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隐患赵高、上司蒙毅、同僚王离,黑夫赫然发现,这章台宫的水,着实不浅。“多想无益,先将自己手里的一亩三分地夯实,再紧跟皇帝脚步,才是在禁中生存下去的办法!”
他看了看一脸横肉的董翳,董翳好办,心思更简单点,还是内史夏阳人,与章邯是同乡,二人曾一起做过郎卫,他和黑夫之间只隔了一层关系,很快就热络起来。
李良就不同了,此人对黑夫看似尊敬,实则心思重重。
再往下的两百郎卫,也都是关中少爷兵,个个都有不低的爵位,比不了黑夫一手带出来的三千南郡子弟,想让他们心服口服,也不是件简单的事……
就在黑夫适应新职位的当口,皇帝称帝后的第一次大朝会,也拉开了序幕……
第0325章
李斯
始皇帝二十六年三月初一这天,日出时分(5点到7点),天色将明未明,站在章台宫正殿之下,头戴獬豸(xiè
zhì)冠,须发斑白的廷尉李斯仰头向上看去。
殿前左为斜坡,皇帝可以乘车辇而上,右为三百六十级台阶,供人臣拾级,础石之上耸立着高大木柱,条石砌成的地面,金光闪闪的壁带,间以珍奇的玉石,其建筑之豪华为其它宫殿所莫及……
点了华灯的宫殿璀璨如白昼太阳,陶制的虬螭蜿蜒盘旋在离地数丈的屋檐上,还有展翅欲飞的玄鸟雕塑,发出了帝国的初鸣。
仰之弥高,钻之弥坚,这是仲尼诸弟子对孔丘的感觉,于李斯而言,不管对这权力之巅仰望多少次,都是这种感觉。
回想起来,第一次来此处,还是二十年前,那时候的他已经离开上蔡,入咸阳数年,先做了吕不韦门客,助其编篡《吕氏春秋》,才能得到彰显,遂被吕不韦任命为郎,得以进入章台宫,初次见到了陛下。
从第一次会晤起,李斯便明白了,吕不韦虽然权倾秦国,但迟早会凋零死去,反而是弱冠之年的秦王政,将如旭日东升……
于是他早早便开始撇清自己与吕不韦的关系,待秦王亲政后迅速改换门庭,竭尽才干,谨奉法令,胁韩弱魏,破燕、赵、夷齐、楚,卒兼六国,虏其王,秦王遂为天子,称皇帝。
这个过程里,李斯自问功劳不小,他也得到了皇帝的奖赏,官职从郎做到客卿,又为廷尉,爵位也提到了十七级的驷车庶长,长子李由尚秦公主,中子也有同样的机会。
皇帝最信重者,无人出李斯之右!
时至今日,他早已不是厕中鼠,而是人人艳羡的权臣了。
但人对权力之巅的攀爬,是不会满足的。
今日是陛下称帝后第一次大朝会,三公九卿毕至,一行行举着火把的车队从咸阳各处驶出,汇聚到章台街,浩浩荡荡的前往龙首门,入内后,群臣车马停下,手持玉圭步行入内。
唯独四辆车得了特许,可以直接驶入,抵达大殿之下。
四车,分别是右丞相隗状,左丞相王绾,御史大夫冯去疾,以及廷尉李斯。
四位公卿下了车后,谦让一番后,又自动按照官职排序,分好了登阶的次序。
很遗憾,李斯虽然是皇帝最亲近的大臣,却只能排在四人之末。
于是,从李斯的视角看去,前方的三个人影,拦在他与权力巅峰之间。
“右丞相隗状垂垂老矣,一饭三遗矢,命不久矣,不足虑也。”
“御史大夫冯去疾,初任此职,野心不强,又无大功于国,数年内不可能再升,亦不足为虑。”
捧着白玉圭拾级而上,自动忽略了走路都有些吃力的隗状,以及同自己相善,野心不大的冯去疾后,李斯将目光锁定在了第二个人身上。
王绾,名为左相,实揽大权,明眼人都清楚,隗状不久之后定然卸任,王绾将坐上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加上他本就是山东人士,还曾在稷下混迹过,近来与七十博士打的火热,还引荐了不少阴阳家入秦,众人推终始五德术,以为周朝是火德,秦代周德,乃是以水克火。
于是便说服皇帝定秦为水德之始,并做出了更名大河为德水等措施,今日朝会,首先便要宣布此事。
王绾自以为有功,于是得意洋洋,走路都昂着头挺着胸。
关于这件事,还有之前的议帝号之事,李斯都没有提出异议,一切都听从王绾,一副以他为尊的模样……
所以朝中有人议论,小郎官黑夫和中车府令赵高的奏疏称皇帝之意,反倒是皇帝最亲近的大臣李斯,这次看走眼了……
“看走眼?”
