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一群县令县尉等官员微笑着摇头:“不曾有。”每次宁太守开会就会问上一句,算是很?关心民情?了,只是老百姓的生活本来就简单,这集体农庄的生活更是只剩下开工、吃饭、休息,
哪有这么多冤情?或者?异动?
宁芸松了口气,
道:“很好。若有任何冤情和异动,
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本官。”
一群官员点头,
有官员笑道:“太?守且放宽了心,这些年?各县法制深入人心,
有法必依,
执法必严,哪里?还会有冤情?。”
另一个官员笑道:“若是有冤情?,
那些官员全家的脑袋都在京观里?了。”
众人微笑,自从“官府不管,
杀人全家”在黄国深入人心,
曾经一度告状的人多如牛毛,抓的、打的、挖矿的、杀的人数不清。
但随着一波高峰过去,该杀该抓该打的人尽数处理了,
百姓就学?聪明了,再也不敢触犯法律,只会看不到有人告状了。
一个女县令笑着道:“太?守,最近和离案子也变得少了。”
当所有人都知道女人不用委委屈屈地为?了一碗野菜糊糊留在夫在挨打挨骂,和离后依然可以活得好?好?地,
这夫妻之间、婆媳之间离开和谐美满了。
除了极少数奇葩依然闹腾,绝大多数人的婚姻质量竟然因为?允许和离而?变得更好?了。
宁芸点头,
其实心里?也不觉得下邳还会闹出什么“官府不管,杀人全家”的超级案件。
一群官员笑声止歇,
规规矩矩地开始汇报工作。
宁芸仔细听了,许久,脸上才满是笑容:“很?好?。”
虽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功绩,但只要?国泰民安,比什么都好?。
她微笑着叮嘱道:“在秋收之前,一定要?以农业为?重……”
一群县令县尉微笑着点头,其实这种每月例会很?无聊地,翻来覆去只有这么点事情?,难道还能吹出个花来。
一个府衙的官吏匆匆进了大堂,对宁芸禀告道:“这是太?平道信徒送来的书信。”
一群县令县尉毫不在意,每个郡县都隐藏着对陛下忠心耿耿的太?平道信众,监督着天下官员和民间,不定期向御史台汇报,有时候也会同时通告郡县官员。
这点黄朝的官员人人都习以为?常了。
一群下邳郡的县令县尉镇定自若,没有做任何违法的事情?,那些隐藏的太?平道信徒爱怎么暗查就怎么暗查。
宁芸看着书信,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猛然站起来,厉声骂道:“为?何会没人管?”
大堂内所有县令县尉心中?都是一沉,出了大事了?
宁芸恶狠狠地盯着某县王县令,厉声问?道:“为?何不管!”
那王县令呆呆地看着宁芸,与他有关?是什么事情??
他一脸茫然,怎么想都想不出是什么事情?惹得宁太?守大怒。
宁芸死死地盯着他,厉声道:“你真的不知道?”
那王县令真心茫然,发生了什么事?
事情?极其简单。
该县某个集体农庄的学?堂内,一个十岁的男童被另外两个男童辱骂、羞辱、殴打数年?,更有逼迫那十岁的男童为?他们口(交)、舔肛、□□等等。
那王县令飞快想了一遍,确定自己绝对没有接到有关这件事的告状。
他悄悄松了口气,道:“太?守,下官真的没有听说过过这件事。太?守可以派人去查,若是下官知情?而?不处理,请杀下官全家。”
宁芸盯着王县令的眼睛,厉声道:“去查!立刻去查!”
……
调查的结果令所有人意外又不意外。
这事情?是真的不曾告到县衙,莫说县令不知情?,就是县里?的衙役也不曾听说。
如此,这“案件”----假如这件事真的够得上“案件”的话,那么县衙的所有官吏最少不是“官府不管”,不需要?全家挖矿。
宁芸与一群官员个个松了口气,若是隔了数年?又冒出“官府不管,杀人全家”的案子,整个下邳人人都要?被一撸到底。
“……受害人家属不曾告状……”
王县令道:“……理由是觉得这件事……”
他坦然看着宁芸,道:“觉得这件事不算案件。”
宁芸冷冷地道:“不算案件?”
王县令认真点头,他仔仔细细询问?过了受害人家属以及集体农庄的社员,得到的回答几乎是一样的。
“小孩子打架吵闹,怎么可以当真呢。”
“小孩子欺负人是常有的事情?,告到家长,打几下,骂几句就死了。”
王县令道:“这十岁男童被两个男童霸凌的事件,在该学?堂中?早有其余孩童和家长知道,却没有人觉得有必要?插手,更没觉得需要?告到衙门。”
宁芸脸色铁青,慢慢地道:“没有必要?插手,不需要?告到衙门?”
