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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因为黑夫脑子里,一直都是槐木死时的场景,那支伸出去,想要抓住什么的手……

    黑夫心里堵得慌,但作为指挥者,他当时又不可能亲自去陷阵冲锋,这真是一个让人无法释怀的抉择,这真是一个残酷的时代,古来征战几人回?

    所以,黑夫非得为死者做点什么,才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

    就好像他前世,在某本里看到的一句话。

    野心归野心。

    良心是良心!

    黑夫想攀上李斯父子,让野心肆意绽放,开花结果。

    他也想保留良心,揣在怀里,不要让自己忘记自己是谁,来自何方,为何而奋斗。

    “我为了掌握自己的命运而战。”

    “我为了带着你们回家而战!”

    ……

    ps:用现在的话来归纳,李斯的人生哲学就是,人要是没有梦想,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第0194章

    诺!

    撤离前,秦人没有留下任何一个俘虏。

    倒不是“为死者报仇”的泄愤杀戮,还厮杀时可能会冒出这种想法,但打完以后就没了。他们的同袍死于楚人之手,但更多的楚人亦死于自己之手,这笔账是算不清的。

    杀俘,是出于一直以来的秦军习惯,出于安全的考虑,亦是众人对斩首数的渴望。包括军法官丘孝在内,没有人提出异议,只有那个秦墨程商站出来反对了几句。

    “楚人未杀秦俘,为何秦人要杀楚俘?杀俘不祥啊……”

    这个人怕是第一次跟随秦军出国,大家都用奇怪的眼神地看着他。

    “将士们需要首级功劳。”

    躺在车舆上的李由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程商眼睛睁大:“首功……已经有不少斩首夺旗,还不够么?何况他们已放下武器,就算放了又何妨?不是说秦军不滥杀无辜么?”

    一旁的翟冲道:“无辜是相对于手无寸铁的百姓庶民,凡曾向吾等举起刀兵者,皆不在‘无辜’之列。再说了,若是放了彼辈,肯定会有人泄露吾等去向行踪。若是平日也就算了,如今吾等尚在困局之中,楚人不知何时会调兵来追击,决不可心慈手软!”

    程商依然有些无法接受,既然从道理上劝不住,他只能从情感上劝:“李都尉,你曾是上蔡楚人,黑夫百将,你是南郡人。南郡与淮北同是西楚,汝等虽分属两国,但语言相通,习俗相近,这些楚俘,亦是汝等乡党啊,为何不能兼相爱,而要交相恶,必杀之而后快呢?”

    李由面色顿生不快,黑夫知道这秦墨捅娄子了,李由虽然用他的籍贯来拉拢南郡兵,可却很忌讳别人说他是楚人。

    于是黑夫笑了:“程先生勿要来讲大道理纠缠不清,对吾等而言,王于兴师,修我矛戟,只是奉命行事,别无选择。既然秦楚已经开战,那在这场战争结束前,双方将士便是不死不休的仇雠(chóu),像爱自己袍泽一样去爱敌人?墨家的这种兼爱非攻,恕吾等不能效仿。再说了,既然墨者依然守着兼爱非攻的理念,为何汝等要助秦攻楚?”

    程商的面色有些灰败,喃喃道:“因为秦墨想通了一个道理……只有天下定于一,战争才能消弭,才能做到兼爱非攻,天下大同……吾等只是为了让这统一进程快些,我没想到……”

    “没想到,战争如此残酷,楚人抵抗如此剧烈,秦国还打了败仗?”

