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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与队友碰拳庆祝后,冉青庄穿过人群往场下走去。

    汗水成串自他鬓角发根滑落,脖子里全是汗,领口一圈都湿了。

    他大口喘息着,一屁股坐到观众席上,撩起t恤下摆粗鲁地擦了把脸,露出的小腹肌肉紧实,相当有料。

    怎么都没人给他送水?他出这么多汗,一定要及时补充水分的……

    我扫了眼场边,迟迟不见人给冉青庄送水,忍不住皱了眉。

    低头看了眼自己受伤的膝盖,我回头对林笙道:“我……我去趟小卖部。”

    他笑着点头,与我道别。

    小卖部离操场不算远,但对受伤的我来说,那是个非常恐怖的距离。走到那里时我看了眼自己的膝盖,发现凝结的伤口又渗出了一点血。

    咬了咬牙,我没多做休息,买完水就一瘸一拐地往冉青庄所在的观众席赶去,想尽快将水送到对方手里。

    然而还不等我走近,透过人群见到的一幕便让我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冉青庄仰头大口喝水,林笙坐在他身旁,一边笑看着他,一边替他扇风解热。两人不知道聊了什么,冉青庄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一拳捶在林笙肩上。两人看起来姿态亲密,异常熟稔。

    他们才是一类人……

    一个宛如太阳,一个好似月亮。

    而我,只是一朵像小丑一样的云。

    握着水的那只手垂落身侧,瓶身压着掌心的伤口,升起一片绵绵的刺痛。

    我拖着脚步转身朝相反方向离去,路过一个刚跑完一百米的低年级学弟,将水送给了对方。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同类和同类才会在一起。像冉青庄这样的人,眼里自然只会看到和他一样的发光体。他会喜欢林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他没有道理不喜欢的。

    就和飞蛾会被光吸引,我们也总会被那些优秀的人吸引。他会喜欢上他的,这是迟早的事。可以说是一种命中注定,也可以说是一种既定的命运。逃不开,挣不脱,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已经书写好了结局。

    我是被痛醒的。

    剧烈的头痛在短时间内将睡意一扫而空,我在床上不断变换着姿势,试图减轻痛苦,但都无济于事。

    最后我只能蜷缩在被子里,徒劳地从口中发出疼痛的低吟,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有十分钟,也可能只有两分钟,那股折磨我的剧痛才渐渐消失。

    从床上坐起身,发现自己背上冒着层薄薄的细汗,连睡衣都微微汗湿了。

    梦里的一切还很清晰,连膝盖上的伤痛都因为现实中的疼痛变得格外真实。

    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我扶着额,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温开水,喝完了躺回床上想继续睡,又怎么也睡不着了。

    拿出手机,翻到通讯录里林笙的名字,盯着看了两分钟,又给放下了。

    手机屏幕朝下,扣在床上,我翻了个身,整张脸埋进被子里,头脑彻底放空。

    算了,太麻烦的事暂时还是不要想了,感觉脑容量快不够了。

    那之后的几天,我和冉青庄的相处都很微妙,介于僵硬与尴尬之间。

    当然,僵硬是我,尴尬也是我,冉青庄其实没什么变化,一如既往的冷淡,早上出门很晚才回来,一般和我碰不到头。

    岛上氛围开始变得紧张起来,安检更严密,巡逻更勤快,也不允许随意离岛了。如果一定要离岛,需要说明离岛缘由,两人一组行动,变相互相监视。

    不是没有人抱怨,结果直接就被孔檀关小黑屋审问,关了三天,出来后人都傻了,让做什么做什么,再不敢随意置喙大公子的决策。

    “大公子也是为了大家好,内鬼不除,岛上一天不能安宁。”麻薯和我说这些时,全然没有觉得任何不妥,甚至还责怪那人太不懂事,“这种人就该好好查查,不然谁知道他有没有问题?”

    陈桥出事后,麻薯彻底接替他的工作,开始日常接送我上下课,充当我在岛上的生活助理。

    与陈桥不同,麻薯几乎将金家、将金辰屿当做自己的信仰,全然认可对方的每个决定,不会质疑,也不容别人质疑。

    我和他总是话不投机,往往没聊两句就开始出现分歧,渐渐地就不怎么聊了。

    也是到这时我才意识到,我从上岛就开始接触的冉青庄与陈桥,虽然外表很像那么回事,但其实内在并不那么像真正的社团成员。麻薯才是典型的门徒走狗,而岛上大部分人,都是他这样的。

