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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但薤露、蒿里之歌,却久久未绝,伴随着戈矛起落,箭矢飞驰,萦绕在高唐城头,但却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直到,最后一个活着的“叛贼”被斩掉了人头!这歌声,才戛然而止!

    此情此景,连本以为自己看惯了诸国灭亡,沙场征战,已经心如坚铁的黑夫,也不由为之动容。

    “齐非亡于齐王建投降入朝之时……”

    方才毅然高歌赴死的众人,此刻却只剩下遍地尸骸,了无生气。

    黑夫纵马上前,环视死人盈城的高唐,又抬起头,长太息曰:“齐亡于此地,此刻!”

    ……

    PS:《薤露》《蒿里》是历史上,田横门客为其所作的葬歌,但我实在喜欢,就让它们提前出现了。

    第0570章

    我愿世间少英雄!

    高唐城的厮杀声停了,残垣断壁安静了下来,唯有高空闻到死人血肉味道,盘旋而至的鸦群发出难听的叫声。

    身披黑甲绛衣的秦人老兵,也像是在死尸间觅食的乌鸦,走在倒地的轻侠、海寇之中,对未死者补刀,手脚麻利地割下他们的头颅,将头发打结,拴到腰间。

    有人腰上已挂了三四个头,走动时相互碰撞,像是酤满酒的酒囊,深色的血从断颈往下流,沾满鞋履。

    秦人老兵却对此熟视无睹,相互说笑着干活,对经历过一统之战的人而言,这一幕是司空见惯的,地上的不是头,而是钱袋、地契,他们也像割庄稼一般,不断弯腰,手起剑落……

    来自东郡、河内的新卒就有些接受不能,他们已经在旁边吐过一遭,战战兢兢地站在写有“胶东守尉”的大旗下干看着。

    擎旗的人,便是正在重新蓄须的刘季,作为黑夫亲自指定的擎旗官,他没有参与战斗,看向战死轻侠的目光,十分复杂。

    十多年前,刘季也是乡间的无赖轻侠,偷鸡摸狗,任气好义,崇拜信陵君,也会为了酒肉之恩,为张耳打仗,还在外黄之战里,杀过一个秦兵……

    “若那时我死于外黄,便是与这些被杀的齐地轻侠,一个下场,没了头颅,无葬身之地。”

    想到这,老刘有些后怕,他是个聪明人,若就这么轻易死了,未免有些惋惜。

    但另一方面,刘季也做过很长时间的秦吏,身为亭长,手持绳索和尺牍,在乡间抓贼,对本地人当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遇上外地跑来的亡命轻侠,犯了法,刘季也少不得带人去捉,将其格杀当场,砍了头颅,喜滋滋地报功。

    双重的身份,让他在这场仗里,很不好过。

    但比起一般秦吏秦卒“杀贼立功”的心态,刘季更多的,却是对田氏兄弟的敬佩惋惜……

    田横虽然废了一条腿,但十分悍勇,又有一身武艺,奋勇而战,在断壁残垣里游走,躲避箭矢,连杀数人,最终才被同样勇猛的曹参近身刺死。他的头颅已经被斩,献到黑夫面前,尸身留在原地。

    但直到死,直到被斩了头颅,田横依然手持兵刃,秦兵试图松开他的手,却根本掰不开,只能作罢,此刻看去,他仿佛真是猛志常在的刑天……

    至于这场动乱的发起者田儋,他也死了,死于乱箭之下。

    为了守住田儋的头颅尸身,剩余的数十名轻侠门客无不奋死而战,最终全部覆灭,尸体倒伏处,是“灵姑”大旗,这是齐国执政的标志,那上面画着的两条交龙,如今染了点点红色,仿佛泣血。

    方才毅然高歌赴死的众人,此刻却只剩下遍地尸骸,了无生气,人若有魂魄,他们或许正在上空集合,听田氏兄弟号令,一起赶往齐人的“黄泉”蒿里吧……

    回想那悲壮的一幕,刘季不由暗赞:“田氏兄弟能得士,有高节,宾客轻侠慕义而从死,岂非至贤!皆英雄也!”

    虽然他们不识时务,在不该举事时首义,孰为不智慧,刘季赞其志气,却不赞同他们的方略。

    但在刘季看来,不平则鸣,奋起而战,纵然失败而死,却轰轰烈烈,让天下侧目,也好过窝窝囊囊,终日惴惴如鼠!