    黑夫摇了摇头,理想主义者总是很天真,不过秦墨已经是这批理想主义者里,较为现实理智的一派了。

    程商颔首:“如此一来,天下的战乱还不知要到何时才会彻底结束,又要再死多少人。再这么杀下去,秦楚之间岂不是越来越交恶,仇恨越来越深,这与吾等的初衷,似乎南辕北辙了。”

    他见劝说无果,惭愧地看了一眼蹲在远处的上百楚人降卒,颓然地回头往城里走去,叹息道:“我去继续做担架。”

    虽然俘获了楚人抛下的车舆马匹,但有时候,可能要弃车走荒野林子,无法走路的伤员就得靠手抬。于是黑夫便画了个草图,请程商在城内寻找材料,带着兵卒,帮忙制作了一批后世常见的担架,好歹不必再卸门板抬人了。

    在程商离开后,黑夫又请示了李由,李都尉依然没有改变主意。

    于是随着军吏们一声令下,杀戮开始了。一切都井然有序,先逼着楚人脱下甲胄,而后,秦人沉默地上前,冷漠地抬起弩机,后面跟着人持剑补刀……

    只片刻之后,最后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地上多出了百余具尸体,军法官则大笔一划,将这些人记到了斩首数目上。

    看着这一幕黑夫也只能叹了口气:“程商说的没错,秦楚之间仇恨锁链,又更紧了几分。”

    黑夫背过身子,看着从城内陆续走出的兵卒和车舆,五花大绑同样扔在车上的斗然,看着那些被屠杀的楚俘,双目尽赤,只有两个还有用处的楚人军吏卒长才得以幸存,他们将作为战利品,和斗然一起被带回秦国去。

    屠驷、满过来禀报道:“假五百主,城内的人都出来了,加上从楚军手里俘获的干粮,皆羸五日之食!”

    “善。”黑夫对翟冲、屠驷等人下令:“让众人将衣着更换成楚人的赤甲,藏起旗帜,打出楚人的旗号!”

    这也是李由要将楚人赶尽杀绝的原因,因为他们要易装而行。

    斗然的嘴很硬,什么都问不出来,另外两个楚人卒长也说不清楚,只知道有位将军在率大军猛攻平舆。平舆只有三千秦卒,怕是守不住多久,楚人目前可能都杀到新蔡城外了……

    最坏的打算,是新蔡也被楚人占领,黑夫他们就必须向西南渡过汝水,在楚军控制区内再走两三百里,穿过整个淮西地区,抵达南阳郡地界才算安全。

    黑夫一点都没有在敌后开辟根据地的想法,他们这些人在楚地,绝对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而上蔡、阳城方向,上十万人的交战里,他们这数百残兵就别去凑热闹了,赶紧溜要紧。

    在众人忙着剥楚人衣甲时,黑夫则带着已经完成换装的嫡系部下,站在了原本拘押秦国俘虏的大坑边……

    他们要向死难的袍泽做最后的道别。

    ……

    原本整整齐齐的一百人,现如今只剩下七十人,其中不少还是伤兵,或裹着耳朵,或吊着手臂,其余二十余人,都已经牺牲在战斗中,被埋在了脚下。

    楚人的尸体都丢在外面,横七竖八,秦人的尸体则被抬到坑中,整齐地陈列起来,还逼着楚国俘虏铲土,将这里重新填了,现如今,已经恢复了先前的板实模样。

    百多死者共享一个坟冢,也没有墓碑,只有土壤上整整齐齐插着的数十把残剑。槐木的剑也在,位于最中央,拴在剑柄圆环上的丝帛轻轻随风飘扬……

    利咸叹气道:“生下来父母都给起了名,死后怎就都成了没名的人了呢?连墓碑都没有一块。”

    “谁说没有名?”黑夫反问道。

    “其他百的死者,我叫不出名来,但只要是在我麾下,无论名、籍,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因为他们是黑夫的兵。

    黑夫甚至记得,自己为他们写家书时,那些年轻的面庞都是怎样的神情,各自说了些什么话。

    “铮,你在家书里向患病的父母问好,为自己一年未归抱歉,并叮嘱新妇一定要照顾好二老。”

    “缓,你当时在信里抱怨军营里日子太乏味。”

    “鸠,你反复担忧爵位的田宅是否落实。”

    “巢父,你憧憬回家后吃到的第一顿饭食。”

    “阙,你请家中姊妹帮自己问候同里的意中人,担心她是否已嫁他人。”

    “仲六,你保证说腊月祭祀时一定回去,带着赏赐,光耀乡里。”

