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
他细细品味了?徐庶的判断,只觉处处附和胡轻侯的言行,解开了?心中好?些谜团。杨彪认真地对杨休道?:“德祖是世之奇才,但有容乃大,切莫妒忌贤能。”
一群杨氏子弟用力点头,若是杨休因为徐庶同样年轻,因此起?了?竞争或者排挤之心,这就有些不好?了?。
一个杨氏元老缓缓道?:“德祖之才,天下无人能比,徐庶的才华与德祖相比如萤火虫与太阳。”
其余杨氏子弟瞬间懂了?,急忙纷纷笑着道?:“徐庶算老街?他若是真聪明?,怎么会差点死在?江东?”
“德祖早就看破了?胡轻侯的言行和内心,不然?怎么会早早就照搬黄国的一切呢?”
“徐庶与德祖相比至少差了?十年的智慧,终生都追不上的。”
杨休淡淡地看着一群杨氏子弟,这是一群愚蠢却不错的族人啊。
他慢慢地道?:“徐庶是世上罕有的聪明?人之一,与我多半在?伯仲之间。”
杨彪和一群杨氏子弟微笑点头,拍马屁还是有效的,再多拍几句,说不定杨休就不会妒忌徐庶的才能了?。
杨休微笑着道?:“只是徐庶研究胡轻侯的时日太短了?。”
他平静地道?:“徐庶说得没错,胡轻侯确实认为荆州的百姓与黄国一样幸福,黄国若是进攻荆州,颇有‘手足相残’的味道?。”
杨彪和一群杨氏子弟盯着杨休,微微变色,言下之意还有更深刻的解释?
杨休苦笑道?:“胡轻侯一直浴血奋战苦苦追求的是什么?”
众人呆呆地看着杨休,道?:“是什么?”,尽在晋江文学城
杨休轻轻笑着,道?:“刘洪追求的是美色吗?不是。”
“刘洪没有追求,他以为他是天命之子,天下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的,他理所当然?的可以享受一切。”
“袁韶、袁基、袁述追求的是什么?”
“权力。”
“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及天下,香车美人名酒貂裘,什么不曾享受过?”
“袁氏追求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力。”
“曹躁像条狗一样被胡轻侯四处追杀,从?徐州逃到荆州,他追求的是什么?”
“曹躁追求的是名誉。”
“‘赘阉遗丑’四个字就像是锁住曹躁的枷锁,他追求的是天下赞叹的名誉。”
“铜马朝唯一的忠臣,光复铜马朝,万世歌颂,再也没人提‘赘阉遗丑’四个字,这才是曹躁追求的。”
杨休淡淡地问?道?:“那么,支持胡轻侯浴血厮杀,弑君篡权,自?立为帝,远征辽东的是什么?”
他看着茫然?的杨氏族人们,道?:“是公平。”
“是一个公平的美好?世界。”
杨休慢慢地道?:“一个公平美好?的世界必然?会人人有饱饭吃,人人有衣服穿。”
“可是人人有饱饭吃,人人有衣服穿的世界就是公平的世界吗?”
他淡淡地道?:“若是荆州真的公平,荆州的平民百姓几人为官了??”
杨休没有说出真正的意思?,但杨氏众人却听懂了?。
若是荆州真的公平,为何杨氏族人中蠢货多得数不清,却个个都是官员,比他们聪明?的平民或者其他士人却不能为官?
杨休仿佛没有看到族人的尴尬,继续道?:“若是荆州真的公平,姬阀都是蠢货,为何就家财万贯了??”
“若是荆州真的公平……”
杨休看了?一眼杨氏族人,慢慢地道?:“那杨素云、李娜为何就只能去黄国为官,而不是留在?荆州?”
