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7章
一群燕家元老只看燕家子弟的表情就?知道想要指望他们凭借本事考科举是何等的艰难。许久,一群燕家子弟陆续交卷。
燕雀呵斥道:“就?这水平也想金榜题名?”
一群燕家子弟脸色惨白,格物道不比儒家的长篇文章,做得出就?是做得出,做不出就?是做不出,甚至有没有作对,其实心?里?也是有些?数的。
燕雀看着几个?自?幼相熟的兄弟姐妹,道:“我?在京城大概还能待上十几日,这些?时日你们在格物道上有什么不懂得,只管问我?。”
一群燕家子弟重重点头,一脸的欢喜。
待燕雀出了燕家大门去办公,一群燕家子弟依然在身后长长地鞠躬,知道燕雀的身形再也看不到,众人这才回了燕宅。
刚关上了门,就?有燕家子弟满脸通红,低声呵斥道:“燕雀是什么东西?也敢在我?们面?前嚣张!”
燕雀这一支在燕家的地位普通极了,每年祠堂祭拜祖先都要排到很后面?的那种。
有燕家子弟用力点头,低声骂着:“以前在陌生人面?前句话就?发?抖,现在竟然敢当众呵斥家中元老,简直是大逆不道!”
好些?人用力点头,喊你一声“燕公”是给你面?子,竟然当真了?
一个?燕家元老重重的一巴掌打在一个?低声咒骂燕雀的家族子弟的脸上,又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指着他的鼻子大声呵斥:“再敢羞辱燕公一个?字,就?打杀了你!”
另一个?燕家元老脸色铁青,厉声道:“来人,将这几个?对燕公不敬的人拖下去掌嘴二十!”
其余燕家元老用力点头:“若是早十几年,直接就?将你们打死了,还费力掌嘴干什么?”
几个?燕家元老恶狠狠地看着燕家子弟们,厉声呵斥着:“我?燕家如今以燕雀为阀主,若有谁敢不听阀主的命令,严惩不贷!”
燕家曾经富贵过?,不然何以是门阀?
但燕家又落魄了,数代人不曾在朝中为官了,就?在从门阀变成?寒门的边缘,不然当年“竞选州牧”的时候燕家会倾尽全力竞选呢?
只是小门阀的“倾尽全力”在豪门大阀面?前不值一提。
几个?燕家元老不懂格物道,不懂“以公平立国”,他们只懂得一件事。
那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燕家想要继续维持门阀也好,想要全家平安也好,必须家族中出现一个?大官。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燕家必须有一个?大官,必须以汝南太守燕雀为核心?,如此?才会有燕家、燕阀,燕家子弟才不会一辈子留在集体农庄种地。
……
三日后,黄朝将要在五月份科举取士的消息传遍了天下。
某个?集体农庄内,县令在高台宣布了科举事宜,台下有男子大声叫嚷:“什么?科举!真的有科举?”
那男子一脸的不敢置信,朝廷宣布科举制度到如今都有几年了,都以为科举制度早已无声无息地没了,不想竟然还存在。
高台上,县令大声道:“朝廷颁布的法?令,除非朝廷宣布作废,不然怎么会不存在?”
“科举取士是本朝的基本人才选拔制度,绝不会作废!”
高台下,有社员大声叫道:“官老爷!这考中了科举,真的可以当官吗?”
县令笑了:“若是考中了举人就?有资格当官,若是考中了进士,至少就?是县令!”
高台下无数社员惊呼:“县令啊!那是县令老爷啊!竟然可以成?为县令老爷!”
县令看着四周惊叫的社员们,决定再添一把火,大声道:“若是成?绩优异,就?算成?为太守、州牧也不是不可能!”
高台下无数社员脸色已经不是红了,而是紫了!
县令已经是一半人八辈子都不敢期盼的大官了,何况太守、州牧?
有社员捂着心?脏,颤抖着道:“原来科举真的能够当官!”
