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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这黑夫,最近可是颇得皇帝信爱啊……”

    再往下看,却发现尽是些不紧要的内容。

    这位中郎户令絮絮叨叨地谈论着他对司马欣的“久仰大名”,说自己常听好友章邯和下属董翳提及司马欣的精通律令,办案严明,心向往之。他来到咸阳后,却得到皇帝提拔,必须宿卫宫中,未能与司马欣交游。

    “办案严明?执法公正?”司马欣感觉不对劲,扪心自问,刚从学室毕业,戴上獬豸冠时,自己的确是这样的。

    但慢慢地,他发现,即便是天子脚下的咸阳,也有许多律令照不到的阴影。

    这里的权贵太多,社会关系错综复杂,虽然哪怕是公子王孙,也不敢公然欺男霸女,但小的越矩违法,亦时有发生……

    秦律的公平是相对的,当双方地位悬殊时,律令常常无法发挥作用。

    在咸阳这个大染缸里浸泡久了,司马欣也变得世故圆滑起来,对一些案子,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他摇了摇头,继续往下看。

    黑夫终于说到了主题,说他如今总算得到休沐,希望司马欣忙完公务后,二人能在董翳介绍下,聚会一场,认识认识。

    信的最后道:“些许鄙乡礼物,不成敬意……”

    这封信态度谦虚,是指名道姓要跟他交朋友的,司马欣受宠若惊之余,连忙让下人将一同捎来的小匣递给自己。

    挥手让仆役下去,小心翼翼地打开漆匣,他却差点咬了舌头!

    这里面放着的,不是他物,正是一块红褐色的红糖!和他妻子买回来喂儿子的糖块一模一样!

    “没错的!”

    看看信,又看看那块红糖,司马欣恍然大悟。

    “中郎户令黑夫是南郡安陆人!”

    “那些卖红糖的商贾,也是安陆县人!”

    ……

    半个时辰后,在院子里吹着凉风,思考了整整半宿人生的司马欣,终于钻回了温暖的被窝。

    沉默半晌后,他揽住了睡得迷迷糊糊的妻子曹氏,在耳边说了一句将她彻底吓醒的话。

    “明日,我要秉公办案!为安陆商贾彦洗雪冤屈!”

    第0334章

    堇荼如饴

    仆役进来禀报案件结果时,麦辉正在品尝自家工坊新做出来的粔籹(jù

    nǚ)。

    粔籹是一种甜点,以饴糖和麦面相和,搓成细条,组之成束,扭作环形,在釜中用油煎之,香脆甘甜,同蜜饵一样,是关中贵族们很喜欢的小吃。

    年过四旬的左庶长麦辉咬了一口粔籹后,擦去嘴边细屑,满意地说道:

    “调合之事,必以甘、酸、苦、辛、咸。咸味,人人皆需,而齐地、东海、河东之人尤好重盐。酸、苦、辛三味,世人或有不喜,江南卑热,饭稻羹鱼,喜酸;巴蜀多有姜、椒、茱萸,喜辛。苦味则爱者寥寥。”

    “但下至婴孩,上至老朽,无人不喜甘甜之味!关中尤甚!”

    甜味,总是能唤起人愉悦的感觉,而关中人嗜甜的传统,又由来已久。一千年前,周人迁徙到周原时,便发出了这样的赞美:“周原朊朊,堇荼如饴。”意思就是说,周原这块土地多肥美啊,象堇荼这样的苦菜也长得像糖那样甜……

    究其原因,小麦来自西方,关中是天下种植小麦最早也是最多的地方,所以早早就学会了用麦芽制饴糖。

    而眼下左庶长麦氏家,又是全关中最大的饴糖供应商,他有74顷土地分布在郑国渠沿线,几乎都种植小麦。比粟、黍需水更多的小麦在沟渠灌溉下郁郁葱葱,每年入夏都能丰收无数金黄色的麦子。

    蒸熟的麦饭难嚼,吃到肚子里还不好消化,贵族们主要出于“尝新麦”的传统,勉强食用一点。普通百姓也一般是作为青黄不接时的救急粮食来吃,在关中话里,“麦饭蔬食”,“麦饭豆羹”,都是用来形容生活的艰苦。

    然而左庶长麦氏却不以麦为食,而是眼光独到,将自家种出来的大量小麦,都用来制饴糖!