    刘季说的正是自己!当初黑夫派人以万钱贺他新婚时,他本有机会窜逃入野,可最终思虑再三,在萧何提议下,选择了最可能得活命的路——主动找上门,向黑夫请罪。

    按照刘季的设想,换了一般人,自己这种小人物既然请罪,大人物很大可能会释而不咎。但黑夫却有些不同,虽然饶了刘季不死,却也不放他回家,而是留在胶东,指使他做这做那,要么是马前卒,要么是擎旗官,总之就是放在眼皮子底下。

    若非这位郡守是有妻有子的,刘季还以为,他对自己有什么特殊要求呢……

    这种猫爪下老鼠般的日子可不舒服,刘季倒是想走,但胶东人生地不熟,更有黑夫的门客监视,苦于没有机会,只能忍着。

    田氏兄弟,做了他想做却没做的事,所以刘季才会心生佩服,赞一声“英雄”!

    此时此刻,秦卒忙着砍头,秦吏们则在秋后算账,网罗造反者的过错,给他们定罪,诸如谋逆、杀吏、抢劫、奸淫掳掠,但是在刘季看来……

    诸田为家族而战,何错之有?

    轻侠为自己而战,何错之有?

    自私自利?祸害齐地?连累百姓?

    “呸!”

    老刘对秦吏们的批判,心里不屑一顾。

    谁不是自私自利!

    这天下人,谁不是为自己而活,为自己而战!?

    满口仁义道德,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批判这也不该那也不是。

    到底是诸田虚伪,还是你们虚伪?

    大家说话,都只是看屁股不看脑子而已。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于我有利者对,于我有害者错,我喜者便是正义,我厌者便是邪恶。

    逻辑就是这么简单明了,又不是墨者,哪来那么多“为了天下苍生”。

    在刘季眼里,天下苍生,那是胜利之后考虑的,这之前,屠则屠之,杀则杀之,手段都不重要,只有结果才是唯一!

    当然,他现在身在黑夫爪中,自己都不得自由,也就只能扶着旗杆,心里想想罢了。

    但光是这小小的愿望,也不行啊……

    “你莫非在想,田氏兄弟是英雄?”

    可怕的声音在旁响起,刘季顿时头皮发麻,握紧了旗杆,站直了身子!

    是黑夫,他带着两个亲信卫士,纵马从刘季旁边经过,停在了他前方一步处,亲卫持刃,分立左右,黑夫则看着满是尸骸的内城,笑道:

    “有位做警……嗯,做亭长的前辈和我说过,这人呐,一撇一捺,两条腿,一条行善,一条作恶,而归于一头。谁也不是纯白,谁也难能纯黑。”

    “这些轻侠,过去彼辈不事生产,任气一方是无赖,因不是辖区,我管不着。后来随诸田举事,让齐地糜烂是叛贼,我奉陛下之命讨定。近日连遭败绩,举步维艰,也开始作奸犯科掳掠百姓,成了恶徒,我身为秦吏,必绳之以法。”

    “但现在,他们直面死亡不丧胆,虽螳臂当车,但我看在眼里,亦要道一声勇士……”

    刘季不敢说话,心里狂跳,这黑夫,仿佛会读心术,每每能看透他的想法。

    黑夫背对刘季,刘季看不见他表情,只能垂首听其话语。

    “我承认,田儋、田横兄弟是诸田的英雄,是他们自己的英雄,但却不是齐人,更非天下人的英雄!”

    兴亡百姓皆苦,黑夫他从军十年,统一战争流的血,已经够多了。

    一将成名万骨枯,这世上出一个“英雄”,生出的野心,创建的事业,就足以让生灵涂炭,何况短短十年内,要涌出来十几二十个“英雄”?

    觉得群雄逐鹿壮丽好玩的,多是坐在书斋、戏楼、电视机前的闲人罢了,至于现世之人?

    他们宁为太平犬!

    “故我只愿,这世上,少一些这些所谓的‘英雄!’”

    黑夫回过头,看着为自己牵过马,擎过旗的刘季,这个历史上“总擥(lǎn)英雄,以诛秦项”的大英雄,笑道:

    “刘季啊,你想做英雄么?”

