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陈鹤宇知道他误会了,心里好笑,抓起衣服兜头扔过去,“臭小子!别胡思乱想!不是你想的那样!”秋山嘿嘿笑着,搂着衣服出去了。
陈鹤宇放松下来,倒在罗汉床上葛优瘫。他认真的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理了一遍顺序,心里有了疑惑。
等秋山回来,吩咐他三件事:
一是打探梅家长房现在的情况;
二是悄悄问出昨天长兴侯派谁跟踪自已,这个人有没有蹊跷;
第三件事就是让他找个靠得住的帮闲,每天去曾老九赌场里转转,关注一个叫梅子清的少年。
秋山眼睛轱辘转两圈儿,看五爷没有给他答疑的意思,噘着嘴出去办事了。
陈鹤宇洗漱完毕吃了早饭,补了个好觉。
等他醒来,秋山、秀水都还未回来,茯苓倒在旁边守着做针线呢。
见他睁开眼,殷勤的过来倒杯茶,“五爷,侯爷上午派人来传话,叫您午饭后跟他去族学呢。”
“好。”陈鹤宇接过茶,喝了半盏放下,“上午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啊,”茯苓想了想,“就是咱西边二门的锁没有锁好,早晨被人发现只是反扣着,吓了值班妈妈一跳,瞒着不敢上报呢。”
嘶,竟然忘了回去落锁。陈鹤宇不动声色,“可有丢东西?”
“那倒没有,什么也没发生。”茯苓接过他的茶盏放下,噘着嘴说:“五爷您起来的倒早。奴婢一大早过去打水,才知道您早就来外书房洗漱吃饭了。”
“唔,我以后要经常在外书房,这边有小厮们伺候。不该你管的——”他抬头看着茯苓,“你的职责是把内院书房管好。”
茯苓心里一颤,忙低头应是。
“去门口盯着点儿,秋山、秀水回来了,叫他们立刻过来。”
第26章
夫子
得知下午要见秦夫子,陈鹤宇很是重视。
叫茯苓去门口候着,他翻开《四书》、《五经》、《论语》、《大学》看了起来,临阵抱佛脚,把原身的回忆捡一捡吧。
粗略通读一遍,陈鹤宇感觉背诵记忆还在,但是讲解就比较不通了。有很多概念都是似是而非,看字眼明白,一琢磨又不通。
他一边看一边拿笔记下来,想着以后可以问秦夫子。希望他老人家多问自已一些背诵内容,少问点讲解吧。
闷着头一看就是两个时辰,午饭都是在书桌上匆匆解决。
茯苓心里纳罕,五爷这是要去考状元不成?
饭后洗漱完毕,陈鹤宇穿戴的整整齐齐,到长兴侯的外书房候着。
长兴侯还在内室小憩,他就坐在厅里闭目休息。
等了两刻钟,长兴侯出来,看到他的眼神十分满意。
以前让这逆子去书房都得拿鞭子抽着赶,
如今自已知道上进,早早就来候着了。
果然,上赶着的都不是好买卖。
“走吧。”他面带笑容,“等下到了族学,你不要多说,我来跟秦举人讲。”
“是。”陈鹤宇恭恭敬敬的回答,扫了一眼跟在后面的两个长随,其中一个五短身材的瘦小汉子,低头避开了他的眼神。
这个叫兴旺的,是长兴侯奶哥哥的儿子,十分得他信任。
一行人从角门过去,走了两炷香到了族学。
秦举人已经得到消息,带领其余的三名夫子,站在门口迎接。
长兴侯快步上前,挽住他的手,“秦兄何必如此多礼?不过是来逛逛。”
秦夫子看了陈鹤宇一眼,笑着说:“理该如此,侯爷也难得过来一次。”
长兴侯也看看自家儿子,与秦夫子执手向前走去。
两耳闻得院内朗朗读书声,陈鹤宇十分羡慕,一言不发的低头跟在后面。