    饴糖的制作是比较复杂的,首先需要让泡水的麦粒发芽,在以捣烂的麦芽和蒸熟的糯米混合、发酵、过滤,经过许多道工序,才能制出糖液,再反复搅拌、熬煮、碾压,就形成了饴糖。

    带着一丝淡淡甘甜的饴糖,成了世人除珍贵的蜂蜜外,能吃到的唯一甜品……

    “富人食蜜,中人食饴。”这是千百年来固定的传统了,所以麦氏和专司终南山采蜜的石氏一起,垄断了咸阳南市的甜品市场,那十余商贩,没有他们的供应,一天都混不下去。

    蜜、糖只是小宗贸易,获利不如官府专营的酒、肉、盐、铁,也不如布匹、漆陶,但每年也有数十万钱入账。

    然而这种平衡,却被那群从南郡来的商贾打破了……

    从红糖出现在咸阳市面上开始,麦辉就感受到了它的异样,一块块如马蹄状的红糖,坚硬无比,不同于饴糖的柔软,入口则甜如蜂蜜,已经被市人取了“石蜜”的称号。

    更令人恐惧的是,那些南郡商人一口气拿出了两千斤红糖来售卖,且价格低于饴糖,物美价廉的东西谁都喜欢,咸阳富户遂趋之如骛。

    麦辉惊愕之余,也派手下商贾去打听过,这红糖的制法,但南郡商贾却讳莫如深,哪怕是麦辉让人出面,用上万钱收买,他们都严守着这个秘密。

    眼看自家控制的店肆里,购买饴糖者寥寥,麦辉失去了耐心,他决定给这些冒失的南郡商贾一个教训,与石氏一合计,便让商贾们举报了红糖店肆。

    咸阳人口繁多,案子也多,为了方便管理,咸阳令在章台、北宫、南市三个区域分别设置了一位狱官,手下数名令史,专门负责审理鸡毛蒜皮的小案。

    南市狱官司马欣虽然一直小心,不肯直接收受贿赂,但却是个变通之人,没少给麦氏等贵人开方便之门。他手下的令史们,更是人人都拿过蜜、糖、粔籹作为礼物。

    所以在麦辉想来,在租店肆上找漏洞,并让一名医者作证,说红糖食之有害身体,就算无法让那个南郡商贾入狱,起码也能让他做不成生意!

    既然得不到,那便毁了它!麦氏打算将竞争者轰出南市,并坏了红糖的名声,维持自家的垄断。

    “也让彼辈知晓,蜜糖之业,是谁说了算!”

    司马欣倒是干脆,这起案件今天便开始审理,麦辉也有官职,虽然只是个闲散差事,但碍于身份,不好出现在公堂上,那些南郡商贾,交给手下市人对付即可。

    然而,本以为胜券在握的官司,却以己方的惨败的告终!

    就在麦辉准备用飨时,仆役哭丧着脸,报告道:“主,那司马欣不知是怎么了,平日里见了吾等笑容和蔼,今日却板着脸,先拒绝了暗暗递过去的好处,又当众大谈为吏之道,律令之严,然后就亲自督促令史罗列证据,一一驳倒了证词。”

    “最后,那南郡商贾无罪释放,可继续在南市贩糖,而举报、作证的十余商贾,皆判诬告不直之罪,反坐拘为刑徒!”

    听仆役说完后,麦辉瞪大了眼睛,对方毫发无损,己方全军覆没?这是怎么回事!

    他愤怒之极,一拍案几,骂道:“司马欣是何意?欺我这左庶长只是父祖传下的爵位,没有要职实权?”

    麦辉气愤不过,立刻起身,打算去找自己的亲家石氏,两家人虽然没有高官要职,但人脉却不少,狠下心来,运作运作,让司马欣丢官并非不可能。

    但就在麦氏、石氏两家打算将事情进一步闹大时,他们却被一位不速之客阻止了……

    当来客用含蓄的语气,告诉二人,那些卖红糖的南郡商贾背后是何人时,麦辉和亲家石氏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采蜜不成,却捅马蜂窝上了!”