    第0571章

    鼎之轻重

    黑夫率各郡尉平齐乱,围困高唐城,打得热火朝天之际,南边数百里外的泗水郡彭城,也已集结了五万大军,他们是来自关中的部队,交由王贲统领,名义上,他才是这次平齐乱的主将……

    但秦始皇却没有急着让大军开拔入齐平叛,而是令他们驻扎彭城,终日演武,每天都会有一场浩大的演练,皇帝偶尔会露面巡视,虎贲奋勇,声势振天。这让听闻齐乱后,心里有些许想法的彭城楚人,立刻打消了作乱造反的念头。

    不仅是彭城,周边的楚、梁之地,也收到了这样的讯号,秦始皇还在,秦朝扫灭六国的大军,也驻扎在四通八达彭城,哪里敢反,他们就会立刻水陆并进,前去围剿。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皇帝是故意按兵不动的,甚至不会往齐地派遣一兵一卒:他就是要让天下人看看,胆敢造反的齐地诸田,那复辟的所谓“齐国”,根本不需要朝廷百战之师出马,光靠地方杂牌郡兵,便能轻松镇压!

    果不其然,五月底时,此战的副将,“裨将军”黑夫派人来禀报,说田逆被截断了退路,去不了巨鹿郡了,如今被困于高唐,旦夕可破,齐乱可平!

    “善。”

    秦始皇只是淡淡的颔首,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同时对群臣笑道:

    “杀鸡刀虽小,却足够锋利,对付那群土鸡瓦狗足矣,看来通武侯这宰牛刃,不必出马了。”

    既然齐乱已经不必担心,或许是为了不让彭城大军白跑一趟,或许是为了体现朝廷平乱的好整以暇,皇帝下令,六月初一这天,五万大军集结于彭城外的泗水之滨,在两岸排开了十多里,旗鼓喧天。再从中挑选上千名水性好的人,乘船到水中央,潜入水中,寻找数十年前,沉没在此的周鼎……

    三代讲究“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而祭祀中最重要的礼器莫过于鼎。按照礼制,不同等级的人,使用的鼎的数量有严格限制,士三鼎、大夫五鼎、诸侯七鼎,唯独天子才配用九鼎!

    传说,夏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象九州,从此九鼎也成了天下权柄的标志,亦成了正统的传国之宝。

    夏德衰,鼎迁于殷;殷德衰,鼎迁于周,被放置在东都洛邑,在西周灭亡的浩劫中幸免于难,但在周王室衰微后,却没逃过诸侯的觊觎。

    春秋时楚庄王问鼎之轻重,世人耳熟能详,自不必说,就说秦,从秦惠王称王后,也有了夺鼎的欲望。

    据秦始皇所知,当年司马错与张仪争论于秦惠王前,司马错欲伐蜀,张仪曰:“不如伐韩。”张仪的理由之一,便是消灭韩国后,便打通了前往周室的路,到那时,“周自知不救,九鼎宝器必出。据九鼎,按图籍,挟天子以令天下,天下莫敢不听,此王业也。”

    最后秦惠王采纳了司马错的建议,攻打巴蜀,但秦国问鼎的时间,也不过推迟了十来年。

    秦武王任用甘茂,夺取宜阳后,亲自带着一众大力士抵达周室,提出要“参观参观”。这一参观不要紧,体魄强壮的秦武王借着周王的地盘和九鼎,搞了一场举鼎比赛,颇有让大力士们将九鼎统统搬回咸阳的打算。

    只可惜,举重比赛出了意外,秦武王举雍州鼎时,失手砸了腿,秦人只好仓促而归,没过多久,秦武王死了……

    到了秦武王的弟弟,秦始皇帝的曾祖父秦昭王时,问鼎的执念也没停。伊阙之战后,秦国兴师逼近周都,欲夺取九鼎。眼看九鼎不保,还是周大夫颜率,鼓动处处与秦竞争的齐闵王助周驱秦,答应事后把九鼎献给齐国,才让秦兵退却,但最后,九鼎也没给齐闵王。

    直到秦昭王逝世前夕,发兵灭了与诸侯合纵伐秦的西周公,遂取其九鼎宝器,将数代秦王心心念念的九鼎,搬到了咸阳宫中……

    秦始皇记得,自己十三岁登基后,提出要看一看九鼎,于是尘封已久的鼎阁再度被开启,九鼎浮现于眼前。

    对那时年幼的他而言,九鼎真的是庞然大物,每个鼎的色泽均有不同,而鼎上那些造型各异的奇怪花纹,更添加了鼎的古朴和神秘。有的是龟蛇朱雀青龙白虎等瑞兽,有的则是面目狰狞叫不出名字的山海经怪物,各自代表了所在州部的山川神兽传说……

    秦始皇记得,十三岁的他一一抚摸那些花纹,回头问丞相吕不韦:“仲父,得了九鼎,当真就意味着成就王业么?若能,为何六国仍不入朝于秦,若不能,为何历代霸主,历代先君都对它们孜孜以求?”