李斯心中冷笑,二十年来,他从未看走过眼!
他看出皇帝一统天下的大志,便建议秦王政阴行谋臣,资之金玉,使游说诸侯,各个击破,并任长史,亲自主持此事。
他看出皇帝虽然迫于宗室和关中老秦人压力,下逐客令,实则不愿逐客,便上《谏逐客书》,极尽文采,洋洋洒洒数千字,让秦王大悦,传示群臣后,一举扭转了局势。
议尊号之事,于黑夫、赵高而言,有大利,但对李斯而言,却只是蝇头小利。
于是他故意附从王绾,献号“泰皇”,给足了左丞相面子,让王绾以为,自己甘居其下,对于王绾之后的建言,也会出言附议。
他知道,王绾在那群博士儒生鼓动,会在今日提出一个大胆的建言……
“你我二人胜负,未来十年仕途,以及大秦的万世国策,将决于今日之朝会!”
一念至此,李斯加快了脚步,不过就在此时,前方拄着鸠杖行走的右丞相隗状,爬了三百六十阶后,眼看就要到顶,却一脚踏空差点摔倒!
这位老丞相若是在此摔倒跌下去,这老命怕立刻要没!
好在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一直盯着阶上老臣的黑面郎官,几步上来,扶住了隗状。
“右丞相,小心脚下!”
郎官扶着隗状稳稳走到顶上殿前,让手下人照看他,又朝陆续上来的三人拱手作揖:“下吏见过左丞相、御史大夫……还有廷尉!”
王绾打量着这说话带着点南郡口音的郎官,看他的打扮,还有腰间的印绶,当是中郎户、骑、车三令之一。
郎官多是关中贵族子弟,因为不事生产,又是北方人,故而色白,眼前这人却面黑,怕不就是近日因议尊号得了皇帝欢心的“黑夫”……
他们位高权重,也不至于跟一个小小中郎户令多言,点了点头,便与差点出丑的隗状相继进入殿中。
唯独李斯在途径黑夫时停了下。
黑夫依然保持着作揖的姿态,十分恭敬。
李斯回过头,看着下方的三百六十级石阶,以及远处的宫门、街巷、渭水、咸阳,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黑夫所言。
“老夫在章台殿上上下下无数次,故而清楚,爬到这个位置,还能看清楚自己来路的人,可不多。”
李斯又看了一眼黑夫,淡淡地道:“你,做的还不错。”
他用的,不是关中话,而是上蔡方言。
“唯,黑夫谢廷尉教诲……”黑夫亦用南郡方言回话。
没有多余的话,没有亲近的动作,大家都是聪明人,一切都不言自明。
李斯旋即步入殿内,二人的短短接触,十分寻常,说话也没人听见,黑夫那些在殿外当值的属下、殿内迎接群臣的礼官、纠察所有人礼仪是否合乎规范的御史,皆未曾注意到。
唯独阶梯之下,同样在仰望权力之巅的中车府令赵高,幽幽地看着这一幕,看着李斯在黑夫身侧的短暂停留,却露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第0326章
大朝会
章台宫的主殿称之为“四海归一殿”,位于龙首原的制高点,此殿壮丽非凡,仅用以支撑穹顶的负栋之柱就有120根,皆需两人才能环抱。
其内部也十分华丽,以清香名贵的木兰为架梁之椽,装饰着鎏金的铜铺首,直栏横槛上雕刻着清秀典雅的图案,敞开的门扉上有玉饰,杏木铺就的地板一尘不染……
黑夫作为宿卫禁中的中郎户令,从昨晚到今早,已经将大殿巡视过四五次了,无人时显得空旷不已,唯独有风吹入时,殿侧一排排青铜编钟偶尔发出点声响。
而现如今,三百名身穿绛衣的乐官已就位,最先敲响的是叮叮当当的编钟,随后,鼓、瑟、琴、笙逐次奏响,一场浩大的合奏拉开序幕。
明白的人一听就知道,这是专供朝会庙堂之用的《大雅》之乐。
随着宏大的雅乐响彻殿堂,也宣布大朝会正式开始。
“入殿!”