    站在这里,听着风吟,黑夫仿佛又听到了那些喋喋不休却朴实的话语,回荡在自己的耳边。

    其中就有槐木的声音。

    黑夫还记得,槐木一开始神情还有些别扭,似乎写封家书比先登夺城还难,但一说又收不住,这个镔铁一样刚强的战士口中,说了脉脉温情的话。

    “槐木关切说,妻大冬天洗衣,是不是又冻坏了手?又嘱咐她砍柴不要去太远,小心野兽,同时请妻凑一凑家里的钱,给两个正在做隶臣的弟弟送去,若他二人依然没有恢复自由的……在最后,槐木说,妻勉力也,槐木必归,决不食言……”

    随着黑夫一个个念起死者写在家书里的内容,他身后的众人中,东门豹高高仰起头,这个无所畏惧,以流血为荣,以流泪为耻的莽夫,在努力让眼泪留在眼眶里不要流下来。

    而其余数十人,也面色凝重,甚至还有人开始轻轻抽泣。

    一年半载的军旅生活下来,大家都成了不是兄弟的兄弟,失之如失手足。

    季婴这时候走了过来,亦红着眼道:“百将,你没来时,槐木说他最后的愿望,便是最后能葬在竟陵,葬在山岗上,若是做不到,葬回南郡也行。”

    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这好像是屈原的诗吧?但不论秦人楚人,就是每个人死时最简单的心愿。

    黑夫点了点头,他蹲下身,捧起一捧泥土,对槐木,也对这些躺在地下的袍泽抱歉道:“吾等要走了,来不及也没办法将汝等也一齐带回家,只能抛在这异国他乡。”

    “但我不会食言!我说过,要带汝等回家,一个都不会少!无论生死!”

    黑夫朝着这数十柄残剑组成的墓碑稽首,发誓道:“战斗虽已停止,但战争尚未结束,直到楚国覆灭之前,大王都不会善罢甘休。王于兴师,修我甲兵!我必重整旗鼓,再回此处,将这城邑,将这土地插上秦旗!届时,再以棺椁百具,将汝等的尸骸,都移回故乡去!”

    “二三子,姑且待之!”

    “这是黑夫作为百将,对汝等最后的军令!”

    大地无言,坟冢亦无言,唯有残剑在北风中屹立不倒,好似虽死犹生的战士,而微微晃动发出的呜鸣,又像是对黑夫最后的回答……

    “诺!”

    第0195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楚军主力得知鲖阳之战的消息时,已是两天后的十一月初四了。

    刚刚收复平舆的项荣本来还意气风发地站在城头,听闻胡公斗然和寝公孙奉在鲖阳大败,损兵数百,斗然还被俘虏的消息后,顿时勃然大怒。

    “竟被一支残兵所败,且被敌军俘获,斗然真是若敖氏之耻!”

    至于那个据说是抛弃斗然逃跑的寝公孙奉,项荣也打算向父亲请求,削去此人的封邑,被李信大军攻陷一次也就罢了,如今又弃友军而逃,看来孙叔敖的后代,早已变得懦弱不堪,已经不配再做封君了。

    “那支击败了斗、孙二人的秦军有多少人,往何处去了?”项荣问道。

    负责军情汇报的“视日”周文禀报道:“据逃回的军吏说,约七八百人,现已不知所踪,应是往西边去了,或投上蔡,或赴汝水……”

    “若是他们不长眼往上蔡走,正好能与我大军碰上。”

    项荣虽然有些咽不下去这口气,却也知道,自己顾不上去管这支小小秦国残军,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项城之战后,秦楚两军的形势发生了较大的变化,首先是蒙恬收拢三万败兵向西退却,而项燕则亲帅楚军主力紧随其后,可惜还是未追上,只能先攻破了顿县,再破博阳、汝阳,以一天下一城的速度,推进到了阳城。

    而项荣,则带着两万偏师来攻平舆,秦军已撤往上蔡,故他轻松就拿下了此城。

    “接下来,大军便要立刻赶赴上蔡!”