    吕不韦只是轻轻一笑:“九鼎?王业?陛下,它们,只是几只兔子罢了。”

    “兔子?”秦始皇当时颇为惊讶,这是何意。

    吕不韦给秦始皇一个印象深刻的回答。

    “一只兔子在前面跑,后面有上百人追,不是因为兔子可以分成很多份,是因为,它的归属未定。”

    在吕不韦的眼中,这五百多年来的诸侯纷争,说到底,不过是一群人在追几只名分未定的兔子罢了……

    这种“群雄逐兔”的说法让年幼的秦始皇笑了好久,但吕不韦随即又严肃了起来。

    “故治天下及国,在乎定分而已矣!”

    他蹲下身,对秦始皇说道:

    “陛下,六国之人,不会因九鼎入秦,便尊陛下为天子,而是只有当陛下成为真正的天子,名分已定后,才会承认这点!”

    吕不韦是个好老师,他教了秦始皇很多,但秦始皇,也用学到的东西,让吕不韦倒台,让他去死……

    往事历历在目,想到这,秦始皇却又摇了摇头:

    “不,吕不韦,你还是说错了……定分,并不能完全止争,哪怕朕已身为天子,哪怕朕的功业,已超过了三皇五帝,超过也商汤周武,哪怕朕封禅泰山,仍有人不愿承认这点,仍然想要复辟!”

    所以秦始皇便要用事实告诉他们。

    “做梦!”

    结束了回忆,斋戒沐浴后的秦始皇站在滔滔泗水边,他的舰船在泗水上连成了桥,他的兵卒将岸边站满,高呼着自从胶东夜邑率先喊出后,就忽然流行起来的“万岁万岁万万岁!”

    上千名勇士朝皇帝作揖,喝下一盏酒后,跃入水中,寻找起来周鼎来。

    当年秦昭王灭西周公后,搬回咸阳的鼎虽号称九,可实际上,却有一个是假的。

    秦人很快就发现了这点,追问之下,原来是西周公之子偷偷将豫州鼎送到了东周国,秦昭王大怒,派人去索要,西周公之子已逃出东周,拉着那鼎,跑到了魏、楚之间。当是时,天下唯秦独强,魏、楚虽然贪图宝鼎,但皆不敢收留,于是西周公之子绝望之下,在彭城泗水上,将运送大鼎的船凿沉,他自己也投水而死……

    到这一步,秦人也无法越境取鼎,只能作罢,可现在,秦始皇帝富有四海,既然到了彭城,手下人力充足,自然要捞一捞这大鼎。

    虽然它说到底,不过是吕不韦口中的“兔子”之一,可毕竟是从秦惠王起,历代先君的执念,若能在这节骨眼上重现于世,对朝廷“定分止争”,是有很大裨益的。

    只可惜,出动无数人手,捞了整整七天,找遍了数十里河道,鱼虾倒是捞上来不少,甚至有只背上刻着“宋公差三十年”字样的大乌龟落网。

    皇帝召博学的张苍来一问,才知道这“宋公差”,乃是与孔子同时代的宋元公,距今两百多年了。于是这大龟被群臣和地方官员说成是“祥瑞”,龟策出于泗水,乃大秦鼎盛之兆。

    但秦始皇依然皱眉,那丢失的大鼎,还是不见踪影。

    遍寻不得,只能作罢,秦始皇未免有些扫兴,幸好北方传来了一个好消息:

    “赖陛下之明,高唐城已下,田氏逆贼尽死,田假与贼众万人被擒!”

    ……

    到了六月中,那“齐王”田假,连带田儋、田横、田荣的首级,都被黑夫派人送到彭城,给秦始皇过目。

    田假乃齐王建之弟,为自己辩解,说是被田儋、田荣所逼,本不欲反,希望能活命。

    但秦始皇当年可是连真齐王都懒得见的,更何况这个“假王”呢,手一挥,下令赐田假和他兄长一个死法:置于松柏之间,饿杀!

