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184章

    见乌氏延还有些舍不得换到的牛羊,陈平又力劝他道:“吾等在贺兰时换得的牛羊马匹已送回北地,这场贸易,已不算亏本。再说,盈利也不是此番远行目的,匈奴山川道路,部落人口,均已记在我心中,这份情报,远胜牛羊万头!岂是空手而归?乌君,请速抉择!”

    乌氏延踌躇半晌,终于下了决心,毕竟他们能从单于庭走脱,靠的就是陈平的机智,如今尚未脱离险境,不如再听他一次……

    但队伍中,一个随行的恶少年却不乐意,死活不愿抛下换得的牛羊,还嘟囔着让乌氏延他们先走。

    这商贾也是在乌氏干了十年的老人了,乌氏延还在那苦口婆心劝他,却不妨,陈平不耐烦等了一会后,忽对两名黑夫安排在他身边的骑从喝道:

    “杀了此人!”

    在乌氏延的惊愕中,弩机如霹雳弦惊,那个戎商身上已扎了两根弩,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旋即重重摔下马来。

    “陈先生,你这是何意!?”

    乌氏延抱着老伙计的尸体,又惊又怒,惊是一路上温文儒雅的陈平为何忽然如此狠辣,怒则是因为,陈平不和他商量一句就杀人!

    “无他,去其害群之马而已矣!非常时刻,只能得罪了!”

    陈平冷冷地用一句《庄子》中的话作答,而后便喝令众人立刻按计划行事,释放牛羊,扔掉累赘的货物。

    同时,他又阻止乌氏延收拾死者尸体,径自走上前,将路上一直在写的那封信,塞进死人衣裳里,而后让人将其遗弃在原地,装作是被人劫杀的模样……

    “这是为何?”乌氏延越来越琢磨不透陈平的行为。

    “这是送给头曼单于的谢礼,鞠武不是想让头曼单于同秦开战么?我便帮他一把!”

    陈平的笑容依然让人如沐春风,但听在乌氏延耳中,却觉得阴风嗖嗖……

    一行人抛弃牛羊和死者后,轻装驰骋,有了车马助力,在平坦的草原上,日行近百里,终于抵达了云中郡卒戍守的边关。

    而他们背后,果然不出陈平所料,一群匈奴轻骑姗姗来迟,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陈平他们入关,站在塞外气恼顿足,最后只能带着半路截获的死者和陈平故意留下的信,回去向头曼交差。

    “头曼单于果然反悔了……”

    乌氏延庆幸不已,却不知,这只是近日秦始皇离开云中后,代北设立“靖边祠”的消息也终于传到了单于王庭!秦朝有意于边外的事情被证实,在鞠武一通劝说下,头曼果断反复,派人追击。

    众人对陈平称赞道谢不绝,陈平却只是看着不久后便要狼烟滚滚的塞外,叹道:

    “嗟乎,我虽学道家黄老,奈何此非常时刻,竟只能以离间阴谋立功……”

    ……

    两日后,陈平刻意留下的那封信,被送到了单于庭,头曼单于大帐处。

    单于阴着脸,让鞠武打开读一读,鞠武展开一看,虽然秦字他认识不多,但看了几行,亦暗道不妙。

    这竟是一封以冒顿王子口吻,请商贾们代笔,写给秦始皇帝的信件!

    “单于,此信实在蹊跷,恐为秦人奸计,不可尽信啊!”

    鞠武立刻请言,但头曼一听是儿子写给秦人的信,顿时面色大变。

    “念!”

    还没看信,头曼单于已疑窦丛生,既然鞠武迟迟不说话,就让其他人来读!

    “匈奴王子冒顿,敬问中国皇帝天子无恙……”

    “父头曼宠爱西域阏氏,慢待长子冒顿,欲废长立幼。非子不义,实父不仁!冒顿恐为其所害,愿内附大秦,购皇帝之兵,为皇帝南联楼烦、白羊、林胡,西结月氏、东和东胡,共击头曼!”

    伴随着颤抖的转译声,头曼单于的表情从难以置信,变成了震恐莫名!

    “事成,河南地、九原皆献予皇帝,望皇帝赐阴山、河套于冒顿,立为匈奴之主。冒顿愿改‘天所立大单于’为‘秦所立小单于’,匈奴代代为秦属邦奴婢,永不背叛!”

