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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然而那里门前,却仍挡着一个人!正是方才组织里民围堵的里监门,名为“仲绳”。

    仲绳是除了里正、田典外,盲山里的第三号人物,但若论年纪辈分,比那二人还要大几分。又因为曾服过戍卒之役,去过很远很远的外地,见识更广,和秦吏打交道的经验也更足。

    方才他过来取武器,打算分发给乡亲们,却不料黑夫等人竟如此大胆,直接走出来了,仲绳不由微微发怔。

    眼看里民被黑夫吓唬得让开了路,就要走到里门边,仲绳急忙过去,大声阻止道:

    “二三子,别上当!”

    仲绳指着黑夫道:“这亭长在骗汝等,里正早就和我说过了,只要是收买了被掠卖来的女子,那就是死路一条!至于其他人,也要被连坐,最轻也要做城旦!万万不能放他们离开!”

    第0087章

    最后的依仗

    “万万不能放他们离开!”

    众人闻言,顿时色变,尤其是买了掠卖女子的那几户人家,更是率先回过头来,用不善的眼神看向黑夫。

    黑夫见状不妙,连忙喊道:“里监门在骗人!律令有言,只要自首,便能减轻处罚!汝等若能助我将里监门,还有购买了女子的人捉住,更能减轻罪行!不至于死!”

    这依然是假话,但黑夫现在要做的,就是寄希望于盲山里众人因为各自要受的惩罚不同,开始起内讧。

    但他还是高估了这穷乡僻壤对秦律的畏惧程度。

    有人犹豫了,有人迟疑了,但没有人听黑夫的话,迈出第一步。对自己的族人、邻居动手,总比对陌生人同仇敌忾需要更大的勇气。

    反倒是那里监门仲绳,索性爬到了旁边的一个瓦屋顶上,振臂大呼起来。

    “这狗亭长在挑拨吾等,千万别上当!若是吾等内讧,放了他们离开,那便是全族遭殃。不如将这些亭卒统统杀了!反正盲山里偏僻,事后也无人知晓!”

    黑夫却大笑道:“我早已将此事告知了县官,我若迟迟不归,官府定会追究,从县乡派兵来镇压。到时候等待汝等的,便不是群盗罪了,而是要夷三族的谋逆罪!全里两百多人一个都跑不掉!”

    仲绳凶相毕露:“那又如何,就算亡命到楚地去,也比在这全族等死强!”

    他也够光棍,已经想出了杀人亡命,举族逃走的主意。

    黑夫顿时色变,若外面这群人真听了他的话,不管不顾的话,自己这次,还真就凶多吉少了……

    他连忙举起手弩,瞄准了里监门,想要射人先射马,不料却被无数双高举着的手拦住了视线!

    杀官亡命,这个念头,像是疯长的藤蔓,在众人脑海里逐渐壮大。

    面前一张张脸也开始扭曲变形,对着黑夫和众亭卒高声呼喊道:“杀了他们!”

    此时此刻,在族灭的威胁下,这些人连里吏、田典的性命都不顾了,有几个性子急的,甚至已经抬起手中的尖耒、木耜,就要朝黑夫招呼过来!

    黑夫连忙往后一退,与众人形成了一个圆阵,把那几个没有战斗力的女子护在中间。

    她们没有哭泣,只是冷漠地看着周围全体暴徒化的里民,只似乎早已习惯,只是眼中绝望越来越深。而利咸、东门豹,还有季婴,都已经咬紧牙关,死死握着武器,准备进行一场力量悬殊的死战!

    十余步外,屋顶上的里监门仲绳张狂的哈哈大笑起来:“这位亭长,你所说的律令虽严,却远在县城,能奈我何?能奈我何?”

    话音刚末,便有弓弦在里门外绷响,有箭矢凌空射来,从背后,直接射穿了里监门的咽喉!

