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梅子清苦留不住,只能放他主仆三人离去。此次来饶河庄,办了要办的事,见了要见得人,陈鹤宇心情十分的好,快马加鞭疾驰一阵,很快就到了上京城。
刚一进城,就被人拦住,一看是曾老九赌坊里的小厮,秋山上前呵斥,“瞎了你的狗眼,敢拦着五爷!”
那小厮耷拉着两条半截眉毛,做出可怜状,“五爷饶了小的狗命,实在是不得已,我们九爷请您过去一叙。”
“你爷爷我今天没空,改日吧。”陈鹤宇马鞭子甩的呼呼响,他的计划是每天必须留出三、四个时辰认真读书,今天出来时间已经够久,晚上要回去读书。
何况知道了有二哥在曾老九那捣鬼,债务他都不急着还了。
二哥一向好面子,努力抹去自已身上庶子无能的标签,那他就做个癞子好了,看他能怎么收拾自已。
“您,你不去,九爷就找府上去了!”那厮大着胆子喊了一句。
陈鹤宇打马归来,绕着他走了一圈儿,勾勾手指叫他近前,“回去告诉曾老九,明儿晚上乖乖等着,我有空了自然会去找他。叫他甭听了几句撺掇就跟我作对,他敢去侯府,我就叫他再也开不成赌场!”
白天长兴侯时不时派人盯梢,还是晚上去赌场比较隐秘。
说罢鞭子一挥,打马疾驰而去。
他这边只管跑了,留下那赌场的小厮急的跺脚。
曾九听说陈五爷出城去了,赶紧叫他跑过来请人。
他在城门候了整半天,哪知道人家根本不怕威胁,不肯去赌场呢。
恰巧今日陈兴安去城郊庄子看春耕,回城碰见陈鹤宇,下意识的躲避了一会儿。
没想到瞧了一场热闹,等陈鹤宇主仆三个走了,他才走出来,扔给这小厮一块银子,“这么巧碰见你,拿去喝茶。”
小厮一看陈兴安倒也认得,他去赌场找过曾九爷几次,脸熟。忙接了银子,作揖道谢,“多谢安爷打赏。”
陈兴安望着陈鹤宇的背影,问他,“怎么在这跟五爷说起话来?”
这小厮忍着气,把话学个干净,气哼哼的回去复命。
陈兴安心中一喜,也不管庄子的事了,先跑回侯府给陈二郎和兴旺透了个话,就说陈鹤宇还在背着人赌博、跟赌场的人约定了明儿晚上再去。
陈二郎听了笑的开心,可逮住机会报那三千两的仇了。
叫过他的婆娘伍氏,如此这般安排了一番话。
伍氏扭哒扭哒去了正院,还没吃完晚饭,五郎聚赌的事就传给了侯夫人段氏耳朵里。
侯夫人一向厌恶五郎赌博,知道他输了钱就有长兴侯出钱还债,这简直是糟蹋她儿子们的财产,叫她如何能忍?!
