南袁氏府邸。
袁谦羞辱了汝南袁氏子弟后转身离开,众人冷静了一晚,越想越是觉得沮守所言结好胡轻侯的计策不怎么靠谱。
袁遗仔细打量书?房外,没看到有人,急忙关紧了窗户,低声道:“沮守不安好心,我等不可轻易相信。”
袁叙和袁胤重重点头。
沮守是袁韶的人,对袁述都未必忠诚,怎么会忠诚如今无?权无?势的袁氏?
瞧沮守在曹躁身边颇有地位,谁知道沮守是不是想要借汝南袁氏的脑袋向曹躁缴纳投名状。
袁叙低声道:“曹躁夺我汝南袁氏基业,心中有鬼,恨不得杀光我们汝南袁氏,消除隐患,我等洁身自好,不给曹躁一丝借口才是,哪有故意勾结胡轻侯,给曹躁递刀子的道理?”
袁胤重重点头,就是这个道理!汝南袁氏此刻不做不错,多做多错,何必没事找事?
他后悔极了,道:“别说沮守居心叵测,袁氏府邸中的那?些仆役和士卒就能保证没有曹躁的细作了?我等昨日实在是太冲动了。”
三人一齐点头,心中无?奈又后悔。
汝南袁氏失去了权柄,从?高高在上成?了寄人篱下,人人心中惶恐不安,见到了混得不错的袁谦自然?而然?就生出了拉拢和抱大腿的心思?,完全没有思?虑周全。
袁遗认真反思?,低声道:“其?实,袁谦根本不可靠,她答应的事情未必就会实现。”
袁叙和袁胤缓缓点头,眼中精光四射。
袁谦已经投靠了胡轻侯,身上的标签就不是袁氏子弟,而是政治家。相信政治家的嘴,还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
袁叙低声道:“如今布匹价格昂贵,我等自己都不能一日一换,岂能将钱财白?送给了胡轻侯?我汝南袁氏唯一剩下的就是这点钱财了,没有了钱财,如何过活?”
袁遗和袁胤重重点头,他们几人倒是身上还有官职,但是且不说许久没有得到俸禄了,就算有,凭借那?点俸禄能够养活这一大家子人吗?
袁胤冷冷地道:“我汝南袁氏四世三公,虽然?如今虎落平阳,但袁氏门生故旧遍及天下,总有复起之日,那?胡轻侯算老几?我汝南袁氏岂能投靠胡轻侯?”
袁遗认真警告道:“不错!胡轻侯出身卑贱,对豪门大阀的子弟恨之入骨,我袁隗和袁基一生清誉,名满天下,胡轻侯犹且杀了,何况我等?”
“投靠胡轻侯必然?是死路一条!”
袁胤握紧了拳头,轻轻颤抖,胡轻侯必杀汝南袁氏的!
三人思?虑许久,下定了决心。袁氏绝不能去收购布匹送给胡轻侯,花钱买看不到的平安已经很愚蠢了,花钱却买来了大祸,岂不是蠢到了极点?
袁遗道:“就这么定了,我们就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绝不理会袁谦和胡轻侯。”
袁叙和袁胤微笑,收购布匹?汝南袁氏绝不伺候。
书?房外,有脚步声传来,一个仆役大声道:“公子,颍川钟家、刘家、吴家、赵家拜访。”
袁遗等人一怔,好久不曾有颍川士人拜访袁氏了。
三人心中泛起一股久违的自豪感,汝南袁氏再?落魄也是名门望族,跺跺脚铜马朝的地就要抖一抖的。
袁遗脸上露出许久不见的矜持,道:“来人,在大堂准备酒水。”
然?后急忙整理衣衫,好不容易又有了耍威风的机会,决不能失礼。
“要不要换件更好看的衣衫?”
“我的冠宇有没有歪?”
大堂中,几个颍川士人见袁遗、袁叙、袁胤进?来,一齐躬身行礼。
袁遗等三人从?容地还礼,微微恍惚,上一次见到一群士人向自己行礼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袁遗努力控制内心的感慨和激动,平静地道:“诸位……”就要开始漫长的礼仪规范言语。
几个士人打断道:“听说胡轻侯缺布匹,是不是真的?”
“听说袁谦就在丹阳,可否引荐?”
“若是我等购买了布帛送给胡轻侯,我等是不是有机会在黄朝为官?”
袁遗等人死死地盯着一群士人热切的眼神,目瞪口呆,谁?是谁泄露的消息?
沮守走近了大堂,道:“不错,袁谦已经许诺我等,只要能够给胡轻侯送去布帛,胡轻侯就能对我等网开一面。”
一群士人惊喜地看着沮守和袁遗等人,袁遗等人看着沮守的眼神如看杀父仇人。
一个士人欢喜地道:“袁谦在胡轻侯麾下颇有建树,名动天下,真乃袁氏麒麟儿也,袁氏有袁谦在,又要入驻三公了。”
一群士人热烈恭喜。
袁遗肝疼极了,没忍住,道:“好什么好,给胡轻侯送去布帛,不过是免死而已,要去集体农庄干活的。”
一群士人立马就不笑了,花了偌大钱财买了布帛给胡轻侯,只是不用砍头?看看现在的布料价格,再?看看自家带到江东的钱财,这笔交易有些难以承受啊。
沮守微笑着看着士人们,心里却想着袁遗等人,一晚不见,竟然?有长进?了,有些小觑了他们。
……
丹阳以及江东各地几乎同?时爆发了谣言。
“冀州、兖州、徐州、豫州、并?州、司隶各地发生了天灾,所有麻、桑全部?绝收,各地百姓没有衣服穿。”
“冀州百姓人人衣不蔽体,唯有用树叶遮掩身体。”
“洛阳城中大部?分人家只有一条裤子,谁出门谁穿。”
“有官员在衙署办公,忽有家中幼子赤(身)裸(体)冲入衙署,大声叫嚷,‘爹爹,家中进?了贼人!速回!’”