    ……

    方才还在大声嘶喊、煽动里民杀官亡命的里监门仲绳,不可思议地低下头,看着穿透自己咽喉的那根箭矢。

    箭簇是青铜铸造的菱形,上面凝着朱红色的血滴……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出来的却不是话语,而是鲜血,从伤口处不断冒了出来,一开始是血沫,慢慢却变成了潺潺溪流。

    而后,仲绳就失去了平衡,轰然倒下,从他站立的瓦屋屋顶上翻了几翻,滚落下来,砸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盲山里两百多口人,就这样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的里监门被一支腾空而来的箭射死,众人茫然四顾,却找不到是谁在哪射出了箭。

    唯一的线索,便是突然响起的一声铜哨……

    哔!

    哨音在紧闭着的里门外响起。

    哔!

    相隔没多久,哨音又在左边的桑林响起!

    接着,瓦屋后、小桥旁,每隔一会,墙外就会响起一声尖锐刺耳的哨响!

    一时间,整个盲山里,仿佛都被这铜哨声包围了一般!

    里民们十分紧张,四下张望,面色里带着恐惧。

    他们不怕站在面前的黑夫几人,却更怕这不知隐藏在何处、究竟有多少人的暗箭。

    唯独黑夫听着这哨音,明白了过来。

    “小陶这小子,没走啊!”

    这神出鬼没的箭,这机灵的铜哨,一听就知道,是那个结巴青年的手笔。

    一个人,却演得跟十个人似的,这小子,不但箭射的准,脑子也够聪明。

    黑夫没料到,他们最后的依仗,已不是秦律的威严,而是自己进门前留下的一着后手。

    这戏剧性的反转,让他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就对着群龙无首后惶恐而慌乱的里民们大声道:

    “方才只是试试汝等是否有自首认罪之心,实话告诉汝等罢,我其实早就在外面,埋伏了整整一屯的弓箭手!”

    “一屯的弓手!”

    里民们大惊,那可足足有五十个人了,居然都藏在外面?如今唯一的聪明人死了,他们根本无从分辨真伪。

    乘着里民陷入混乱之际,黑夫便指着里监门的尸体,瞪圆了眼睛喝令道:

    “负隅顽抗者,这就是下场!”

    “二三子,若认为自己无罪,那就速速协助本亭长,将那些买了掠卖女子的人抓起来,自首活命的机会只有一次,再不抓紧,可就没了!”

    ……

    次日清晨,当涢水乡游徼叔武带着县城的令吏乐,以及三四十个来自安陆县各亭的亭长、求盗、亭卒,气喘吁吁地赶到盲山里时,便看到了让他今生难忘的离奇场景……

    盲山里里墙内的柱子、树桩上,用树藤、麻绳、腰带,密密麻麻地绑了百八十人。除了十几个年纪还小的孩子,被掠卖来的女子们在里门外看着,盲山里所有成人,竟都束手就擒!

    而被叔武挖坑,接下这起棘手案子的湖阳亭亭长黑夫,此时正潇洒地坐在里墙瓦檐上,他手里把玩着弩机,和搭箭张弓的小陶一起,监视着里门内的百余名男女,让他们不敢有半点妄动。

    “这……这是如何做到的?”

    虽然已听去求援的季婴说了事情梗概,但叔武依然无法相信眼前的景象。

    二百多口人啊,至少有几十个丁壮,而黑夫只带了五六个人来,难道他们真能以一敌十,将盲山里全族拿下么?

    “只是畏惧秦律威严,故束手自缚而已。”黑夫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仿佛这不算什么似的。

    事实上,昨天,在里监门被小陶射死后,黑夫便虚张声势,以墙外埋伏着的“一屯弓手”为威胁,骗得盲山里众人内讧。

    那些自认为无罪的人家,与买了女子的人家,邻里之间大打出手,打得鼻青脸肿,最后将那些人统统绑了起来。

    而后,黑夫又变了脸色,卸下了众人的农具,用弩机逼迫他们也将自己绑起来,这才有了眼前的这一幕。

    中国之后两千年的历史无数次证明了,当胆气消散,没有必死的决心后,几百人向十几人拱手投降,是常有的事。

    但叔武带来的那几个县吏、亭长哪里见识过这场面,也被面前的情形惊呆。

    从令吏乐开始,到那几名亭长、求盗,都不顾叔武嫉妒铁青的脸色,开始一个劲地夸赞黑夫手段了得,同时也抱歉地说:“吾等来迟一步。”