四周社员疯狂点头,哪里?是“能够当官”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可以形容的?科举是当大官!是荣华富贵!是改换门庭!是改变阶级!
有社员对某人恭喜道:“张老三,这回你要当大官了!”
“恭喜啊!”
都是一个?集体农庄的,好些?人听过?张老三在学格物道,这回一定能考取状元,平步青云。
有男子在人群中拼命大叫:“张老三……张三哥!能不能教我?儿子格物道啊!”
其余人瞬间反应过t??来,有人热切地叫着:“三哥,以后我?每日匀一个?馕饼给你,你教我?格物道可好?我?要求不高,只要能够当县令就?够了。”
有人大声道:“三哥,我?妹妹如花似玉,闭月羞花,一直仰慕你,不如你们就?成?亲吧。”
那张老三的眼神深邃无比,恶狠狠地道:“滚!都给我?滚!”
一群社员愤怒了,还没当官就?有了官老爷的脾气了?
张老三浑身发?抖,最?后缩在了地上,失声痛哭:“我?早就?不看格物道了……”
几年不曾有科举的消息,而朝廷提拔官员明显不靠格物道,谁还信什么“科举”?
张老三早就?将《格物道》扔在了角落,每日多睡几个?时辰不香吗?
人群的另一个?角落,一个?男子同样大哭:“我?也不学格物道了……”
格物道太难,压根看不懂,一旦没什么用,谁还会学?
另一角,一个?男子眼神赤红,恶狠狠地看着孩子,道:“你还有没有在学格物道?”
孩子小心?地点头:“学堂一直在教……”
那男子眼睛瞬间放光了:“你学得好不好?”
他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若是孩子当了官老爷,他就?是官老爷的爹,荣华富贵,香车美人,大鱼大肉,绫罗绸缎,一辈子享受不尽。
那孩子不吭声,附近有人淡淡地道:“你儿子每次格物道都考零分。”
那孩子他爹瞬间暴怒了,恶狠狠问孩子:“真的?我?打死你!”
另一个?县城中,几个?头戴黄巾的人淡定地互相询问:“昨日的题目你做出来了吗?”
“没有……”
“必须找个?人问问,不然怎么都做不出来的。”
附近的百姓羡慕妒忌恨地看着他们,如今只有太平道的信徒才会傻乎乎地学格物道。
有百姓长叹道:“还以为太平道的人都是以蠢货,有时间晒晒太阳多好,学那没用的格物道干什么?结果就?是这群蠢货捡了大便宜了。”
另一个?百姓握紧了拳头,终于看清了真相:“太平道的人都是陛下的嫡系,陛下怎么都不会亏待嫡系的,以后一定要跟着太平道的人走,他们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好些?百姓用力点头,黄朝什么最?宝贵?信息!太平道的人一定早早就?确定本朝一定会开科举,才会数年如一日苦学格物道。
有百姓重重捶胸:“我?也想要入太平道!我?也想要有第一手消息!”
一群百姓鄙夷地看他,太平道是你想入就?能入的吗?
某个?集体农庄内,一个?夫子板着脸,一步步走进了学堂的房间,四周无人,他的嘴角终于慢慢翘起,无比的欢喜再也掩饰不住。
他死死捂住嘴,无声地狂笑。
“我?终于要翻身了!我?重要要再次成?为权贵了!”
那夫子自?从进入集体农庄的学堂教书,每日度日如年,这集体农庄的饭菜、座椅床榻,乃至那些?欢笑的社员的脸,他没有一个?感觉到舒心?。
一群贱人凭什么这么开心??他有高贵的血统,凭什么只能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
他完全不是瞎,以前他的狗每顿饭都吃牛肉的,他在集体农庄的伙食真是比狗都不如。
但身为门阀子弟,能够活命已经是侥幸了,他哪里?敢多一句话?
身为门阀子弟,唯一能做的就?是绝不与低贱的平民称兄道弟。
没有了社交的他每日能够打发?时间的就?是学习格物道了。
不想如今却成?为了他脱离苦海乃至回到当日荣光的手段。
他岂能不狂喜?
