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2章
“噗!”李秉的脑袋飞起。数千辰韩百姓惊呼出声,不明白又发生了什么事。
陆惊尘冷冷地道:“黄国怎么可能允许辰韩继续留下贵胄?”
她?不懂辰韩语言,无法与辰韩人沟通?那是辰韩人的问题,t?不是她?的,身为黄国人不需要学习任何蛮夷的言语。
“来人,十抽一杀!”辰韩人必须熟悉黄国的风格。
辰韩人的哭喊声中,数百辰韩人被抓了出来,当众砍下了脑袋。
其余辰韩人凄厉哭喊,心中对黄国人的残暴以及畏惧无法断绝。
有辰韩人哭喊着:“大家?都跪好,不要乱,不能失了礼。”
有辰韩人用力磕头:“黄国万岁,万岁,万万岁!”
……
高句丽境内的某个小山头。
刀琰大声咳嗽着,鲜血随着唾沫飞溅。
刀瑛轻轻给她?拍着背,道:“陛下今日精神不错,看?来伤势好像好了不少?。”
刀琰笑道:“何必欺我??朕知道这是回光返照,朕快要死?了。”
刀瑛心中叹息,慢慢地道:“陛下何出此言?”她?有些惶恐,她?竟然没有为刀琰要死?了而悲痛悲伤。
刀琰微笑着,道:“扶朕起来。”
刀瑛和几个侍卫扶着刀琰站起来,到了屋外?。
刀琰望着远处的连绵小山丘,奋力推开搀扶她?的刀瑛和侍卫,张开手臂,感?受着阳光和空气,眼中闪着光,大声地笑:“这就是朕的天下!这就是朕的宪国!”
刀瑛看?着刀琰因为受伤而憔悴的身形,缓缓点头,道:“不错,这就是陛下的天下。”
刀琰贪婪地看?着蓝天白云,连绵群山,大声道:“朕就是走错了一步棋!朕应该在洛阳杀了胡轻侯的!朕就是走错了这一步棋!”
“若是朕当日在洛阳杀了胡轻侯,取而代之,如今天下就是朕的!”
刀瑛看?着生命的最后时刻依然在想着天下的刀琰,心中想着刀阀有此等人物也是有幸了。
刀琰看?着“宪国天下”许久,转头环顾四周,除了刀瑛外?,唯有似乎白毅留在身边。
她?笑了笑,道:“师父,朕总算没有众叛亲离,被宵小砍了脑袋献给胡轻侯。”
白毅淡淡地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正则夺取天下,成则成龙,败者身死?,为真龙开道,不过如此。”
刀琰点头:“不错,朕……”
她?不住咳嗽,嘴角边都是鲜血。
刀瑛想要去擦拭,却被刀琰止住,随手用衣袖抹掉了嘴角的血迹。
她?毫不在意地道:“师父说得对,朕输了,朕为真龙开道。”
“朕不怎么服气。”
“朕真的不服气!”
“朕处处比胡轻侯强,朕怎么就输了?”
刀琰眼中满是不甘,却又渐渐消失。
她?缓缓地道:“不过朕想了想,这大概就是天意吧。”
“天要胡轻侯兴,朕岂能逆天?”
“不过,朕虽然输了这一局,不代表朕的宪国就完了。”
刀琰转头看?着刀瑛道:“长庆一直薄情,朕没想到最后陪在朕的身边的人是你。”
“不过,你此刻该走了。”
刀琰看?着远处的蓝天白云,道:“朕可以感?觉得到,黄瑛都就在左近。”
“你若是再不走,只怕要留在这里陪朕一起死?了。”
刀瑛脸色微变,轻轻叹了口气,道:“是,微臣这就走。”转身带着几个侍卫离开。
刀琰没有看?刀瑛的背影,刀瑛为何留在这里陪她??她?其实有几个很恶劣的猜想的。
什么以刀念初为诱饵,引诱黄瑛都追杀刀念初,包围网露出漏洞;什么刀瑛是想要砍下她?的脑袋献给黄瑛都将功赎罪……
刀瑛薄情寡义,生性残忍,怎么可能忽然重?情重?义,愿意陪着她?在这里等死??
但刀琰最终没有继续深入地想。
刀瑛是真薄情寡义也好,是外?表薄情寡义,其实内心重?情重?义也好,对刀琰而言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给刀阀留下人,给胡轻侯留下敌人,给宪国留下火种。
刀琰望着远处的山川大地,平静地道:“朕可以死?,朕的宪国不能灭。”
“终有一日朕的宪国将会在这蓝天白云之下与黄国再次争夺天下。”
她?大声地叫着:“宪国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在低矮的山川中不曾得到回音,却传得老远。
山脚下,数百骑飞快赶到,黄瑛都欢喜地望着山顶,道:“刀琰果然在这里!儿?郎们,杀上去,砍下刀琰的脑袋!”
