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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那天就是在这个房间里,王小娘子遇害。正南的窗子下,搭着喝茶的竹棚,不可能从这边逃走。”

    陈鹤宇走到北面的小窗户,“东边是墙壁,西边出门走楼梯的话,有可能会碰见其他的人,那么只能是从北边窗户这里出去?”

    赵山宗跟过去,仔细打量着窗户,北边是个斜坡,距离地面足有两三丈。

    “这里我们查过好几遍了,没有什么破坏的痕迹,也没有留下脚印。”

    秋山两股战战,满头冷汗,听着他俩的对话,四处打量着这房间。

    我的妈呀,你俩有必要到凶杀案的现场喝茶吗?

    陈鹤宇笑道:“如果不是个习武高手,就只有一种可能。”

    “你是说——”赵山宗瞳孔一缩,皱起眉头,对着桌子砸了一拳,“他杀完人并没有走?”

    “如果没有走,”陈鹤宇四处看着,“会留在哪里?”

    茶室布置的很简单,一面古朴的四折屏风,一张矮桌,相对放着六个蒲团。

    墙角放着一个矮柜、一个挂衣服的架子。

    赵山宗走过去打开矮柜,很窄小,根本不足以钻进去一个人。

    矮桌旁边的小架子,放着些香炉、茶具。

    再无其他。

    陈鹤宇拿起香炉,嗅了嗅,时隔半月,尚且残留一些香气,可见当时香饼的浓度之大。

    “熏香查验过吗?”他放下香炉。

    “掺有迷香,受害者是先被迷晕,再奸污、杀害的。”赵山宗随口答着,手握空拳,开始对墙壁敲敲打打。

    陈鹤宇看着他的动作,心里一动,转眼盯着地上的六个蒲团。

    这是一座木楼,地板自然也是木地板,再摆上蒲团有一种榻榻米的既视感。

    他慢慢走到蒲团旁边,轻轻拨开一个,仔细观察着底下的木板,一块接一块,每块都不放过。

    秋山、秀水也凑过来看,地板光溜溜的,连只蚂蚁都没有啊。

    赵山宗看他们行为奇怪,疑惑的走过去,跟着一起打量。

    只是又不知道陈鹤宇在看什么,就呆头呆脑的跟着他打转。

    果然,陈鹤宇发现有一块的边缘有些许黑污渍,似乎是经常掀起来摸上去的污渍。

    他回头瞧了瞧那三只呆头鹅,屏住呼吸,猛地把那块木板掀起来,同时向后大大退了一步。

    赵山宗、秀水都不由自主的跳开,摆开防卫架势。

    众人探头一看,大吃一惊,木板下面是一个大大的空格,完全可以让一个人蜷缩其中。

    而现在,竟然扔着一只带血的脚,上面还穿着红鞋!

    时日已久,血渍已经发黑,那只脚已经腐烂生虫,看的人几欲作呕。

    不,秋山已经忍不住,奔出去呕了出来,秀水还兀自咬牙忍着。

    赵山宗见惯了命案现场,虽然吃惊,但并不想呕吐。但是陈鹤宇这么淡定,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半月前匆匆一面,他没来得及打听这人身份,此时看来,倒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其实他真是高看陈鹤宇了。

    陈鹤宇虽然猜疑这里有猫腻,凭他的直觉,应该是个储物柜,可能是凶手的藏身之所。

    但是绝对没有想到,凶手会遗留下这样可怕的东西!

