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上下关系,最是复杂,黑夫虽不会轻易听信吾等离间之计,但他的部属皆统兵万余,分驻各地,时间久了,难说也有想要称王封侯的心思……”范增举例子道:“占据会稽的吴芮,本是越人君长,如今他手里统有干越、闽越、东瓯、于越,拥兵两万余,但会稽守、尉,却被徐舒、尉阳所得,吴芮仍为闽中守,他心中必有不甘。”
“倘若这时候,少将军派使者过去与之联络,承诺,若吴芮叛黑夫而从楚,他日可割江东,封为越王……”
项籍却不干了:“大好的江东,岂能割给他?”
范增无奈地说道:“江东还在黑夫手里,少将军,这是慷他人之慨,用别人的东西来做人情,却能让吴芮与黑夫生隙。”
项籍仔细一想,好像有道理,点了点头,勉强同意此计。
范增又道:“还有那韩信,将兵两万,出汝南,屡胜秦军,是一员善战之将,少将军也十分激赏他。”
“眼下黑夫被困汉水之滨,这韩信定是他解围的杀招,想要断王贲之后,截断粮道,威胁南阳,使王贲不得不退兵。既如此,少将军不如就派武涉为使者,去叶县追上韩信,承诺,若他不南下南阳,而与我军合兵,北攻颍川、三川,事成之后,可封他为河南王!”
“如此一来,黑夫就只能继续与王贲对峙,而少将军得一善将,又取颍川、三川,此一石三鸟之计也。若吴芮那边也能发难,那黑夫,就要举步维艰了!”
项籍摸着颔下慢慢蓄起的黑髯:“吴芮与黑夫是结义兄弟,而韩信起于行伍,是黑夫一手提拔的,背叛兄弟、旧主,他们会答应么?”
范增不以为然:“少将军将人心想得太好了,眼下黑夫已进退维谷,据说还吃了败仗,势力大不如前,他的手下人们,也是时候为自己考虑了。”
“更何况,黑夫自己背叛秦朝,带头不守忠义,世人都看在眼里。他还忽略了别人的欲望,起兵半年,仍以秦吏自居,他不称王,手下人就算为黑夫立再多功劳,也无法称王。”
“越王、河南王,江东三川之地,这唾手可得的诱惑,谁抵挡得住?韩信一个淮阴无行少年,我不信他能!”
“就算韩信犹豫,那就让武涉骗他!”
范老头的毒计一个接一个:“武涉可如此告诉韩信,黑夫迫于王贲之兵,已效仿当年五国相王,接受了楚国上柱国赠予的王号,愿与六国联合,一同入关灭秦!”
项籍乐了:“亚父啊亚父,你口中果然没一句真话,那若韩信问,黑夫的王号应是什么?武涉该怎么答。”
范增挠了挠落了不少头发的皓首,随便一想,张口就来:
“黑夫起兵南郡,占据江汉,就叫……叫汉王罢!”
第0809章
挺进中原
秦始皇三十七年八月底,颍川郡昆阳县(河南叶县)。
一场大战已落下帷幕,败者四溃而散,胜者则开始清理战场,为城内的“义军”解了围。
“真不敢信,吾等竟真赢了!”
坐在一辆倾覆的战车旁,任由医兵为自己包裹伤口,吴广有些失神。
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兵甲、粮食,他心中对武忠侯和韩信,愈发敬佩!
回想半个多月前,当奉命在汝南招徕陈人的吴广得知自己被调入韩信麾下,并要随之出汝南,北上深入中原腹地时,他的内心是抗拒的。
当时的吴广,虽然重新在汝南站稳了脚跟,手下聚集了三四千人,但仍是小打小闹,未敢与下蔡的北军相抗——六月份时,他与陈胜在淮阳城下惨败的阴影,仍萦绕在吴广心头。
但韩信麾下这支军队之精锐,却让吴广为之侧目!