    第0412章

    拍案叫绝

    去时三千里路途,陈平处处下马看花,牢记每一条途径的道路、部落,还学了能日常交流的匈奴话,走了整整四个月。

    回来时,从云中至北地郡城,千七百里行程,陈平却只用了二十天……

    他也不管慢吞吞的商队了,手持黑夫给他的北地郡军情传符,得以征用直道沿途最好的马车,一路驰骋,几乎没有下车休息的时候,饿嚼肉干,渴饮酪浆,日夜兼程地往回赶。

    终于,八月下旬,风尘仆仆的陈平回到了北地郡义渠城,黑夫已几乎认不出他来:去时文质儒雅的白面青年文士,如今却晒得快和黑夫一般黑,形容枯槁,嘴唇龟裂流血,多日未洗的头发板结……

    黑夫瞪了狼吞虎咽喝水的陈平半天,才道:“君现在回家,汝妻定认不出来……”

    陈平哭笑不得:“下吏又不是豫让,毁容吞炭,不至于此。”

    “不过,下吏助郡尉诛匈奴之心,却不亚于豫让报知氏之雠!”

    他没有说出的那句话,黑夫心中了然,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此言极重,只比利咸稽首而拜,轻呼黑夫为“主”差了一点……

    黑夫的确称得上是陈平的伯乐,若无黑夫,陈平如今依旧只是阳武县一小乡吏,陈平此行,也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才干,让黑夫身边共敖等亲旧无话可说。

    陈平猛灌几口水后,便立刻从行囊里掏出了两样东西。

    一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匈奴境内交通、山川、部落分布地图。

    二是离开草原前送给头曼单于的那份“大礼”,在路上休息时,陈平按照记忆又写了一遍,此刻献于黑夫案几前。

    黑夫先拿起了那封信,读了一遍,不禁拍案叫绝!

    “好计策!”

    陈平毛遂自荐想随商队出塞探查匈奴虚实,黑夫一开始是不同意的,印象中,陈平应该是谋士型人才,若折在匈奴太可惜了。

    但陈平力劝黑夫,身边也没有能够担此重任的人,黑夫最后便允了陈平,就算是对他的一次历练吧。

    但陈平此行的收获,却远超黑夫预期!

    他有几件事没想到:其一,陈平居然会在贺兰遇上冒顿!

    黑夫是听说过冒顿之名的,这个时代就是如此神奇,秦始皇前脚才统一了中原,十数年后,冒顿也统一了草原。这位匈奴大单于乘秦末楚汉之蔽,凌暴中原,白登之围高祖见危,只得与匈奴和亲,吕后被其书信调戏亦敢怒不敢言,汉朝整整承受了一甲子的耻辱,到汉武帝时才一口气还了回来。

    得知冒顿已壮,且身在贺兰山草原,黑夫自然是又惊又喜。

    不过,这厮也是著名的狠人,即便送马送老婆不送土地的故事不知道,鸣镝弑父的典故总有耳闻,但还不等他去思索如何对付此子,陈平便顺手帮自己解决了……

    “伪造冒顿口气,敬问皇帝无恙,且言头曼欲废长立幼之意,欲联合中国共攻头曼?陈平啊陈平,亏你想得出来!”

    陈平便说起自己在贺兰草原,冒顿婚礼上的见闻。

    “草原与中原一样,也以长子为继嗣……”

    黑夫没记错的话,蒙古人好像是玩的幼子继承制?但匈奴似乎又有不同。听陈平说,匈奴之俗,人有父卒,子娶父妻,这是壮年长子才能做到的事情,若是幼子,不太可能娶一堆老太婆。

    不过,还是回到那个问题:丈夫亦爱怜其少子乎?

    当幼子还能承欢膝下,越看越像自己时,长子却已变为受嫌恶的成年人,再加上身旁美人的枕边风,磐石也会动摇。

    看来不论中原、匈奴,皆有此事啊……黑夫不由想到了秦始皇喜胡亥而远扶苏之事。

    可惜,扶苏与冒顿,简直是两个极端,在面对类似的事时,却做出截然相反的选择!

    黑夫思索间,陈平说道:“头曼使长子驻牧贺兰,一年见不到一次,父子必生疏离。这与晋献公令申生、重耳、夷吾三公子离开国都镇守他地如出一辙。”

    “又在其婚礼时,不赐银顶鹰冠,加封为大子,反赠普通的豹皮帽,这同晋献公赐申生以偏衣和金玦何异?头曼的意思很明显,‘寡人有子,未知其太子谁立’,是向匈奴诸部示意,表明他暗有废黜之意!”