    黑夫一宿没睡,眼睛有些发红。

    他看着墙内那几家被绑住的犯罪暴民,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没了昔日虐待女子时的威风,等待他们的,将会是《秦律》无情却又公正的审判。

    又看看墙外的被掠卖女子们,在清晨的阳光下,鸢鸢恢复了小女孩的模样,躺在她父亲的怀里说着梦话,只是眉头微皱,眼泪凝结在面颊上,似是想起了不愉快的事。

    而饱受摧残的疯女人酝,也被不知谁人扎了一顶花草冠戴在她头上,盖住了被殴打留下的可怖疤痕,她呆呆地看着天际的晨曦,渐渐露出了微笑……

    “是啊。”

    黑夫在众人或畏惧,或感激,或钦佩的目光中,喃喃自语道:

    “正义可能会迟到……”

    “但永远不会缺席!”

    第0088章

    罪与罚

    秦王政二十一年,四月下旬,立夏刚过,安陆县天气一日热过一日。蝼蝈在繁茂的草丛里鸣叫,蚯蚓从土中钻出,家家户户的菜圃里,王瓜生长,苦菜开花,一副繁夏盛景。

    而位于县城的官寺区,空气中也散发着烦躁不安。

    县狱中,狱吏狱卒们神情紧张地在牢狱外站岗,每个半个时辰就要派人进去巡视一番,因为里面关满了还未判刑的犯人。

    天气炎热,牢房空间狭小,散发出难闻的味道。这百八十名案犯,或者说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百姓,此刻都愁眉苦脸地坐在稻秸上,为他们曾做过的事而后悔。

    狱卒们则在议论纷纷,光靠自己这十多人,看住他们就不太容易,那个小亭长,是怎么带着五个人就把整个里的人都抓住的?

    一墙之隔的大堂上,县丞也在忧心忡忡地看着令吏们拿着律文争论不休,心里则暗暗骂道:“都怪那湖阳亭长,只是让他去找一个被掠卖的女子,却将整个里的人都抓回来了,这下让我如何收场!”

    此时,距离震惊全县的盲山里事件已经过去月余。

    这起案子牵扯人员众多,所以从县丞到令吏,安陆县的法官们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熬了许多个通宵,才把被掠卖女子的籍贯,盲山里众人的罪行、过错都一一厘清。

    但最难办的事情还在后面,盲山里众人在里吏带领下,多次收买来历不明的掠卖女子,并相互包庇,在黑夫亭长调查时恶意围堵,甚至有杀官亡命的意向,这些罪行是洗不掉的。

    但这样一来,问题就出现了,该怎么判?轻判还是重判?

    “既然罪行已经明了,依律照办便是。”

    狱掾喜的态度明确,照章办事!

    但县丞依然有些犹豫。

    “喜君,此事与寻常案件还不同,关乎百八十人性命,不可不慎啊。”

    喜正色道:“县丞,秦律里,从未有过因犯罪者人数众多,而从宽处置的先例!当年商君执政变法之初,有公族不奉法而私斗,被惩处者数以百计,杀得人头滚滚,渭水色赤。今王九年时,嫪毐谋逆,其本人被车裂夷族,其舍人数千人,也统统罚没家产,迁之于蜀郡边远之地……”

    “数千人尚且罚之,何况百余人?”

    “安陆区区小县,哪能与商君、大王相提并论。”

    县丞带着些商量的口气道:“狱掾,除了几名主犯外,其余人等,可否按照自首来算,减轻其罪责?”