这支两万人的军队不但装备精良,着甲率别说吴广手下的乌合之众,连秦军也比不上,几乎人人披甲,北伐军几乎所有的骡马,也统统调给韩信使用,算是一支机动部队了,重物交给骡马,士兵得以快步行军,每日可走五十里……
也算韩信运气好,恰逢东边的楚盗项籍猛攻淮阳,吸引了陈郡几乎所有的兵力,项籍与万余秦军决战于淮阳城下时,韩信就乘机占领吴房县,击溃了上蔡守军,彻底控制了汝南。
韩信这次出兵,是黑夫防御反击大战略最重要的一环,用黑大帅的话说,就是:“插进敌人心脏的一把尖刀”。
“王贲主力已被吸引至江汉、随县,后方必然空虚,若能使一上将出汝南,击南阳宛城,则关中、颍川、洛阳之粮必断!”
围魏救赵,这算是黑夫在正面刚不过王贲的情况下,想到破局的最好办法了,而这项使命,自然交给了他手下最能打的将军:韩信。
当韩信占领上蔡后,摆在他面前的路有两条:一是直接向西,越过方城夏道,进攻宛城。
这南阳郡本是一个大盆地,西依秦岭,南部为大巴山余脉,东南部为大别山,北为伏牛山,东为桐柏山。其中伏牛山与桐柏山之间,有许多断断续续的丘陵,这就是“方城夏道”。
由于这些丘陵之间的断口过大,过多,并不利于防守。因此春秋时,楚人在最终夺取南阳盆地之后,便想了个办法,在此修筑了一条长城,将那些土山连接起来用于防守。
这便是著名的楚之方城,因方城以为城,汉水以为池,成了荆楚北部的屏障。
虽然后来,方城被赵魏韩三晋联军攻破,南阳也为韩国所占,数十年后又为秦所夺。但从始至终,方城一直有所维护。这次战争,方城还成了王贲的东部防线,有两万人守着方城南北隘口,得知黑夫派偏师出汝南后,南阳郡守也立刻率军出宛,至方城守御。
眼看方城一线大军云集,于是韩信不走近道,反而绕了远路:他率军径直向北,进入颍川郡境内,占领了舞阳县(河南舞阳)……
于是吴广等人又得匆匆放下手里的饭碗,继续向北急行军。
韩信这一北上不要紧,可吓坏了南阳、颍川的郡守郡尉。
需知,王贲在南阳集中了二十万大军,月费粮秣三十万石,这些粮食光南阳郡可供应不上,还需要从三个地方运粮。
其一就是关中,走武关道,但因路途遥远,沿途耗费太大,每月只能运来五万石。
再有便是洛阳,走鲁阳南下宛城,每月可运十万石。
而最重要的,则是敖仓的粮食,作为秦朝在关东最大的粮仓,存粮数百万石的敖仓发车南下颍川,再通过昆阳、叶县,进入南阳郡——这也是王贲宁可放弃关东许多郡县,却要求颍川绝不容有失的原因!
眼下,韩信攻占舞阳县,距离秦军粮道不过数十里,派出轻兵大肆烧掠粮队,一时间,粮车都停在了襄城,不敢再去昆阳。
为消除这一大患,南阳郡尉不得不离开方城,带着两万人北上,而颍川郡秦军也奉命从阳翟南下,希望在叶地合围韩信。
战机总是稍纵即逝,就在这当口,昆阳县的韩国遗民听说有“义军”进入颍川,也按捺不住了,便发生了反秦暴动,杀吏作乱,占领了县城。
颍川郡尉不得不先围攻昆阳,这是致命的失误,韩信得知消息后,立刻率全军北上,与颍川军在昆阳城下爆发了大战……
结果便是眼下的光景,北伐军大胜,颍川军大败,向北溃散了。
吴广包裹好受伤的胳膊,立刻赶到韩信与利仓处,喜滋滋地报功道:“韩裨将,吾等缴获了许多粮秣,足够让将士们饱餐一顿了!”
为赶在南北两支秦军合围前打开局面,离开上蔡时,韩信勒令众人抛弃了大部分辎重,轻装前进,打赢这场仗的意义,让心存疑虑的士卒们士气大涨。
“韩裨将真是用兵如神。”
利仓也不得不佩服,他作为都尉,在上蔡时力主向西进兵,强攻方城夏道,心里想的是,不惜牺牲这支偏师,也要为黑夫解围。
但韩信却否定了他的建议。
二人当初为了路线问题,大吵了一架,但眼下看来,韩信的策略是对的。
韩信见利仓总算心服口服,心中亦有些得意,笑道:“兵法云,故善动敌者,形之,敌必从之,与其在敌人选好的战场与之对阵,不如动起来,牵着他们的鼻子走,这是武忠侯在夺取南郡时的战法,韩信不过是学他罢了。”
利仓颔首:“昆阳是南北通衢之地,夺取了此地,就相当于截断了王贲军最重要的粮道,周围的逆军,恐怕都要坐不住了。”
韩信道:“这也意味着,吾等恐怕要被中原的逆军围追堵截了!”
