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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5章

    胡轻侯笑了,摇头道?:“不对,凶手一定?是那张夫子。”

    小轻渝扁嘴,不可能。

    小水胡一拳打在手掌心,眼睛发亮,道?:“难道?那张夫子是瑾瑜姐姐的老相识?”

    小轻渝用力点头:“有道?理!不然这么?简单明确的案件何必送到姐姐这里。”

    胡轻侯大?笑,一掌拍在小水胡的脑袋上:“小心瑾瑜打扁了你。”

    小水胡抱着脑袋,扁嘴一秒,然后欢笑:“瑾瑜姐姐才不会打我呢。”

    程昱微笑,让两个十岁的小不点分析案情太过艰难了。

    他道?:“看?案件不能只?看?简单的结果,要看?动机以及背景是不是符合逻辑。”

    小轻渝和小水胡用力点头,然后皱着脸用力思索,哪里不对?

    胡轻侯笑眯眯地看?着葵吹雪:“这个案子不错,朕非常需要这个案子。”

    葵吹雪淡淡地道?:“短期无?所谓,长远可不怎么?好。”

    胡轻侯笑了:“朕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

    小轻渝和小水胡听着葵吹雪和胡轻侯的言语,确定?这个案子一定?非常非常非常重大?,但是在哪里呢?

    小水胡认真盯着葵吹雪,小心地道?:“吹雪姐姐,你仔细说了受害人一家的年龄,却没有说凶手一家的年龄,是不是给我们的提示?”

    葵吹雪笑了。

    胡轻侯得意?无?比,左顾右盼:“看?,我家水胡多聪明!”

    小水胡和小轻渝急忙用力回想受害人一家年龄,依然没有得出什么?头绪。

    胡轻侯笑了,不再为难两个小孩子,她们的年龄太小了,对社会以及人生完全?不了解,她或者葵吹雪想要考核的重点也不是断案。

    胡轻侯柔声道?:“集体农庄刘管事今年60岁,妻子29岁。”

    “刘管事16年前当里正,彼时44岁,妻子13岁。”

    “刘管事的儿子今年13岁,所以刘管事的妻子是16岁产子,15岁怀孕,成亲年龄最多也就是15岁。”

    胡轻侯微笑道?:“朕宣布25岁后才允许成亲是这两年的事情,刘管事与其妻子的成亲年龄倒是符合铜马朝的王法。”

    两个小女孩子用力点头。

    胡轻侯继续分析道?:“刘管事44岁还没有娶亲,当里正后最多两年就以46岁的年龄取了15岁的妻子。”

    “这其中有没有威逼利诱?”

    “朕不知?道?,也不理会,因为与本案无?关。”

    “但朕因此?对这刘管事的人品有些存疑,44岁没娶妻,当了里正之后就有了15岁的美娇娘,这里正的职务威权如?此?之重,值得15岁的美娇娘嫁给比父亲还要老的人?”

    小轻渝和小水胡对此?似懂非懂,茫然点头。

    胡轻侯继续道?:“朕有了怀疑,因此?就带了偏见,这刘管事是不是其实是个作威作福的恶霸呢?”

    小轻渝和小水胡有些明白了,凡是不合理的地方一定?有个合理的解释。

    胡轻侯继续道?:“若是这刘管事是个恶霸,那么?,这张夫子为什么?要拿着刀子找恶霸麻烦呢?”

    “张夫子作为落魄门阀子弟,在集体农庄只?会低调做人,竟然会得罪品行不端的恶霸农庄管事,这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朕继续瞎猜,张夫子有个女儿在学堂,刘管事也有个儿子在学堂,张夫子的女儿已经有旬日不曾上学了,是不是张夫子的女儿出了什么?事?”

    “张夫子杀了刘管事全?家,会不会是刘管事的儿子欺负了张夫子的女儿?”

    胡轻侯淡淡地道?:“朕编《王法歌》,方式敢(强)奸的尽数凌迟了,这集体农庄内就真的能够制止强(奸)了?”

    “刘管事的儿子不需要强(奸)张夫子的t?女儿,强(奸)未必瞒得住。”

    “若是这刘管事的儿子每天殴打张夫子的女儿呢?”

