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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学校别的小猫小狗还有很多,但都没有这对组合来得印象深刻。不知道它们后来怎么样了,有没有分开,是不是还活着,会不会……被好心人收养了?

    一如上周前往狮王岛的流程,等到码头,很快金家的船员便找到我,确认好身份后,对方带我上了船。

    海上颠簸近一小时,游艇终于靠岸。可能早上吐过的关系,胃还没缓过来,上次明明没有反应,这次却坐得有些晕船。

    到见金辰屿时,我的脸色还是很糟糕。糟糕到甚至他和我说了两句话后就不好意思再说,忙催着人带我下去休息。

    “季老师你不要见外,就把这里当你自己家,把我和元宝当你的弟弟。”他揽着我的肩,一路到了大门口,身后跟着两个人,分别帮我拿行李和大提琴。

    用我这幅坏掉的脑子也能明白,他不过在说客气话,当不得真。

    “我一定会尽心教导小少爷,对得起金先生给我的这份工资。”他予我以场面话,我以场面话报之。

    金家的橄榄枝,也算递得正好。一来团里乱糟糟的,辛经理虽不是被我打伤,但多少有我的关系,对方背景比我硬,再待下去也没有意思;二来我正愁没办法接近冉青庄,如今上了岛,同在一处工作,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有机会接触;三来……金家给的工资很高,冯管家说我不可能找到更好的了,确实也是如此。

    “我父母比较忙,有什么事你就和我说,但如果找不到我的话,也可以和冯叔说,或者……和冉青庄说,反正你们熟。”金辰屿笑着拍了拍我的肩,将我送上了车。

    他分明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字里行间却别有一股老江湖的调调,什么都喜欢拐弯抹角,什么都喜欢试探猜忌,和他说两句话,比和别人说一天话都累。

    狮王岛一共分了两个区域,东边是赌场和豪华五星级酒店,西边则是金家人活动居住的场所。这里的“金家人”,包括但不限于金辰屿他们一家子四口。

    距离古堡五百米,是一栋白旧的方楼,供工人们使用,也就是我上次来住的地方。离得稍远一些,两公里左右,还有一栋新一点现代一点的红楼,供集团内部人员使用。我如今要住的,便是这栋红楼。

    车还没停稳,便见楼前小跑来一名染着黄头发的年轻人,穿着件涂鸦款的黑色卫衣,长得很小,瞧着可能连二十都不到。

    他替我拉开车门,随后立在车边中气十足地做着自我介绍:“您辛苦了,我是被派来带您熟悉环境的菠萝仔,您叫我菠萝就好!”

    我怔然看着他,有些被他的气势震慑:“啊,你好,菠……菠萝……”

    对方兴许看出我的勉强,挠了挠头道:“算了,要不然您叫我阿桥吧,我本名叫陈桥。”

    我大大松了口气,这次很顺畅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陈桥一手拖着我的行李,一手背着我的大提琴,领我进了红楼。我想自己拿,被他言辞拒绝了,那表情,好像不让他拿就是看不起他似的。

    这些混江湖的,真是难懂。

    “这栋楼就跟公司宿舍楼一样,有的家里离得远,就会住这边,但也不是所有人都住,很多都在崇海有房的,嫌弃岛上太无聊。”电梯上行过程中,陈桥尽职地与我介绍这边的情况。

    “楼里有食堂,也可以打电话让他们送上门,味道不错的。这栋楼一共十八层,一半下是小弟们的住处,都是合宿上下铺,一半上都会随机分配给公司的高层,供他们上岛居住。”

    “因为嫂子您跟我们幺哥的关系,所以就给您直接安排在幺哥一起了,他那套房是个套间,两个卧室呢,你们想一起睡一起,不想一起偶尔分开也挺清净……”

    我打断他:“你叫我什么?”

    他眨了眨眼,无辜道:“嫂子?”

    我被这两个字砸得不轻,震惊过后,又觉得好笑。

    “别这么叫我。”这岛上看来是有些无聊,我和冉青庄那点事这么快竟然就传开了,“叫我季柠就好。”

    “哦哦,好的柠哥!”陈桥飞速改了口。

    用密码开了门,陈桥让我先进,自己则在后边关门。

    可能也就是个暂居点的关系,偌大的客厅内除了散落的一些健身器材,并没有别的什么个人物品。

    将我的行李拖到其中一间房后,陈桥给我讲解了房内部分电器的使用方法,又替我录入了门锁指纹,一切都交代完了,刚要走,被我叫住了。

    “等等,冉青庄……在岛上吗?”