想到胡轻侯将门阀子弟打入集体农庄,而他却凭借胡轻侯的格物道再次站在众人头顶,他又岂能不加倍的狂喜狂笑?
……
某县城外的集体农庄学堂外再一次挤满了抽空赶来旁听的农庄社员,每个?人全神贯注地盯着学堂内的夫子,唯恐错过?一句话。
一句话可能就?是成?为官老爷,或者依然是平民的重要关键,谁敢轻易错漏?
有社员保持着踮脚的姿势许久,脚麻得不行,脚后跟缓缓落地,不想却踩在了身后的社员的脚尖上。
身后的社员忍不住惊叫出声,四周无数社员恶狠狠瞪他,若是因为你的叫声而让老子少听了一个?字,看老子打不打死你!
学堂内,一群童子正襟危坐,毕恭毕敬地听着夫子讲学,其实内心?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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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平五年,五月。
黄国举国上下都期盼的科举终于开始了。
洛阳城外,某个?集体农庄的学堂外,有衙役大声地叫着:“考院试的都到这里?排队。”
整个?集体农庄的千百人尽数冲了过?去!
那衙役大声叫着:“不要挤,谁先谁后都一样!”
千百社员一个?字都不听,依然奋力向前面?挤,直到衙役拿了鞭子乱打,这才老实了,规规矩矩排队,却依然人贴人,唯恐被?人插队。
一个?男子双目放光,心?中满是欢喜,以他的才华考科举一定会成?功,然后他就?会成?为州牧!
州牧啊!那是何等的大官?想想就?让人血液沸腾。
一个?壮汉挤在人群中,身后的人大声问道:“赵大牛,你考科举干什么?你又没有学过?格物道。”
又有人大声道:“赵大牛根本不认识字,名字都不会写?。”
四周好些?人哄笑。
赵大牛也不恼,笑道:“是啊,我?名字都不会写?,可是听格物道是天书,万一天意要我?考中科举呢?”
四周好些?社员用力点头,也是这般想。
黄国的皇帝陛下胡轻侯也是穷人流民,保证一个?大字都不认识,然后遇到了天书后就?忽然才高八斗了,这就?是天书的法?力!
一个?男子大声道:“什么是天书?天书就?是不用学,睡觉就?能学会!”
一群人疯狂点头,传中忠厚老实的人躺在树下枕着天书睡觉,然后一道道金光四射,一个?大字不识的忠厚老实人就?能文能武,学富五车了。
好些?人严肃地道:“这就?是天书啊!”
天书只等待有缘人,不定他们就?是有缘人,在考试的时候忽然考卷上冒金光,一个?个?文字自?动写?在了考卷上了。
有人看着四周密密麻麻的人,心?中不忿,原本只有学了格物道的人才有资格考科举,怎么一群大字不识的人都来考试了?
他大声地道:“你们还知道羞耻吗?”
四周的人乐呵呵地笑着,羞耻?与遇到了机缘,成?为了县令、郡守、州牧相比,羞耻算老几?
再朝廷也没考科举必须要识字啊?姑且试试,没有发?生仙缘是应该的,若是祖上有灵发?生了奇迹,岂不是从此?荣华富贵?
拥挤的人群外,胡轻侯与小轻渝小水胡悠然看着。
小轻渝愤愤不平:“姐姐,这些?人纯粹就?是捣乱!大字不识考什么科举?”
想想自?己在学格物道上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这些?完全不懂格物道的人跑来考试简直是对格物道的亵(渎)!
小水胡附耳小轻渝耳边,低声道:“你什么吃过?苦,流过?泪了?”
小轻渝挠小水胡的痒:“就?有,就?有!”
胡轻侯认真思索,一般穿越者遇到科举都会张开手臂大笑,“天下英雄尽入彀中矣”,但是此?刻面?对一群不识字的报名者这句名言是不是早了些??