“有韩裨将指挥,无惧也,来多少,便灭多少!”
利仓心里却是欢喜,因为他们闹出的动静越大,王贲老儿就越可能撤兵回援,也算对得起大帅了。
韩信偏头看向遭到围攻数日后,一片残破的昆阳:“且不说这些,先进城罢!”
昆阳被颍川军围攻了数日,但城内韩人抵抗剧烈,城池未破,但死伤也很惨重。
方才北伐军与颍川军大战时,城内的人本还有些踌躇,但一看到北伐军竟打着“韩”字大旗,又与秦军殊死作战,遂产生了一些美丽的误会,还当他们是来复韩的同志呢!
于是,便真有人带兵杀出城来,前后夹击,这才有了颍川军的溃败。
眼看大战已毕,那些出城相助的韩人也过来拜见了,领头的是个长八尺五寸的白面汉子,年岁三旬上下,一身戎装,英武之余,又有几分贵族气质,方才他作战勇猛,杀了不少颍川军卒,身上还沾着血。
此人被亲卫拦下,卸了剑后才得靠近,他方才向吴广等人打听他们从何而来,但众人三缄其口,只知他们满口陈楚口音。
此刻,这位韩人领袖又打量着韩信、利仓等人,眼睛最后定格在他们身后的“韩”字大旗上,遂不再疑虑,有些动容地朝韩信拱手道:
“韩信,见过将军!”
韩信有些愣神,还当是自己听错了,一旁的吴广等人则以为他直呼韩将军之名,真是大不敬,遂大声叱喝。
韩信止住了他们,复问此人道:
“你……叫什么?”
白面汉子也摸不着头脑,只能再作揖道:
“我叫韩信,韩襄王孽孙也,苦等多日,总算将楚地义师盼来了,大韩光复有望矣!”
……
第0810章
结盟
韩信,严格意义上,应该称他为“公孙信”才对。
淮阴人韩信,虽被漂母称之为“王孙”,不过以为他是没落贵族,可实际上,韩信对自己身世也稀里糊涂:父亲早亡,根本没印象,只知道自家也许是阔过的,但那有什么用,少年时母死难葬,只能埋在荒野高岗之上,之后十年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是真正的布衣黔首。
而这位公孙信,却是韩襄王孽孙,有宗谱世本为证,是正儿八经的贵胄,含着金子出生,只可惜韩国二十年前就亡了,宗庙之牺,为畎亩之勤,公孙信也成了庶人。
但公孙信一直对韩国之亡愤懑不平,十六年前,刚成年的他曾参与过郑地的暴乱,想要夺回韩王安,复辟韩国,还去游说张良,希望张氏参与进来。
可张良看出当时秦国势强,举事必败无疑,拒绝了公孙信,果不其然,新郑举事失败,韩地抵抗力量被秦军剿杀殆尽,韩王安也被杀,公孙信成了通缉犯,只得辗转流亡。
时隔多年,当听闻秦始皇崩,南方和东方大乱,他又潜回韩地,藏身在昆阳城一家豪杰大户家里。
当听说“楚军已破淮阳,将进军颍川,复韩国”的消息后,便开始做起义准备。
岂料,他们中出了叛徒,事情败露,只好仓促提前举义,若非城外正巧来了“义军”,公孙信恐怕要死于非命了。
但直到面见了那位同样叫“韩信”的将军后,公孙信才搞清楚,来的原来是北伐军,不是楚军啊……
见公孙信口口声声“复辟大韩”,韩信变了脸,让人当场拿下,囚于昆阳城里的牢狱里,城内一起举事的韩人,也都被收了武器,由北伐军当成俘虏看着。
“那所谓的北伐军不是还在江汉么?怎忽然跑到千里外的颍川来了。”
这一两个月来,天下形势变化太快了,公孙信吃了消息滞后的亏,正暗自悔恨之际,牢门却开了。
却是利仓笑走了进来,他拎着酒壶,身后士卒端着菜肴,满脸笑容。
“真是得罪公孙了!”