    陈桥扶着门,讪讪笑了笑道:“不好意思啊柠哥,我这个级别还没法知道幺哥的行程。”

    是我唐突,考虑不周了。

    “没事了,你走吧。”

    陈桥应了声,带上门离去。

    卧室与我在崇海租的房差不多大,干净整洁,窗外景色很好,放眼都是郁郁葱葱。

    整理得差不多的时候,我听到外头门锁响动,知道是冉青庄回来了,顿时便紧张起来。

    屏息听着屋外动静,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这会儿出去。

    可能纠结了有十分钟,我往衣服上擦了擦汗湿的掌心,推开门快步走出。

    冉青庄掀衣服的动作一顿,看了看我,很快又接着动作脱去上衣,脖子上用皮绳穿过的一枚银戒指跟着晃了两晃。

    上回太黑,看不太真切,这回大白天的,他身上的累累伤痕越发触目惊心。

    我住进来这么大的事,他应该一早就知道了,不然也不会这么镇定。只是,知不知道是一回事,高不高兴又是另一回事了。

    将衣服丢到沙发上,他揉着脖颈,往我这边直直走来。

    我不自觉咽了口唾沫,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到了面前,他垂着眼,一幅居高临下的样子,睨着比他矮许多的我道:“别挡道。”

    我这才发现自己是挡住了他去浴室的路,忙往边上挪了一大步。

    “抱歉。”

    位置变换的关系,让我得以看到他的背。他的背上还有未消退的青紫痕迹,像是被棍棒打的。我猜,这应该就是上次他坏了规矩的责罚了。

    忽然,冉青庄停下脚步,我以为他是不悦我放肆的目光,他却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为什么要接受这份工作?”

    因为很多,但我觉得他可能没兴趣听,也不会理解。于是挑了最无懈可击,也是最简单直白的说。

    “因为给的钱多。”

    闻言,冉青庄当即发出一声冷嗤:“因为钱多。”他重复着,转过身,眼里含冰道,“你真是为了钱什么都能做啊。”

    可能本来面对他就虚,我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不光是在讲眼前的事。

    “……我很需要钱。”

    冉青庄道:“你的事,我没兴趣知道。”

    我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你老实听话,不说不该说的,我们就能和平共处。记住,别挡我的道。”说完,他回身继续往浴室走去。

    我追了他几步,急急表明自己的立场:“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我、我可以帮你,就像上次那样替你打掩护。你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和我说的。”

    冉青庄走进浴室,也不理我,好像完全没听到我的话。

    浴室里很快传出水声,盯着紧闭的玻璃门,我叹了口气,转身看到沙发上散落的衣服,过去一件件抖开,重新叠放整齐,这才起身回自己的房间。

    第8章

    季柠,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的大提琴课被安排在每天下午,金元宝小少爷上完英语课之后。

    他这年纪学琴其实有些晚了,但金家让他学琴,想来也不是奔着学成音乐家去的。学得怎么样是其次,陶冶情操、培养艺术鉴赏力才是主要。

    起初一小时,金小少爷对大提琴兴趣正浓,我教得尽心,他学得高兴。可随着时间推移,重复的动作多了,他便开始不耐烦起来。

    学琴并非一蹴而就,一开始的新鲜感消失后,就必须靠着勤奋与汗水支撑,热爱与毅力维系,才能很好地坚持下去。小少爷显然既没有毅力,也缺乏爱,大提琴并不是他非坚持不可的事物。

    在他撒泼耍赖手疼肚子饿要吃小点心后,我不得不停止今天的教学,让冯管家给他呈上点心和牛奶,暂作休息。

    可能也知道自己做法不对,他有心讨好我,特地将点心盘里最大、最漂亮的一块蛋糕给了我,还主动与我聊天,似乎想拉近彼此的关系。

    也是到这会儿我才知道,他长这么大竟从来没有离过岛,甚至也没去过学校,所有教育都在这座城堡里进行。

    “爸爸说,出去会被怪兽抓走。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哥哥就被怪兽抓走过,到现在肩膀上还有个好大的疤呢。”金元宝晃荡着双脚,吃着小饼干,嘴里含糊道。

    “怪兽?”这事我好像听南弦说过,金辰屿七八岁的时候遭仇家绑架,虽然后来被救回来了,但金家损失惨重,死了不少人,金大公子也受了重伤,在医院住了许久。

    大儿子差点遭遇不测,在小儿子身上谨慎点,也就不难理解了。

    “多亏了铮叔,要不是他救了哥哥,哥哥就要被怪兽吃掉了。”怕我听不懂,他又多补一句,“铮叔就是老幺的爸爸。”

    端起茶杯的动作微微停顿,我怕自己理解错了,特地问了一句:“老幺……就是高高的,头发短短的,这里有纹身的那个吗?”我指了指自己脖子的位置。

    “对啊,就是他。铮叔是我爸爸的好兄弟,他为了救哥哥死掉了,哥哥说,老幺以后也是我们的好兄弟。”金元宝撅了噘嘴,一脸惆怅,“但他都不和我玩,我不喜欢他。”

    冉青庄的爸爸为了救金辰屿死了?