他在这个三进小院厮混了十来年,非常熟悉。众人去厅内说话,他就在四周转了转。
陈氏族内子弟不少,还有些附学过来的近亲,粗略一看竟有七八十个读书人,按学识水平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班。
陈鹤宇已经中了童生,曾在丙班学习。
他这次一定要考上秀才,如果可能的话,他还想考上举人。
举人就可以被推荐做官了,也可以去一些知名书院、官学做个教授,就跟现代的一些大学教授一样,每月上几次课,平时该干嘛干嘛,也很得大家尊重。
不是陈鹤宇胸无大志,实在是当两榜进土是很难的,每年全国各地有成千上万的举人都会来参加科考,只录取那么两三百名。
作为一个没有接触过四书五经的现代人,这等美事也只能在梦里想想,科考这事还得讲究运气,谁知道主考官喜欢哪一种文风呢。
倘若他真的能中个两榜进土,估计他爹会摆几天流水席庆祝吧。
那倒也可以一试,虽然他是前世理科生的思维,但是原身毕竟混了十几年书院呀,好歹也有些功底吧。
四书五经之类的他不拔尖儿,但算学是不错的,等自已文理揉合贯通——
陈鹤宇正在大太阳底下,喜滋滋的做着白日美梦,一名小书童跑出来请他进去,秦夫子要试试他的学问。
最怕的事来了,陈鹤宇皱皱鼻子,快步走过去。
“今年八月初,有一场院试。这次担任主考官的学政,是户部侍郎邱中泽。”秦夫子四十出头,从外形看是一位儒雅的读书人,说话也温声细语,“不知道侯爷对此人可熟悉?”
“偶有交道,倒是能说得上几句话。”长兴侯捋着胡须。
“坊间传言,这位邱侍郎,是两榜进土出身,性格极为方正,怕是不好说话。”秦夫子皱皱眉,“或许可打探一下他的文风?”
“若是能为族中子弟谋一点好处,倒也是功德一件。”长兴侯笑着说:“夫子静候佳音。”
俩人看到陈鹤宇进来,停止说话。
长兴侯眉头一皱,厉声说:“偏偏为这不成器的逆子操碎了心!夫子你看,能不能叫他过来帮帮忙,也好学点本事,有些长进?”
陈鹤宇恭恭敬敬对秦夫子作揖,肃然道:“请夫子莫怪小子过去懵懂无礼,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秦夫子沉吟半晌,“侯爷既然愿意让五郎多学习些书经道义,秦某自然效力。”
长兴侯见他这么说,便知答应的勉强。这也没法子,他自已都不知道儿子能有几分改过之心呢。
所以继续厚着脸皮说:“如此就有劳秦夫子了,
也不用日日在课堂久坐,就允许他旁听几句,日常帮您泡茶焚香、整理教义,做些琐事吧。”
秦夫子心里哭笑不得,他能帮我做事?不给我惹事就是好的!
嘴上却说着“岂敢岂敢,五郎原也聪慧”之类的客套话。
两人好一阵商业互吹,等双方都满意了,长兴侯就起身告辞,留下儿子继续受教。
送走长兴侯,转过身再对着陈鹤宇,秦夫子就不再笑容可掬。
他耷拉着眼皮,口吻波澜不惊:“院试一共要考两场,除了四书五经,还有算学,最近又加了律法。四书五经你前几年也学过,大意应该是通的,只是这算学律法,往后得下点苦功夫才行。”
“是。”陈鹤宇暗想,在现代的教育中过了十多年,算学他最有把握,律法应该也还可以。
希望能把原身所学和自已所学融会贯通,考过院试吧。
秦夫子翻开书,挑着几篇文章提问,或背诵,或讲解。见他背诵尚可,讲解就有些不通,不由得生闷气。
都二十四岁了,还硬要去考这个秀才,不知道怎么想的?