    上完了课,照例陪小少爷用下午茶。一边吃点心一边听小朋友说些奇奇怪怪的日常烦恼,虽然大多都很让人摸不着头脑,但也别有一番乐趣。

    “哥哥说,有小偷想偷东西,所以要好好派人看住。”金元宝晃着两条小短腿,一口咬下叉子上的蜜瓜,得意道,“但他们不知道,他们都拦不住我,我有秘密通道,可以去任何地方。”

    岛上防卫升级,城堡里自然也不遑多让,安保人员多到几乎要用“拥挤”形容。

    我一个外人无所谓,金元宝却很烦恼,觉得人多了很不自在。

    因为不想让一大帮人跟着,他甚至半夜会利用自己房间的秘密通道偷偷跑到厨房偷东西吃。

    他把这种行为当做一种冒险,为从未被人抓获感到自豪,并乐此不疲。

    “你知道……小偷想偷什么吗?”我尽量问得随意。

    记得金夫人生日宴那天,冉青庄半夜无故出现在城堡附近,惊动了孔檀,这才误闯入我的房间。合情合理的推测,他是想潜进城堡里。而这种情节放到电影中,不是刺杀就是偷盗。基于冉青庄的隐藏身份,我更倾向于后者。

    加上上次阿咪事件中,我一透露出城堡密道的消息,他就显出异常的兴趣。十有八九,有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他知道在哪里,但没办法拿到。

    拿到了……说不定这一切就能结束。

    “不知道啊,哥哥没告诉我。”金元宝咬着勺子道,“但应该是在书房吧?书房好多好多人看着呢,平时我都不能随便进去,被爸爸知道会被他骂。”

    书房?倒不是个令人意外的地点。

    做决定只用了两秒:“元宝,练琴是不是很没有意思?”

    金元宝略微迟疑,不敢看我:“我喜欢老师,但练琴是挺没意思的,和我一开始想的不太一样。”

    我笑了笑,提议道:“那以后,我们不要练琴了,用那个……”我指了指右侧墙壁上遮挡着密道入口的巨大油画,道,“来玩捉迷藏吧?但你不好告诉别人,要是让第三个人知道,我就不能再呆在岛上了。”

    要是让第三个人知道,我只能去沉海了。

    小男孩眼眸一亮,兴奋道:“老师是说,我们偷偷进密道玩捉迷藏?不上课了?”

    我点点头:“嗯,不上课了,你不喜欢,我们就不上了。”

    我不知道还能为冉青庄做点什么,但如果可以摸清城堡中的密道,说不定对他会有帮助。

    既然已没有退路,便只能努力披荆斩棘,拓出一条前路。

    第43章

    这幻觉也太逼真了

    深夜,我听到外头动静,知道是冉青庄回来了。

    他有个习惯,回来第一时间要先洗澡。我等了会儿,确定他已经进了浴室,这才推开卧室门出去。

    屋子里都是监控,实在很不方便,所幸浴室里还有一块净土,不然真不知道两个人要怎么沟通。

    我开门进浴室时,冉青庄正在脱衣服,感受到气流的一瞬间便停下动作,目光犀利地射向我。

    叫大型食肉动物瞄准的惊惧感扑面而来,我被钉在原地,心脏重重一跳,几乎要跃出胸膛。

    但很快,在看清是我后,冉青庄那满身紧绷、蓄满力道的肌肉便一点点化开,眼里的杀性也急速消退。他微微拧眉,脱掉衣服,露着精壮的上身,转身打开了淋浴房的花洒。

    他一言不发,靠到墙上,耐心等着我自己开口解释,同时从裤兜里摸出烟盒,在我面前吞云吐雾起来。

    后脊抵住门板,我掌心汗湿,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就这么僵持了半支烟的功夫,冉青庄先忍不住了,将烟灰抖落到马桶里,打破沉默道:“什么事?”

    我暗暗握了握拳头,走过去,凑到他面前,用着极小的声音问:“你确定这里没有任何监听或者监控设备是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这事内容太过敏感,就算得他确认,我仍然不敢大声,只将身体更挨向他,用着接近气音的音量道:“如果……如果我被金辰屿当做内鬼抓住,你有办法和我撇清关系安然脱身吗?”

    冉青庄闻言半眯起眼,露出一点迷惑的表情。

    “你想做什么?”