    ……

    庆祝帝国建立的三日大酺尚未结束,咸阳城各处依然沉浸在欢宴里,黑夫所居的小院处也觥筹交错,这是黑夫特地设了宴飨,为脱罪的堂弟彦压惊。

    彦喝的面色红晕,朝黑夫敬酒道:“我虽被官府带走,店肆被收,却一点都不担心,因为弟知道,左庶长定能保住我!”

    黑夫笑而不答,说自家兄弟不必客套,他则转过来敬了巴忠一盏:

    “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多亏了巴兄的消息,否则我都不知道,那些商贾背后,还有麦氏、石氏撑腰,此事也不能解决得如此之快。”

    巴忠嘴里客气,心里却十分遗憾。

    他本以为,这是让黑夫欠自家一个人情的机会,所以向他提议说:“麦氏、石氏罔顾国法,搅乱市肆,实在可恨。但以君之身份,并不方便介入此事,咸阳也不是南郡,中郎户令初来乍到,许多地方,并不熟悉,不如让我来代办此事,定能还彦清白。”

    黑夫却婉拒了他的好意,随手写了一封信,找下属董翳代自己投递给南市狱官司马欣,这件事就这么解决了,解决了……

    “想要向黑夫示好的人,可不止我一人啊。”

    巴忠很无奈,毕竟黑夫现在已是皇帝近臣,今后前途无量,谁不想讨好?

    只可惜,黑夫宁可找董翳、司马欣帮忙,也不想欠下巴忠人情。

    黑夫心中自有计较:“三年前的夷道之乱,是公务,但今日,却是私事。我如今是皇帝郎卫,站得高,也容易摔得惨。虽然秦始皇优宠巴寡妇清,但我与这些大富豪往来时,也必须注意距离啊……”

    私交可有,但涉及利益,却得谨慎。

    再说了,一封信就能搞定的事,杀鸡何必宰牛刀?

    彦不胜酒力,很快就醉了,黑夫让仆役将他拉到客房安顿,席上只剩下他与巴忠继续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正当巴忠犹豫着,要不要将心里的那个提议说出时,桑木却手持一封拜帖来报,说是外面有三人来访。

    “三人?”

    黑夫还以为是董翳、司马欣、李良,但一看拜帖,才发现上面赫然写着麦辉、石共之名,以及一个不起眼的“市人延”。

    “好啊。”

    他笑道:“这两人总算打听到,彦背后的人是谁了。”

    桑木说三人言辞谦卑,还带着礼物,大概是来认错告罪的。

    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但黑夫如今可不是任人拿捏的小卒了,他凭借实打实的军功走到这一步,作为皇帝身边的中郎户令,又是李斯暗中扶持的党羽,甚至连管着咸阳、关中的内史腾,都是他的老上司。

    区区两个无实权的左庶长、五大夫,他可不放在心上!

    所以他不打算就这么与那两家和解,便道:“就说我醉了,不能见客!”

    一旁的巴忠瞥了一眼拜帖上第三个名,面色微变,出于朋友的好意,他劝阻黑夫道:“中郎户令,麦氏、石氏虽不足道,但外面的第三人,却不好不卖他一个面子!”

    “哦?”黑夫这才重新审视拜帖,第三个人自称是“市人延”。

    “这是何人?”

    “市人延是他的谦称。”

    巴忠笑道:“其全名叫乌氏延,乃乌氏倮之弟!”

    “乌氏倮!?”

    大名鼎鼎的人啊,黑夫哑然失笑,暗道:“今天这是怎么了?矿老板的儿子还在席上,却又来个了畜牧大佬的弟弟!”

