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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1章

    胡轻侯看着脸色微变的佘戊戌,道:“刘秀有一大群开国功臣,难道不封赏吗?”

    “刘秀有一大群铜马军的将领跟随他出?生入死,身上有几十道伤口,难道刘秀忘记了这?些一个战壕里?待过?的兄弟了吗?”

    “看着一起流血流泪流汗的袍泽同僚兄弟,刘秀就能简单的当做下属,完全没有情义?”

    “刘秀看着一个小娃娃抱着自己?的脚,奶声奶气?叫着叔叔的老臣子的子女,难道能够觉得这?个孩子以后是一辈子受苦受穷,饥寒交迫都与自己?无关?”

    胡轻侯笑了:“刘秀自然做不出?来。”

    “没有一个开国皇帝做得出?来。”

    “人孰无情?”

    “可是……”

    佘戊戌的心?重重地跳。

    胡轻侯继续地道:“……可是,一个个新的门阀,一个个新的纨绔子弟,一个个新的官商,一个个新的杀了人还?若无其事的人渣就这?么出?现了。”

    “然后天下就又一次没有了普通百姓的活路。”

    “三百年后再次陷入百姓造反,王朝灭亡的循环。”

    胡轻侯平静地看着脸色大变的佘戊戌,道:“朕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朕要建立的是一个公平的世界,人人都有权力争取美好的未来,人人都只能凭借自己?的能力而不是血脉得到资源和权力。”

    佘戊戌嘴唇微动,没有出?声。

    胡轻侯笑了:“朕知道朕的决定有两个大问题。”

    “其一,朕的亲人为何可以无功受禄?”

    “朕的表姨一家是有功劳的,或许奖励比别人高?了些,但也只是高?了一些,朕表姨一家是老老实实建功立业的。”

    “可朕家里?的两个熊孩子就毫无功劳了。”

    “为何朕的两个妹妹可以无功受禄而封王侯,而跟随朕出?生入死的其余人却不可以?”

    胡轻侯认真地道:“因?为朕双标。”

    “因?为朕是暴君,昏因?为朕从来不是好人。”

    “因?为朕所作所为的第一目标是朕与朕的亲人不受任何委屈,第二目标才是为天下百姓建立美好新世界。”

    “朕要建立的世界是‘王在法上’!”

    胡轻侯看着佘戊戌,道:“朕知道这?不对。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才是百姓的要求。”

    “可是,朕确定唯有朕可以带着天下百姓过?上幸福的生活,唯有朕的妹妹们会?延续朕的道路。”

    “朕怎么可能让朕已经延续朕的道路的人受到世间俗人的人情、法律、道德的约束?”

    胡轻侯平静地道:“朕就是这?么不讲理。”

    程昱重重鼓掌:“天上地下,唯有陛下敢说真话。”

    什么“王在法下”,纯属空话套话假话,人类世界就不可能出?现真正的“王在法下”。

    佘戊戌颤抖着问道:“其二……”

    胡轻侯慢慢地道:“其二,朕不在乎朕的文武官员造反。”

    佘戊戌呆呆地看着胡轻侯。

    胡轻侯眼中?精光四射,笑了:“朕公开说了好几次了。”

    “朕以前天天担心?谁不服朕,谁会?造反,所以哪怕有绝对正确的政策也不敢随意?执行。”

    “若是朕的政策虽然对,但是天下官员不愿意?执行,如何是好?”

    “可朕在区分了谁是自己?人,谁是铁盘之后,朕再无顾忌。”

    胡轻侯平静地说着,身上却杀气?四溢:“朕有百十万忠心?耿耿的铁盘。”

    “朝廷百官若是对朕的政策不满,阳奉阴违者,朕就砍下他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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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辞官威胁者,朕就许他辞官。难道他们以为朕的天下是铜马朝,没了士人当官,朝廷就无法运转了?”

    “朕的朝t?廷从头到尾就不在乎官员辞官。”

    “以为可以带着大军兵谏朕的,或者可以杀了朕取而代之的,朕就带着百十万忠心?耿耿的太?平道信徒砍下他们的脑袋。”

    胡轻侯微笑着看着佘戊戌,纵观历史,每个朝代都会?遇到开国功臣的子孙后代的官职和未来问题,大多数只能闭着眼睛接受功臣的子孙后代世世代代披上官袍。

    人皆有私,跟着自己?流血流泪,在同一个战壕厮杀的同伴的后代与自己?的后代有多大区别?怎么能够忍心?看着同伴的子孙后代饿死冻死或者处于社会?最底层?

    但胡轻侯不同。

    为了建立一个相对公平的世界,为天下开辟新的道路,她丝毫不忌讳诛杀功臣或者天下大乱。

    若是黄朝内讧,那就再杀一次好了。

    若是黄朝所有将领官员俱叛,那就杀光所有将令官员;若是黄朝千余万百姓造反,那就杀光千余万百姓。

    这?马列的火焰必须照亮世界!