他看着脸色大变的杨氏族人,道?:“荆州与黄国只是在?给百姓吃饱饭的方面相同,在?核心方面完全不同。”
一群杨氏族人重重点头,黄国是泥腿子掌权的世界,荆州是门?阀士人掌权的世界,两者根本不是一回事。
杨休道?:“徐庶说得没错,胡轻侯一度迷惘了?,分不清荆州和黄国的区别。”
“可是,胡轻侯若是这么容易被迷住了?心窍,早就嫁给刘洪获取荣华富贵了?,哪里会有今日?”
一群杨氏族人缓缓点头,胡轻侯也是人,也会一时迷惘,一时鬼迷心窍,可一个白手起?家杀出天下的人物岂会永远迷惘?
杨休淡淡地道?:“胡轻侯为何会迷惘?”
“因为黄国的百姓过得太舒服了?。”
一群杨氏族人怔怔地看着杨休,又不明?白了?。
杨休轻轻叹息,道?:“胡轻侯是从?差点要饿死的流民堆中杀出来的,她对饥饿的畏惧深入骨髓,她的心中只怕是认为只要有饱饭吃,有衣服穿,百姓就获得了?幸福。”
一群杨氏族人点头,胡轻侯玩命推广集体农庄,哪怕是让敌人学去了?她的绝招也在?所不惜,果?然?是将百姓有饱饭吃看得无比的重要。
杨休道?:“胡轻侯制作出拖拉机后,中原粮食堆积如山,再无饥荒之患。”
“百姓从?面黄肌瘦,气息奄奄,到面色红润,身强力壮,欢声笑语,如在?天堂。”
“胡轻侯见了?岂能不觉得完成了?大业,为百姓寻找到了?幸福?”
杨休冷笑:“胡轻侯被眼前?百姓的欢喜迷惑,以为这就是天堂了?,以为破坏了?百姓的幸福就是违背了?她的初衷了?。”
一群杨氏族人互相看了?一眼,缓缓点头,哪怕是儒家书籍也都是写?着百姓有饱饭吃,脸上带着笑容就是幸福的极致,不学无术的胡轻侯怎么会不被百姓的笑容迷惑?
杨休深深叹气:“我要求胡轻侯赎回假细作,难道?只是为了?一点点盐?难道?只是为了?戏弄胡轻侯出口气?”
一群杨氏族人板着脸,他们都以为时候为了?戏弄胡轻侯出口气。
杨休苦笑道?:“除了?与刘宠保持一致外?,我更多地是想要将胡轻侯推到仁爱的巅峰啊。”
“一个爱护细作,爱惜人命的皇帝必然?被无数人歌颂,胡轻侯在?歌颂中会不会更加沉迷仁慈之名?更加看不破荆州与黄国的区别?”
一群杨氏族人点头,世上最迷惑人的就是名誉,男女老少,平民贵胄,帝王将相,人人如此。
好?几个人赞叹欣慰地看着杨休,不愧弘农杨氏的麒麟儿啊,随便一个计策都有如此深意。
杨休道?:“我以为胡轻侯至少会被迷惑好?几年,运气好?,说不定就能一直拖下去。t?”
“毕竟胡轻侯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哪有机会仔细思?索眼前?的幸福是不是真的幸福,荆州和黄国有什么区别,究竟是不是同一种幸福,究竟是不是她一生追求的公平。”
一群杨氏族人重重点头,别的不说,胡轻侯都有二十二了?,要不要考虑成亲?
身为皇帝又该怎么定义丈夫?有几个丈夫?
皇宫的宫女是不是要全部换成太监,避免女帝的丈夫偷吃?
女帝会怀孕,女帝的丈夫不会怀孕,如何确定女帝的丈夫与其他女子不曾有染?
这些问?题足够让史上第一个女帝头疼好?几年。
然?后胡轻侯若是怀孕了?,不说最惨的难产一尸两命,只说女子十月怀胎,她能够在?孕产期内花心思?反思?失误吗?
产子之后,胡轻侯的心思?会不会都在?孩子身上?再也没有了?攻打天下的心思??