    第0335章

    巨利甘若醴

    对有过节的人,要么直接不见,但既然迎进来,黑夫也没有拿大,他接受了麦辉、石共二人的道歉,只是婉拒了他们的礼物。

    “既然误会已解开,二君勿须多言,只望今后蜜、糖之市,能分我那堂弟彦一杯羹即可。”

    黑夫爵位与麦辉相当,但职权却犹如天壤之别,麦辉、石共也不傻,知道惹到了不该惹的人,认怂认得飞快,随即唯唯道罪,告辞而出……

    二人离开后,黑夫回到屋内,乌氏延却没有走,而是继续留在席上。

    却见此人三十余岁年纪,衣着与普通秦人并无两样,只是体貌略异:他长着高鼻子、高颧骨、深眼窝、长脸浓须,一看就不似夏子,而像一个戎人。

    乌氏延的确是戎人,百年前,泾水源头还是境外戎狄之地,有一个叫“乌氏”的戎人部落,臣服于义渠。后来秦惠文王击败义渠,收服诸戎,秦昭襄王三十六年,灭义渠置北地郡,又在鸡头山设置了乌氏县,乌氏一族从此归附于秦。

    到秦始皇亲政前后,乌氏县出了一个叫乌氏倮的戎商,他依靠世代畜养的骡马,驮运货物,做转手贸易。先南走咸阳购买丝缯,又西至诸羌,用丝绸换取羌人戎王的牛马,再带回关中,卖给秦国官府。一来一回,获利甚众。

    时值秦始皇欲统六合之际,不论是统一战争还是国内耕种,都需要大量牛马牲畜。于是皇帝便让少府与乌氏倮接洽,让他做秦国官商,专司对外贸易,十余年来,为秦国换来了大量的马牛,既保证了战争顺利进行,同时也满足了骊山陵等工程的需要。鉴于其贡献完全可以和军功相比,秦始皇便以“比”的形式给予他封君待遇,每年四时可与列臣一同上朝觐见。

    这道旨意是与封寡妇清为贞妇一同宣布的,从财富上来说,乌氏倮和寡妇清不相上下,都有过亿钱的身价,但若论地位,乌氏倮还要更胜一筹!

    黑夫之所以同麦氏、石氏和解,主要是卖乌氏一个面子,乌氏倮相当于大秦的外贸部长,他可得罪不起。

    此时此刻,秦朝两位首富的弟、子相对而坐,都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看得出来,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黑夫进门时,正好听巴忠道:“乌君消息真是灵通,竟找到这来了。”

    乌氏延则用有些生硬的关中话说道:“岂敢,只是没想到,巴君与中郎户令是旧识,为何不替我引荐?若如此,这场误会根本不会发生。”

    “我哪里知道麦氏、石氏对乌君言听计从呢?”巴忠看了黑夫一眼,话里有话。

    乌氏延见黑夫进来,起身朝他解释道:“中郎户令,我之所以与麦、石二人相识,是因为北地郡野蜂蜜运至咸阳,要交给石氏的商贾代售。而边外之地,除了盐、布之外,饴糖也能卖不菲的价钱!故而与两家有联络。”

    “我近日听闻,南市多了一种叫红糖的新颖之物,刚打算来看看,又得知闹出了官司。差人一打听,才知售卖红糖的乃是中郎户令堂弟。中原有句话,商贾之事,和则两利,争则两弊,于是便自作主张,出来化解这一误会,还望中郎户令勿怪。”

    原来,乌氏倮除了做丝绸、牛马的转手贸易外,也会运些境外所需的中原物品,如盐、布、糖等过去。

    黑夫倒是来了兴趣:“羌人也吃饴糖?”

    “喜欢饴糖的是月氏人。”

    乌氏延有自己的目的,也不隐瞒,说道:“由乌氏县往西六百里,至大河之源,渡河后,便是河西月氏之地。月氏人被服饮食言语略与羌同,只是不同于羌人烧地而耕,月氏无城郭常处耕田之业,逐水草迁徙,随畜牧而转移,羶肉酪浆,以充饥渴。”

    “酪浆或加盐卤,或加饴糖,方算可口,故而月氏戎王每年都要以数百头牛马,易取关中饴糖数千斤。”

    黑夫已听得入神了,月氏他是有所耳闻的,不曾想,现下的月氏还盘踞在河西地区,与秦国如此之近,双方也没太多摩擦。

    而乌氏兄弟开辟的这条贸易路线,可以视为最早的丝绸之路吧?