    “或者每日言语羞辱张夫子的女儿呢?”

    “或者带着整个学堂的孩子殴打、羞辱张夫子的女儿呢?”

    胡轻侯道?:“身为农庄管事的儿子自然会有无?数社员要求儿女成为管事儿子的走狗,这欺负张夫子的女儿有什么?难的。”

    “若是张夫子的女儿每日受到校园欺(凌)却无?处求得公正,爹娘虽然是夫子也管不得,因此?每日以泪洗面,张夫子为了女儿与刘管事争执,却被刘管事强行压下,甚至殴打呢?”

    “张夫子的女儿以及自己受到了欺负,有没有想过向县衙求助呢?定?然是有的。农庄内农庄管事一手遮天,在县衙内又?算什么??”

    “可县衙会理睬吗?”

    “从结果看?,必然是没有理睬的。”

    “以朕猜测,张夫子到了县衙告状,县衙多半是直接将状纸送回了农庄,交给集体农庄刘管事处理。”

    “小孩子打架能有多大?事?管事与家长互殴又?算多大?事?县衙怎么?可能为了这种事情费心费力。”

    葵吹雪竖起大?拇指,胡轻侯的猜测基本符合瑾瑜在奏本中陈述的调查结果。

    胡轻侯看?着小轻渝和小水胡:“所以,这个案子其实很简单。”

    “张夫子的女儿被刘管事的儿子欺凌,张夫子伸冤无?门,又?受了些屈辱,然后就起了杀心了。”

    小轻渝和小水胡睁大?眼睛看?着胡轻侯,替张夫子委屈和不值。

    小轻渝叹气道?:“唉,怎么?老实人就这么?倒霉呢。”

    小水胡用力点头:“好人就要被坏人欺负吗?”

    小轻渝和小水胡眼巴巴地看?着胡轻侯,道?:“是不是……可以……”

    胡轻侯慢慢地问道?:“可以什么??”

    小轻渝和小水胡互相看?了一眼,小轻渝小心翼翼地道?:“是不是可以饶了张夫子?”

    小水胡补充道?:“坏人死了活该!好人怎么?可以因为杀坏人而受到惩罚?”

    胡轻侯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又?板着脸盯着两个小女孩子,道?:“朝廷大?事可由不得你们儿戏,出去玩吧。”

    两个小女孩子又?看?了胡轻侯一眼,见胡轻侯依然板着脸,只?能无?奈地出了御书房。

    程昱和葵吹雪轻轻鼓掌:“轻渝和水胡公主有陛下的风范矣。”

    胡轻侯终于大?笑,欢喜无?比。

    “来人,将本案通告天下,杀人者张夫子无?罪。”

    “命令青州牧瑾瑜继续追查。”

    胡轻侯看?着葵吹雪,脸上带着笑容:“你说得对,朕若是鼓励复仇,这天下岂能坐得稳?”

    “自秦变法以来,哪个王朝不是限制私力报仇?”

    “因为若是百姓受了不公平的待遇就拿起刀剑报仇,哪个王朝的皇帝能够睡得安稳?”

    “以秦尚武之风,犹且惧怕百姓一怒拔剑,何况其余?”

    “可是,王法是什么??”

    “王法是为了救济无?法报仇的弱者!”

    “若是有一壮汉的家人被贼人杀了,壮汉替家人报仇杀了贼人,天经地义,要王法干什么??”

    “若是有一个弱女子家人被贼人杀了,弱女子无?力报仇,王法此?刻就该为弱女子报仇,斩杀贼人。”

    “这才是王法的目的!”

    胡轻侯笑道?:“朕不需要一群懦弱的,孩子死了只?会跪下,只?会磕头,以为跪下磕头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若是跪下磕头没有效果,那一定?是磕头不够多,或者没有向对的人磕头,或者哭得不够惨的懦弱百姓。”

    “若天下百姓没了武勇之心,受到压迫就逆来顺受,何来公平?”

    “这公平岂不是成了自欺欺人的口号?”