    我好像有些明白冉青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年纪轻轻就能成为合联集团的高层人员了。

    铮叔是冉青庄的父亲,他早年便依附于金家,与当时合联集团的“教父”金斐盛称兄道弟混江湖。后来金斐盛可能风头太过,遭了仇家报复,让人绑去了他儿子。

    中间如何不知,想必是经过一番激烈营救,最终铮叔为了救金辰屿不幸身死,冉青庄至此成了孤儿。

    冉青庄一定是靠着这层关系受了金斐盛的另眼相看,金辰屿也因此才会扶持他成为亲信。

    如此看来,因为我的关系他才会走了歪道,这个猜测基本就坐实了。

    如果我没举报他和林笙,他不会被退学,他毕业了能去考警校,能成为他想成为的人,根本不会再和金家有关联。

    是我害了他,真的是我害了他……

    没滋没味地陪金小少爷吃完点心,他突然就困起来,一个劲儿打呵欠。冯管家不等小少爷吩咐,便让女佣带他回去睡觉。

    我头一天上班,琴弦还没拉热乎就下班了,多少让人有些不安。

    冯管家可能看出来了,宽慰我道:“季老师不用负担太大,一切以小少爷高兴为主。他喜欢您就教他,他不想学了,您安心休息就好。”

    果真是大户人家,花巨资请家教,不为学有所成,只为开心乐意。

    “季老师刚上岛,这两天可以让人带你多走走,熟悉下环境。”

    冯管家说完,亲自送我出了门。

    一个多小时前送我过来的黑色商务车仍停在老位置,陈桥正在车里打瞌睡。被我敲了车窗,慌里慌张惊醒,嘴角还留着哈喇子。

    “柠哥,这么快就好啦?”他下车帮我将琴塞进后备箱,掏出手机看了眼道,“不是说要五点吗?这才三点。”

    “小少爷困了,去睡了。”我道。

    想到冯管家的话,上了车后,我询问陈桥是否能充当向导,带我游览下狮王岛的景观。他拍着胸脯答应下来,叫我保管放心,他一定做好向导工作,让我乐而忘返。

    第一个景点,便是岛上最高处的一座灯塔。

    灯塔高耸在陡峭山崖上,望下去是一片青翠山林,这个高度,登上灯塔想必可以望得更远,巡视整座岛屿,甚至周边海域也不是什么难事。

    “到晚上,灯塔上的探照灯就会亮起。柠哥你看到那些人了吗?他们会拿望远镜一遍遍地检查海面和岛上,确保不会有耗子上来。”陈桥指着灯塔上站岗的两个人道。

    我当然不会傻傻以为他口中的“耗子”是真的生物学上的意思。光头也将冉青庄称为过“耗子”,这应该是那些在夜晚乱窜、目的不明、试图躲避岛上巡查的人的代称。

    我忍不住问:“如果发现耗子,会怎么样?”

    陈桥双手环胸,认真思索片刻,道:“应该会抓起来沉海吧。”

    我心中一凛,顿觉这个景点索然无味起来。

    “开玩笑啦,柠哥你表情好严肃哦。”陈桥忽地哈哈大笑,“我瞎说的,我也不知道,我纹上这串数字才一年,还没有见过谁不要命地偷摸上岛过。”说着,他背过身,提起上衣,冲我露出腰间的四个黑色数字。

    1113,和冉青庄的0417并不一样。

    我裹着外套,迎着海风,往灯塔边上的一座小教堂走去。

    “你这个是什么意思?你们每个人的纹身都是自己选的数字吗?”

    陈桥放下衣摆,追上我道:“对啊,自己瞎选,反正也没人管。我的是生日啦,其他人有的是幸运数字,有的是家人生日,还有结婚纪念日的,反正什么的都有。”

    陈桥说,一开始他们其实并没有需要纹身的硬性规矩,只是金斐盛虎口有个数字“8”的纹身,其他人为了拍老大马屁,便都去效仿,在自己身上纹上数字。一传十十传百,到后面就成了他们组织约定成俗的一样传统,也成了一种标志。

    “冉青庄脖子上的数字是什么意思?”