    现如今,因为昌平君举事,陈郢已复,若再能收复上蔡、阳城,项燕的计划便完美达成。

    这才是项荣手头最重要的事,至于那数百秦军?若是他们投上蔡,正好跟自己派去的踵军前锋碰上,若是西渡汝水逃窜,兴许会和从新蔡北上的五千淮南援军撞到一块呢!

    ……

    十一月初五,鲖阳之战后第三天,西南方百五十里外,距离汝水不远处的涂道岔路口,钟离眛蹲在地上,看着密密麻麻通往西面的脚印、车辙,陷入了沉思……

    “这是半个时辰前的痕迹。”

    数月前,一直在冥厄之塞鼓吹进军南郡,开辟第二战线的钟离眛遭到上司嫌恶,索性将他调到了息县,好让耳边清净。

    钟离眛运气不太好,错过了十月份秦楚鏖战最激烈的时刻,直到前几天,在得知项燕将军逆转战局的消息后,息县才派遣五千淮南楚兵,经由新蔡北上,想要配合平舆的项荣进攻上蔡,收复失地。

    在这场战争里,钟离眛被调入负责侦查的兴军中,担任“骑吏”。

    骑兵编制与车兵、步兵都不同,五骑一长,十骑一吏,百骑一率,二百骑一将。虽说骑吏和两司马俸禄相同,但在管辖的人数上却更少,倒霉的钟离眛又被降职了。

    尽管和自己的上司,骑兵率长有些不合,但钟离眛还是兢兢业业地执行着任务。此时此刻,当发现岔路口异样后,敏感的他立刻就觉得不对。

    “这是一支数百上千人的兵马,还有战车,车辙印还很深,怕是载了不止三个人。军中素来不许在车上多载人员,如此看来,要么是拉着粮草、军械……”

    钟离眛往前走了几步,捡起一块已经被脚步踩入尘土里的布帛,展开一看,上面满是干涸的血迹,是裹伤用的布……

    “或是伤员!”

    他扔了这块布:“如此多人数的调动,为何吾等事先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站起身后,钟离眛向西面眺望,从这里往西,是一条狭窄的道路,两侧是普通田地,除了少数田亩种着冬小麦外,其余都光秃秃的空无一物。

    “我记得沿着这条路往西十里,便是汝水,还有一个渡口,可渡至慎阳县安城乡……”

    “但淮北淮南各军都奉命调往汝水以东的上蔡,参与围城,为何这支兵马要渡汝西行?”

    一旁的手下骑从喝了一口水道:“兴许是临时调派,去汝西参与设防?或者是从平舆撤下来的人,奉命带伤员去汝西休整?”

    在他们看来,反正将军只要求他们向北侦查,西面有什么,管他呢!

    这些猜测都很有可能,但钟离眛还是让众人跟着自己,他非得去一探究竟,才能放心。

    一行十骑缓缓沿着道路走着,期间那些脚步、车辙印记不断,但路面上,钟离眛也没有再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不多时,名为“安城渡”的小渡口便遥遥在望。

    “还真有人在渡水。”

    众人望去,却见一里开外的渡口处,的确有一支七八百人的军队等待,再走近一点,却见他们衣是褚色,甲是赤甲,旗帜也是鲜明的楚式旗帜,其中有一面千人率旗,五六面百人卒旗。

    战车已解下了马匹,停在河边,不断有人马乘着这个渡口仅有的四五艘小舟,由船夫摇晃着木桨,缓缓朝对岸驶去……

    看这架势,这些人起码在这渡了小半个时辰,已有大半过了河,东岸仅剩下一两百人。

    见的确是楚军不假,钟离眛的手下们都松了口气,但钟离眛总感觉哪里怪怪的,这支楚军给他的感觉,和一般的楚军不太一样,可隔着大老远,又说不上来是哪不对劲。

    也许再靠近些,他就能看出端倪来!