    “朕建立这个世界又?有什么?意?义?朕的王朝与人类历史上千千万万个把?百姓当做牛马放牧的王朝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朕要的是百姓真心认为公平是天赋人权。”

    胡轻侯环顾葵吹雪和程昱,道?:“朕知?道?朕的‘王之下,人人平等’不公平。”

    “朕也知?道?强行将百姓关押在集体农庄形同农奴,不公平到了极点。”

    “朕也知?道?朕只?是逼迫别人公平,自己享受着不公平的好处。”

    “朕是昏君,暴君,朕不是太阳,朕只?是死人骨头上的鬼火。”

    “朕做好了被百姓推翻和斩杀的准备。”

    “朕的王朝哪怕因此?二世而亡了也不要紧。”

    “至少在朕的王朝内,天下百姓可以知?道?什么?是站着生。”

    葵吹雪和程昱微笑鼓掌,黄朝当真是在开创前所未有的世界。

    ……

    御花园中,小轻渝和小水胡皱眉苦思,姐姐和吹雪姐姐都有十七八颗心,必须多想想。

    两个人想了许久,正好看?到程昱经过,急忙跑过去问道?:“程伯伯,吹雪姐姐是不是再提醒我们不能欺负人?”

    程昱看?着两个颇有校园小霸王模样的孩子,认真道?:“不是。”

    “你们两个虽然有打人,但打架是打架,对方也能打你们的,你们也没有欺负弱者对不对?”

    小轻渝和小水胡得意?点头:“我们从不欺负弱者,我们只?想强者挑战。”

    程昱看?着两个活蹦乱跳的小女孩子,真心不觉得两个熊孩子有多坏,单挑公平公正,打不过小女孩子的男孩子都是弱鸡。

    他微笑着看?着两个小女孩子,胡轻侯是真心在意?两个小女孩子的,明明认同两个小女孩子不能处死张夫子的意?见,却将她们赶出了御书房才宣布。

    程昱边走边笑,胡轻侯多虑了,老胡家的孩子都是魔王,怎么?可能因为“仁慈”受到了夸奖,从此?就变成了伪圣母呢。

    ……

    青州济南郡。

    某个县衙外,张夫子带着枷锁跪在高台上。

    他平静地俯视被士卒隔离在高台下外的妻子和女儿,身为父亲为女儿报仇是应该的,哪怕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不然怎么?有资格听女儿喊“父亲”?

    他只?盼妻儿不要因为他杀人全?家而受到了牵连。

    只?是,怎么?可能不牵连呢?

    张夫子暗暗叹气,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做得更?天衣无?缝些,至少可以伪装刘管事一家与他“互殴”,他与刘管事一家同归于尽。

    高台下,一群社员望着张夫子,神情和心思各异。

    有的兴高采烈,道?:“好久不曾看?到凌迟了,没想到这次凌迟的是个夫子。”天气寒冷,赶了老远的路都快冻死了,就是为了看?凌迟的刺激画面。

    有人对着张夫子骂着:“活该!我儿子在学堂学了这么?久都没能学会格物道?,这误人子弟的夫子就该凌迟了!”

    有人看?着张夫子,眼神复杂,轻轻叹息,身为同一个集体农庄的社员很清楚张夫子与刘管事之间的纠纷。

    若不是刘管事的儿子几乎逼疯了张夫子的女儿,上门说理的张夫子又?被刘管事一家殴打了几次,克扣了口粮,扬言要将张夫子全?家送去幽州打仗,张夫子会孤注一掷杀人全?家吗?

    有人看?张夫子妻女的眼神带着排斥和厌恶:“有没有打死了他的女儿,怎么?可以拿刀杀人全?家呢?刘管事也罢了,刘管事的儿子还是个孩子啊。”

    有人用力点头支持,道?:“朝廷一定?会下令将张夫子凌迟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张夫子的妻子紧紧抱着女儿,眼中满是泪水被悲伤,仰头看?着丈夫,世界真是不公平,韭菜被权势欺负了,只?能用同归于尽的手段讨回公道?吗?