    因此他完完全全的吓得呆住了,这种恐惧甚至让他忽略了气味儿,盖过了他想呕吐的念头。

    “你怎么知道这里——”赵山宗半是佩服,半是疑惑的问道。

    要不是那天陈鹤宇就在自已眼皮子底下喝茶,他简直以为他才是凶手了。

    听到他的问话,陈鹤宇如梦初醒,他轻咳一声,要面子的装13,“看到你敲墙壁,我就想墙壁有空的,地板或许也有空的吧。还真是——”

    赵山宗看了看他,握着扇子的手都在发抖,笑了起来,会怕就好。

    太冷静太淡定,太能预知,不是好事。

    “我知道有一种家具,是这样设计的。”陈鹤宇解释道。

    ——当然得解释了,总不能让别人怀疑自已吧。

    他信口瞎掰,“听说,南方有一个地方住的都是小木楼,空间小,就喜欢把桌椅板凳做成储物柜,既能坐,又能装东西。”

    “陈兄弟果然见多识广。”赵山宗由衷的夸他,“想来那天凶手就是躲避在这里,人多声杂,并无人看出异常。”

    “这边近山靠水,气温略低,腐烂速度并不快。再加上屋里浓厚的香味,也掩盖了腐烂的气味儿。”

    “是的,二楼房间都被我们封锁了,一时无人察觉。”

    赵山宗一抱拳,“今日耽搁你许久,兄弟领情了!现场我叫人来处理,你先请回吧。改日上京城再约。”

    陈鹤宇巴不得速速离开,也不客气推脱,对他一抱拳,领着俩小厮下楼了。

    刚踏上楼梯,赵山宗叫住他,嘟起嘴来,用手指头点了点。

    陈鹤宇……

    一个大老爷们儿做这样可爱的动作……

    明白他是要自已保密,点点头,快速离开了。

    一路上秋山都在抱怨,“五爷,您怎么能去那么不吉利的地方?不就是个大理寺小官儿,还——”

    “他可不简单。”陈鹤宇打断他,“你的眼神儿一向不好使。还有,今天这事要保密,你们可别说秃噜嘴。”

    秋山应了,心里还疑惑,我怎么眼神儿不好使了?看他那邋遢样儿,不是说是大理寺什么寺丞,五品小官儿…

    …

    陈鹤宇沉默的想自已心事,赵山宗,应该是赵崇,当今圣上的同胞弟弟,十王爷。

    新年的时候,原身跟一帮狐朋狗友拜年吃酒,里面就是大理寺卿宋正恩的儿子。

    他透露说十王爷整日闲的无所事事,圣上就派他去六部观政。

    哪知道贪玩的十王爷只对破案有兴趣,非要去大理寺玩玩儿。

    可把大理寺卿宋正恩给整的头疼了许久,名义上给他安排了大理寺寺丞的职位,其实谁也不敢管他老人家,他愿意干啥活就干啥活儿。

    这不,跑出来办奸杀案了。

    本来陈鹤宇还不敢确认是他,但是长着赵家标志性的门缝眼,又敢吐槽官差办事不力,敬酒的时候不由自主用的宫中礼节,这种打小儿就浸润的生活习惯,总是在不经意间显露。

    最主要是,他还自称赵山宗,这不活脱脱的赵崇嘛。

    他不介意给十王爷帮一点小忙。

    第53章

    续娶

    果不其然,过了几天,赵山宗托人给陈鹤宇送来一份礼物,感谢他的提醒,说是案件有了很大的进展,已经锁定目标嫌疑人。

    并且约他有空再聚,说他是个很有侦破头脑的人。

    陈鹤宇抿唇一笑,什么侦探头脑,无非是刑侦片看的多罢了,想当年某台所有的破案片看个遍,这次无非是凑巧了。

    赵山宗给他送的谢礼也很有意思,竟然是几刀上好的澄心堂纸,还有四支毛笔。

    看来他读书考试的事已经人尽皆知?