    这?华夏三百年一循环的规律必须打破!

    程昱轻笑,对佘戊戌道:“戊戌,你?只管回答那些官员,陛下还?在考虑。”

    “明日,老夫就为陛下撰写旨意?公告天下。”

    佘戊戌笑了,道:“程公何以小觑了佘某?”

    她转身出?了皇宫,直奔衙署。

    她不是第一次被人当做棋子问一些不该问的事情,说一些不该说的话了。

    可是她不在意?。

    每一次出?现一些必须有人要说的话,要提出?的事情,佘戊戌就会?去说去做,她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佘戊戌也不是心?胸宽广,被人陷害利用而无怨无悔的人,那些设套让她钻的人必须付出?代价。

    皇宫内,胡轻侯皱眉深思,找佘戊戌出?面的官员都是基层小官,真不明白这?些蠢货怎么觉得自己?是属于“开国功臣”的,一群小官吏算个P的“开国功臣”?

    哪怕胡轻侯真的执行推恩令,与这?些小官吏有一个铜板的关系?

    她慢慢地道:“是杨休还?是曹躁?”

    程昱摇头道:“陛下有百万太?平道信徒,这?黄朝天下稳如泰山,此刻为了这?些小事激怒陛下殊为不智。”

    胡轻侯心?中?一动,微微叹气?。

    程昱淡淡地笑:“陛下想到了?”

    胡轻侯轻轻摇头,道:“朕倒要看看结果是什么。”

    ……

    佘戊戌回到了衙署,一群官员立刻围了上来。

    有人小心?地问道:“可曾问了陛下?”

    有人急切地问道:“陛下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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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笑着道:“陛下一向宽厚,不会?让我等失望的。”

    佘戊戌冷冷地看着众人,道:“陛下已经……”

    她想要公布胡轻侯的法令,却又觉得自己?不该冲动,这?事情有胡轻侯或者程昱处理才好。

    佘戊戌冰冷的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道:“扬州集体农庄缺少管事,你?们且去好好做事吧。”

    一群官员一怔,死死地盯着佘戊戌。

    有人脱口而出?道:“为什么?凭什么?”

    有人脸色惨白。

    有人严肃地道:“我只是为陛下出?谋划策,这?也有错?”

    佘戊戌在桌子前坐下,开始磨墨写官员调动公文,真以为她好欺负了?

    次日,胡轻侯不许官员子弟荫萌,所有官员唯有军功和科举两条路的旨意?昭告天下,黄朝朝野震动。

    荀忧轻轻叹息,胡轻侯果然是极端理想主义者。

    贾诩微笑,还?是那句话,胡轻侯面前不作死就不会?死。

    某个衙署内,一群官员又是失望,又是委屈。

    一个官员低声道:“陛下真是……”

    他没有说完,其余官员却都听出?了抱怨。

    另一个官员肆无忌惮地道:“我等对朝廷有大功,而我等的子女后代得不到一丝照顾,这?合理吗?”

    又是一个官员道:“我等是官!我等的子女为何要与那些平民?一样种地考科举?”

    一群官员用力点头,不管以前自己?是平民?、流民?还?是快要饿死的叫花子,现在自己?是官老爷,自己?就是比那些平民?勇敢、智慧,自己?的孩子就是比那些平民?的孩子高?贵。

    凭什么自己?的孩子与平民?的孩子一个(起)点?

    某个集体农庄内,一群社员听着县令站在高?台上,大声宣布朝廷官员子女与平民?子女一样,没有丝毫特权,黄朝唯有科举和军功可以当官。

    一个社员无所谓极了:“当官与我有什么关系?”这?辈子没有想过?自己?能够当官。

    另一个社员满脸愤怒:“我辛苦学格物道不就是为了科举当官吗?当了官之后我的子女竟然还?与平民?一样,那我为什么要当官?”

    这?当官不能作威作福鱼肉百姓世代享福,那当官还?有什么意?思?

    另一个角落,几个头戴黄巾的百姓用力点头:“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不管陛下说什么,陛下一定是对的!

    ……

    冀州。

    数十骑疾驰而过?,马上的骑兵挥刀砍杀稻草人,稻草纷飞。

    史稚骁跳下战马,举起水囊大口喝了,又觉得热得不行,索性将水倾倒在了自己?的脸上头上,任由身上都是水渍。

    其余骑兵也跳下了战马,训练了一上午,真是又热又累。

    一个骑兵丢史稚骁道:“将军,这?一次若是能够打下幽州,黄将军是不是能够成为镇北将军了?”

    史稚骁大声道:“什么‘若是’!黄将军带领我们打幽州,哪里?还?有什么‘若是’,我军一定可以打下幽州的!”

    一群骑兵大笑,其实对打下幽州同样充满了信心?,幽州军是冀州军的手下败将,饶他们一只手也不会?打输了。

    有人大声道:“这?次我们也要升官了!”

    众人哄笑,有人抬头看着天空,注意?到了时辰,道:“哎呦,我要去祷告了!”