王县令认真地回答:“那些家长觉得这根本不是‘大事’,更不是案件。”
“一来,一群孩子之间的打闹,不能太?当真。”
王县令苦笑,“孩子之间的打闹,不能当真”这个意思反复说了几次了,可这句话或者?这个一丝几乎是每一个被询问?学?堂夫子、旁观学?生家长、知情?的社员的一致意见。
另一个县令叹气道:“这世界真是奇怪,仿佛小孩子做了坏事,就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他慢慢地道:“本县曾有一事,某个七岁的男童抓摸一个陌生年?轻女子的胸脯。”
“受害的女性尖叫想要?追究,被男童的母亲指着鼻子责骂推搡,‘他就是个小孩子,你一个大人怎么能够与小孩子计较。’”
那县令慢慢地道:“然后,事情?就没有然后了。”其实就是那被袭(胸)的年?轻女子倒了八辈子霉,又被人(袭)胸,又被人骂,还无处伸冤。
“官府不管,杀人全家”?
字面上确实如此,可是现实中?人心对“对错”和“官府不管”是极其遵循社会共识的。
当大多数人认为?只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忍一忍就过去了,有几人会采取极端的措施杀了小孩子全家?
另一个县令道:“我这里?也有个案子。”
“某个六七岁的小孩子在马车上踢陌生年?轻男子的脚,那年?轻男子正视那小孩子,出声警告,小孩子家人不管,继续聊天。”
“那小孩子又数次踢陌生年?轻男子的脚,那陌生年?轻男子暴怒,踢打摔小孩子。”
那县令慢慢地道:“最后就是‘依法’抓了那年?轻男子了。”
他将重音放在“依法”二字上,显然觉得那年?轻男子有些倒霉,那小孩子明显有错在先?。
可是整个县的百姓都说那年?轻男子不对,“小孩子懂什么”,“一个大人与孩子计较什么”,“大人怎么可以打孩子”等等。
一群县令县尉点头附和,小孩子做了坏事,然后受害人不能追究的事情?多得数不清。
一个县令认真地看着宁芸,道:“太?守,不是我等不管,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管。”
“小孩子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我等不知道。”
“可是,若是我等以成年?人的标准处理小孩子做坏事,立刻就会有无数人站出来指责官府毫无人性。”
“这也罢了,有时候官府就是要?秉公处理,可是,假如那些受害人也觉得小孩子虽然做了坏事,应该受到责打,却不该算作犯罪,没有必要?受到法律追究,我等又奈何?”
案件的苦主、围观群众都觉得官府不该插手,不该小题大做,官府继续插手处理,这已经不是两面不讨好?,这是激起民愤了。
一群官员叹息,事实就是这么狗屎,只要?小孩子作恶没有害了自己,大多数百姓都觉得对小孩子要?网开一面,不t?该以成年?人的法律去苛求。
宁芸缓缓点头,她也有数次被小孩子捉弄欺负,结果在一群人笑眯眯地注视下只能忍气吞声,或者?看到小孩子捉弄欺负他人,心中?觉得小孩子不对,却又不觉得该用法律处理的经历。
王县令跟着众人唏嘘一阵,又道:“知情?人觉得这事情?是小孩子的打闹,衙门不该管,是其一。”
“其二是……”
王县令看着宁芸,苦笑道:“若是告到了衙门,我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管。”
宁芸与一群官员轻轻叹息,若是告到了衙门,应该用什么法律处理这件“案子”呢?
强(奸)罪?
《王法歌》有歌词:“……强(奸)女人就切下JJ凌迟……”
这“强(奸)罪”几乎就是为?了男人强(奸)女子量身定做的,当年?女管事女官员利用职权玩弄男子的身体算不算强(奸)犹自在朝廷引起了争议。
这“男子(奸)淫男子”究竟构不构成强(奸)的争议只怕比女子强(奸)男子的争议更大。
宁芸和一群官员脸色尴尬,这法律严重落后于现实,基层官员竟然“无法可依”。
至于前铜马朝、前汉朝,或者?更遥远的秦朝、东周西?周有没有关于男子相(奸)算不算犯罪的法令,下邳郡乃至黄国普遍都是法盲,哪里?会知道?
王县令环顾四周,团团作揖,道:“这件……事,我真心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还请诸位同僚以及宁太?守多多帮手。”
宁芸和一群官员脸色都不怎么好?,这件案子牵涉到了未成年?人犯罪、未成年?人受害、学?堂监管不力?、民众对为?成年?人作恶的宽容、法律的空白等等,该怎么处理?