    嫡母、二哥的宣传力真不是盖的…

    …

    这要考不上,也太丢人了。

    陈鹤宇苦笑,已经是五月中旬,距离院试只有两个多月,

    他转身继续投入到读书温习的日子中。

    这一日,他读书累了,就约秀水比划拳脚。

    陈鹤宇在现代学习散打,跟目前朝代的传统武术有一些区别。

    但是武术和散打都属于搏击术,也有其相似之处。

    陈鹤宇根据秀水的指导,慢慢把二者融会贯通,身手大有进步。

    可以很自豪的说,撂倒四五个人是不在话下。

    最近这三四个月,他调整饮食,每日带着团哥儿一起喝羊奶,注意鸡蛋、豆制品等蛋白质的摄入。

    最重要的是每天早晚都要锻炼半小时,包括卷腹、仰卧举腿、悬垂式举腿、平板支撑等等,每个动作每组最少做20个,一天做3-4组。

    现在已经初见成效,腹部的肌肉线条很明显,想必可爱的腹肌马上要回来了。

    天气暑热,偶尔跟秀水对打,两个人经常热的大汗淋漓。

    陈鹤宇有时候会像在现代一样直接光膀子,他现在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加上180以上的身高,真是妥妥的衣裳架子。

    偶尔被丫头们瞧见,都脸红心跳的讨论五爷如今更俊秀帅气了。

    今日这场对打后,陈鹤宇正光着膀子在院子里淋水擦洗。

    苏姨娘带着一大群小丫头进来,看见他从瓦缸舀水直接往身上淋,惊得赶紧跑过去拦住,“胡闹!出了汗用冷水冲,身子一激会生病的!”

    说完他,又板着脸训两个小厮不会伺候人,骂的秋山、秀水都低着头不敢吭声。

    陈鹤宇无奈,笑着劝阻,“姨娘别骂他们,是我自已要这样的。天气热,水缸里的水晒了半晌就变成温水了,一点儿也不凉。”

    “就是你想这样,也是他们没拦着。生了病,你叫我怎么活?”苏姨娘气的拿眼瞪他,扭头指着后面的七八个丫头说:

    “你看看,这是牙行送来的丫头,我先挑了一遍,这几个资质算不错的。”

    陈鹤宇眼睛一瞅,丫头们见这么俊俏一个公子,脱了上衣站在这看自已,早羞的小脸通红,一个个儿低着头,想看不敢看的样子。

    只有一两个胆子大的,还偷偷拿眼瞟他,颇有含情脉脉的意思。

    他心里一阵腻歪,“您自已定了就行了,还特意跑过来问我。”

    说罢接过秋山递过来的外衣套上,“不然您和燕嬷嬷商量着,毕竟以后也是她来管。”

    苏姨娘嘁的一声,翻了个眼皮,低声骂儿子,“你个没心的东西!把个嬷嬷捧上天了,就算是对玉娘有愧疚,也不值当这样——”

    “您想哪儿去了!”陈鹤宇哭笑不得,拦住她,这一院子的人呢,闲话传出去岂不是伤了忠仆的心?

    他这个姨娘曾经因容貌出众,十分受宠,要不然陈鹤宇小时候能这么吃得开?

    就是经常口无遮拦被别人拿着把柄,屡屡在长兴侯面前上眼药,逐渐被他不喜。

    可能也有年老色衰的缘故吧,慢慢长兴侯就不怎么去她院里,吃了亏都记不住。

    “我想再补三个丫头,一个乳母,”为了阻止苏姨娘再胡说八道,他只好牵着话题,“您这是选了几个?”

    “乳母还没定好,不过团哥儿反正也不吃奶了,找个心思细腻、会照料人的就行。”

    苏姨娘在树下的石桌旁坐下来,指着面前的丫头们,“这是八个,你挑三个吧。”

    陈鹤宇喝着茶,仔细看了看,挑着忠厚老实的留下三个。

    因为是跟着燕嬷嬷做事,那已经有一个叫翠玉的丫头,这三个就随着取名:翠屏、翠珍、翠然。

    苏姨娘看着那三个干巴巴的黑丫头,叹了口气。

    儿子最近突然转性,把一屋子通房丫头散了,再挑丫头竟然照着歪瓜裂枣挑。

    她一边开心,一边又是担心。开心的是他终于不再沉迷女色,知道上进读书了,当然不能让这些狐媚子再扰乱心性。

    担心的是,儿子有这么大的转变,一定是受了严重的刺激。心疼的她半夜睡不着觉,坐着盘算这些事。

    杨氏的百日也过了,接下来一定好好给儿子挑一房好媳妇儿。坚决不能再找商户女了,不是嫁妆丰厚谁娶她?

