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5章
无数人一齐伸长脖子打量胡昭。赵恒皱眉:“这是谁?”还以为是某个朝廷大官谋逆,结果是个不知名的小角色,会不会抓错了?
黄瑛都呵斥道:“闭嘴!”然后?同样不认识胡昭,忍不住看身边其余人,这个家伙是谁?
珞璐璐出列,大声道:“此人就是这次造反案的主谋,某县小吏胡昭。”
广场上无数官员怔怔地看着珞璐璐,县衙小吏?就这档次也?敢造反?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十夜皱眉,轻轻摇头?,一定?搞错了。
是不是县衙小吏,十夜不在意,这年头?有多少出名的谋士大臣不过是基层小官吏呢,瞧人家大名鼎鼎的陈群和赵俨,此刻在朝廷算老几?
但“胡昭”这个名字太过陌生了,而“胡昭”四?十岁的年纪也?实在太不像谋反的大佬啦。
十夜眼神?开?始飘忽,根据动漫原则,造反的大佬一定?是十几岁的少年啊!
比如诸葛孔明,比如周瑜,比如司马懿……
十夜想起南征断粮案被处死的司马懿,心中陡然一怔,脱口而出道:“胡昭?那不是司马懿的老师吗?”
附近好几个人问十夜:“司马懿是谁?”
“你认识?”
更有好几个官员看十夜的眼神?诡异无比。
十夜肝疼极了,沉默是金,古人诚不我欺。
人群中,荀忧和袁谦盯着十夜,没想到十夜也?认识胡昭,谣传十夜是门阀士人出身,看来颇有道理。
荀忧远远地望着胡昭,颍川名士胡昭是反贼主谋,那这谋反案无数疑点瞬间清楚了。
袁谦冷冷地看着胡昭,胡昭所图绝不可能简单。
箫笑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胡昭,嘴里问道:“确定?是此贼?”
无数官员一齐点头?,千万不要?搞错啊。
好几个官员认真看珞璐璐,一般主谋藏得极深,这么快就抓到了主谋,会不会上当?了?
珞璐璐笑了,道:“这次平乱之中冒出了十几个英雄,好几个平时不显山不露水,这一次却绽放异彩。”
“我只需要?调查这些人,很快就发现了他们?各有党羽,形迹可疑,似乎早有准备。”
“我顺藤摸瓜,一个个反贼就被抓出来了。”
一群官员点头?,再无怀疑。
本朝的谍报系统实在是太多了,查一个人的底细简单无比,分分钟就能查得底朝天。
珞璐璐轻轻拍手,道:“毫无难度。”
好几个官员看着珞璐璐微笑,当?年在集体农庄的时候不过是十四?岁的天真幼稚少女,如今办大案竟然也?麻利得紧了。
胡昭等人跪在地上,悲伤地看着珞璐璐,还以为天衣无缝,不想在专业人士手中竟然是“毫无难度”。
一个反贼长叹道:“我还以为可以仿效黄巾之乱,借平叛军功毫无嫌疑地进入朝廷中枢,不想朝廷第一个查得就是军功之臣。”
赵恒笑出了声:“自古以来过河抽板,胡老大怎么会允许别人学她的办法混入朝廷?”
四?周无数官员死死地盯着赵恒,你丫脑袋要?落地了!
赵恒毫不在意地看四?周众人:“看什么看?我错了吗?”
殷切地看胡轻侯:“老大,我错了吗?”
胡轻侯严肃地道:“没错!朕绝不可能给别人抄袭朕发家致富的机会。”
程昱和葵吹雪大笑,其实所有开?国皇帝都在努力?堵死自己成功的道路,坚决不给别人模仿的机会,却只有胡轻侯公然宣之于口。
轻渝和水胡用力?点头?,就是要?堵死别人学自己造反的途径。
珞璐璐笑道:“本官办案之时一直有一个疑问,本朝采取集体农庄制度,几乎人人被困在土地上,这反贼之间是如何联系的?”