一群杨氏族人轻轻叹息,杨休的侥幸心理他们也有。
杨休看着叹息的族人们,道?:“可惜世间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胡轻侯的麾下谋臣、将士无论胡轻侯怎么压制,都有建功立业,机破荆州的心思?;”
“天下百姓多有刁民,胡轻侯治下的百姓终究不可能都是良善之辈,冒出了?不少刁民。”
杨休深呼吸,这次输在?了?运气不好?。
他平静地道?:“胡轻侯严厉处理黄国的刁民,废人伦,严厉推行新的律法?。”
“胡轻侯已经看破百姓的幸福不是只有吃饱饭,有衣服穿,更看破了?百姓愚昧,不能任由百姓定义规则。”
杨休脸色似笑非笑:“胡轻侯眼中心中的迷惘散去了?大半,又怎么会不清醒,怎么会看不清?”
一群杨氏族人脸色惨白,颤抖着问?道?:“所以……”
杨休斩钉截铁地道?:“胡轻侯今年秋后必然?会大举进攻荆州,不死不休。”
一群杨氏族人紧张地问?杨休,道?:“德祖能挡得住吗?”
杨休干脆无比:“挡不住。”
“胡轻侯有两三千万人口,我荆州人口不过六百万,如何是胡轻侯的敌手?”
荆州全州人口631万,可是拥有243万人的南阳郡被胡轻侯夺去,虽然?弘农杨氏已经竭力迁移南阳郡的人口,可至少损失了?百万。
荆州算上从?司隶弘农郡、豫州颍川郡、扬州江东等地逃亡迁入的人口,总人口就在?六百余万。
以六百万人口与两三千万人口作战,谁输谁赢,一目了?然?。
在?杨氏族人的惊恐中,杨休继续道?:“若是运气好?,据险而守,层层防御,可以打个三五年甚至十来年,期间或有些许小胜。”
“但是全局上的战败不可避免。”
一群杨氏族人缓缓点头,若不是荆州到处都在?种亩产几千斤的芋头,失去了?粮食基地汉江平原之后其实就只有投降一条路了?。
杨彪盯着儿子,问?道?:“德祖,以你之见,当如何?”
杨休笑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该如何。”
刀琰最后的声音
辰韩境内。
数千人战战兢兢地在城外跪下。
一个辰韩男子?厉声道:“都跪整齐了!姿势要标准!磕头的时候要用力,
手的位置要准确!该死的,一群废物,跪下磕头都不会吗?”
那辰韩男子?厉声骂着,招呼人取出了尺子?,
一个个纠正众人的跪拜姿势。
每纠正一个,
就在那人的悲伤狠狠一棍,
厉声道:“记住这个痛!记住这个姿势!不许再有一丝的错!”
一群辰韩人忍着疼,
认真记下姿势。
有男子?嘴里骂骂咧咧:“我?辰韩男儿?是世上最勇敢的男儿?,为何要跪地求饶,
接受这种耻辱?”
附近其余人呵斥道:“卑鄙小国跪拜上国难道不是礼吗?你不知道礼,
不感?觉羞耻吗?”
更有人厉声骂道:“阿西吧!狗崽子?一点礼都不懂吗?要是跪得不够标准,老子?打死?了你这狗崽子?!”
被呵斥的人看?看?四周群情汹涌,
不敢再说,老老实实跪下。
有人见身边的熟人规规矩矩跪着,
低声道:“仲基哥,
你的腰受得了吗?”仲基的腰受过伤,无法保持匍匐跪地的姿势。
仲基低声回答:“很疼!疼得不得了!狗崽子?,老子?的腰啊!”
“可是那些黄国人很厉害的,
杀了一天就破了宪国三十万大军啊。”
“老子?的腰再疼也没有被砍了脑袋疼。”
附近众人缓缓点头,宪国人多?厉害啊,辰韩人根本不是对手,黄国人一日就杀了三十万宪国士卒,辰韩人怎么可能是黄国人的对手?,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个辰韩人惊恐地道:“听说黄国人每到一地,
若是当地人不投降,立刻屠城。”
一群辰韩人发抖,
屠城啊!这是何等的残忍?