立时把心腹甄姨娘叫来,教她把消息散播给长兴侯。
半夜时分,等长兴侯气喘吁吁的从新宠甄姨娘身上爬下来后,就听到这股让他气炸了的枕头风。
第35章
中计
气炸爹的陈鹤宇还不知道自已的“罪行”已经传的全府皆知。
他美滋滋的带儿子蹴鞠,又一起去看女儿,享受天伦之乐。
饭后就屏退下人,安静的读书练字,好在有原身的记忆在,基础功捡起来挺容易。
梅子清借了两本书给他,上面写满了梅大人当年的读书心得,通俗易懂,陈鹤宇看的很入神,如果多一些这样的教材,会大大提高读书的效率。
实在看不懂的,整理出来再去问夫子,效果事半功倍。
只是现在秦夫子对他很排斥,见都不愿意见他。更别提像他当初设想的那样,日日去族学旁听了。
陈鹤宇叹了口气,任何事都不可能完全按照计划发展,虽然有点气馁,还得另想办法寻觅良师益友。
目前所处的朝代,学校跟历史上差不多,一是官学,二是私学。
所谓官学,是指朝廷和地方各级官府创办和管理的学校。官学不光免费就读,还能领到一些补贴费。
比如太学,学费不用拿,吃住还免费,学生每月还能领到1000文零花钱,真是打着灯笼难找的美事。
当然想入官学也非常不容易,官学就读的大多都是贵族子弟,平民子弟想去,那得成绩特别拔尖儿才行。
陈鹤宇的家世在权贵中不出头,但是想去上太学还是可以运作的。
只不过本朝重文轻武,读书人颇多,连带着太学的招生门槛也高了,几乎都是秀才起步,举人也非常多。
所以他心里暗暗憋着一股劲儿,今年八月一定把秀才功名拿到手。
不蒸馒头争口气,到时候秦夫子还是不愿意收他,那么可以申请去太学。
有了目标,看书就更起劲儿了,书房里的烛火一直到子时才熄灭。
落桐居里上下仆妇都看得出五爷的变化,自从他发作过桂枝,没人敢来找不痛快。
何况陈鹤宇最近不是在内院书房,就是在前院书房。只叫两个小厮伺候,茯苓、连翘两个小丫鬟定时过来收拾衣物、饭食。
燕嬷嬷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严格管着姨娘、通房、丫头们,不叫她们上前面来。
一帮女人们等闲见不到五爷,都安静了许多。
翌日天清气朗,陈鹤宇早早起来锻炼身体,跑步、打拳,有氧无氧一顿折腾,天天出一身汗的感觉太爽了。
除了他自已锻炼,还叫奶娘带着团哥儿每天在院子里跑跑跳跳,看到豆芽菜似的儿子他就难受,怎么能天天捧在怀里呢。
按他的方法给孩子改善饮食、增加运动以后,眼瞅着小脸蛋就鼓起来了,也不爱闹病了。
陈鹤宇日日闭门读书、锻炼,自觉进步不少,想着什么时候再去趟饶河庄,跟梅子清切磋切磋。
梅大夫人虽然失势,手里却有几分钱财,也善于经营。所以给儿子还巨额赌债眼睛都不带眨的,请的私塾先生竟然是从翰林院致仕的两榜进土。
这位顾老夫子文采极好,按陈鹤宇的理解是专管给当今圣上写文稿的,不管是公文还是诗词都能随手拈来。
只是不知为何一生未娶,老了也没回故里,竟然被梅大夫人请去教梅子清。
前几天在梅家祖宅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陈鹤宇立刻羡慕了。
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不管梅家长房如何被人看低,都能挖空心思请来最好的夫子一对一教学,看看人家梅大夫人的格局!
再想想自已的便宜爹长兴侯,想起来孩子的时候就打一顿,想不起来就由着他们胡闹。
至于会不会读书根本不去操心,只要他们不惹是生非就行,将来总有口饭吃。
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大概是他羡慕的哈喇子太明显,梅子清立刻邀请他经常来读书切磋,共同向顾夫子请教。
陈鹤宇当然痛快的答应了,除了读书长本事,没准儿还能顺便瞧瞧梅端呢。
想到梅端,也不知道她这几日在做什么?有没有明白自已的心意…
…
陈鹤宇一时心猿意马。
如果她打听到自已的过往和现状,会怎么想?
说实话,如果他自已是个女子,都不愿意嫁给这样的自已,这真是太让人懊恼了。
窗外响起几声呼哨。
陈鹤宇三魂七魄归位,“进来。”
秋山鬼头鬼脑的进来,陪着小心,“不敢打扰五爷用功。只是那曾老九又来催了几次,要您尽快去呢。”
曾老九让他尽快去?怕是吴大郎等不及了吧。
陈鹤宇懒洋洋的伸个懒腰,“吴大郎在搞什么鬼,查到了吗?”
