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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在古代遇上了同行,黑夫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他没有感觉到这些“派出所民警”丝毫善意,他们咋呼呼地将黑夫、季婴一围,兵器凑到了身前数尺处。

    有了帮手后,那湖阳亭长气势更盛,他用审讯嫌疑犯的口吻道:“汝等是何许人也?可有验、传?”

    平头老百姓就是比当官的低一等,没办法,黑夫和季婴只好又交出自己的“身份证”“介绍信”让他检查了一遍。

    湖阳亭长只是随意一看,便冷笑了起来:“原来只是两个去县城服役的小士伍,也敢与我当道叫板!”

    他看不起二人卑微的身份,扬起头道:“这盗贼,真是汝等擒获的?”

    季婴回答道:“好叫亭长知晓,是我二人协力擒拿,正要送往县城交付官府。”

    湖阳亭长眼珠一转,让人取来他的二尺板牍和绳索,官气十足地说道:“我身为一亭之长,逐捕盗贼是我的职责。”

    他指着旁边那三名被缚盗贼道:“既然此案在本亭发生,理当由我来审讯、押送,汝二人不是要去县城服役么?且速去,这贼人,交给我便好……”

    黑夫和季婴面面相觑,对亭长的要求感到愕然,季婴连忙凑到黑夫耳边道:“这湖阳亭长莫不是想要抢你我功劳,千万别答应!若是他自行押解贼人去县城,那两万多钱,就与吾等无关了!”

    黑夫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秦国的重赏制度,使得对首级、功劳的争夺十分剧烈,在家里时,他可没少听大哥衷说起,在战场上,有时为了争抢一个首级,袍泽之间便能拔刃相向!更别说平时了。这亭长肯定在打三名贼人的主意,若从了他,到手的巨赏就要飞了!

    于是黑夫抱拳道:“此去县城也不远,吾等自行押解便可,不劳亭长费心了。”

    季婴也嚷嚷起来:“没错,亭长请回罢!让那商贾随吾等去一趟县城作证即可。”

    “此事岂由尔等说了算?”

    湖阳亭长脸色一板,正要动怒,他的副手,那个身材矮小,手持弓箭的求盗却眼珠一转,在他耳边低语一番。亭长这才压住火气,绕着那三名贼人走了一圈后,不屑地说道:“盗贼狡猾,武艺了得,就靠你二人,也能将其制服?我不信!”

    同时,那求盗又朝那商贾使了个眼色,商贾是湖阳亭人,与亭长、求盗熟识,顿时了然。

    他便将黑夫、季婴拉到一边,对他们说道:“二位壮士,做人勿要太贪,湖阳亭长听闻有盗,便带着亭中求盗、亭卒大老远赶来,没有功劳,亦有苦劳,岂能让他们白跑一趟?”

    黑夫冷冷道:“那当如何?”

    商人露出笑脸:“反正贼有三人,不如便与亭中众人分了!就说是共同擒获的,何如?”

    他话才说完,季婴便低声骂道:“好你个忘恩负义的奸商,好心救了你,你却想来坑吾等,方才黑夫兄弟豁出性命死斗,靠本事擒拿的贼人,凭什么分给别人?想都别想!”

    被季婴喷了一脸口水,那商贾老好人做不成,只得灰溜溜地退了回去。

    商洽未果,湖阳亭长也露出了凶恶的面目,一挥手,他手下的求盗、亭卒又手持武器逼了上来,吓了季婴一跳:“君欲何为?”

    湖阳亭长冷冷道:“将贼人交予我!汝等自行离开,不然……”说着扬起了手中板牍、绳索,这是要武力抢夺了。

    季婴有些怕了,他回头看了看黑夫,想让他拿个主意。

    黑夫没动声色,他一直在思索该怎么办。

    离家前,老实巴交的大哥衷对他一再嘱咐,出门在外,凡事要忍让,休要与人口角私斗,尤其是不能得罪有爵的官吏。

    这湖阳亭长虽然只是斗食小吏,毕竟是个官,按照秦律,平民与官吏动手,不管占理不占理,都要论罪,一旦服刑,这辈子就算完了。

    可湖阳亭长那趾高气扬的模样,又让黑夫气不打一出来。不管是将贼人拱手相送,还是与亭长等人分功,他都不甘心。

    该怎么办?黑夫陷入了两难。

    恰在此时,他却看到道路上有一辆马车缓缓驶来,车上染着黑红相间的漆,两匹马一黑一白,不正是昨夜与他们同在一个客舍中那位“大夫”的车驾么?