    “我和你是多年未见、旧情复燃的老情人,这些年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你完全不知道我除了乐团的工作还有另一个身份。我从一开始就在利用你,对你所有的讨好,不过是想从你身上套取合联集团的内部消息。”我握住他夹烟的那只手,用拇指指腹轻轻刮擦他的手背,“或者也不需要解释,让他们查,毕竟我很清白,这些年又的确和你没有交集,从我这边是查不出任何东西的。你只要咬死了说不知道我想做什么,他们就没办法动你。”

    他没有管我在说什么,只是用另一只手一把攥住我的衣襟,将我拽向他,嘴上一味地重复:“你想做什么?”除了咬字更重,其余都没有变化。

    我姿势别扭地仰头注视他,都到了这个地步,也打算彻底敞开天窗说亮话。

    “我会想办法把密道地图画给你,有了它,你就能更方便的行事了。”

    冉青庄终于把我说的话前后关系理顺,怔然了片刻,松开我的衣襟。扫到另一只手,发现我仍握着,一抬手给挣开了,随后将烟头丢进了身旁抽水马桶,很快给出答案。

    “不需要。”他一口回绝,靠回墙上,“我说过的话你为什么总是不听?你把密道地图画给我?怎么画,自己走一遍?上次没被人发现是你运气好,你觉得你次次都有这样的好运吗?”

    我已经将各种可能都想过一遍,他说的我当然也有想到。

    “我会很小心不牵连到你,如果被人发现,我就说是在陪小少爷玩游戏。我之前就经常陪他玩捉迷藏,秘密通道也确实是他主动告知的,他们要是不信,最糟糕不过我被拉去喂鲨鱼,你还是可以全身而退的。”

    “你不许去。”冉青庄根本没有考虑我在说什么,只是全然的否定,一点不松口。

    他若是说自己还有别的打算也就罢了,如今这样,倒像是无意中被我正中了他的下一步。

    他十有八九也想到了从密道入手,却一直不得其门而入,正束手无策,我突然主动请缨了,照理这是天赐的好机会,他却没有办法心安理得让我涉险。

    我抿了下唇,没有和他争论的打算:“我已经决定了。”

    金辰屿的确没法一一杀光身边的人来清除内鬼,但他仍然可以通过各种排除法将冉青庄这只隐藏在身边的老鼠抓出来。一切不过时间早晚的问题,或许是今天,或许是明天,他总是会暴露的。越待下去就越危险,金辰屿不揪出内鬼绝不会罢休,这甚至已经紧迫到了争分夺秒的地步。

    冉青庄额角青筋浮现,怒瞪着我,连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不行!你给我马上走,明天就离开这里!”

    我笑起来:“嗯,等我做完这件事就走,一定走。”

    他完全不明白我怎么还能笑出来,他简直快被我气死了。

    “季柠!”

    我怕他声音太大,外面也要听到,忙伸出手指抵在他唇上。

    “我不要紧的,你可以尽情差使我,利用我,让我帮你做事,没有关系的。”食指与无名指落在他柔软的唇峰上,我盯着那处,轻声道,“你忘了我是怎么对你的吗?我为了一点奖学金害你退学,害你和林笙分开,我就是个卑鄙小人,你有什么好顾忌的?”

    “记住你是来做什么的,记住你是谁。”

    冉青庄浑身一振,扯下我的手,紧紧攥在掌心,咬牙道:“你可能会死。”

    “我不在乎。”仔细想想,这或许也是老天的安排。设计让我得病,让我们重遇,让我为他在最后做点什么,好赎那过去的罪。这件事就必须是我,其他人都不行。这是宿命,也是必然。

    “那你在乎什么?”

    我抬眼与他对视,望进他漆黑的眸子里,那里酝酿着浓烈的情绪,好似被汹涌的暗潮席卷,终于从内部开始瓦解的冰面,寸寸龟裂,不复以往的平静。

    “我在乎你最后能不能活着。”

    包裹着手指的力道更重了,我睫毛轻颤了下,还没来得及喊疼,冉青庄就又松开了。

    我只当是我们已经说好了,说明白了,冲他微微笑了笑,转身就要走。

    才到门口,胳膊再次被拽住,拖拉着向后,回过神时,背脊抵住潮湿的瓷砖,身前冉青庄已经压了上来。

    他吻住我的唇,凶猛地,毫不温柔地撕咬着,仿佛恨极了我,恨不得能将我饮血啖肉,撕成一条条的拆吃入腹。

    我吃惊地睁大眼眸,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脑子完全宕机,混乱不堪。

    怎么……难道继失忆后我又开始产生幻觉了?

    但如果是幻觉,这幻觉也太逼真了。

    不好意思,有点短小,明天争取更多点

    第44章

    你真的很喜欢道歉

    指尖陷进手臂结实的肌肉里,我半仰着头,艰难承受冉青庄狂风暴雨般的掠夺,呼吸渐渐困难起来。

    “唔……”膝盖发颤,我没用地抵着墙慢慢往下滑,被冉青庄发现了,揽住后腰又给托起来。

    松开我的唇,他粗喘着,一时只是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大口呼吸着,也只是看着他,没法儿说话。

    不是幻觉,这竟然不是幻觉。

    我们明明刚才还在谈正事,很正的正事,怎么突然就亲起来了?冉青庄吻我之前我说了什么?