数百骑大声叫嚷:“杀!”
刀琰望着数百骑在山道间疾驰,欢喜地道:“是胡轻侯吗?老天代刀某不薄,最后竟然可以战死?沙场。”
她?眼中放光,道:“世上只有战死?的宪国皇帝,没有病死?的宪国皇帝!”
“来人,拿剑来,朕要与胡轻侯决战!”
一个侍卫颤抖着递上了长剑,可久久不见刀琰取剑。
白毅走近一步,道:“正则?正则……”
却见刀琰嘴角带着笑已经鲜血,已经直立着死?了。
白毅轻轻叹气,道:“为师其实很后悔教了你一身武艺。”
“若是你不曾练武,只是一个吟诗作画的普通贵女,你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日?”
“若是你不曾练武,此刻你是不是在胡轻侯麾下做个郡守州牧,平平稳稳,一展抱负?”
“若是你不曾练武,不曾心中存了建国的大志,玉玠、苍水是不是在胡轻侯麾下为将,纵横四方?安世是不是就不会死??”
白毅看?着直立不倒的徒弟刀琰,心中百感?交集,因为刀琰,他的徒弟和义女死?的死?,逃亡的逃亡。
可是,刀琰想要称霸天下的念头就错了吗?
难道只有男人可以称霸天下?
难道只有胡轻侯可以称霸天下?
白毅苦笑,若是他不是老了,他难道就不会存了称霸天下的雄心壮志?
若是刀琰真的没有学武而是学文,刀琰以及其他几人就真的能够投靠到胡轻侯麾下,过上安稳和幸福的生活?
白毅平静地望着远处,他自己为什么就不曾投靠胡轻侯?
因为他以及无数门阀子?弟、将孔子?视为圣人的儒家?子?弟不允许自己投靠胡轻侯。
白毅淡淡地道:“正则能够笑着而去,为师很欣慰。”
“正则终究做出了一番事业,青史留名?。”
“为师托正则的福气,享受到了权力,也能在青史上留下一笔。”
“为师未曾为正则做出什么大事,今日为师最后能够做得事情就是不让正则的首级安放在京观之上。”
刀光一闪。
白毅斩下了刀琰的脑袋,不等人头落地,他手腕一翻,取出一个皮囊兜住了刀琰的人头。
白毅望了一眼越来越近的黄国骑兵们,淡淡地道:“来人,我?们护送陛下的遗体离开。”
若是运气好,那就带着刀琰的人头与刀念初汇合,好歹让刀琰由亲人安葬;
若是运气不好,那就将刀琰的人头埋在某个荒山野岭,至少?没有受到黄国士卒的羞辱。
十余个侍卫点头,跳上战马,匆匆向山下跑去。
身后,刀琰的无头尸体依然屹立着。
远处,黄瑛都几乎一秒钟就猜到发生了什么。
她?厉声叫道:“追上去,刀逆的首级在他们的手里!”
数百骑大声欢呼:“杀!”
马蹄声中,数百骑经过刀琰的无头尸体,黄瑛都一刀斩出,刀琰的尸体拦腰断成了两截,轰然倒地。
片刻后,白毅眼看?黄瑛都越追越近,冷笑道:“老夫难道就怕了你不成?”
他将装了刀琰首级的皮囊扔给了一个侍卫,厉声道:“你们走!”
白毅调转马头,手握长矛,望着黄瑛都冷笑着:“老夫纵横天下的时候,你们还在穿开……”
“嗡嗡嗡!”数百支(弩)矢激射而至。
白毅瞬间翻身下马,身上却已经中了数箭。
马蹄声中,一骑飞快靠近。
白毅猛然圆睁双眼,厉声呵道:“卑鄙!”
刀光一闪,白毅人头飞起,
黄瑛都看?都不看?,继续纵马急追十余个宪国的侍卫。
激烈的马蹄声中,白毅的人头终于落到了地上,滚出老远。
十余个宪国的侍卫在马背上不时回头看?着身后的追兵,有侍卫悲声叫道:“白将军战死?了!”
其余侍卫一丝一毫都不觉得奇怪,一个人年轻的死?活武艺再好,老了肯定就不怎么行了,世上安有老将天下无敌可以挡住数百铁骑追杀的?
另一个侍卫惨叫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好些侍卫脸色惨白,泪水纵横,有人惨叫道:“我?们投降吧!”
若不是对刀琰以及宪国忠心耿耿,就不可能入选刀琰的侍卫,更不肯在宪国败亡,如丧家?之犬的时候留下来陪伴刀琰最后一程。
只是在刀琰死?亡、黄国数百骑追杀、白毅被杀、刀瑛逃走的情况之下,所有对宪国的信心、对刀琰的忠心、对忠孝仁义的坚信,尽数瞬间崩溃,唯有“不想死?”三个字充满了胸膛。
侍卫甲厉声呵斥道:“我?等受陛下大恩,唯有战死?,哪有投降的道理?谁若是再说投降,我?就杀了谁!”