    黑夫顿时眼前一亮。

    “若是真遇到了冤屈,最好的办法,就是报官!”这是大哥反复交待他的话,事到如今,黑夫也只剩下这个办法了。

    他立刻瞅了个空子,猛地撞开了求盗、亭卒们的包围圈,往外一窜,跑到路中央张开双臂,拦下了马车!

    亭长、商贾、季婴等人被这变故惊呆,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那车夫也没料到会有人拦路,连忙拉住缰绳,马车在黑夫面前数尺外勉强停下,车夫破口大骂道:“哪里来的竖子,竟敢当涂拦道,你可知这是谁的车?”

    “自然知道!”

    黑夫这会也不讲究,在满是尘土的道路中央行礼,高声大喊道:“小人有冤情,还望大夫做主!”

    过了一会,马车的竹帘缓缓掀开,里面露出了一只手持竹卷的手,还有一中年人的面容,他束冠深衣,唇上两撇矢状浓须,脚穿锦履,的确是位文质彬彬的官吏。

    文吏看了黑夫一眼,缓缓问道:“汝有何冤情?且道来。”

    黑夫道:“小人是前往县城服役士伍,昨夜与大夫同宿于客舍。今早与同袍结伴而行,路遇盗贼劫杀商贾,便上前阻止,擒获三名贼人,正想送去县城交付官府,谁料……”

    这时候那亭长等人也来到路心,黑夫便指着他道:“谁料当地湖阳亭长欲夺取贼人,将功劳占为己有!”

    说完这话,黑夫心里怦怦直跳,他只希望,自己没有赌错,眼前的这位文吏大夫,是个能明断是非的好官!

    “上吏明察!”

    湖阳亭长十分慌乱,眼前这位大夫他是认得的,连忙下拜连连顿首:“下吏只是按照惯例询问一番,并无夺功骗赏之意!这士伍,他是诬告!”

    双方争执不下,那马车上的大夫倒是不急,他一手捏着竹卷,一手摸着唇上胡须,目光在黑夫、亭长二人中间来回游移,又瞧了瞧其他人等,以及三名被五花大绑的盗贼,很快便有了主意。

    “孰真孰假,汝等押解案犯,随本吏去县里走一趟,便知晓了。”

    末了,他才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此案在我职权之内,我乃安陆县狱掾,喜!”

    第0007章

    喜

    这天日暮时分,安陆县官寺,县狱正堂内,安陆县丞终于结束一天的办公,将头从堆积如山的简牍中抬起来,就在他拍打酸痛的脖颈时,便听门口小吏来报,说是狱掾喜回来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

    县丞顿时大喜过望,连忙整了整衣冠,竟打算亲自出门相迎。

    秦国制度,县以县令为长官,治于县寺,铜印黑绶、秩六百石。县丞为次官,治于县狱,铜印黄绶、秩四百石。

    县丞的职责是辅佐县令管理政务,相当于后世的副县长兼法院院长。而狱掾,只是县丞之下分管诉讼刑狱的属吏,相当于法庭庭长,作为上司,实在没必要亲自出迎。

    但安陆县丞却很清楚,这位“喜”非一般下属可比,此人在安陆县当了许多年的文书、令吏,素有干练之称,后来又调任邻近的鄢县做狱掾,负责法律解答和法律执行,秉公执法的名声甚至传回安陆来。

    秦王政十五年时,喜又投笔从戎,参加了秦国攻赵国之役,戍守平阳,立下功劳,从不更升为第五级的“大夫”,当然,此大夫与春秋时的大夫不是一个概念,只是一个不算高的中等爵位罢了。随后,喜又被南郡太守平调回治安极差的安陆县任狱掾,希望他能约束不法。

    几年来,虽然喜工作兢兢业业,手里没有一起冤案发生,但也没什么亮眼的事迹,所以安陆县丞一开始也把他当作寻常下属看待。

    直到今年七月份,喜的母亲病逝,喜回乡安葬服丧。两个多月里,没了喜的协助,县丞愕然发现,自己的工作,居然比以前重了三倍不止!其他属吏治狱、封诊、爰书,也没有喜办的妥帖,还出了不少纰漏。

    想想也对,放眼整个安陆县,上哪去找像喜这样,能将整部秦律一笔一划抄写下来,并倒背如流的循吏?