    “走,过去问问。”

    钟离眛继续打马向前,这时候,一行数人的行踪亦被对方发现,他们也立刻也派了一个人骑马过来。

    “这位骑吏。”

    隔着大老远,钟离眛就看到对面骑在马上,尖嘴猴腮的青年朝自己打招呼:“不知是从何处来此?”

    手下欲如实相告,钟离眛也摆手制止了他们,反问道:“吾等乃大军斥候,奉命查探这一带,汝等又是从何处来的?”

    那尖嘴猴腮的青年有些尴尬,看了看身后也在朝这里走来的一队人,笑道:“吾等是从平舆来,奉命带着伤兵去汝西休整。”

    和钟离眛手下猜测的一样,但钟离眛却皱起了眉来:“我听说平舆已被我军攻克,汝等为何不原地休整,而非要到汝西去?”

    青年眼里闪过一丝惊诧,似乎不知道这件事,但他立刻掩饰过去,摇头道:“这就得问上吏了,吾等也是奉命行事,也许是想要吾等去汝西就地驻防罢。”

    可接下来,钟离眛便连珠炮地发问,他们属于那支部队?率长叫什么?一连串下来,虽然青年对答如流,而钟离眛也不知道淮北每支楚军的情况,找不出明显的破绽,但他却注意到了另一点。

    这青年说的虽是淮北的西楚方言,但明显是学来的,那些淮北楚人常用的词汇,掩盖不住他本来的口音。可惜,钟离眛一时半会想不起这口音是哪里的。

    “你的籍贯在哪?”

    青年一愣,笑道:“我是城阳人。”

    城阳,是楚国最西边的一个城邑,与楚国南郡的随、唐紧邻,口音也与那边极其相似。

    “是这样……”

    钟离眛没有发现更多疑点,还待继续追问,却发现青年额头上已经流出了汗,再一瞧他身后,已有十多个全副武装的楚卒,在一个黑面楚国军吏的带领下,朝这边走来。

    那黑面汉子看向钟离眛,钟离眛亦看向他,两人虽隔着十多步,却第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这时候,季婴还在努力稳住面前的楚国骑吏,他指着身后笑道:“这位骑吏,你若是有事,便问吾等的卒长罢,他……”

    然而话音未落,钟离眛却猛地推了他一把,将季婴推下了马,而后便一夹马腹,大声呼道:“快走!”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还笑容满脸朝他们走来的“楚卒”,在那黑面汉子的招呼下,或是手持利刃猛地向前冲来刺死靠前的几个骑从,或是亮出弩机,朝着愣在原地的钟离眛手下射箭!

    事情来得突然,众骑从猝不及防,不断有人中箭,不断有人落马,但钟离眛却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死死伏在马背上,飞速朝前方疾驰而去!

    没错的,难怪那青年的口音听起来那么耳熟,可不就是安陆话么!乡音是刻骨铭心的,除非花几年时间刻意纠正,否则,掩盖得再好都听得出来些。

    至于那黑面汉子,不是在安陆县时,曾经和钟离眛打过一个照面的湖阳亭长黑夫么!

    “他怎么在这?”

    下一刻,钟离眛便来不及思考了,只感觉身后一阵剧痛,有支箭矢不偏不倚,射到了他的后背,箭簇破开甲衣,绞碎血肉,深深扎了进去!

    这是黑夫往前狂奔一阵后,亲自射出的弩矢!见钟离眛中箭,他露出了满意的笑,但随后笑容又收了起来。

    因为钟离眛居然没有掉落下来。

    忽如其来的剧痛让钟离眛差点摔下马,但他还是摇摇晃晃地稳住了身体,死死抱着马脖子,飞也似的朝前方冲去。

    他必须回到大部队,将这件事告知将军!

    一支秦军,竟易装打扮成楚兵的模样,堂而皇之地在楚境穿梭!

    第0196章

    卸甲

    “将军,汝等可算是来了,秦寇真是无恶不作啊……”

    十一月初八这天,位于楚国汝西地区的朗陵县阳安乡,年轻的楚国贵族景驹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当地父老的哭诉,一边暗骂自己为何摊上了这么一桩难办的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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