另一个辰韩人浑身发抖,道:“黄国人喜欢将人头砍下来堆成土堆,
叫做京观。”
一群辰韩人悲愤莫名?,这是变态吧?这是变态吧?
一个辰韩人道:“听说黄国的皇帝是妖怪,每天要吃一百个童男,一百个童女。”
一群辰韩人浑身发抖,怪不得三十万宪国大军一日全军覆没了,一定是被黄国的妖怪皇帝吃了。
一个辰韩人颤抖着道:“若是黄国人做出了不符合礼的行为,大家?一定要忍耐。”
一群辰韩人用力点头,辰韩才多?大点地方,黄国人一根小手指就灭了辰韩,必须忍耐忍耐再忍耐,哪怕黄国人抢辰韩女人,杀辰韩勇士,都要忍耐。
一个辰韩人大声道:“这个世界黄国人第一,我?们辰韩人第二,在黄国人面前一定要忍耐!”
众人一齐赞同,欺软怕硬是辰韩人深入骨髓的传统,只要忍受了强大的黄国人的欺负,辰韩人作为世界第二就能欺负其他人。
另一个辰韩人叫道:“我?们辰韩人是不屈的,今日受到了屈辱,等我?们强大了,我?们就杀光了黄国人报仇血恨。”
众人点头,辰韩人强大了当然要报仇,还要更凶残的报仇,这是规矩!
有人看?着人群中的辰韩贵胄,道:“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在黄国人面前失礼。”
一群人忧心忡忡,为了辰韩的未来,无论?如何不能在黄国人面前失礼。
远处,有人凄厉地大叫:“黄国人来了!”
数千人大声尖叫,然后有人叫着:“都跪好了!都跪好了!千万不要反抗!”
数息之后,纷乱的人群恢复了平静以及恭敬,每个人都规规矩矩地规则,额头贴地。
远处,陆惊尘带了百余骑缓缓前进?,到了众人几十步外?,一言不发看?着数千个辰韩百姓。
数千辰韩百姓看?着黄国的骑兵们,只觉杀气冲天。
一个辰韩老年贵族颤抖着从人群中走出来,按照华夏礼仪对着陆惊尘长长作揖,然后整理服装,又慢慢跪下,重?重?磕头,以汉语说道:“小人李秉,见过上国将军。”
陆惊尘冷冷地看?着李秉,一言不发。
李秉脸上满是温顺的笑,心中发寒,急忙道:“小人祖籍青州,在百年前避难到了辰韩,每一日都在想着回到故土。”
数千辰韩百姓虽然听不懂李秉的言语,只是看?陆惊尘脸上的表情就知道李秉没有能够与黄国将领友好沟通,好些辰韩百姓背上满是冷汗,怎么办?怎么办?
李秉盯着陆惊尘,眼中满是泪水,道:“小人家?族虽然待在蛮夷之地百年,可是小人家?族不敢忘记了自己的出身和故国。”
他热切地看?着陆惊尘,道:“今日为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李秉整理衣衫,长跪而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他小心地看?着陆惊尘和百余黄国骑兵的脸色,没看?到愤怒和不满,心中松了口气,就知道这首《无衣》最能够与士卒引起共鸣。
李秉慢悠悠地站起身,边唱边舞:“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又是唱歌,又是跳舞,李秉已经竭尽了全力,每一根老骨头都在惨叫呻(吟)。
陆惊尘终于说话?了:“辰韩竟然敢依附刀逆伪朝,十抽一杀了,筑京观,十二岁到六十岁不分男女三抽一跟随本将军征讨不臣!”
“其余人就地执行集体农庄制度。”
李秉松了口气,跪地磕头道:“多?谢将军仁慈!”
他转身用辰韩语言对数千辰韩百姓说了陆惊尘的决定,数千辰韩百姓根本不敢哭,规规矩矩地道:“多?谢将军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