“噗噗噗!”几支(弩)矢激射,数个侍卫t?背部中箭,倒撞下马。
那侍卫甲看?着一支(弩)矢贴着他的身体掠过,心中的惊恐猛然飙升到了极限,凄厉大叫:“不要射箭!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其余侍卫人同此心,凄厉大叫:“不要射箭!我?们投降!”
黄瑛都厉声叫道:“勒马,停下!不然就射杀了你们!”
十余个侍卫缓缓勒马,高举双手,不敢动荡。
黄瑛都数百骑瞬间将众人团团围住。
一个侍卫大声叫道:“陛下……刀逆的首级就在这里!”他举高了手中的皮囊,脸上满是谄媚和求生。
一个黄国骑兵接过皮囊,拿出人头看?了一眼,然后悲伤地看?黄瑛都,该死?,不认识啊。
另一个黄国骑兵越众而出,仔细看?了许久,笑道:“有七八分像。”
黄瑛都这才大笑:“终于没有让刀逆逃走。”
“来人,好好审问他们。”
她?冷冷地看?着一群侍卫,道:“若是老实交代了,给他们一个痛快。”
这类背主求荣的垃圾一个都不能留。
数日后,刀琰已死?的消息传遍了幽州东部各地,无数黄国将领松了口气。
张合大笑道:“快写公文祝贺黄将军!算了,我?亲自去!”
刀琰是不是跑了其实一丝都不重?要,亡国之君跑了又能怎么样,难道还怕幽州的百姓跟着刀琰跑,或者心中想着宪国,起兵造反吗?
谁敢造反,黄国就杀了谁!有一人杀一人,有一城屠一城!
重?要的是黄瑛都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镇北将军了!
虽然击溃宪国主力的功劳要算在皇帝胡轻侯身上,但是尽取宪国土地,诛灭宪国贼首的功劳实打实的是黄瑛都的。
张合与一群将领对此固执的黄瑛都终于有了踏踏实实的平宪国大功欢喜无比,以后再也不需要含含糊糊地称呼黄瑛都“黄将军”了。
张合等高级将领更是不需要在黄瑛都面前尴尬无比了。
“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黄瑛都部众将欢喜无比。
史思明又是为黄瑛都欢喜,又是觉得刀琰是个废物。
“经营宪国数年,为何就这么输了?若是能够杀了胡轻侯再死?该有多?好!”
史思明脸上带着笑,心里委屈又愤怒,刀琰占着天时地利人和都不曾杀了胡轻侯,还有谁能够杀了胡轻侯?
……
极北的荒漠之中,刀念初耳边有人轻轻叫道:“韫之。”
她?浑身一震,转头望去,眼中泪如泉涌:“姑姑……”
一定是姑姑去了,最后看?她?一眼。
刀念初泪水长流,低声道:“姑姑,我?一定会重?建宪国的。”
向西!向北!她?一定可以杀出一条生路的!
那些胡人可以在草原中生活,她?为什么不可以?
前方,李延心斩杀了最后一个鲜卑人,大声下令:“收拢所有牛羊马匹,刀剑棍棒箭矢!”
一群士卒大声应着,娴熟地驱赶鲜卑人牛羊马匹,打扫战场。
有士卒动手脱着鲜卑人身上的衣衫,草原中没有成衣铺,只有极寒,这些衣衫洗干净了还能穿;
有士卒仔细清点着这个鲜卑部落中的皮毛,此刻天气炎热,但很快就要靠这些皮毛抵御寒冷了;
有士卒将鲜卑部落的帐篷收了起来,别看?这些帐篷丑陋肮脏,但其实很实用很保暖的;
有士卒开始修补鲜卑部落的马车,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打扫战场的一切有条不紊,宛如一个普普通通的草原部落。
……
扬州最南面的连绵群山中,周渝和朱隽看?着胡轻侯的圣旨。
周渝淡淡地道:“陛下终于要对荆州下手了。”胡轻侯一直不动手,她?差点以为胡轻侯忘记了荆州了。
朱隽微笑,道:“想必朝廷多?有不便。”打仗啊,要粮食,要士卒,要刀剑的,哪能说打就打。
只说他与周渝追杀白亓许久了,依然在扬州南部的山区打转,难道是他们不想将白亓赶尽杀绝,是真的做不到啊。
朱隽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地图,道:“老夫到此刻才真正理解前朝对边疆的统治是如何的虚假。”
看?地图上这里分明从前汉朝开始就是中原王朝的土地了,可是地图上连个城池的标志都没有,更不用说配置官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