    高台之上,县令和几个官吏淡淡地看?着张夫子,没想到文文弱弱斯斯文文的张夫子倒是个狠角色,一动手就杀人全?家。

    一个官吏轻轻叹息:“为何就如?此?暴戾呢?明明只?是一件小事。”

    一群官吏点头:“不就是女儿被人欺负,以及自己被管事打了嘛,芝麻大?的事情都算不上,找官府处理多好。”

    县令向远处张望,张夫子杀人全?家,这是铁定?要凌迟的,青州牧瑾瑜传令建高台,等候她亲自处理,自然是因为平民杀管事的事情太恶劣了,必须用最残酷的手段镇压下去,以儆效尤。

    县令转头望向高台下的社员们,管事再小也是朝廷体制的一部分,敢杀管事就是造反,就要杀全?家,这点必须严格贯彻和宣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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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州牧瑾瑜带着数百士卒姗姗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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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令急忙行礼迎接,瑾瑜微笑点头,上了高台。

    台下喧闹的百姓渐渐安静,恭敬地望着青州牧瑾瑜。

    张夫子跪在地上,深深地看?着妻子和女儿,青州牧到了,他的生命也到头了,必须在人生最后的时刻多看?t?几眼妻女,哪怕到了阴曹地府也不会忘记。

    瑾瑜傲然站在高台之上,负手而立,看?着一个个社员,她的嘴角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微笑,黄朝伟大?无?比。

    瑾瑜轻轻咳嗽一声,大?声道?:“学堂张夫子杀死农庄刘管事一家三口……”

    几百个士卒大?声重复瑾瑜的言语,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

    张夫子盯着泪流满面的妻子和女儿,让你们伤心了。

    “……证据确凿,动机清楚……”

    无?数社员或热切或激动或不忍地看?着瑾瑜和张夫子。

    瑾瑜大?声道?:“……本官宣布……”

    “张夫子杀刘管事全?家合情合理合法,无?罪释放!”

    高台下的社员,高台上的县衙官吏一齐死死地看?着瑾瑜,什么?!

    瑾瑜大?声道?:“我黄朝王法,天赋人权,每个人都有权力为自己受到的不公平报仇。”

    “张夫子女儿受欺,自己挨打,有为自己和家人报仇的权力。”

    “农庄刘管事纵子欺凌他人,又?与妻儿殴打上门说理的张夫子,有罪,但罪不该死。

    “张夫子杀人全?家超过了报仇的界限,理应受到追责。”

    “但县衙受到张夫子的投诉,却不曾处理,退回了农庄,这才导致了张夫子无?处伸冤,唯有采取杀人。”

    “这杀人的罪责是县衙的,与张夫子无?关。”

    瑾瑜看?着高台下的百姓,大?声道?:“所以!张夫子无?罪释放!”

    寂静的高台下猛然想起了巨大?的喧哗。

    有人叫着:“杀人不用偿命,岂有此?理!”

    有人叫嚷:“我也受到了欺负,我是不是也能杀了管事?”

    有人大?声叫着:“王法何在,天理何在?我要去京城告你!”

    有人欢喜地叫:“张夫子不用死了!”

    有人大?叫:“对,欺负人的管事就该死!县衙不管百姓死活才有罪!”

    几个士卒解开了张夫子的枷锁,搀扶着手脚酥软麻木的张夫子起来,大?声道?:“你无?罪释放,可以去与妻儿团聚了!”

    张夫子踉跄地下了高台,与泪流满面却笑容灿烂的妻女相拥,如?在梦中。

    瑾瑜微笑着看?着激动或抱怨的百姓们,等百姓们稍微安静了,这才大?声道?:“王法是为了救助没有办法为自己讨回公道?的百姓!”

    “血亲复仇,天经地义!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一群百姓再次尖锐的叫嚷,完全?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张夫子听清了瑾瑜的言语,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从心灵深处陡然释放,遍及全?身,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他用这辈子最大?的声音叫嚷:“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他曾经以为胡轻侯推翻了铜马朝,推翻了门阀制度,门阀士人或死,或逃,或在集体农庄内苟延残喘,这个世道?是地狱。

    他此?刻才知?道?,再也没有比这个王朝更?美好的王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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