倒不是说没这么大年纪的学生,比如陈四郎还比他大半岁,也只是秀才功名而已。
但是人家态度都很端正呀,日日看书、笔耕不辍,这位五爷可是一肚子淫词艳曲,酷爱勾栏院里的十八摸,正经书本几乎是一窍不通呢。
想想他前些年在学里招猫逗狗,众夫子还不敢说教,秦夫子就头疼。
好不容易这位瘟神不来了,大家松了一口气。竟然又被长兴侯送回来,这不是瞎胡闹吗??
陈鹤宇见他不说话,心知对自已不满意,也并不生气。
原身以前臭名在外,改变大家的看法当然没那么容易。
他背完文章,又诚恳的提出自已的疑问,求夫子讲解。
哪知道,秦夫子皱着眉就一通训斥,说他贪多嚼不烂,先回去背书吧。
陈鹤宇劈头盖脸吃了一顿排头,得,看来这位秦夫子只是碍于长兴侯的族长面子,勉强让他混日子,根本不打算认真教他。
等他灰头土脸从族学出来,已经是半下午。
秋山、秀水已经在外书房等着他复命。
第27章
勾栏
“一个一个说吧。”陈鹤宇怏怏的坐下,在族学被劈头泼了一盆冷水,实在是没办法高兴。
“我先说吧,”秀水抢先一步,“梅姑娘家确实住在饶河庄梅家老宅。”
秋山不解的看看他,完了?就这么简单?
“你说。”陈鹤宇闷闷不乐,指着秋山,“侯爷是不是派兴旺跟踪我?”
“五爷神机妙算呀,就是他!”秋山惊讶的说。
“他跟二爷那边有没有联系?”
“兴旺负责族里庶务,要说跟二爷…
…涉及族田、族里的买卖,也会有联系的。”
“重点查一下兴旺和二爷那边的关系,”修长的手指敲敲桌面,陈鹤宇眉毛微挑,“尤其是,钱财往来。”
“是,”秋山眼睛一转,疑惑地说道:“有一件事倒是不知道跟二爷有没有关系,兴旺最近在外面养了个外宅,说是从勾栏院里赎出来的......”
“这种花销着实不小。”秀水面无表情的插嘴。
陈鹤宇乐了,没想到木呆呆的秀水也懂这个,抬抬手鼓励他们,“说下去,为什么觉得跟二爷有关系?”
秋山笑眯眯的说:“我是这样想的,这么一大笔开销,兴旺的月钱定然负担不起。虽然他爹是侯爷的奶兄,收入颇丰。但是万万没有给儿子出钱养外室的道理呀。”
“非常好,这就是蹊跷点。”陈鹤宇表扬。
“兴旺应是找到了财路,”秋山继续说:“至于是否跟二爷有关,我们要再查一查。”
“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办好了爷重重有赏。”陈鹤宇又问:“曾老九赌坊里安排上人了吗?找到梅子清没有?”
“找到了,那小子年纪不大,傻倔的很,听说输了不少钱,还在想着翻本。”
“盯紧他,注意看是谁引逗他在那玩儿的。”
陈鹤宇的直觉告诉他,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不会无缘无故的沉迷赌博。
梅老大是两榜进土,为官清正,怎么可能把唯一的儿子教养成这样?
“是。还有梅家大房的事,得到的消息还不全面,只知道梅老大是在外任职期间,因为岳家的事遇险而亡。所以梅阁老夫妇俩怨恨上梅大夫人,把他们一房都撵到饶河庄老宅去住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陈鹤宇对梅老大遇刺身亡还有点印象,但是不知道确切时间。
“四年前。”
秋山想了想,又补充道:“梅老大的女儿为父守孝三年,去年及笄、除孝以后,本要与林祭酒家的长子完婚,婚礼前几个月林祭酒的祖母死了,就说是梅老大的女儿克死的,所以退婚了。”
陈鹤宇一口茶喷出来,“林祭酒好像有四十了吧?他祖母多大了?”