在谒者引导下,殿外聚齐的诸臣依次步入四海归一殿。
自从吕不韦死后,便无人被赐予剑履上朝的待遇。所有人都在离禁门二十步外就交出了佩剑,来到殿门处,纷纷脱下鞋履,只着洁白足衣入内,这场面要是有人闹脚气,可是很尴尬的。
今日大朝会,郎卫全体动员,从中郎将蒙毅到普通卫士,所有人都要在殿内殿外排好旌旗仪仗队列。黑夫也不例外,他有幸带着一群燕颔虎头,魁梧雄健的郎中、陛楯郎值于殿中。
不过,黑夫手里却空空如也,殿内众郎是没有武器的,外头的持兵武士隔着百多步,无皇帝之命不得上殿。
倘若出了事,郎卫只能用身体去为皇帝当下致命一击,挥舞拳头将刺客擒获。
黑夫暗道:“难怪荆轲行刺时,秦始皇还得靠夏无且的一个药囊救急……”
此外,殿内不同的站位,又代表了不同的等级,和与皇帝的亲近程度。中郎将蒙毅直接站在“陛下”,也就是帝榻台阶下,黑夫和王离,则只在殿两侧,与群臣席位平行,其中王离在右,他在左。
这位置倒是不错,能将殿内情形一览无遗。
这时候,随着雅乐奏完,谒者又高喊了一声“趋”!
位于殿尾的群臣立刻迈步向前,穿过陛楯郎组成的夹道,来到陛下。
武将们按照爵位官职的高低依次列于西面,面向东。黑夫看见,从前到后,分别是彻侯武成侯王翦,关内侯武信侯冯毋择,之后又有大庶长蒙武,还有卫尉、郎中令等,均穿绛服,戴鹖冠。
文官以丞相为首,同样依次列于东面,面向西。排名第一的是右丞相隗状,其后是左丞相王绾,御史大夫冯去疾,廷尉李斯,还有宗正、太仆、典客、少府等卿。
黑夫许久未见的内史叶腾,也出现在列中,不过,在南郡说一不二的叶腾,在殿上却只能站在中间靠后的位置。这老儿手持白玉圭目不斜视,仿佛没有看到肃立于陛下的黑夫。
不像影视剧里,皇帝没来时大臣可以闲聊说笑,此时此刻,殿内没有一丝议论之声。
秦可是立国数百年的诸侯,不是从黔首升上来的暴发户,礼乐之制虽不如山东之盛,却有自己的规矩。整个过程中,还有执法御史不断在侧面巡视,眼睛盯着每个人,若发现有仪态不合礼仪者,会立刻将他们请出大殿!
在众目睽睽之下,那种滋味肯定好受不了,所以即便皇帝未到,大臣们也战战兢兢,无人敢掉以轻心。
“就算是尿急,也得憋着啊。”黑夫有些同情那些看上去年纪一大把的老臣,四海归一殿内,可没有公厕。
好在皇帝是个勤政的人,没有让群臣久等的习惯,最先走出来的是九名礼宾官,他们踩着一致的脚步,以“胪传”的方式接力传呼,宣告皇帝的驾临。
皇帝端坐于步辇上,由八名强壮的内侍一路抬入殿内,直入于陛上。
这是黑夫来到咸阳后,第一次再见始皇帝,没有华丽的登场,取而代之的是令黑夫吃惊的简洁。
秦始皇做什么都求变求新,甚至连礼服都改了一通,他废除了传承数百年的之久的衮冕之服,代之以简洁的“袀玄”。这是一种全黑色的深衣,符合秦朝尚水德,尚黑色的新制度。
但简洁之下,却一点都不马虎,他背上所负的,是长三尺有余的太阿剑,下辇后跪坐于帝榻,手边正是和氏璧雕琢而成的帝玺……
伴随着皇帝的出现,黑夫等郎官郎卫都举起手里的旗帜,高呼“警”,引领大臣们按照爵位高低,分班次朝贺。
“陛下万年!”