    陈桥惊讶道:“幺哥没跟你说过吗?”

    我将手轻轻按在教堂的木门上,闻言用着尽可能自然的语气道:“他不太和我说这些。”

    “也是啦,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说就不说吧。”陈桥道,“那个好像是他加入公司的日期。”

    是他成为“老幺”,成为曾经最痛恨不屑的那类人的……日期。

    教堂不是很大,统共也就六排座椅,可能太久没人来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灰尘的味道。

    陈桥打了两个喷嚏,受不了地推开了耶稣像旁边的一扇小窗。

    气流立即穿过小窗往门外涌去,狭管效应下,发丝被狂风吹乱,我眯着眼看向窗外,发现它正对大海,外头是一幅油画般的湛蓝海面。

    “远远看着像不像墙上挂着一幅画?这幅画很有名的,是岛上的网红打卡点呢。”陈桥介绍道。

    能在死前看到这么美的风景,可能是老天对我诚心悔过的奖赏吧。

    我对着小窗拍了张照,打算集齐九张发个动态。

    看完了西边的主要景观,陈桥本还想带我去东边的赌场长长见识,但我看天色已晚,就约着下次。

    陈桥也不勉强,下山后便驱车将我送回了红楼。

    我一进门,发现冉青庄已经在家,正在客厅健身。

    他并不关心是谁进来了,也没抬头,始终心无旁骛地做着俯卧撑。身上的黑色背心已经湿透,汗水不断地从他毛孔中渗出,随着肌肉纹理缓慢行走,跨过山丘低谷,最终因地心引力砸向地板。

    “啪”,好像都能听到声儿。

    怕打扰到他,我放轻动作,蹑手蹑脚背着琴进到卧室,将大提琴放好后,又以同样小心的姿态开门出来,去到浴室。

    这套房只有一个浴室,所以我和冉青庄是共用的。他的洗漱用品放左边,我的就放右边。

    揉搓着肥皂,仔细洗完手,忽然瞥见洗手台左边摆放着一枚戒指。是昨天才看到过的,冉青庄用皮绳穿着戴在身上的银戒指。

    我知道我不该碰,但鬼使神差地,当我回过神时,那枚戒指已经在我手里了。

    银色的戒身微微泛黑,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表面有一圈复杂的花纹,内圈……

    我缓缓转到内圈,两个嵌刻进戒身的字母映入眼帘——L.S。

    林笙。

    照理说,他该受到与冉青庄一样的待遇,甚至……对他我应该比冉青庄更愧疚才对,毕竟我那样下作是为了抢夺了他的名额。

    但我没有办法……

    怔忪地抬手按在心口。

    没办法什么?脑海里像是有一团恼人的雾,牢牢遮住正确答案,怎么驱赶都不散。

    “你在做什么?”

    背后突然出现的声音叫我吓了一大跳,手一抖,戒指落进洗手台,骨碌碌滑向下水口。

    洗手盆是最原始的那种用橡皮塞的款式,平时不蓄水时,便将塞子放到一边,要蓄水了再塞上,也没有防漏网。戒指要是掉下去了,就再难找回。

    我徒劳地伸手去捞,反应却还是慢了一步,戒指落进下水口,转眼没了踪影。

    我傻在那里,心里正乱作一团,冉青庄扯着我的后领把我粗暴地掀到一边,急切地将手指探进下水口,似乎是想确认戒指有没有卡在水管里。

    但他注定失望,戒指早就顺着水管掉下去,除非砸开洗手盆,破开管道,不然绝无可能找到。

    他掏了一阵,也认清现实,双手颓然地撑在洗手台两侧,垂着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我这就去联系维修工,让他把管道砸开。所有的损坏我来赔偿,你先不要急。”

    我慌忙去掏口袋里的手机,陈桥给过我大楼维修工的联系方式,我记着的,马上打给对方,很快就能把戒指取出来了……

    “季柠,你到底要做什么?”在我翻找电话号码的时候,冉青庄忽然叹了一口气,用着堪称平静的语气问道。

    我握住手机,一下愣住,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又有点害怕,总觉得他现在这个状态很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恐怕随时随地下一秒就会爆发,把我撕成碎片。

    “对不起,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诚恳地向他认错,指尖犹犹豫豫,颤抖着想要碰触他的胳膊。

    然而还没碰上,暴风雨就来了。

    手机甩出去老远,冉青庄反扣住我的胳膊,五指抓住我的头发,用着不容反抗的力道将我揿在了洗手台上。

    “你他妈到底要做什么?”冉青庄又问了一遍,语气截然不同,显是已经怒到了极致。

    第9章

    好狠,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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