    “县丞,盲山里诸人根本没想着自首认罪,只是煽动他们杀官逃亡的里监门被射杀后,才在黑夫亭长的威慑下束手就擒而已。”

    喜依然寸步不让,既然证据口供显示众人并非自首,那便不能网开一面!

    在他看来,执法和违法的碰撞,只有输赢,没有怜悯!

    县丞说服不了这个固执的下属,气得跺了跺脚。他很清楚,若是一板一眼地按照律法来,还不知要死几人、罚几人。

    到时候,这个案件必将震惊南郡,甚至惊动廷尉,成为今年全国最典型的大案。他这县丞非但不会受到褒奖,还会因为治下不严,普法不善,导致出了这么大的窟窿,遭到参劾,就算不受惩罚,也会在履历上留下尴尬的一笔。

    正因如此,判决才一拖再拖,县丞请示了郡丞,那边却迟迟不回复消息,真是要急死人了。

    好在,待到四月快结束时,南郡的命令终于姗姗来迟。

    县丞没想到,郡上的回复,竟然和喜是意见一模一样,就四个字:

    必惩不贷!

    原来,南郡这些天也没闲着。根据安陆县被掠女子的供词,郡丞从江陵城里派出了几名干练的令吏,顺藤摸瓜,最终在竟陵县将专门拐卖年少男女的一伙人一网打尽,曾经诱拐了鸢鸢的那个“老妪”也在其中。

    在突击审讯后,郡丞才愕然发现,原来这个团伙是一个家族作案,其触手竟遍布南郡。与过去几年间,南郡各县上百起人口失踪案有关。失踪的多是少年少女,女子被卖到穷乡僻壤,男子甚至有被卖到魏国、楚国去为奴的!

    竟然涉及到人口外流!这还了得?于是郡丞在判了那些拐卖者全体死刑的同时,还决定发文书到安陆县,要求将此案办成死案!办成典型,以告诫全郡百姓!

    既然郡上也是这么说,心有点软的县丞便无可奈何,他仰天长叹一声后,便让狱掾喜等人抓紧给犯人们定罪。

    ……

    “盲山里里正,身为里吏,知法犯法,包庇里人,与掠卖者暗中往来,带头收买女子,并多次强、奸女子鸢,何论?”

    厅堂内,令吏乐负责记录,因为涉案人员太多,他们必须先把每个人的罪名定下来,再送去给县丞宣读。

    狱掾喜负责厘定罪犯的刑罚,他虽然将秦律倒背如流,但为了精确不犯错,还是得在堆积成山的律令里找出《盗律》《杂律》来,按照相应的律条判处。

    “盲山里里正峰,罪大恶极。按照《盗律》第九条,掠卖人,磔;知人略卖人而与贾,与同罪。其罪当死,再加上强、奸等罪名,当判车裂!其家眷明知里正犯法而不告发,还协助拘禁被卖女子鸢,也当连坐,罚没财产。男子斩趾,为城旦;女子黥面,为隶妾!”

    乐连忙记下来,又对着下一个名问道:“田典何论?”

    “田典未参与买卖人口,罪稍轻,但渎职、包庇之罪不可免。削除爵位,罚没家产,斩趾为城旦,其家人耐为城旦舂!”

    至于那个号召里民杀官亡命的里监门,虽然人已经死了,但既然敢喊出这口号,就要做好被挫骨扬灰的准备,他那腐臭的尸骨要挖出来,补上一个车裂之刑,他的家人也全部沦为城旦舂。

    在喜接下来的判决里,那几家明知是被掠女子还出钱购买的人家,也纷纷被处以磔刑。残忍虐待了被拐卖女子酝,并把她关到猪圈的兄弟三人,其中一个因弩伤不治而死,剩下两人,又追加了强、奸,贼伤人两项罪名,三罪并罚,混到了一个车裂的待遇。

    总的算下来,盲山里有三人被处车裂,十人磔刑。

    乐按照喜的判决,用朱笔在简牍上的名册里一口气勾掉了13个人名,不免有些手抖,毕竟轻轻一勾,都是一条人命啊。

    他暗暗想道:“法不容情,这句话放到狱掾身上真是恰当啊,我可要小心翼翼,此生都不要犯法,以免落到狱掾手里……”