    好几个头戴黄巾的士卒叫道:“差点误了时辰!”

    几人跳下马,一齐跑向某个方?向。

    其余士卒望着离去的众人,有人道:“太?平道每日都要祷告,真是累啊。”

    另一个人道:“有什么累的,祷告又不需要花力气?。”

    史稚骁笑道:“我等也去吃饭休息,下午还?要操练。”

    众人安顿好了战马,这?才去了食堂。

    食堂的大厨见了史稚骁,大声道:“老史!老史!有你?的口讯。”

    史稚骁取了馕饼和肉食,随手裹在一起,大口吃着,问道:“什么口讯?”

    大厨笑道:“是你?二十八哥,叫你?这?几日抽空去一趟集体农庄,家里?给你?求了两张灵符,可以保你?和你?三女儿?平安。”

    史稚骁点头,当晚就抽空去了集体农庄。

    农庄内,几个史家人见了史稚骁,笑着招手道:“给你?和思明求了符咒,你?们且带上了。”

    史稚骁笑着接过?,随口与一群史家人聊天。

    一个史家人笑着道:“听说明年老家就要开一片新地轮耕用。”

    史稚骁问道:“哪一片新地?”

    那史家人道:“好像是老周家隔壁那块地。”消息还?不明确,只是大家伙儿?乱猜。

    史稚骁点头,大致有了印象,笑道:“若是老周还?在,肯定要回去看看。”

    几人笑着应了。

    他们嘴里?的“老周”是老家的周阀,胡轻侯横扫冀州的时候不肯听史阀的劝告,舍不得田地,带了人想要与胡轻侯硬杠,结果全家人头落地了。

    一个史家人轻轻叹气?。

    史稚骁看看左右没有外人,低声喝道:“三十五弟,你?可不要想不开乱来!”

    那三十五弟一怔,见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笑道:“若是我想不开,岂会?在这?里??我只是觉得老周真是不聪明,拖累了全家。”

    一群史家人缓缓点头,不就是从门阀士人变成了种地的农民?、学堂的夫子吗?怎么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呢?

    在集体农庄熬一熬,还?是能熬出?头的。

    瞧史稚骁一家不是熬出?头了吗?

    史稚骁和三个女儿?个个过?得不错,个个身上都有官职。

    长女史玥书去了宛城,三女儿?史思明和史稚骁留在了冀州,而二女儿?史玥捷去了兖州,虽然不是阖家团圆,但有官职在身,这?生活也算幸福了。

    一个史家人后悔道:“若是早知今日,我就学稚骁练武了,现在好歹能每日有肉吃。”

    其余史家人大声嘲笑:“没出?息!若是我早知有今日,就藏几百坛好酒!”

    众人很?想得开,虽然家财没了,良田没了,又远离故乡到了易县,家人四散,但只要全家都活着,没有什么想不开的。

    花无百日红,如此而已。

    次日,史稚骁将平安符递给了三女儿?史思明,道:“这?是你?二十八伯伯废了好大的人情,从太?平道中?求来的,你?放好了。”

    史思明接过?,只觉手心?中?的t?符咒犹如沸腾的铁水,她忍住嫌弃,笑道:“哎呦,那可要多谢二十八伯伯了。”

    史稚骁认真道:“为父再提醒你?一次,纵然你?武艺了得,也莫要贪功,荣华富贵都是过?眼云烟,平安才是最重要。”

    史思明用力点头,笑道:“爹爹放心?,我理会?得,绝不会?冒险的。”

    她看着父亲离开,心?中?唯有不屑。

    荣华富贵是过?眼云烟?

    你?就不曾在午夜梦回煊赫的史阀?不曾挂念那雕栏玉砌,那丝绸华服,那奴仆三千,那倾倒在地上也没人在意?的美酒,那穿着薄纱跳舞的胡姬?

    史思明一脸崇拜的轻轻抚摸那憎恨厌恶到了极点的护身符。

    若不是该死的胡轻侯,她此刻是史阀的贵女,她多半已经嫁入豪门,有个英俊的郎君,每日弹琴下棋,琴瑟和谐,出?入有仆役搀扶,有鲜花铺地,往来无白丁,谈笑有鸿儒。

    她怎么可能会?每日骑马训练,两股间巨疼,怎么会?晒着太?阳,皮肤越来越黑,怎么会?吃着当日喂狗都嫌弃亏待了狗的大块猪肉,怎么会?与一群大字不识的贱人大声谈笑?

    史思明眼中?满是对黄朝对胡轻侯的崇拜,心?中?的憎恨几乎实质化。

    她美好灿烂的一身都被胡轻侯毁了,她怎么可能像父亲和其余兄弟姐妹叔伯一样淡然处之?

    父亲和兄弟姐妹叔伯到底是不是人?就没有一丝的傲骨吗?怎么可以向毁灭自己?家园和幸福的人摇尾乞怜?

    做人不能这?么无耻!

    敌人是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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