“八十一岁。”
陈鹤宇...
...
忽然很心疼那个小姑娘怎么办。
秀水看到陈鹤宇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问:“那么这姑娘,也不好说亲了吧?”
秋山忿忿道:“哪里还有人提亲?现在都说她克父又克亲,亲祖母一句不辩解,还把他们娘几个赶到乡下庄子上住着,也不带她出门见人。”
陈鹤宇敲了敲桌子,面容冷峻,“盯紧梅子清,找机会把他钓出来,跟我见一面。赌场这件事恐怕跟梅家二房脱不了关系,也要留意。”
秀水说:“我去盯着这件事吧,昨天晚上看到梅子清的相貌,有一点印象。”
陈鹤宇点点头。
秀水办事很给力,不到傍晚就送来消息,梅子清跟赌场里一个混混儿约了晚上去云香阁开心一番。
陈鹤宇无语向天,十三四岁,毛儿都没长齐的黄口小子,天天混赌场就算了,还想去勾栏瓦舍开荤了。
要不是有人故意引诱,莫非是他天生早熟?
今天就让自已替他死去的老爹,教教他怎么做人吧。
秀水撇撇嘴,您是替人家姐姐教训他吧?
话不多说,陈鹤宇立刻换衣服准备出门。
长兴侯最近对他颇为信任,只要大门没落锁是不限制出行的,所以这次不用钻狗洞,带着秋山大摇大摆的出了侯府大门。
此时天光尚早,沿街人群熙攘,十分热闹,彰显了这个时代经济的繁荣。
在原身的记忆里,朝廷很久都没有征战,正是国富力强向上发展的时候,若是能用心科考、或是经商,应该是能把小日子过红火的。
陈鹤宇越想越高兴,不由得哼起了小调儿,“还要我等多久,见到你的笑容,只有你的迁就能解我的忧愁,别和往事战斗,我们不是对手…
…”
听得秋山直咂舌,五爷这又是啥时候学的神仙调调?
去这种地方,当然不能用家里的马车,俩人走到大街上,在车行叫一辆车直奔云香阁而去。
秀水已经在门口候着了,一见他们下车就迎过来,“五爷,他们去了大堂,要先看歌舞表演。”
啧,菜鸟一般都是这样,先坐在大堂开开眼界,对着跳舞的美人儿流口水。
老司机都是直接点一个相好儿,勾肩搭背直奔小房间。
陈鹤宇刷的展开折扇,掩住半张脸,低声说:“走!”
秀水看的脸抽抽儿几下,您那桃花眼儿太扎眼,不遮也罢!
果然门口的龟公一见他们,嘴都咧到了耳后根,“五爷,五爷!什么风儿把您吹来了?快请进!”
陈鹤宇把折扇拿下来,刷的合拢,这都能认出他?真没意思。
他蹙眉呵道:“低声儿!在一楼找个清静的房间!”
那龟公了悟,伸手轻拍自已的嘴巴一下,笑眯眯的引着他们进去找个包间坐下,推开隔扇正好能看到大厅的歌舞表演。
秀水心里想,能认不出来吗?您过去的一年可是把云香阁当成家的,天天来……
他一伸手扔给龟公一小锭银子,“叫几个瓜果点心盘,一壶茶。”
龟公忙应着去准备了。
陈鹤宇半隐在隔扇后面,往大厅里打量,“哪个是梅子清?”
秀水跟着望了望,“离咱这里不远,坐在西北角儿桌上,穿月白长衫的那个小白脸儿。”
陈鹤宇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若说容貌也算是个好的,与他三姐有几分相似,只是瘦弱了些。
梅子清正跟两个成年男子坐在一起,对着跳舞的歌伎们评头论足,隐约听到是在念诗句?
那两个人看起来都有十八九岁,在这里相当老练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