宁芸深呼吸,她曾经是个懦弱的女子,受过霸凌,见过霸凌,知道被霸凌的人是多么的痛苦。
她也见识过周围的人视若无睹,或者?觉得霸凌者?没错,受霸凌者?活该。
她也听无数人理直气壮地说过小孩子霸凌不该依法处理,法律无法可依。
宁芸环顾四周众人,从众人的眼中?看出了提醒和警告。
官场之中?有太?多的坑,一旦处理不当,激起民愤,倒霉的就是自己。
这件事既然民不告,官府就不该追究,何必惹麻烦。
也不用担心信息来源是太?平道的信徒,御史台也知道了,因为?这件事本来就无法可依,也没有人告状,官府不管犯了哪条罪?
宁芸慢慢地抬头看屋顶。
所以,她当了官了,就该成为?她厌恶的人?
所以,她有了力?量了,就该对懦弱软弱的人视而?不见?
所以,她心中?的正义都是假的?
一群官员看着她,眼神中?的意思很?明白,为?官之道,当之进退,不然走不远的。
为?了乌纱帽,民不告,官不究吧。
宁芸笑了,一字一句地道:“在陛下以数百骑破新郑几十万盟军之后,我就加入了陛下的集体农庄。”
“从社员到了队长,从队长到了管事,从管事到了县令,从县令到了太?守。”
“一路行?来,多有遇事不决,而?后上报陛下。”
宁芸微笑着,眼中?放着光,大声道:“陛下多有残暴之事,流血千里?。陛下毫不仁慈,陛下毫无人性。”
“可陛下的‘公平’从来不曾让我失望过。”
宁芸认真的道:“‘公平’就是对所有人公平!”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全部人都公平!”
她厉声道:“来人,将那两个孩子,不,两个罪犯抓了,本官要?亲自审问?。”
宁芸看着王县令,道:“若是那两个罪犯的家人拒捕,杀了!”
王县令用力?点头,“杀”是肯定不能杀的,但是有太?守这句话,那两个罪犯的家属敢于阻挠,他就可以下令打断了他们的手脚。
数日后,《男童鸡(奸)案》传遍下邳全郡各个县城的集体农庄。
下邳城外搭起了高台,公开断案。
下邳郡内各县的集体农庄全部放假,无数社员赶往下邳听审,更有周围郡县得知了消息赶来的官员和百姓。
一时之间,下邳城外的高台边至少聚集了十几万人。
有百姓远远望着高台方向,距离太?远了,有太?多人挡着,连高台都看不见。
他大声道:“不就是小孩子打闹吗,算得了什么大事?赔礼也就是了,顶多就是赔钱。”
附近有人呵斥:“鸡(奸)也是小事?你儿子被人鸡(奸)了,你被人鸡(奸)了,难道也是小事?”
那“不算大事”的百姓立刻大声咒骂。
另一个角落,有百姓问?道:“官府会如何判决?”
另一个百姓笑道:“这还用问??自然是凌迟了。”
黄国百姓人人都早已看穿了官府的套路,若是费力?搭建高台,公开审案,那么无非是“无罪释放”和“从严从重,砍头凌迟”两种结果。
这《男童鸡(奸)案》的大致情?况已经传遍了各县,一件不曾告官,轮不上“无罪释放”的案子被拿出来公开审理,自然是“从严从重,砍头凌迟”了。
一群百姓乐呵呵地笑,“强(奸)女人就切下JJ凌迟”,这鸡(奸)自然也该如此。
附近一个妇人将儿子抱在怀里?,大声道:“凭什么要?凌迟?”
“男人玩女人才是强(奸),男人玩男人算什么强(奸)?”
她柔和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大声道:“谁家的儿子不是最金贵的?为?了这么点小事就凌迟了,还讲理吗?”
附近好?些人大声附和:“儿子多宝贵啊,怎么可以为?了点孩子打闹就凌迟了。”
“官府也要?讲理!”
另一堆人中?,有人大声地叫着:“小孩子懂什么?他们就是玩耍而?已,何必当真。”
另一个人大声支持:“才九岁十岁啊,懂得什么?就是玩耍。”
又是一个人叫道:“不就是口(交)、舔肛□□吗?又没有打他杀他,就是玩耍而?已,官府怎么能够与小孩子计较?”
远处的一堆人中?,有人大声叫着:“必须凌迟!必须凌迟!”
有人眼角含着泪,若是自己的孩子遇到了相同的情?况,说什么都要?凌迟了那两个小人渣!
有人大声叫着:“人渣长大了也是人渣,早早凌迟了,不要?留着祸害世界!”
有人转头四顾,大声叫着:“苦主的爹娘呢?拿好?了刀子,若是官府不管,杀人全家无罪!”
四周好?些人附和大叫:“官府不管,杀人全家!”
高台上,鼓声响起。
四周十几万人尽数安静。
宁芸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看到有的人兴奋,有的人愤怒,有的人委屈,有的人不以为?然。
她笑了,建设伟大的公平的世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宁芸大声道:“来人,带人犯!”
两个九岁的男童被带上了高台,毫不在意地看着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