一群官员再次点头?,同样不可思?议。
一个官员困惑地道:“是啊,铜马朝黄巾之乱是因为太平道遍布天下,张角等人又能借着行医四?处游走?,这才有天下一齐造反。”
“本朝人人都待在集体农庄,没有商号,没有游方郎中,如何勾结同党,如何互相联系?”
一群官员皱眉,只顾猜测主谋是不是紫玉罗,完全没有从破案角度考虑谋反,此刻才发现这次造反真是有无数疑点。
珞璐璐指着胡昭等人,道:“这些人个个都是衙署小吏,平日里多有为了公务跑到邻近的县城和郡府……”
一群官员叹气,狗屎!竟然是最最最落后?的口口相传!
荀忧轻轻摇头?,上次南征断粮案的时候,他就怀疑主谋潜藏在基层官员之中,没想到竟然只是个小吏。
以胡昭之才屈居小吏多年,这胡昭真是能够隐忍啊。
珞璐璐微笑着道:“所有的证据和口供证明这主谋之人就是眼前几人,绝不会错。”
蹇硕大声道:“胡昭是哪里人?”
珞璐璐道:“胡昭是颍川人。”
蹇硕大声问道:“前几日老夫如何了?”
他得意地环顾四?周,大声道:“老夫前几日就了,被抓住的主谋若在本土,定?然是颍川人!”
无数官员默默地看着蹇硕和胡昭,好些人对紫玉罗是主谋的猜测浓重了数倍。
颍川士人紫玉罗认识颍川名士胡昭很正常吧?
一群颍川士人聚拢在颍川士人自己人紫玉罗身边,密谋恢复门阀士人的荣耀,很正常吧?
这紫玉罗谋反的可能性瞬间高了几百倍。
好几个官员暗暗点头?,与紫玉罗不熟,更不清楚案件真相,但紫玉罗确实是有资格谋反的。
众目睽睽之下,胡轻侯轻轻叹息,问道:“胡昭,你为何要?谋反?”
胡昭厉声道:“物有贵贱,人亦有贵贱。”
“我等身上继承了尊贵的血脉,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天命就是我等为贵,汝颠覆朝纲,以我等为贱,这符合天理吗?”
“我等识礼仪,知尊卑,晓大义,一言一行符合天理。”
“那些平民只知道吃肉,只知道吹嘘酒量,只知道炫耀奸(淫)了几个女子,只知道生了几个儿子,这些人不是贱人,谁是贱人?”
“以士人治理天下,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人人安居乐业,鲜有罪案发生。”
“以贱人治理天下,只会兽性弥漫。不然安有红楼案?安有碰瓷案?”
胡昭傲然看着胡轻侯,虽然跪在地上,虽然身上还有受到审讯的血迹,但是他的神?情?丝毫不曾沾着惊恐和卑下,唯有无边的骄傲。
“你废儒也?好,推行格物道也?好,科举也?好,任由女官也?好,最终逃不过一个问题。”
“那就是谁是新的士人,谁是新的门阀,谁是新的官老爷,谁是新的盘剥百姓,将百姓视为鱼腩和韭菜的大老爷。”
“我等士人有儒学为根基,有道德情?操为准绳,身为割韭菜的大老爷,知道不可盘剥百姓过甚。”
“你用科举选拔的贱人们?谁有道德情?操?谁又有底线?”
“你名为皇帝,其实不过是个山贼大当?家;”
“本朝名为王朝,其实不过是一个山贼的山寨。”,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群山贼如何管理天下?”
胡昭厉声道:“天下若无士人,天下必然民不聊生!”
“我等身为士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岂能容得你祸害苍生?”