    说到这,乌氏直爽地道明了自己的目的。

    “我今日前来,除了希望麦、石二人能向中郎户令赔罪,解除误会外,还希望中郎户令,今后能将红糖转售于乌氏!再由乌氏卖到诸羌、月氏去!”

    乌氏延为兄长坐镇咸阳,购买氐羌之地需要的货物,眼光也算毒辣。

    他得到红糖后,便惊异地发现,相比于半干难以保存太久的饴饧,那些马蹄形的红糖经过脱水处理,十分干燥,不但易携带、易储存,而且甜味远超饴饧。

    更妙的是,从南郡商贾一口气拿出两千斤来售卖看,此物还不像蜂蜜一样,难以量产!

    “此物若能售至羌、氐之地,定能讨戎王们喜欢!兄长又能多换些牛马!”

    乌氏延在心里计较获利,黑夫也在打自己的算盘。

    “这真送上门的生意啊!”

    而且还是秦国第一大官商乌氏送来的外贸订单。

    秦朝打压中小商贩,严禁其出境,只由乌氏代官府控制着秦与诸羌、月氏的商贸,相当于丝绸之路的开端。

    能让自家产品也加入这条利益巨大的贸易线,由乌氏直接批发代销,比起让人生地不熟的堂弟到处卖散装红糖,效率高多了。

    这是近的利益,从长远看,万一红糖在驼背上越走越远,卖到西域,甚至卖到希腊诸国和罗马去,说不定这条线,以后就不叫丝绸之路,改称糖路啦!

    若假以时日,糖成了中国外贸的龙头产品,说不准,两千年后,英国人(假设还有英国的话)叫中国就不叫“a”,而叫“Sweets!”

    虽然心里迫不及待,但黑夫面上却十分镇定。

    “这件事,乌君应当问我堂弟去。”

    黑夫一摊手,仍然在装:“我乃朝廷官吏,岂敢违背国法,贸然经商?不过,我倒是听彦说过,南郡今年的红糖产的不多,运到关中来的,更只有两千斤,已经卖了大半……”

    “恨少,恨少啊!”

    乌氏延略显失望,不料黑夫又道:“但到了明年,运到咸阳来的红糖或能翻倍,乌君若是喜欢,大可买下一半。”

    一半也不错了,足够换取数百头牛马,乌氏延露出了笑:“一言为定!”

    “我只是代堂弟提议,待彦清醒后,我会让他登门拜访,与乌君详谈此事……”

    黑夫道:“汝等或可先将契券定下来。”

    乌氏延开心地与黑夫击掌为誓,一旁的巴忠听闻此言,不由大悔。

    “可恨,都怪我太过犹豫,竟让这竖子抢了先!”

    ……

    巴氏也是搞贸易的,除了以丹砂为主业外,还在经营井盐、僰僮生意,在巴蜀及洞庭五溪之地有一定影响。

    作为一个商贾,巴忠也早就注意到了红糖干燥、易带的贸易价值,虽然巴蜀在味觉上偏好姜、花椒等辛辣之物,可谁家的孩子不喜欢吃糖呢?

    于是等乌氏延告辞后,他不再迟疑,也不妄想先让黑夫欠自己人情了,立刻向黑夫作揖道:“中郎户令,我也有个不情之请!”

    “巴兄与我,还客气什么?”

    黑夫笑道:“莫非也要像乌氏延一样,向我堂弟购买红糖,在巴蜀售卖?”

    “巴忠更贪心些!”

    他抬起头,目光炯炯:“不瞒中郎户令,早在一月份,有人将红糖卖到巴郡时,家母便派人去南郡打听过。虽不明具体制法,却已知红糖是用甘柘做出的,远见工坊浓烟滚滚,有人不断运木柴入内,当为榨汁蒸煮所得。”

    黑夫收敛笑容,虽然知道红糖制法太简单,不可能彻底瞒住,但没想到,巴氏消息这么灵通。

    巴忠道:“我并无他意,家母虽利红糖之益,却不愿私下窃取,便让我亲自来咸阳,求问中郎户令。”

    “问我什么?”

    黑夫复又拿了一壶酒,给自己和巴忠满上,自己也就吓唬吓唬麦辉、石共,但若巴寡妇清要抢他生意,他却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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