    原来,在匈奴,继承人废立,并不是单于的一言堂,还要得到各部大人、君长的支持。若头曼没有正当理由,一意孤行的话,搞不好就会闹出叛乱来,这恐怕也是头曼一直以来苦恼的事。

    但现在,陈平却将一个理由送到了头曼手中……

    他谦逊地说道:“此乃下吏的小小阴谋,一如骊姬之谗,毒饵之胙!”

    黑夫却不以为然:“这不是阴谋,而是阳谋!”

    头曼对冒顿本就有废黜之意,父子已然生隙,陈平此计,诸如鞠武等人,一眼就知道是假的,但头曼却不敢保证,他那狼子是否真的有怨望反叛之心……

    “如此一来,头曼大致有三种选择。”

    陈平这会才有时间擦擦脸,洗去灰尘后,伸出三个指头道:“其一,不以为然。不过以下吏观察,头曼并非心胸宽厚,用人不疑之辈,不然早该信鞠武之言,将吾等拘禁。”

    “其二,宁信其有,立刻派人诛杀冒顿!不过下吏又以为,头曼对秦商是留是放,尚且踌躇良久,这等大事上,他更难做决断。”

    陈平的确是善于揣摩人心的,语言不通的情况下,只短短见了头曼两面,就准确猜出了他最可能的做法:

    “头曼或会将冒顿召至单于王庭询问,以下吏猜测,冒顿若去,必遭软禁,也不可能再回贺兰山了!”

    陈平通过冒顿请乌氏延拐带中原铁官奴一事,认为此人眼光远胜其父,让他留在贺兰,明年黑夫对贺兰用兵,恐怕会遇到一些阻碍,便设毒计将他赶跑!

    黑夫表面上大肆夸赞,心里却觉得,陈平此举,略有些画蛇添足了……

    他对冒顿在贺兰一事,且惊且喜。喜的是,这次秦朝举国之半,对匈奴用兵,亦如以镒称铢,是绝对的优势,虽然局部会遇到困难,但总体来看,一路A过去就能赢。若能在攻略贺兰期间顺便干掉冒顿,也算为中国除去一大患。

    和中原一样,草原迟早会被一枭雄统一,但若无冒顿,却可能延后数十上百年……

    可现下,冒顿恐被召回单于王庭,黑夫到时候便要扑一场空了。

    这也是蝴蝶效应吧,不受他控制,黑夫只觉得可惜。

    但陈平的急智还是值得鼓励的,没了冒顿,明年的北地郡要打的仗会容易很多。而那信中,被陈平顺手黑了的还不止冒顿一人,这才是黑夫真正为此计拍案叫绝的地方,陈平给匈奴挖的坑,实在是太多了……

    “南联昫衍、楼烦、白羊、林胡,西结月氏、东和东胡……”黑夫再度拿起那封信,读着这句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头曼未观此言尚好,一旦知晓,必对河南地四部生疑,他更会害怕,秦当真要联合月氏、东胡这两大匈奴世敌对付他!”

    亲儿子尚无法相信,何况这些被迫降服于匈奴的仆从部落呢?在头曼心里,楼烦人、白羊人,随时随地都会弯弓而抱怨吧!

    好家伙,仗还没打,匈奴若挨了陈平的阴招,内部便被分化大半。头曼一旦对四部产生怀疑,加以打压惩戒,必然引起四部反弹,匈奴便难以在河南地组织各部抵御秦军进军。

    秦朝却可以乘机争取这些势力,将这件事弄假成真,若能争取到四部,明年的战争,将会轻松很多!

    黑夫勉励陈平道:“此离间妙计也,可立大功,本尉定为你加官晋爵!”

    秦始皇的车驾慢,此刻尚在上郡视察边军,被陈平赶了先,但黑夫事后想想,若陈平利急攻心,说不定就直接借着乌氏延的关系,请求谒见皇帝,当面为自己邀功了……

    他没有这样做,而是继续向黑夫复命,说明那句没说出口的“士为知己者死”,还是有几分真意的,黑夫当然也不能小器。

    果然,陈平顿首道:“平轻车驰回,并非是想要邀功,而是想及时将此事告知郡尉。头曼单于的使者,恐怕也快到贺兰了,郡尉可秣马厉兵,静观其变,匈奴若生内乱,便乘机进兵,先取花马池!”