广场中,一群官员嗤笑着听着胡昭的言语,还以为是个大佬,原来是个菜鸟,言不达意,核心不明,逻辑混乱,满嘴胡话。
一个官员不屑道:“怪不得过家家般的谋反。”
一群官员点头?,一直想不通为何只有这么一点点人造反,原来真相简单极了。
炜千淡淡地道:“士人怎么会真正深入百姓,理解百姓的所求?”
不曾饿得看到半碗野菜粥眼睛闪着绿光,哪里知道安居乐业有饭吃对百姓有多大的诱惑。
佘戊戌冷冷地道:“哪怕这些人身为小吏,日常与集体农庄打交道,又哪里肯真正深入百姓,了解百姓。”
一群官员重重点头?,士人所谓的深入百姓,了解百姓,不过是走?马观花,看看百姓破烂的房子、肮脏的衣衫、瘦弱的脸。
然后?就以为已经非常理解百姓的疾苦了,真是狗屎!
燕雀轻轻发抖,慢慢地道:“以为老百姓口头t??上喊着‘必杀胡轻侯’,‘推翻黄朝’,就会言而有信,真的参与造反了?”
“不曾与老百姓相处多年,哪里知道老百姓的短视、自私、懦弱与奸诈?”
燕雀心中发抖,这些词语都是贬义词,仿佛都在印证胡昭的“贱人”二字。
她支持老百姓大都是“贱人”,当?官十余年,见过太多的垃圾贱人王八蛋了。
可是,本朝不是在努力?将贱人变成合格的人吗?本朝的贱人不是越来越少了吗?
何以死死认定?平民是贱人,士人是贵人?
难道不列举几万个士人毫无人性的例子甩在士人的脸上,这些士人就永远认为士人高贵和完美无瑕了?
燕雀死死地盯着胡昭,胡昭是名士,地位、学问、家世都在她之上,为何没有她看得明白?
一群官员纷纷摇头?,胡昭等人太不接地气了。
一个官员淡淡地道:“这个胡昭竟然盲目相信登高一呼,应者云集?”
王敬笑着道:“胡老大妖怪的效果比预料得高,世上有几个人愿意为了除妖而死?”
一群官员大笑,“胡妖女”是双刃剑,但是在朝廷的刀剑和集体农庄吃饱饭的双重影响下,“胡妖女”的威压效果明显更好。
妘鹤淡淡地道:“这些反贼以为百姓在意男女平等,以为百姓在意计划生育,以为百姓在意集体农庄,倒也?没错,确实有很多人在意。”
“但是嘴巴上在意的人与会拼命的人是两种人。”
一群官员微笑,虎头?蛇尾都不算的造反竟然是一群脑子不清醒,也?没什么见识的士人余孽纸上谈兵,愤怒之余却有更多的庆幸。
小事?情?,真的只是小事?情?。
这类士人余孽杀一个少一个,很快就会杀干净的,然后?天下就太平了。
连今认真地道:“这次未有酿成大祸,其实要?归功于本朝的数个谍报体系。”
“反贼不敢大肆宣传造反,不敢肆意召集同党,这作乱规模自然是小了。”
一群官员重重点头?,言之有理。
薛不腻嘲笑着盯着胡昭:“你以为你可以仿效胡老大在黄巾之乱中崛起,安排了大量的人手贼喊捉贼,却不想这些人分分钟被抓,更供出了你。”
“蠢货!”
胡昭听着四?周无数官员的冷嘲热讽,脸上的骄傲渐渐消失,慢慢软倒,失神?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蹇硕抓住机会,淡淡地道:“就因为你的愚蠢,浪费了主公多年的心血,罪该万死。”
胡昭大哭捶胸:“紫玉罗,是在下对不起你!”
他猛然一震,惊恐住口。
无数官员冷冷地看着胡昭,被无数人当?众嘲讽之下,弱鸡胡昭果然精神?失守,被蹇硕套出了话。
蹇硕的脸色渐渐铁青,转头?看着胡轻侯,道:“陛下,果然是紫玉罗……”
他的声音中没有得意,唯有深深的愤怒。
本朝军方二把手镇东将军紫玉罗谋反,这只是一次简单的夺(权)吗?