    安陆县丞醒悟过来,原来,喜才是他治理安陆刑狱的左膀右臂啊,可怠慢不得。

    出门后,县丞大老远看见喜的身影,便大笑道:“本丞总算将君盼来了!”

    “下吏岂敢让县丞亲迎,真是折杀我也。”

    喜是秦昭王四十五年生人,今年三十六岁,头发黝黑束冠,唇上两撇矢状胡,身穿窄袖深衣,标准的文吏打扮,见县丞亲迎,他连忙作揖,口称不敢。

    县丞将喜扶起,发现他还是老样子,衣服里常常放着一卷竹简,好方便吃饭、乘车时翻阅,手指上永远沾着墨汁,谁知道他一天要抄写多少律令?

    “喜君真是一点没变啊。”县丞心中感慨。

    二人携手返回堂上,县丞对喜家里的丧事唏嘘了一番,喜却早就从丧母之痛中走出来了。这个工作狂没有与上司多做寒暄,而是单刀直入,谈及了今天途径湖阳亭时遇到的案子,同时问县丞,当由谁来负责?

    县丞皱起眉来,此事涉及一个亭长知法犯法,有些棘手,再加上这两个月他忙于案牍,巴不得喜回来分担点工作,便捋着胡须道:“既然是君途中遇到的案件,那士伍黑夫也是向君自告,便由君来审理,如何?”

    “喜决不推辞!”

    喜这个人没什么爱好,就是对审案、抄秦律情有独钟,任何疑难案件都能迎刃而解。两个多月没有接触刑狱,喜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他就像一把生锈的钢刀,急需一场案件来磨砺一番。

    不过,刨除那亭长的官吏身份,今天遇到的这场案子并不复杂,对于如何审理,喜早有方略,便向县丞请示道:

    “在我看来,此案可以一分为二。第一,是商贾鲍自告盗贼劫掠案。第二,是士伍黑夫、季婴自告湖阳亭长、求盗等欲夺功骗赏案……只有确定前案盗贼罪行、被执经过,后案才能审理。”

    和后世打官司差不多,秦国的诉讼、审讯皆有固定流程,一起案件想要进入这个流程,首先必须有人告发,才能作为一场审讯的开端。若是受害人自己告发,则为“自告”,相当于后世的“原告”。

    喜又说,如今三名盗贼已被系于县狱,并安排了医者为受伤的贼人疗伤止血。两案的自告者、被告者也统统被他带了回来,很快就可以正式开案!

    “喜君真是雷厉风行,君办事,我放心。”县丞十分满意,便安心地当起了甩手掌柜,让喜自行抉择……

    ……

    喜告别县丞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到自己办公的屋子,他的两名下属,令吏“怒”和狱吏“乐”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他的下属取名也是凑巧,乐常对怒说,再找个叫“哀”的人来做文书,他们这个小官署就凑齐“喜怒哀乐”四种情感了。

    喜却没工夫说笑,他一边在案上写着“封诊式”,也就是此案的审讯原则、程序,一边说道:“汝等当知,讯狱开始前,先要确定案犯和自告者的姓名、身份、籍贯。”

    二人点头:“这是自然。”

    喜便安排道:“怒,你面凶声厉,让人胆寒,便负责去询问三名盗贼,稍稍威吓一番。”

    “乐,你面善声悦,便负责去询问三名自告者,使其勿要惊慌,安心等待讯狱。”

    怒和乐连忙称是,从知道上司回来起,他们便明白,自己加班加点的苦日子又来了,好在这位狱掾喜办案经验丰富,对付什么样的人该用什么法子,统统了然于胸。

    “至于那湖阳亭长和求盗等人……”

    喜停下了笔,抬起头,冷冷说道:“身为亭长,却知法犯法,可见是个胆大妄为之人,听说他家中还有些背景,汝等恐怕应付不来,就让我去亲自会会他。”

    怒、乐二人唯唯应诺,说自己明日一早就去办这些事。

    “明早?”

