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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0章

    共尉有些可惜:“东门叔父虽勇,但毕竟兵少,等吾等夺取穰县赶到丹阳,敌军恐已入关了……”

    黑夫教训他道:“孺子,贪多嚼不烂,先吃完碗里的,再看釜中的!”

    黑夫何尝不想毕其功于一役?只可惜南军什么都好,就是机动能力堪忧,远不如拥有大量车骑的北军,这是天然劣势。

    众将尉领命离去,已经升官做了都尉的陈婴却又来询问:

    “大帅,若南阳守反悔,新野内应未曾发难,下吏与共敖虽有信心击破新野,但却无法夺取宛城……”

    “这便是我任你为主将,而共尉为副的原因,陈婴,你考虑得很周到。”

    黑夫点头:“用兵时,不可将胜负寄于他人,这便是我宁可稳扎稳打,也不愿带大军冒险,越过穰县、新野去追击敌军的原因了,就是在担心南阳守是否会有变数啊!”

    “若其有变,你便率军至育阳,以阻南下之敌,共尉仍依策行事,不管南阳守投降是真是假,我军都能将断后的五万敌兵吃掉!”

    五万是保底,至于能否拦下更多,得看天意……

    这天意不是指运气,而是气候。

    眼下三月将尽,按照南阳往年的气候,春夏之交,往往骤雨密集,邓林以西道路不算好,一旦遇上大雨,泥泞不堪,日行二三十里是常事。北军选这月份撤军,想全须全尾地走,还真得看老天爷给不给面子!

    陈婴颔首:“那若无变,宛城如约投降,大帅,下吏要如何处置吕齮?”

    黑夫露出了笑:“收其兵权,好生宽慰,以礼待之。”

    吕齮是送上门的马骨,黑夫要将他裹上绸缎,装饰金玉,举高高,摇晃给世人,尤其是李斯看,让他安心!

    “看啊,老仓鼠。”

    “吕齮这家伙我都如此优待,何况是您老人家呢?”

    ……

    三月二十五这天,陈恢风尘仆仆,总算回到了宛城,他发现宛城外的军营,空的更多了,过去还只是小鸟三两只往下落,如今却是成群结队,好不热闹!

    “也不知南军能不能赶上撤离的北军,又能拦下多少?”

    他傍晚进城,连夜进入郡府,面见吕齮……

    “子复可算回来了!”

    吕齮火急火燎,拉着他的手道:“孔氏的冶铁工匠,已全部被迁走,今日甘棠又亲自来催我烧粮,子复,这事恐怕是再拖不下去了!”

    “不必再拖了!”

    陈恢道:“眼下北军已撤得差不多了,南阳本地人组成的郡兵,愿意听从郡君调遣,随时可以举事响应南方!恭喜郡君,武忠侯听闻郡君弃暗投明,大喜过望!”

    吕齮有些紧张,搓着手道:“黑夫……嗯,武忠侯他如何说?”

    陈恢笑道:“武忠侯是这样说的,‘君若真欲倒戈卸甲,以礼来降,北伐成功后,仍不失封侯之位。国安民乐,岂不美哉’!”

    ……

    第0858章

    三呼

    四月初一,春夏之交,南阳常有骤雨,换了往常,农夫黔首都得扶着农具,裂开豁了牙的嘴,为雨水滋润万物而欣喜。

    但均水之畔的析县(河南西峡县),奉王贲之命,代其为将的司马鞅却忧虑地抬起头,看着天上密布的乌云皱眉。

    在他身后,北军拉成长蛇,沿着驰道缓缓向西进发,在析县休憩,再跨越浮桥到对岸的丹阳地区,进而返回武关。

    邓林之西,乃楚之右壤,皆广谷大川,山林溪谷不食之地,交通道路本就不好,这场雨若是下来,道路泥泞不堪,三军向武关撤离的进度,恐怕又要慢上几分了。

    南阳十五万之众,现在大半已撤至丹阳、析县,还剩下的,便是在穰县、新野断后,以及在宛城善后烧粮的那部分了。

    从司马鞅身边陆续走过的部队,军官和士卒精神气明显不同,将尉们得知要撤兵至武关,皆满腹狐疑,此刻目光不断在大旗下搜寻,司马鞅知道他,他们在找通武侯,君侯已逝的消息,他们依然对中下层军官三缄其口。

    士兵倒是高兴,休息时说说笑笑,憧憬入关后的日子——本来就没人想打这场仗,半年多下来,众人都乏了,皆欲归家。

    武关就在西面两百里外,快的话五日可至,但坏消息依然连续不断:

    前日,司马鞅安排在析县南边的车骑来报,说叛军斥候出没频繁,恐已察觉北军撤兵之事,虽然北军车骑精良,已将其击退,但那两三千叛军骑从仍不死心,在丹均之交渡河,去了丹阳。

    而昨日,丹水县又匆匆来禀:原本退回丹阴的叛军东门豹部,再次悍然渡水,至司马鞅接到消息时,丹水已陷。司马鞅知道,东门豹定会猛攻驰道,竭尽全力阻拦他们入关。

    更糟的是,今日早些时候,穰县方面来报,说叛军集结了四五万人,兵临邓林,他们已难以抵挡,请求支援!