这是对黄朝所有门阀出身的官员将领的致命一击。
紫玉罗尚且谋反,何况其他门阀出身的官员将领?
广场中鸦雀无声,好些人神?情?慎重,本朝要?开?始对内的大清洗了?
赵恒看着四?周神?情?严肃的官员,真是鄙夷极了。
胡轻侯淡淡地道:“紫玉罗谋反……”
“这本朝的门阀出身的人那是绝对靠不住了。”
无数官员沉默,心中无奈却又认同。
如燕雀、连今般门阀子弟出身的官员轻轻发抖。
胡轻侯继续道:“门阀士人和平民子弟果然有不可逾越的鸿沟啊。”
一群门阀子弟出身的官员浑身发抖,这么重的言语都出来了,是血洗,是挖矿,还是去集体农庄种地?
好几个门阀子弟出身的官员默默祈求,没有犯罪,多半不会被杀了或者挖矿,但子子孙孙都要?在集体农庄种地了。
胡轻侯淡淡地道:“然后?,朕就上当?了。”
无数官员愕然。
胡轻侯笑了,程昱笑了,葵吹雪笑了,袁谦、荀忧、贾诩、李儒笑了。
一直满脸惶恐的胡昭慢慢地也?笑了。
他看着胡轻侯,云淡风轻:“可惜,你竟然不上当?。”
胡昭轻轻拍着身上的尘土,慢慢站了起来,平静地看着胡轻侯,又转头?看四?周的官员,淡定?地与几个认识的官员打招呼。
“袁谦,多年不见,你家几个废物纨绔可还活着?”
“荀公达,还在读《易经》吗?我与你,《易经》都是瞎扯淡,不要?读了,浪费时间。”
“这不是赵伯然吗?我还以为你死了。”
“咦,钟元常也?在?你也?在黄朝为官?老夫倒是不知道。”
胡轻侯阻止了侍卫上前将胡昭按倒在地,任由他慢悠悠与一群故交打招呼。
无数官员冷冷地看着恬淡平静的胡昭,愤怒极了,狗屎,被耍了。
胡昭招呼了许久,这才转头?笑着对胡轻侯道:“老夫倒是知道瞒不住袁谦、荀公达之流,这些人对老夫知道甚深,老夫还指望着骗过你这个白痴呢,不想竟然也?被你看破了。”
胡昭轻轻摇头?:“这次真是疏忽了,没想到只会招摇撞骗的胡轻侯胡妖女竟然是个有脑子的。”
“也?没想到区区一个小案子,胡轻侯竟然会召集天下官员一齐到洛阳听审。”
他抬头?看天,道:“看到袁谦、荀忧、钟繇等人的时候,老夫就知道老夫输了。”
“若是世上都是蹇硕这类蠢货该有多好。”
蹇硕面红耳赤,撸袖子。
好几个侍卫死死地扯住他,莫要?冲动!冷静!
胡昭长长叹息,无奈极了:“终究是与胡妖女距离太远了,看不清她的本性啊。”
“不然老夫一定?不会配合蹇蠢货的。”
胡昭轻轻拂袖,淡淡地道:“老夫还是自大了,老夫应该在家中隐秘处留下紫玉罗的书信的。”
“只是留下书信作为证据的栽赃手段太过狗血,老夫唯恐画蛇添足,这才作罢。”
他嘴角带着笑,看着胡轻侯,道:“若是可以,还请告诉紫玉罗,老夫与他无仇,栽赃与他,只是为了大局。”
“若是你怀疑紫玉罗,杀了或贬谪了紫玉罗,这黄朝的江山定?然倾覆。”
胡昭傲然环顾四?周懵懂的官员,不屑地笑。
蹇硕厉声呵斥道:“狗贼!”
“若不是陛下看穿你的奸计,本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