“陛下万年!”
群臣稽首下拜,黑夫亦单膝跪地。
口中山呼的同时,他偷偷看了一眼帝榻上的始皇帝,因角度问题,他瞧不见皇帝的表情,只看到在帝案上圆润如水和氏璧,映照着烛光,如同权力一般,让人目眩……
……
“制曰:朕闻太古有号毋谥,中古有号,死而以行为谥。如此,则子议父,臣议君也,甚无谓,朕弗取焉!”
皇帝挥手让群臣免礼后,大朝会的第一件事,便是头戴高山冠的谒者为皇帝宣读诏书。
“自今已来,除谥法。朕为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
群臣皆称颂,唯独殿尾得以旁听朝会的博士儒生周青臣、伏胜等人面色一一僵,儒生最拿手的就是掌握典故,议论谥号,而皇帝废除谥法,他们等于少了一大职权啊。
不过这是皇帝的意志,博士们不敢公然反对,只能忍了下来,毕竟今天,还有件更重要的事要禀与皇帝定夺。
“那才是真正关乎百世的大事。”周青臣心中暗道,同时朝众博士摇了摇头,让他们稍安勿躁。
除了去谥法外,皇帝还追尊庄襄王为太上皇,不过却未追尊太上皇后,原因大家都知道,谁也不敢多言。
此外,便是正式宣布秦为水德,改年为“始皇帝二十六年”,依旧以十月为正朔,衣服旄旌节旗皆以黑为上色……
黑夫知道,近几日,多有王绾招来的燕齐阴阳家频繁出入宫中,觐见皇帝。他们大谈邹衍的五德始终之论,断定秦为水德。
还说,但凡改朝换代,皆有祥瑞,秦的祥瑞,便是数百年前,传闻出现在龙首原的那条黑龙了。这也是皇帝不在咸阳宫,而在章台宫召开朝会的缘故。
皇帝陛下,对阴阳数术是很迷信的。
谒者又宣读道:“数以六为纪,符、法冠皆六寸,而舆六尺,六尺为步,乘六马……”
黑夫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这是阴阳家和皇帝对“六六之数”的神秘崇拜和竭力追求,但此刻由谒者念出来,却让黑夫忍俊不禁……
“皇帝陛下在向天下高喊六六六六六?”
……
黑夫好歹没有笑出来,不然他的故事,可能会在今日此戛然而止。
当宣诏全部结束后,站了许久的群臣终于能坐下了,皇帝待臣下还是很人道的,不仅有各自的席位,还让内侍会为他们献上“法酒”。
可惜郎卫却是没座位的,幸好黑夫在军中时,就很喜欢带着手下人站军姿,一站几个时辰完全不是个事……
今日的正戏才刚刚开始,群臣按职位高低,依次向皇帝敬酒,也就是所谓“上寿”。
武成侯王翦首当其冲,他起身至殿中,把酒祝寿后,又下拜道:“陛下不嫌老臣无用,委我以六十万之师伐楚,耽搁半载,亦未曾催促,反倒每月赐我田园无数,如今又增爵为彻侯,老臣实在惭愧。”
“如今老臣年迈,告老在家,唯一放不下心的,便是独子王贲,他远在齐地,千里迢迢,万一哪天老臣病重将死,竟不能赶回见最后一面,还望大王能令王贲调回咸阳,为我送终……”
黑夫对面的王离面色未变,呼吸却急促了几分,连黑夫都能听明白,王翦是想让儿子也交出兵权,以此让皇帝安心啊。
秦始皇却不允,回敬王翦道:“将军何谈老矣?老王将军尚且可能要为朕继续开疆辟土,何况小王将军?齐地新附,必须要大将镇守。”
他还一指陛下的王离,笑道:“等到新的小王将军能为朕镇守疆土,再让王贲回来罢!”