秋山笑嘻嘻的说:“吴大郎如今自顾不暇了,听说叫吴公公收拾了一顿,关起来了。”
陈鹤宇扬起眉毛,略有惊讶,“哦?”
“圣上最近正在清理、管制宦官,吴公公自已还夹起尾巴做人呢,一个便宜侄子倒敢打着他的旗号在外胡作非为,不被收拾就怪了。”
“话是这么说,只是也太及时雨了些。”陈鹤宇寻思半天,这事儿可能是他的便宜老爹捅出去的,那天他说了不必怕姓吴的嘛。
等有空再去问他老人家吧,眼下倒是可以会一会曾老九,既然吴大郎出不了门,他还着急忙慌的催自已作甚?
难不成又是陈二郎捣鬼,还想撺掇他继续赌钱?
“早点儿吃饭,晚上带着银子去赌坊,把账结了。”
“那是带1100两还是700两?”
陈鹤宇拿眼风扫他,“蠢!”
“哎!小的知道了,720两!”
戌时,长兴侯府马厩边上的狗洞里,陆续爬出来三个着装利索的高大男人…
…
为首的一个神色平淡,尾随的两个满脸写着羞愤。
主仆三人很快到达赌坊,这次是敲开正门,大摇大摆的走进去的。
曾老九已经在院里迎着,满脸堆笑,“五爷近来好大的派头,见一面真是不容易。”
陈鹤宇打量几眼,这曾老九身量不高,布衣布鞋,打扮的跟街上普通的老汉一般,外形很有欺诈性。
他走过去拍拍曾老九的肩膀,“老伙计,在你这玩了好几年,送了不少银钱,没想到你还是跟我二哥更要好。”
说完两眼紧盯着他的面部,曾老九没料到他一开口就提陈二郎,一时反应不过来,笑容戛然而止,瞳孔猛地放大,眼睛又缩了一下。
他头部不自觉的向外侧偏移,轻咳两声,“我哪里认识他?五郎惯会说笑,你家二郎管着偌大家业,忙的手脚不沾地,怎有空来我这小店?”
微表情会出卖内心真实想法,陈鹤宇把他看的清楚,笑嘻嘻问道:“我二哥没空来,可以叫兴安来啊。你不认识他,倒知道他管着家业、忙的手脚不沾地?”
第36章
板砖
这下曾老九彻底说不出话来了,眉毛一耷拉,“五爷都知道了,何必叫小的为难呢?”
“咱俩,谁跟谁为难?”陈鹤宇拍拍他胸膛,“你和我这两年的情分算是白搭了。”
曾老九后背一凉,陈二郎固然有权有势,陈五郎却是个混不吝,又得长兴侯宠爱,真想撒泼收拾他的小赌坊也是小菜一碟。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哪个也得罪不起,赶紧低头哈腰,“别,别,五爷别这么说。就当可怜小的夹在中间求生不容易吧。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那银子我也不要了,只当我孝敬您的!”
陈鹤宇睇他一眼,“不至于,五爷我玩得起,输得起,还赖不着你这几个银子!把欠条拿来吧。”
明摆着的便宜不赚?曾老九将信将疑,从怀里抽出一张纸条递给他。
陈鹤宇看了,正是自已的字据,随手揣入袖袋,一挥手让秋山把银票给他。
“曾老九,你我互不相欠。以后再也别来找爷了。”
曾老九低头一看,整整700两银票,愣住了,心里忽然有些歉意。
这几年陈二郎出银子,叫他引逗着陈五郎赌博玩乐,又刻意把一分坏说成三分坏,散播谣言败坏他的名声。
赌场无父子,他干的就是这个行当,在这俩兄弟之间,两头赚钱丝毫不心亏。
一直觉得五郎是个蠢的,但是现在回想起来人家也没对不住他的地方。
就算翻了脸还能心平气和的给他结账,反倒是二郎对自已时时威胁拿捏,对兄弟心狠手辣,不留后路。
眼瞅着陈鹤宇就要走出院门,他一咬牙追上去作个揖,“五爷大义,是我对不起往日情分。往后您若有事差遣,曾九绝不推脱!”