    他在地图上为黑夫指出花马池所在:“昫衍戎为匈奴盐工,饱受掠夺,昫衍人早有不满。且花马池与贺兰犬牙相接,为河南咽喉地,又有盐卤之利。得此地后,可作为据点,至明岁大出兵时,东可迎上郡大军,西可图贺兰草原,河南地,泰半可定!”

    “此策甚善。”

    黑夫颔首,陈平在塞外奔波,他也没闲着,良家子、戍卒郡兵皆已训练半年,过几天八月演武,便可召集起来,对塞外进行一次试探性的攻击了……

    但黑夫考虑的比陈平多,又思索道:“不过,本尉以为,此事尚有一处变数。”

    “是何变数?”轮到陈平求问了,他自诩此事天衣无缝,一切都会按照自己的预料进行。

    “冒顿。”

    黑夫丝毫没有小看这个鸣镝弑父的狠人,他盯着地图上贺兰山的位置,喃喃道:“面对头曼的召回,冒顿会做何选择?这,便是此事最大的变数!”

    第0413章

    善马爱妻

    冒顿王子的毡帐十分醒目,虽和别的帐篷一样是用羊皮缝制,但用的却是纯白毛绒,帐篷顶围一圈巨大的鹿角,这都是冒顿近半年来获取的猎物……

    “多谢鞠太傅提醒,冒顿知之,请信使速去休憩,冒顿立刻收拾部属,天亮时便随骨都侯回单于庭!”

    让人将鞠武派来的信使送出去后,冒顿回到毡帐之内,相比于外头的凉意,帐内十分酷热,充满烟雾和炙肉香味,四角都搁着装烧柴的灶,放舐出暗淡的红光,地面则铺了厚厚的兽皮作地毯,地毯上坐着冒顿王子的三名亲信:

    高鼻深目,身穿中原锦绣的康居商人康竜;容貌平凡,下巴多节,短胡须,面颊扁平的小且渠;此外还有一位头顶光秃秃,只在后脑勺留了一撮黑发的射雕者“秃发”。

    冒顿早已收敛起笑容,细长的眼睛扫视三名亲信。

    “秦商留书信诬陷我,说我外结秦人,欲攻单于,篡父位,单于派来的骨都侯已至贺兰北麓,明日便到,要拿我回单于庭!”

    “鞠太傅的意思是,此事是秦人奸计,单于也半信半疑,他让我勿要反抗,等到了单于庭,自会为我说话,释单于之疑……”

    性格暴躁的小且渠首先反对道:“一旦王子孤身去了单于庭,便是砧板上的羊肉,阏氏早就想除去王子,让幼子上位,单于也偏听她的话,王子决不能回去!”

    “不回,当奈何?”冒顿向三人问计。

    “不如反了!”

    小且渠一抽腰间弯刀,重重斩在案几上:“明日一早,先杀了骨都侯,再挟持大当户,召贺兰部众,集楼烦、白羊之兵,北上进攻单于庭,逼头曼让位!”

    在匈奴,礼义廉耻同中原大为不同,以弟杀兄,以子弑父本就是常事,当面说出来也没什么。

    康居商人康竜却不同意此策:“不然,冒顿王子虽驻牧贺兰草原,但本地骑众,却控制在大当户手中。大当户是头曼单于亲信,要他偏向王子,十分困难。且骨都侯肯定有备而来,王子若举兵,并没有绝对把握,让贺兰匈奴人从之!若事不成,被大当户与骨都侯前后夹攻,如何御之?”

    射雕者秃发颔首:“康竜说的有道理。”

    三人争吵间,冒顿也已打定了主意。

    “我不愿去单于庭送死,也不会起兵反攻父亲。”

    “并非是惧怕不能成事,而是秦商设计害我,其目的,无非是为了图谋河南地。我若起兵,匈奴必先大乱,秦人乘机进军,到那时,我前面是一头狼,后方是一只虎,恐怕只能像秦商诬陷我的一样,投降秦人了!”

    这是骄傲的冒顿万万不愿的,他好心招待那群秦商,不曾想他们却在背后坑害自己,冒顿感到愤怒,他宁可去投奔匈奴的仇敌,也不会向秦人低头!

    “那王子当奈何?”

    冒顿道:“带着亲信、家眷,连夜离开!”