    喜却摇了摇头道:“看来本官不在这两月里,汝等懈怠不少啊。”

    他站起身,开始训导二人:“早在商君变法之时,便要求官府必须处置完当日公务,不可拖延过夜!”

    怒、乐二人头皮发麻,这位上司最敬佩的人就是商君了,凡事皆喜欢效仿,言必称之。

    果然,喜又手指朝上,引用了一句商鞅的话。

    “商君曰,以日治者王,以夜治者强,以宿治者削!”

    当天能把政务都处理完的国家,就能在天下称王;拖到当夜处理完,国家也能强大;但如果拖过了夜,明天再办,这样的国家就削弱了!

    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吾等地方区区小吏,虽不敢说所做的事能助大王王天下,也不敢说能使秦国强盛。但至少,不能因为吾等的懈怠,致使国家削弱……”

    怒和乐面面相觑,不就是加班么,怎么扯到国家大事上去了?

    其实还有一句话,喜没有明说。

    他已经听说了,这犯案的湖阳亭长,竟是县左尉(公安局副局长)的侄儿!

    秦国制度,大县置右、左二尉,主辑盗、兵役。左尉是安陆县里第四大的官,位列喜之上,县丞之所以将此案交由喜来审理,就是怕与左尉结仇啊。

    左尉一家在安陆县很有背景,广结宾客,倘若喜不能迅速办理此案,恐怕夜长梦多,给人以上下其手、徇私舞弊的空间!

    如此想着,喜便抄起案上的笔、削,大步走了出去。

    “不必等到明天,怒、乐,汝等立刻随我出门,连夜审讯!”

    ……

    PS:喜的生平见《编年纪》

    两个小吏的名致敬《国家宝藏》,不过真正的喜恐怕是个很认真的工作狂,不会是撒贝宁演的那样逗趣。

    第0008章

    咱们法庭上见

    另一边,黑夫和季婴自打来到安陆县城后,就被狱吏带到县狱安置,不过不是牢房,而是县狱的客舍,据说这是专门给他们这类“自告”准备的。房间不大,却还算干净,地上是两床稻草垫,可以让他们歇息,不过不能随意走动,上溷轩(厕所)都得有人盯着,一日两餐都有供应——当然,都只是最粗糙的粝米。

    季婴很不安,黑夫闭目养神时,他一直在来回踱步,担心这担心那,过了一会突然问道:

    “黑夫兄弟,你说那位喜大夫,能秉公办案么?”

    “应该能吧……”黑夫躺在稻草垫上漫不经心地回答。

    听到“喜”自报名号时,他也是微微一惊,记得前世电视节目里说,云梦秦简最大的发现,还不是“黑夫”写给家里那封信,而是名为“喜”的安陆县官吏棺材里满满当当的秦律摘抄,这为考古学家打开了通向秦代的大门……

    除了散落的那一千多枚喜亲手抄录的简牍外,棺椁内竟再无其他值钱的陪葬品,可见,这是一位多么热爱自己的工作的公务员啊。

    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枉法吧?

    说来可笑,事到如今,黑夫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秦律的公平正义上了。

    天色已黑,二人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料,外面却忽然有人推门而入!

    黑夫连忙起身,微弱的光从外面撒入,却见是一个面色和蔼的皂衣小吏,手持笔、削,其装束打扮,简直是兵马俑里那尊“文吏俑”的翻版。

    见季婴、黑夫向他行礼,小吏便笑呵呵地说道:“不必多礼,我只是一区区斗食小吏,不算个官,汝等坐下说话。”

    于是黑夫与季婴便跪坐在稻草垫上,这位自称“乐”的狱吏坐于他们对面,在案上放好一个固定竹简的小木架,点亮膏油灯,打了个哈欠后,开始了例行的询问。

    询问的事情,无非是黑夫和季婴的姓名、身份、籍贯,最重要是,他们之前有没有犯罪前科!