停了几息,他又低声说:“您那个二哥,不是个好相与的。他三番五次要我催您过来,怕是有什么安排。”
陈鹤宇沉吟,笑道:“多谢提醒。”
三个人一路走回去,秀水有些惴惴不安,“二爷催您来赌坊,不可能是想坑您400两银子这么简单吧。”
“自然不是。”陈鹤宇轻声说。
“可在赌坊也没出什么幺蛾子啊?”秋山疑惑的问:“莫非路上安排人刺杀?”
一语未了,俩小厮立刻提起十二分精神,护住陈鹤宇,四处打量起来。
陈鹤宇忍不住噗嗤笑了,俩活宝,出门带脑子了吗?
陈二郎无非是要把他打造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纨绔,扶不起的阿斗,没本事跟他争权。
他杀他作甚?他敢吗?
“去去去,别给爷添乱。”陈鹤宇忍着笑,神色慢慢变得冷峻,“说不定,咱们回府就知道了。”
“那怎么办,还回去吗?”秋山急了。
“不回去怎么行!”秀水沉着脸,“恐怕府里人已经知道咱们出来了。”
“你说的没错,应该在等着抓咱们。”陈鹤宇平淡的说,眼睛里闪过一丝狠戾,他还是头一次这么想揍人。
陈鹤宇听到曾老九的话才知道,自已先前的猜测,只猜对了一半。
这次曾老九催他见面,是陈二郎捣鬼不假,不过并不是撺掇他赌钱,而是捅到长兴侯面前抓他现形。
坐实了他狗改不了吃屎,以后再也不能插手侯府庶务。
作为一个单纯到缺心眼儿的现代人,在这深宅大院生活真是太难了。
好在他也不是真傻子,每次夜间出门都会做些准备,以防万一。
秋山气的两眼圆瞪,“二爷真是吃饱了撑住了,非要盯着咱们作甚?肯定又是兴安那小子传话捣鬼,看我不摘了他的蛋!”
“叫上我。”秀水平静的说:“你一个人干不成。”
秋山立刻就炸了,非要他说明白自已怎么就干不成了。
秀水也不接话,只管往前走。
陈鹤宇扶额,“闭嘴!”
少时,来到侯府狗洞口,主仆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隔着一堵高墙的那边,是个什么情形?
应该是管家小厮长随排排坐,专等着捉拿他们吧?
会是关门放狗,还是会棍棒齐上?
陈鹤宇挑挑眉,轻声说:“我先上,你们等着。”
秀水赶紧拉住他,怎么能让五爷打头阵?
陈鹤宇拍拍他,莫紧张,反正他也想试试自已的身手,不知道在古代能撂倒几个?
于是,在秋山、秀水担忧的眼神中,陈鹤宇把长袍一角撩起,别在腰间,裤腿衣袖都扎紧实,正准备钻进去——
忽然手里被塞进一块砖头,秋山哭丧着脸,仿佛他家五爷下一秒就要被人打死一般。
陈鹤宇哭笑不得,
把砖头塞回去,张开嘴无声的说:“滚!”
狗洞依然被挡在草木后,他俯身爬了进去,待直起身来,表情不由一滞。
想象中的大队人马并不存在。
微弱的月光下,离他几步远有个人正往前走,显然是绕着洞口附近徘徊,背影还挺熟悉。
前面的人听到了动静,猛然转身大喝:“是谁——”
陈鹤宇反应迅速,随后摸到旁边散落的半截土砖,对着那张熟悉的脸就狠狠拍了过去。
没错,这就是他那好二哥!
正想揍他呢,他就主动凑上来,二哥真是贴心极了!
真后悔刚才没拿秋山给的那块整砖!
陈二郎啊的惨叫一声倒地不起,面上带了些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