    利则进,不利则退,不羞遁走,这本就是匈奴人的习性,既然冒顿已想好了,三名亲信也没有异议,只是去哪里,仍是个大问题。

    小且渠出主意道:“王子与白羊结亲,新得阏氏,莫不如去白羊部?”

    射雕者秃发摇头:“不可,白羊君胆小,被单于一吓唬,肯定会出卖王子,还是去林胡。”

    康竜却提出了个大胆的设想:“既然秦商构陷王子,想来是要对匈奴动兵,河南地已不安全,不如随我往西,去西域,去康居,那里山谷空旷,还有大片草场,可让王子安身。”

    冒顿却拒绝了此策:“西域康居虽好,却太过遥远,我要去的地方,必须不远不近。既能避开单于的追杀,远离秦匈交战,又能在合适的时机,卷骑重来!”

    他不死心就此流亡,匈奴的骏马,势必再起!

    冒顿心中,已知道自己将去往何方了。

    “去猪野泽,我要投奔月氏王!”

    ……

    作为匈奴的西邻,草原三雄之一,月氏也已经发展出自己独特的政治体系。

    月氏王作为最高统治者,居住在昭武城,在月氏王手下,另有五部翕(xī)侯,分别位于河西走廊的五处驻牧地,每部均有万余人口,和平时向月氏王上缴牲畜皮毛,战争时带着部众加入。

    猪野翕侯驻牧猪野泽(甘肃民勤县),此地位于石羊河下游,形成了几个湖泊,湖畔是美丽的草原,肥沃的土地,水草丰美,有不少野猪活动,还可畜牛羊,其外围三面则被沙漠团团包围,很少有外来者涉足……

    但秦始皇二十八年戌月上旬(农历九月),却有上百人骑乘马匹、骆驼,从热浪滚滚的沙漠中走出,风尘仆仆地出现在猪野泽之畔。

    此事惊动了翕侯和率部来此地巡狩的月氏王,当听闻斥候说,来者都是匈奴人打扮时,他们第一反应就是:匈奴要袭击居延了!

    同为引弓之民,月氏与匈奴素来不睦,双方每年都会因争夺草场、牲畜爆发一些冲突,居延本是匈奴牧场,后来匈奴遭到李牧大败中衰,才被月氏夺取。

    月氏王立刻在部落里点了千名骑从,奔腾而出,冲过去将那百余匈奴人团团包围,这才发现他们不是全副武装的武士,反倒像逃窜的难民:除了五十余武士外,还有些妇孺,他们正在泽边饮水,个个面容枯槁,想来是在沙漠里跋涉许多天了……

    面对月氏人张开的弓箭,一个自称“康竜”的康居商人上前,大声用月氏语表明来意。

    当听闻那个身材高大的年轻匈奴武士就是冒顿时,月氏王大为吃惊。冒顿不仅是头曼单于之子,也是草原上著名的勇士,匈奴和月氏冲突时,这个年轻人总是冲在最前方,张弓射箭,杀死了不少月氏人……

    听说他近来迎娶了白羊君的女儿,草原上最美丽的明珠,正是得意之时,为何忽然跑来猪野泽了?

    带着这疑惑,月氏王示意猪野翕侯打马上前,大声道:“匈奴的骏马,为何要到月氏的草场来饮水?”

    冒顿站了出来,他让康竜替自己翻译道:“骏马太过优异,被老马王嫉恨,逼我离开匈奴,骏马在沙漠中迷途许久,只能来投月氏王!”

    “原来是这样!”

    猪野翕侯回报后,月氏王哈哈大笑起来,匈奴少了冒顿,就少了一只手臂,是月氏的喜事。

    于是月氏王得意地纵马上前,傲然道:

    “月氏凭什么要收留匈奴的弃驹?”

    “因为冒顿来此,要为月氏王献上三件大礼!”

    冒顿边说边骑着马往前走,月氏人顿时紧张兮兮,但冒顿扔掉了马背上的弓箭,解下腰间的弯刀,以表明自己没有敌意。

    “其一,是我的宝马!”

    冒顿的马是从康居获得的龙驹,肩高八尺,神采非常。即便放在月氏,这样的好马也绝无仅有,它虽然在沙漠中奔走十日有些消瘦,却依旧十分精神,月氏王一看就知道此马并非凡品。

    “其二,是河南地最美丽的女子,冒顿的阏氏!”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