    我记得是……我在乎你最后能不能活着。这话有什么问题?我反正是肯定要死的,在乎的可不就只剩他了吗?

    但……等等,他是不知道我要死的,也不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赎罪。在他看来,我做那么危险的事,致自己生死于度外,几次三番的帮他,完全不求回报,只可能是因为……我喜欢他。

    我混沌的大脑尚没来得及想清楚,冉青庄按下我的后颈,与我额头相抵,叹息着道:“季柠,千万别死。”

    他没有解释,也没继续这种亲昵的行为,我想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吻我。危险的环境,浓烈的情绪,加上一点点误会,大概率是触发了所谓“吊桥效应”。

    无需追根问底,更不用放在心上,等离开这里,造成错觉的因素消失了,不用我提点,他自己就会离我远远的了。

    一定是这样。

    肯定是这样。

    “嗯。”我闭了闭眼,摒弃杂念,答应他,“我一定小心。”

    金辰屿与金斐盛从明天起正好有三天不在岛上,冉青庄认为这是最佳的行动机会。

    往日授课,除了金辰屿,也就冯管家会在课程结束后过来送个茶点。冉青庄以防万一,将我进入密道的时间控制在20至30分钟左右,一旦到时间,我就必须回去。

    “我会设法引开冯管家。”冉青庄道,“但是西边的安保一向是孔檀负责,我要是做得太明显,恐怕会引起他的怀疑,所以你一定不能在里面待太久。”

    我点头一一记下,让他放心。

    第二天是个阳光晴朗的好天气,好到让我甚至有种做什么都会一帆风顺的感觉。

    金家父子一早便离了岛,金元宝说原本他也想跟着去的,结果金辰屿怎么都不肯带他一起。他气得不行,哭得眼都肿了,和我说话的时候眼眶还有些微微泛红。

    “爸爸都同意的,说只要哥哥也同意了,他就带我出去看看,结果哥哥说什么也不同意。”小孩儿气鼓鼓地在前头走着,手掌一路抚过粗糙的墙面。

    “你不是说外面有怪兽吗?他们可能也是怕你被怪兽抓走。”我一边与他对话,一边暗自记下每个岔口。

    “可他们就不怕怪兽。怪兽为什么只抓小孩子?”

    “可能是小孩子比较好抓吧。”

    金元宝停住身形,回头忽地冲我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才没有,我就不好抓,老师你来追我吧!”说着拔腿就跑,在黑暗的密道内畅通无阻,不一会儿就跑出老远。

    我赶紧追上去,手电一直打在前方,生怕将人跟丢。

    “元宝,慢点……”我压着声音,很快就跑得气喘吁吁。上一次这么跑,可能还要追溯到我的学生时代。

    就这么跑了十来分钟,我追不动了,弯下腰,撑着膝盖叫停。

    “我们……我们回去吧。”

    金元宝本来都没影儿了,我此话一出,忽然就从不远处的一个岔路口探出头来。

    “这么快啊?”说是这样说,但还是乖乖往我这边走来。

    我喘匀了气,摸摸他的脑袋,与他一道往回走。

    “要是被人发现我们偷偷溜进来,我们以后就不能这么玩了。”

    金元宝仰起头,问:“那回去还练琴吗?”

    “不练总要做点什么,你想做什么?”

    他沉吟片刻,道:“我喜欢看你拉大提琴。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拉大提琴的样子好好看啊,所以才会跟妈妈说要学琴,想不到学琴这么麻烦。”他挽住我的胳膊,撒娇似的轻晃,“回去你练琴给我看吧。”

    面对他天真无邪的笑颜,心间不禁产生一丝罪恶感,自然是他说什么是什么。

    从密道出来后,我立马将画复原,看了眼依靠在门口的大提琴,确认没人进来过,这才彻底放下心。

    剩下的时间,金元宝都坐在我身旁的地上,抱着个抱枕,将下巴搁在上头,一脸认真地看我拉琴。

    拉了几首曲子后,我感到脚边一重,低头看去,只见他歪斜着倒向我,双唇微张,睡得香甜。

    我将大提琴暂时靠到一旁,小心放平他,再抽出他怀里的抱枕垫在脑袋下面,做完这一切,我重新架好琴,又拉了两首相对和缓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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