    司马鞅并没有打算去援,他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黑夫那块硬骨头,连王贲都没啃下来,何况是他?此刻返回去,非但救不了穰县,连已撤离危地的部队也要搭进去。

    司马鞅让人回复穰县的三名都尉:“放弃穰县后撤,能撤多少,是多少罢……”

    他留在这里,只为等最后一批从宛城撤离的军队,长史甘棠也在其中。

    天更阴了,一群燕子从低空飞过,黑色的翅膀,带来黑色的消息。

    司马鞅等来的,是一群狼狈的残兵败卒,以及神情沮丧的甘棠,身上满是烟灰尘土,脸也擦了一大块皮,马还没停下,甘棠就摔了下来。

    “长史,出了何事?”司马鞅上前扶起甘棠。

    “宛城叛了!”

    甘棠红着眼道:“吕齮,降黑了!”

    ……

    王贲毕竟不是诸葛,没法算无遗策,更不能留一锦囊给司马鞅、甘棠说:“我死之后,XX必反。待其反时,汝与临阵,方开此囊……”

    自然,也更不可能有人忽然跳出来,斩吕齮之首。

    倒是司马黑夫,此时已将大军五万,旌旗招展,大出江汉,兵临穰县(河南邓州市)——自从江陵之战后,黑夫怂了大半年,好久没这么意气风发过了。

    为人主君的好处就是,你自己其实不必事事皆知,每当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自然有文士谋臣站出来,为你科普。

    此刻,随何便指着远处被北伐军重兵包围的穰县侃侃而谈:

    “穰县本是古邓国之都,邓国曼姓也,公女邓曼嫁与楚武王,生楚文王,鲁庄公六年(前688年),楚文王伐申经过邓国,受到了邓侯的招待,邓国大夫曰,亡邓国者,必此人也,何不早图?邓侯不听,以为楚文王乃妹子,不会对邓国不利。但第二年,楚文王已灭申,遂伐邓,将其灭亡。”

    这是南方版的假虞伐虢,不过邓国灭亡不冤,这里是宛城与襄阳的中点,又是前往武关的捷径,楚国当然要夺取了。

    黑夫立于戎车之上,眺望穰县西方,能瞧见隐隐约约的山丘,那便是所谓的“邓林之险”。

    于是渐渐地,到百年前,汝颖以为险,江汉以为池,限之以邓林,缘之以方城,再加上宛城的优良铁器,就成了楚国北方防线。

    “而如今,随着宛城投降,共敖绕后,助我包围穰县,邓林也唾手可得,昔日全楚时的北方五地,除了汝颖外,都已握于我手了……”

    黑夫没有骄傲,旁边那大半年前就曾劝黑夫“称楚王”的老儒随何,却莫名其妙感慨起来。

    “此地确实是南北必争之地,但并不富庶,赋税远不及泾阳、新城,当年穰侯封食邑于此,是想要为国守要害之地么?”

    穰侯便是魏冉,秦昭襄王时秦相。

    黑夫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或许,那时候的穰侯尚且忠诚吧。”

    “但到了晚年,就只想着为自己广陶丘之封了。”

    随何却不依不饶,叹息道:“但老臣以为,魏冉援立秦昭王,除其灾害,荐白起为将,南取鄢、郢,东属地于齐,而秦所以东益地,弱诸侯,使天下稽首而事秦,魏冉之功也。其功,远高于范雎,不亚于商鞅!”

    “故以魏冉之勋,一个陶丘,何足道哉。然秦昭襄王而竟逐之,两弟泾阳君、华阳君无罪而再夺之国,这下场,着实有些不公平。”

    随何笑道:“老朽曾闻,夫擅国之谓王,能专利害之谓王,制杀生之威之谓王。”

    “秦昭襄王未曾亲政时,可以这么说,穰侯一家,便是秦国真正的王!无怪天下人闻秦之有太后、穰侯,不闻其有王。”

    “然纵然穰侯立有大功,贵极富溢,一夫开说,身折势夺而以忧死,身为王舅尚且如此,何况是普通的羁旅之臣呢?”