    “没有,绝没有!”季婴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黑夫也说,自家有兄弟三人,皆是良民士伍,没有做过任何不法之事。

    “没有便好。”乐脸上笑嘻嘻,可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若是有前罪而故意隐瞒,等县丞知会乡、里得知后,对尔等可大为不利啊!”

    二人依然说自己没犯过法,乐才带过不提。

    过了一会,黑夫没忍住,问道:“上吏,我二人是来县里服役的,最后期限是十月初一,若是误了役期……”

    乐给他吃了颗定心丸:“服役之事不必操心,县丞已向县尉那边发去文书,说明情形,汝等好好配合审案即可。”

    乐又告诉他们,今日询问的信息被记录下来后,会发往他们的原籍进行核查,并要求乡、里以书面形式进行答复,就叫做“爰书”。不仅原告如此,被告那边也是这个流程,等他们身份都确认无误后,就会开始正式的审讯了。

    黑夫道:“敢问上吏,大概何日能审讯?”

    乐笑道:“盗贼供认的籍贯并不远,就在邻县,爰书来回只需两日,不出意外的话,三日后便能开始讯狱。到时候,汝等作为自告,要与所告之人对薄公堂,说明案发经过,列举人证、物证,再相互诘问……”

    黑夫一愣,哈?感情这秦国审案,是让被告原告互怼,法院默默旁听,再做出决断。

    到时候,打官司的双方还得扮演自己的律师,唇枪舌剑一番?

    这倒是黑夫没想到的,他对古代审案的印象,就是各种古装电视剧里的青天大老爷惊堂木一拍,手臂粗的板子往犯人身上打去……

    末了,那小吏乐离开时,还撂下了一句话。

    “届时,汝等只需据实陈述,万万不可说谎!切记,切记!”

    等房门再度闭上后,季婴开始发愁,因为他虽然听乡中小吏科普过一些律法,尤其对犯了什么事要罚款多少记得很清楚,但却从未与人诉讼,对薄公堂。

    “怎么办?”他看向黑夫,问道。

    “凉拌!”

    黑夫却倒头便睡。

    由此看来,这秦国不愧是以法家闻名于世,审起案来一板一眼,有自己的规矩,而不是按照官吏个人喜好胡来。

    且不说这件事己方占理,就说他前世在警官学院时,可是上过刑讯课的,还去法院旁听过许多次,不就是跟被告对质么,怕个鸟!

    一时间,黑夫竟期待起三日后的“讯狱”来。

    ……

    在一般人想象中,古代的审案,大概是这样的:

    县衙外,人山人海,大堂之上,写有“明镜高悬”四个字的匾额高挂正中,下面端坐着县令老爷,头戴乌纱帽,堂下摆着龙虎狗三把铡刀。当人犯被押上来时,两旁衙役高喊“威武”,青天大老爷便“啪”地一拍惊堂木,指着人犯道:“先打他三百杀威棒!”……

    然而到了“讯狱”,也就是法庭上见那一日,黑夫看到的情景却是这样的:

    这场审讯并没有放在县寺衙门,而是安排在一墙之隔的县狱,县狱内里是牢狱,外面是正堂。从外表来看,就是个狭小的庭院,一点没有官府应有的气派,只是那些石子铺成的路面,连落叶都清扫得干干净净。

    进入正堂后,黑夫发现这里也没有可以让人击鼓鸣冤的地方,更不对外开放,一扇“罘罳”,也就是土制的屏风挡在人口处,上面涂成白色,又用墨写着几行秦国篆字。

    黑夫本来就识字,不然哪能到军营里还可以给家里写信?却见上面写的是篇名为《为吏之道》的文章。

    “凡为吏之道,必精洁正直,慎谨坚固,审悉无私,微密纤察,安静毋苛,审当赏罚……”

    然后就是什么“五善”“五失”……这是秦国对大小官吏的要求,翻译成白话文,就是要廉洁奉公,忠于职守,禁止假公济私,要亲近百姓,做官要为百姓除害兴利之类的,应该和《中共领导干部廉洁从政若干准则》里的内容差不多。

    总之,看得黑夫发愣,这还是传说中的“暴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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