公孙信有贵族的傲气,冷笑道:“这位都尉,莫不是给我送来断头饭?”
利仓做出讶然状:“何以见得?”
公孙信道:“我是知道的,汝等号称要靖难北伐,但仍自诩秦吏秦军,而吾等韩人欲复辟韩国,在此相遇,那便是兔子遇上了猎狗,爪下岂有活命之理?”
利仓摇头:“公孙,误会,误会了。”
他让人给公孙信松开了桎梏,又将酒菜摆上案几,给他满上道:
“那位与公孙同名同氏的韩信将军,虽然擅长打仗,屡出奇兵,但为人迂直,不懂得变通。我与他不同,吾乃是武忠侯旧部子弟,追随君侯数载,乃心腹之臣,有些事,是武忠侯暗暗嘱咐我的,韩将军他也不知情。”
利仓将酒推向公孙信:“不瞒公孙,吾等来颍川,还真是为了帮韩国复辟!”
公孙信大笑:“黑夫想帮韩国复辟?我记得,他可是灭韩老贼叶腾之婿,这真是狸奴给老鼠拜年,利都尉,你以为我是三岁孩童?这么好骗?”
利仓无奈,虽然比公孙信小了近十岁,说话却老气横秋:“公孙啊公孙,你的确像三岁孩童,为了复国,辗转流亡十余载,本该历经世事,还真以为,这世上的事,都是非黑即白?”
他饮了口酒,起身道:“君侯不称王,而依然以秦吏自居,打着北伐靖难的旗号,这有他的苦衷。昔日的南征军中,也有不少关中将吏,非如此,他们不会真心追随君侯。”
“可实际上,光靠北伐军与秦军相抗,实在是独木难支啊。我便给君侯出了一计,那就是想办法发动中原的赵魏韩复辟,多树党羽,以分担北伐军的压力。公孙,吾等北来,就是为了解救韩人,再寻找一位有名望,有地位的韩王后裔,树立韩国的旗帜,一起对抗暴秦!”
利仓回过身,指着公孙信道:“也是巧了,才入颍川,便遇到了公孙。依我看,公孙乃韩襄王孽孙,素有名望,聚众数千,又坚持抗秦多年,还在昆阳配合我军击溃颍川军,有大功,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公孙信不笨,觉得利仓是在用花言巧语骗他,另有所图,只自己喝着酒,也不搭话。
利仓见他仍不信,遂笑道:“不论如何,颍川位于中原腹地,眼下只有我军,与公孙与秦军周旋,犹如干涸的车辙中,两条鱼儿,不管以前以后如何,此时此刻,都应摒弃前嫌,风雨同舟,与秦相抗,切勿刻舟求剑,不知变通啊。”
公孙信放下酒爵:“风雨同舟,这倒是实话,依我看,是利都尉觉得光靠汝等之兵,不足以抗衡周遭数万之敌,想要韩人相助,故欲与我结盟吧?”
“结盟?”
利仓眼珠一转,指着他笑道:“公孙啊公孙,真是聪明人!没错,就是结盟!”
“结盟也不是不行,但我有条件。”公孙信心中狂跳,但也笃定对方是孤军深入颍川,欲得当地人相助,索性要起价来。
“第一,将我麾下韩人释放,第二,归还武器,再给吾等一个月的粮食,第三,昆阳城,可否交于吾等?第四,吾等并非武忠侯下属,可合作抵御秦军,却不会听那位韩将军驱使,为其填沟壑。”
没想到,利仓竟一口答应下来!
“好!韩人义士,皆当得自由。我军从颍川军处缴获的甲兵、粮食,都可以分给公孙,三月之粮,两千副甲,够不够?此外,除了昆阳,舞阳城亦是韩国之土,亦当交予公孙。”
公孙信怔住了,他本做好了讨价还价的打算,岂料利仓不但同意,还拼命给他塞了更多好处。
“至于听调之事……”
利仓笑道:“这样,两军各行其事,我军往西攻父城(河南平顶山市),郏(jiá)县,以阻挡三川秦军,公孙往北渡汝水攻襄城,吾等约定,九月中会师于郡治阳翟(河南禹县)!”