    黑夫瞥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老朽只是以为,纵位极人臣,擅国、专利害、制杀生之威,但只要不是王,便名不正言不顺,总有势衰的一天,到那时退有不能,如穰侯般悲愤而死,已是幸运,更多的是,实是落了崔杼、春申的下场。”

    随何道:“我在想,当年穰侯若能自立为王,效仿三晋、田恒,取秦而代之,会如何呢?”

    好吧,这老逼崽子,又开始疯狂暗示了,黑夫却只一笑:

    “我不知道穰侯下场会是被国人愤怒杀死的子之,还是顺利完成代齐事业的田恒。”

    “我只知道,就算穰侯等四贵顺利代秦,他们也走不远。”

    “魏冉脑子里,还是亲戚帮持,门客政治那一套,他能发掘一个白起,却忽略了范雎,能战胜一时,却难以维持两代人。更别提像商君那样,树立一项持之以恒的制度。”

    “而秦昭王,他对百姓法不容情,对亲信却大肆纵容,他有英明的时候,也有昏庸的时候。但纵然杀了白起,铸成让秦人遗恨的大错,秦仍能力敌六国。”

    “何也?”

    “因为制度的基石已落成,兵家天才虽亡,却有成百上千个秦吏秦尉,他们像一颗颗钉子,一根根楔子,默不作声地维持大秦的运转,是他们,为秦昭王守住山河,等待下一位雄主:秦始皇帝出现!”

    随何是有心再度劝进,但却没想到黑夫竟如此回答,这里面信息量有点大,他一时间未能消化,愣在当场。

    黑夫却止住了话题,指着前方道:“不过话说回来,如若,制度已尽数践踏,而能强撑大局的英才已死,又会怎样呢?”

    “城中三万北兵,是继续为二世而战,抵抗到死,还是稍加编个故事游说一番,便土崩瓦解?”

    随何向前望去,却见黑夫安排的那位神秘人物,正在季婴等人的陪同下骑行向前。

    那人四十许,走到两箭距离外,上百名体型壮大的军汉一字排开,在那人到来前,他们已经喊了好一会:

    “宛城已降,汝等已被司马鞅、甘棠所弃,奈何不降!?”

    那人下马停住,数人持盾挡在他前面,仔细护住,他深吸一口气,酝酿许久后,大声道:

    “吾乃通武侯之从弟,骑司马王翳!”

    ……

    这人,却是在一年前江陵之战里,被黑夫俘虏的骑司马王翳!

    王翳本是冯毋择部将,当时辛夷倒戈,老冯战死,杨熊遭戮,黑夫见王翳求死的态度没那么坚决,又知他是王翦之侄,遂留其一条性命,在江陵好生招待着。

    被软禁大半年后,天下形势已发生了巨大逆转,南方渐渐占据上风,如今连王贲也亡故了……

    当黑夫让人将王翳带道前线劝降,看中的就是他“王贲从弟”的身份。

    “关于王贲的事,他说出来,更容易取信普通士卒。”

    站在穰县城下,被身前身后数万双眼睛盯着,王翳脸色有些难看,心中暗道:

    “兄长,千万别怪我,我只是想让频阳王氏,不至于绝了血食。”

    于是他闭了眼,大声喊道:“今日王翳至此,是要告诉二三子一件事。”

    “是关于,我从兄,通武侯的死讯!”

    “大秦的太尉,通武侯,王氏的家主,吾兄王贲,已经不在了!”

    上百名大汉将复述此言,声音震天,传入城内。

    “什么!?”

    在穰县城头坚守的北军小卒们一时间石化了,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们奉命留守穰县,就是相信通武侯,相信他战无不胜攻无不取,更不会抛弃麾下兵卒。

    可现在,若通武侯真的没了,他们哪来的勇气,在此抵御两倍于己的叛军呢?

    众人回过头看向都尉,三名都尉面面相觑,让放箭,但箭射程不够,就算一二支顺风飞过去,也被挡住了。

    最后最年长的那位一咬牙,对自己的亲卫下令:

    “喊回去,大骂叛军,定要将那些胡言乱语盖住!”

    但很可惜,围城的有七万,真喊起来,远比城内要大……

    不多时,更让人心乱如麻的声音再度传入。

    “通武侯最初为奸臣逆子所误,不知武忠侯乃奉遗诏,北伐靖难,故带着汝等,在南阳与义兵为敌。”

    “但近来,通武侯见咸阳杀冯去疾,戮公子高,此皆伪帝胡亥,奸臣赵高残害忠良。”

    “通武侯上书请诛赵高,反被赵贼所谗,胡亥发十二道金牌,召通武侯还朝,欲以莫须有罪名,杀害王氏全族。”

    “通武侯方知义在南方,然为时已晚,他旧伤复发,竟气极而亡,死前只来得及留书与南阳郡守。”

    “今南阳守已奉通武侯之命反正,宛城已降,王翳方知,从兄在临死前,无一语及家事,只说‘吾错与武忠为敌,积愤至此,汝等若能反正,则我死无恨’……”

    “薨前,通武侯更瞠目怒指着西方,大声三呼……”

    三呼何事?