小水胡扯着胡轻侯的衣角,道:“姐姐,为什么不设立一个?报名的门槛?”
小轻渝用力点头:“若是报名科举收取一文钱报名费,这里?八成?的人都不会来。”
她使劲瞅姐姐:“哎呀,姐姐你还不是不会赚钱了?”然后捂住脸:“好可怕,姐姐竟然不会赚钱了?这可是几千万文的大生意啊!”
胡轻侯乜小轻渝,道:“改变命运的机会不该受到任何限制,哪怕只是一文钱,或者哪怕只是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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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名的人超出了估计,小小的学堂未必容得下,县衙的官员临时改变计划,将所有报名的人都带到了一处空地上,大声道:“就?在这里?考试!”
农庄管事带了人急急忙忙准备桌椅板凳,见一个?人就?骂一个?人:“你都不识字,考什么科举!好不容易放假,为什么不在家里?睡觉?”
被?骂的人有的乐呵呵地,参加科举与参加集市也没什么区别,重在参与,不然与人聊天都没有话题。
有人使劲瞪农庄管事的背影:“等老子当了官,第一个?就?拿你下狱!”
有人笑眯眯地道:“我?女儿科举了,我?当娘的岂能不考,不定我?就?中了呢?”
悠扬的号角声中,千余人一齐开始考试t?。
有人看着考卷,额头都是汗水,每道题都认识,然后每道题都做不出来。
有人落笔如飞,原来科举的题目这么简单,这回要当大官了,哈哈哈哈!
有人悠闲地四处张望,反正不认识字,就?是来凑热闹,若是这里?有人当了大官,以后也能攀攀关系。
张铜生笔直地坐着,眼前的题目倒不是全然不懂,但撑死只会一两道,瞧瞧别人落笔如飞,自?己哪怕做出了一两道题,照样没有机会成?为县令、郡守、州牧。
他浑身发?抖,人生最?重要的机会放在他的面?前,他却错过?了?
他不服!
张铜生转头看四周其余考生,除了那些?满头大汗或者悠闲看四周的人,他看到了好几个?异类。
就?在他几个?座位外,一个?男子直接趴在了考卷上开始睡觉,那男子是真的睡熟了,鼾声不绝。
张铜生冷笑,这是被?传奇故事洗脑的白痴,真的以为只要睡一觉,考卷就?会放光,然后题目自?动写?完了?
另一个?方向,一个?少女瞅着考卷,悠悠在算筹上点来点去,然后拿起笔写?字,再然后又继续点来点去,再写?字,周而复始。
张铜生笑了,这分明就?是算卦乱写?嘛,真以为自?己幸运无敌?
张铜生看着四周考生百态,如今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时刻,他又该怎么渡过?这次的“浩劫”,登上青云梯?
张铜生闭上了眼睛,咬紧了牙齿,事到如今,唯有兵行险招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凌厉决然的眼神中满是自?信和疯狂。
张铜生拿起笔,在考卷上写?道:“……在下一直以来都在地里?干活,兢兢业业,不曾有一丝偷懒,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如何让地里?有更高的产量上了……”
“……我?没有时间好好研读《格物道》……”
“……难道我?能够为了研读《格物道》而不顾春耕?难道我?能不在乎地里?不长庄稼?”
“……若是人人都不在意地里?的庄稼,我?们吃什么?”
“……若是有充足的时间研读《格物道》,我?相信我?一定不会比任何人差的……”
张铜生看着四周或埋头奋笔疾书,或酣睡,或无聊发?呆的考生们,心?中冷笑,就?凭这几段文字,他就?是能够交白卷考中科举!
想了想,他又在最?后加了几行字。
“伟大的黄国万岁!万岁!万万岁!”
“伟大的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就?凭这两句万岁,看哪个?审卷的夫子敢随意将他的考卷扔了。
考场另一个?角落,一个?男子平静地考试着。
作为颍川门阀子弟,他那优雅的,富有深刻含义的名字变成?了王狗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