    不过,喜还真有网开一面的地方。

    除了主动要求离开的四名女子外,那些许多年前也购买了女子的人家,因为被掠女子死活不承认自己是被掠卖的,而免除了一死。

    原来,在秦国,案件也具有适用时效,超过十年的案子,官府不再受理。并且,一起刑事案件想要进入诉讼程序,前提是有人告发,若当事人不告发,便不受理,相当于后世的“不告不理”。

    所以,那些被掠卖来多年,已经生儿育女的女子只要不表明自己的身份,不主动告发现如今的家人,那就不构成诉讼程序。

    喜知道,若是他追查到底,甚至用一用刑,绝对能把陈年旧事统统挖出来,判那些人死罪。

    但在犹豫之后,他还是没把律令的网绳延伸扩大。

    他是干吏,但并不是个酷吏。

    他忠诚地按照律令办案,却也有自己做人的底线。

    何况,这并不意味着那些人无罪,此案涉及到整个盲山里的共同犯法,按照秦律的什伍连坐制度,只要是成年男女,有一个算一个,都被连坐问责。

    更严重的是,他们还涉嫌攻击官吏,甚至喊出了亡入楚国的口号……这是最致命的一点,事后想想,若他们能按照黑夫建议的,随他自首,也不至于落到这个下场。

    四月份的最后一天,正好赶上判决之日,因为犯法者太多,只能每家派一名主犯来旁听,就这样,也将整个县狱大堂站得密密麻麻。

    看着这么多的案犯,就连安陆县丞也不由头皮发麻,读鞫(jū)时声音都有些沙哑。

    最终判下来,除了13名主犯被判处死刑外,其余人等,几乎全部沦为刑徒!

    重的几十人受肉刑做城旦舂,轻的上百人也做了鬼薪、白粲,三五年内是别想恢复自由身了。只有三户人家是住在里外很远处的猎户,被证明没有参与此事,才逃过一劫。

    父母都劳改去了,没有成年的孩子,则由隐官收纳,待其成年后再让他们作为士伍或者仆役,安置到各地去。

    覆巢之下无完卵,如此判下来,盲山里相当于一窝全灭,大家都去做了刑徒,这个里的建制都可以直接取消了。

    这也意味着,今年安陆县的官吏,除了县工师因为多了百余刑徒隶臣妾,可以鼓掌大笑外,其余的县令、户曹、乡啬夫,都要愁眉苦脸了,作为有秩官吏上计考核最重要的内容:户口,今年可能会不增反降!

    安陆县的户口增长本来就不快,只是能勉强维持生活的样子,哪经受得起如此重创。

    所以对于办下此案的黑夫,对于依律判决的喜,县中诸吏,虽然明面上都得支持、夸奖,可背地里早就骂开了……

    “破家的亭长,灭门的狱掾!”

    第0089章

    善恶对错

    五月初一,再次站在盲山里简陋的里门前,黑夫心情有些复杂。

    或许是觉得今年户口肯定无法达标,在审判结果下达到乡里后,涢水乡的乡啬夫破罐破摔,干脆下令,让人去将盲山里该没收的牲畜、财物统统席卷一空后,就一把火将这个里聚烧掉算了!

    反正那地方要走很远才能抵达,如今建制都没了,留着屋舍,也是给亡命的山贼当巢穴。

    这项任务,当然又落到了当地亭长的身上……

    故地重游,湖阳亭众人也有些感慨,这是他们赴任以来,遇到最凶险的一起案子,若非小陶及时将那煽动杀官亡命者射死,还不知会怎样呢?或许已经被砸成肉泥了,事后想想,心有余悸。

    进去绕了一圈,他们发现,曾经还算有点人烟气息的里聚变得空无一人,麻雀落于灶上,找不到主人的黄狗四处乱跑,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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