    纵然三名都尉让亲卫勒令众人不可听信,但士卒们仍忍不住抬起头,凝神以待。

    随着北伐军三军齐呼,一卷白绢也在城下展开,上面写着六个斗大的墨字!

    “入关!”

    “入关!”

    “入关!”

    第0859章

    宜将胜勇追穷寇!

    “从兄,弟真是愧对你,愧对武成侯啊……”

    奉黑夫命,按照剧本在阵前喊完话后,王翳失魂落魄地往回走,眼里含着泪,心中满是愧疚。

    这不是逼着他,硬要将白说成黑么!?

    昧着良心编排了通武侯临终遗言,王翳唯恐从兄的鬼魂会像周宣王时受冤而死的杜伯那样,乘白马素车,着朱衣冠,执朱弓,挟朱矢,来追杀他。

    王翳抬起头,看着笑眯眯在前相迎的黑夫,心中暗道:“若以死者为无知则止矣,若死而有知,兄长化作厉鬼来报复,要杀,便先将这黑心的黑夫杀了罢,反正他站在人堆里,也挺显眼!”

    长得很显眼的黑夫好似不知王翳心中所想,十分热情:“王司马真是辛苦了。”

    让王翳随他回营帐,黑夫让左右退下,只留两名亲卫,却叹息道:“其实我这样做,也是为了王氏,以及通武侯身后名着想……”

    “吾兄的身后名不是让你给污了么?”王翳心中暗道,嘴上却唯唯应诺。

    “武忠侯说得对,说得对。”

    黑夫道:“新野已破,宛城已降,穰城被围,司马鞅、甘棠仓皇西奔,又为我偏师追击袭扰,可能也走不了。”

    “事到如今,局势已十分明了,这场仗,南方必胜!”

    他说道:“王司马,我且问你,若世人知道,通武侯直到最后一刻,仍固执己见,宁可让三军撤回武关,将大秦的命运继续交给伪帝佞臣,也不肯反正。待我率军入关,靖难功成后,该如何处置曾阻义师的王氏呢?”

    王翳顿时大为紧张,起身拱手:“武忠侯,罪人已按君侯所言,一一照做了,我……”

    “我知之。”

    黑夫比手:“只是打个比方,坐下,快坐下。”

    两名亲卫上前,将失态的王翳重新按在坐榻上,王翳很不安,好似这是个火塘。

    黑夫起身,负手缓缓道:“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到现在还妄图维护伪帝佞臣的,终将被北伐军踩在脚下,零落成泥。”

    “就拿王氏作比方,若顽抗到底,我纵不会像胡亥灭冯氏那般族诛王氏,但惩罚却是少不了的。别说一门三侯的地位了,频阳王氏恐怕会被拆分流放,子弟永为庶人了……”

    黑夫说得轻松,王翳却寒毛直竖!

    却听他继续道:“而通武侯,在史书上,恐怕也要被记上一笔。殷之衰也,有费仲,恶来。足走千里,手裂兕虎,任之以力,凌轹天下,威戮无罪,崇尚勇力,不顾义理,是以桀纣以灭,殷夏以衰。我唯恐通武侯,会被说成是今之恶来啊。”

    成者王侯败者贼,谁能赢得这场战争,谁就有对参与者盖棺论定的权力!

    齐太史简?晋董狐笔?早没了!

    春秋以降,史官已沦为诸侯们为政治服务的工具,魏国史官为赵魏韩瓜分晋国洗地,将弑君说成是晋侯“遇盗”。

    秦史官更真实,不仅记述简略,还多记好少记坏,比如秦始皇二十二年到二十三年间,李信败于项燕,亡七都尉这件事,在朝廷正式史册上居然找不到,更未通报各地,能瞒就瞒,搞得喜的“编年记”上亦无此事,还是黑夫他们回乡才得以知晓……

    所以,记录眼下发生何事的笔杆子,握在陆贾、叔孙通等人手里,而要他们写什么,是褒是贬,全凭黑夫心意……

    至少正式记录是如此,至于他们私下里偷偷写私史、日记,黑夫管不着,也不想管。

    他笑道:“可现在,我却全了通武侯之名,在天下人看来,老将军幡然醒悟,王司马弃暗投明,就算关内的王离不愿归附,也只当他是不尊父命的逆子。但至少整个频阳王氏,其性命便都保下来了,君等也不必背井离乡。”

    “把王老将军的身后名,从黑洗成白,这就是我的良苦用心,也是出于对通武侯的敬重,给予王氏的一点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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