韩国都城是新郑,但在灭亡前后遭到了巨大损坏,眼下颍川郡治所移到了阳翟县。
“颍川郡兵或东去淮阳,或葬身于昆阳,已覆灭大半,阳翟空虚,只要城内韩人响应,唾手可得!”
利仓十分高兴地拊掌道:“若公孙能配合北伐军,夺取颍川,等他日武忠侯击败王贲,入关中,当闭函谷,与关东豪杰诸侯共分天下,到时候,公孙信,便是韩王的不二人选啊!”
……
等忽悠得公孙信将信将疑后,利仓来到城中将吏议事之处,韩信却屏退了众人,有些不愠地说道:
“利都尉,你与公孙信说的话,我都知晓了!”
“兵不厌诈啊韩将军。”
利仓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道:“将军不也经常用计么?”
韩信摇头:“话虽如此,但过去几个月,常有人向武忠侯进王号,或劝其称楚王,或称玄王,君侯都统统拒绝……至于那些复国之人,君侯亦不与同谋。”
“可利都尉却告诉那韩……信,说君侯支持韩国复辟,甚至还许诺,往后与山东豪杰邦国分陕而治,这些话,若传出去,恐将坏我军心,使人疑君侯之志,切不能乱讲!”
看着这位满脸认真的年轻将军,利仓乐了:“将军作战时诡计百出,但不打仗时,为何竟如此迂直?”
他可是黑夫一手带出来的心腹,深信,若武忠侯在此,为了最大程度保全己方,获得胜利,也不会拘泥这些细枝末节。
“这策略,还是韩将军提出来的,但若不使诈,恐公孙信不从。”
那些话,什么复韩,什么结盟,什么合兵,全是利仓骗公孙信的!
那些粮秣、甲兵,城邑,也是故意许给公孙信,以增强其势力。
“非如此,怎能骗得公孙信留在颍川,发动韩人举事,甚至北攻阳翟,为吾等吸引南阳军呢?”
第0811章
误会
利仓一直觉得,韩信,嗯,淮阴布衣韩信,是一个奇人。
韩信出身卑微,性格有些古怪,不但做事为人迂直,脾气也不大好,一边生怕被人瞧不起,一面又心气极高。仗着武忠侯的赏识,和军中无人能及的军功兵略,恃才傲物!在北伐军里,除了黑夫、萧何外的文武官吏,韩信统统不放在眼里,一点也不尊重他们。
前段时间,韩信就因此与黑夫旧识满交恶,此番北上汝南,利仓与韩信搭伙,好几次都被此子气得想拍案而起。
他言语里时常带着高高在上,对利仓提的建议报以轻蔑一笑,仿佛这是三岁孩童的智谋,张口闭口就是:
“利都尉只需管好后勤,用兵打仗的事,交给韩信就行。”
言下之意:你也懂打仗?在我面前谈用兵,真是班门弄斧,还是算了罢。
总是,是个难以相处的人,放在平日里,利仓绝不想与这样的人做朋友。
可一旦站在地图前,指点用兵之道时,韩信却仿佛变了个人。
“我军虽在上蔡、昆阳连胜两场,但损失也不小,伤兵应立刻送回汝南,所余能战者,不过万五千人。”
“但南阳守军实力未损,斥候来报,南阳守齮(yǐ)已将兵北上,兵临舞水,兵卒外加临时拉丁的民夫,不少于四万……”
一万多人打四万,韩信纵然自信,却也不会打这种明显劣势的硬仗。
所以大军不能直接南下与敌接战,而要用上他和黑夫都喜欢的招数:
“善动敌者,形之,敌必从之!应让大军做出进攻颍川之势,诱敌来援!”
说白了,就是运动战,避敌主力,诱敌深入,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
光靠他们是不行的,还需以复韩之名,让韩人发动起来,将颍川局势搅得更乱,这便是利仓去骗公孙信的原因。
但韩信和利仓,压根就没打算与公孙信,一起去进攻阳翟!
他们的目标,不在北,而在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