王离感到十分荣耀,王翦却暗暗叹了口气,拜谢后回到了座位上。
接下来,便是右丞相隗状,这个比王翦还老的老臣动作缓慢,说话啰嗦,都是一些歌功颂德之言,皇帝耐心听完后,让内侍将他搀回位子上,还嘱咐御史,纵然老丞相有什么昏聩举动,也不要难为他……
隗状甫一坐下,左丞相王绾便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终于轮到他了!
“陛下扫平天下,擒灭六王,万里归一,此乃三皇五帝以来,未有之事也!”
王绾来自山东,年轻时在稷下学宫混迹过,与儒家、阴阳家相善。是他建议皇帝招徕山东士人为博士,这是秦朝大规模引山东人才进入朝堂的尝试。
此举取得了不错的效果,虽然也有些士人固执不来,但周青臣、伏胜、漆雕氏、乐正氏、叔孙通等人纷纷入秦。
他们发挥自己所长,列出六国礼仪,采择其善,结合殷周和秦国固有的礼制,最后才有了今日大朝会的礼乐之盛。
此外,亦有一些阴阳家来到咸阳。皇帝对他们,可比儒生感兴趣多了,定水德,数以六为纪,都是他们的功劳。
也是王绾的功劳。
右丞相老迈不堪事,王绾只以为,自己这左丞相,要在这新朝开辟,万礼更新的日子里,独占鳌头了!
于是,被博士们吹捧得有些飘飘然的王绾,在祝酒称颂皇帝功业后,又大着胆子,提出了一个建言。
“然天下广博,诸侯初破,人心未安,尤其以燕、齐、荆等地辽远,立郡县恐有不便。昔日周武灭纣,便使诸子辟土封侯,实亩实藉,如此则边疆安定,蛮夷入朝。陛下多子,不如立诸子为诸侯,镇守燕、齐、荆疆土。臣冒死进言,唯上幸许!”
硕大一个殿内,寂寥无声,有的人看向王绾,而那些事先得到消息的人,则看向了秦始皇。
皇帝却没有多做表示,甚至没有露出一个倾向性的表情,只是淡淡地说道:“诸卿以为如何?”
仿佛是商量好一般,文臣队列里,一个个卿臣陆续出列,说道:“秦律有令,宗室非有军功论,不得为属籍,公子王孙均在此列。如今陛下登临皇帝之位,关中黔首人赐爵一级,十余子却无封赏,不如按左丞相之言,使之就封,既能尊崇诸公子之位,亦能镇戍疆土,岂不美哉?”
殿尾的博士们就等这一刻,也引经据典,大谈什么“周文武分封,使周得寿八百载”,秦继殷、周之统,也应该延续这一做法……
甚至连武臣的队列里,除了王翦坐定闭目默不作声外,因功封为上卿的将军们也纷纷表示支持。
一时间,殿内群臣以赞同居多,都说封建子弟为便。
唯独黑夫低下头,为王绾感到一丝不妙!
果然,在一片赞成声中,等待多时的廷尉李斯赫然起身,走到了殿堂中央。
他手持白玉圭,朝皇帝重重一揖,说道:“陛下,臣以为,左丞相及群臣封建之说,皆迂阔之言也!”
此言一出,方才还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殿堂,徒然冷却下来。
王绾没料到,事先通气时未反对此事的李斯,此刻却站到了他的对立面,猝不及防下,心中亦有些恼怒。
群臣则瞪大了眼睛,博士们满是敌意的目光投向李斯,一些方才出声附和的人,则立刻闭了嘴,开始退回座位上,准备再观察会局势。
“来了!”
唯独黑夫捏紧了拳头,他对此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这场郡县封建之争,国策之争,在第一次大朝会,便如此剑拔弩张!
……
PS:秦以战国即天子位,减去礼学,郊祀之服,皆以袀玄。——《后汉书·舆服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