    高唐攻破后,除了田氏兄弟及其死忠门客党羽尽死外,其余人等,几乎全部落网,直接参与反叛多达万余人,各县从贼的黔首百姓也有数万。

    对如何处置这批人,有提议不予区分,统统坑杀的,也有认为应该加以甄别,该杀的杀,该罚为刑徒的,就让他们做苦工去,骊山、长城、河西驰道,大秦需要人手的地方多得是。

    倒是黑夫在奏疏里,提出了一个建议。

    “贼首百人,可处以车裂,次者两千余人,以五寸木钉,钉其手脚于木架之上,置于齐地四郡各亭舍道旁,以震慑齐地。其余人等,皆黥其面,斩其趾,送往长城、骊山、河西为司寇城旦……”

    廷尉叶腾称赞这个法子好,这些直接参与叛乱的人,其罪当死,刚好能让齐地四郡的两千余亭舍前,都钉上一个叛贼,让所有当地人、路过的人知道,叛逆者的下场。胆小的自然心生畏惧,再不敢生出叛逆之心,若是有心怀不满者,欲去营救,刚好让亭卒守株待兔,一网打尽!

    秦始皇也认为这个主意不错,但更欣赏的,是黑夫的觉悟。

    韩非曾经对秦始皇说过,奸臣有五种。

    一是用财物贿赂君主及君主侍臣,让侍臣说好话,传递消息,以摸清楚君主行踪心思者。

    二是通过赏赐收买人心,壮大自己的力量,扩大自己影响者。

    三是以结交贤士的面貌出现,树立自己的形象,网罗亲信,结党营私者。

    四是私自赦免犯罪之人以扩充自己势力,让别人对自己死心塌地者。

    五是蛊惑人心,以奇谈怪论、吸引别人的注意力,奇装异服搞乱人心,搅乱是非者。

    以上五种,皆为奸恶,明主必察之!

    对于封疆大吏,要尤其注意第二、第三、第四者出现,这些官员驻扎地方,常与当地势力勾结。遇上收买人心的好事,就归到自己头上,得罪人的坏事,就说成是朝廷、皇帝的意思,慢慢地,便尾大不掉,将地方当成了私邑领地。

    先前黑夫解临淄之难后,秦始皇下令,让他亲自督斩数千叛贼家眷,这并非是他不信任黑夫,只是对他的一点告诫和敲打,因为黑夫在胶东郡的做派,让皇帝惊喜之余,也有一点不满。

    他的风评,似乎有点太正面了……

    士庶百姓眼里的好官,不一定是皇帝眼里的“好官”。

    黑夫倒是很灵性,领会了皇帝的意思,此番平定齐乱后,便主动揽恶,提出这个会让齐人戳脊梁骨的建议。

    言下之意很明显:“我黑夫对陛下忠心耿耿,不怕得罪人!”

    “这才是忠臣该有的样子!”

    秦始皇暗暗称赞,没有寻到周鼎的坏心情,也好了不少,但他随即,又问李斯、叶腾二人一句话。

    “需要震慑的,只是齐地么?”

    秦始皇此言既出,李斯、叶腾心领神会,将处死的人数改成整整10000人!

    几乎将所有直接参与叛乱的人统统钉死!那些树立十字木架的亭舍范围,也从齐地四郡,扩大到了赵地、魏地、韩地、楚地、燕地……

    每一个亭舍,都将竖起一座十字木架,上面钉着一个叛贼,木钉会贯穿他的手脚,亭卒会每天喂他一点水,苍蝇会在他身上产卵,乌鸦会啄食他的血肉,每天都是痛痒折磨,直到鲜血流干,直到蛆虫在皮肤肺腑间啃咬蠕动,才会死去!

    这就是反叛的代价!

    整个六国,三分之二的天下,每条道路,都会被恶臭和畏惧笼罩。

    而提出这个惨绝人寰提议的黑夫,其恶名,也将从辽东到会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黑夫向秦始皇回馈了他的“忠心不贰”,秦始皇,也欣然给了相应赏赐!

    “胶东守黑夫,以胶东兵入临淄,禁叛卒之暴,戢乱国之兵,安千丈之城,定万家之邑。又合诸郡之兵,破贼于高唐,诛首恶,擒伪王,平定齐乱。黑夫之功,可升爵两级,拜为大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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