“那?官员脸色大变,焦急问道,‘你娘亲可有追赶贼人?’”
“那?官员幼子顿足道:“你穿走了家里唯一的裤子,娘亲没有裤子,如何追赶贼人?”
此类谣言大致如此,在各地略有变化,无?法是用柳树叶还是用荆棘遮挡身体,那?全家只有一条裤子的官员是县令、太守,还是三公。
一日之间,扬州百姓精神大振,无?数从?江北逃难到江东的百姓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一个百姓笑道:“活该!叫你筑京观!”
另一个百姓欢喜地晃t?荡着长长的衣袖,道:“胡轻侯也有今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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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百姓道:“这就叫报应!离开了我铜马朝,胡轻侯什么都不是!”
有百姓笼着手,笑道:“胡轻侯不是有妖术吗?怎么就不变出衣衫来?”
幸灾乐祸的声音传遍了扬州,扬州百姓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衫,自信心直接爆棚,别以为胡轻侯的黄朝兵强马壮,裤子都买不起!
某个城池中,一群青年走上了街头,一个男子眼中含泪,大声道:“冀州、兖州、豫州、徐州、扬州江北也是我铜马朝子民!”
“胡轻侯是妖孽,弑君篡位,可是铜马朝子民无?辜。”
“扬州江东与?江北之间一衣带水,同?根同?源,都是铜马朝子民,如何能够看着铜马朝子民没有衣服穿?”
另一个城池中,一个女子站在高处,大声道:“谁不是娘生的?谁忍心看着一个母亲没有一丝衣衫,躲在家中不能见人?”
“谁不想走在阳光之下,享受温暖的阳光,呼吸清新的空气?谁忍心看着一家男女老少就因为没有衣衫,躲在家中不敢出门?”
“想想没有衣衫的痛苦可怜委屈羞愧羞辱,都是铜马朝的子民,身上流淌着相同?的鲜血,写同?一种?文字,有同?一个祖宗,怎么可以看着他们没有衣衫?”
那?女子眼中含泪,看着四周的百姓,大声叫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无?数百姓含泪响应:“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江东各地爆发了向“江北百姓捐衣衫”的善良活动。
街上有人大声叫着:“节省下每一件衣服支持江北百姓!”
另一条街上有人敲锣打鼓:“旧衣衫不要扔了,再?旧的衣衫,对江北百姓而言的温暖和自尊。”
某个角落,一群人大声叫着:“哪怕是一块碎布也不要浪费了,我们人人捐献一块碎布,合在一起就是一件件的衣衫。”
某个县衙前,一群衙役敲锣打鼓:“放下仇恨,为了铜马子民!”
“今日都是铜马人!”
“战争让我们分离,衣衫让我们相聚!”
某条街上,一个男子接过一个百姓捐献的旧衣衫,深深鞠躬行礼:“多谢!你的善良将会温暖每一个人,天上的神灵会保佑你多子多福,福寿绵长。”
另一条街上,一群小孩子到处乱跑,有孩子叫道:“哎呀,我捡到了一块布条!”他挥舞着手里手指粗的布条,欢喜无?比。
另一群小孩子大声欢呼:“捐给江北百姓!”
某个县衙前,捐献衣衫的百姓排出了长队,人人脸上是同?情和幸福:“大家都是自己人,江北人没有衣衫,我们江东人岂能坐视不理?”
有人大声叫着:“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周渝和许银死死地看着热情的百姓们,恍如活在梦中。
周渝呆呆地道:“许银,是我们的人干的吗?”
许银坚决摇头:“绝不可能!我们的人若有如此强大的发动百姓的能力,还打什么,江东早就投降了。”
周渝继续呆呆地道:“那?么是谁干的呢?”
许银的眼睛直愣愣地,谁知道呢。
另一条街上,几个衙役温和地看着一个布料铺掌柜,柔声道:“江北百姓正在受苦受辱,我们都是铜马子民,身上流着相同?的鲜血,难道能够坐看他们屈辱吗?拿出一分爱心,世界将会成?为幸福的天堂。”
布料铺掌柜冷汗涔涔,小心翼翼地问道:“有理,小人也对江北百姓的遭遇充满了同?情,所以,小人愿意捐献麻布一匹聊表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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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衙役温和地看着布料铺掌柜,继续道:“江北百姓遭遇不幸,我等感同?身受,人人心急如焚……”
布料铺掌柜汗水更多了,道:“小人愿意捐献麻布两匹。”
一群衙役依然?温和地看着布料铺掌柜:“前些时日有人发国难财,结果被凌迟了,我等最恨有人发国难财了,若是有人缺乏爱心,一心钻在钱眼中,我等一定奏明县令,将那?人千刀万剐!”
布料铺掌柜的汗水湿透了衣衫,大声道:“小人对江北百姓的苦难感同?身受,愿意捐出本店全部?布帛!”
一群衙役微笑着竖起了大拇指:“掌柜果然?是好人啊。”
“放心,决不让掌柜吃亏!”
“明日会有人送嘉奖令给掌柜,挂在铺子门口,定然?人人羡慕,赞不绝口,光宗耀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