    末了杨家竟然有脸把嫁妆抬回去,还叫儿子拿钱补偿他们!真是气煞她!

    可恨她是个妾,在后院没话语权,不然肯定拦着杨家,定把他们轰出去!

    侯夫人平日里说的好听,几个儿子都是一样的疼,光做戏罢了。

    现在看五郎岳家这样丢人现眼,指不定怎么高兴呢。

    苏小娘这话算是猜着了,侯夫人确实高高兴兴看了一场戏,嗤笑了几天。

    不过她也不敢太明显,毕竟丢的是侯府的人。后来她出去交往应酬,真有不少好事的人家打听杨家抬嫁妆的事,趁机窥探是不是侯府对杨家有愧,才同意这么做的。

    那么多箱笼家具从侯府抬出去,想否认也不行。

    侯夫人这才后悔起来,想着老头子的话是对的,一个家族,果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为了不影响两个亲生儿子的名声,她讪笑着掩盖了不少,一反常态的不再说五郎的坏话。

    憋着一肚子气回来,侯夫人又开始给陈鹤宇挑继室娘子了。

    除了嫡长媳林氏娘家的庶出堂妹,还搜罗了几个小官吏的女儿,虽然出身不同,但清一色的好相貌、好性子、好拿捏。

    她虽然更中意林氏娘家堂妹,也得多找几个,一起拿给长兴侯看,这样才显得自已重视五郎,没有偏心。

    长兴侯一看果然高兴,收了几个女孩的名帖小像,叫人把陈鹤宇传来,想要问他更中意哪个。

    倒不是说他有多民主,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五个儿子娶亲,都是他和侯夫人斟酌考虑利弊定下的,何曾问过儿子们的意见?

    只不过长兴侯也觉得杨氏这个儿媳选的不太合适,既不善生养、又有那样的娘家,多少对陈鹤宇有几分愧疚,这次才想顺一顺他的心意。

    陈鹤宇正挑灯夜读,拿着梅端抄的书卷,之乎者也读的起劲儿,惊闻长兴侯叫他去商议续娶的事,直接炸裂了。

    第54章

    拒婚

    陈鹤宇冷汗流出来,坐在书桌前半晌说不出话。

    给他报信的小厮来荣,知道五爷一向讨侯爷欢心,觉得娶亲是个大喜事,这才私自透露给他。

    说罢还喜滋滋的等着领赏呢,哪知道五爷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喜事呀。

    “五爷?咱们走吧,侯爷等着呢。”来荣小声提醒他。

    他已经看出事情不妙,虽然不知道问题在哪儿,也不敢想赏银的事了。

    陈鹤宇回过神儿,勉强一笑,从抽屉里抓了一把铜钱递给他,“难为你跑一趟,先回去告诉侯爷,我换个衣裳就过去。”

    来荣喜出望外,接了钱先回去了。

    换衣服的时候,陈鹤宇整个人都是木然的。

    他发现自已忽略了一件事,这时代的封建大家长对子女的婚姻,有着不容反抗的决定权。

    他当然很喜欢梅端,否则也不会总想去绕河庄见她。

    但是来自现代人的惯性思维就是,喜欢了,还要通过交往互相了解,最后确定是否牵手一生。

    再加上他觉得有点配不上人家姑娘,想通过院试这件事表明自已洗心革面的决心。

    最重要的是,杨氏去世时间还短!虽然他本人对杨氏没感情,但怎么想都不是提亲的契机啊。

    可这,刚过了杨氏的百日,长兴侯他们竟然急着给自已定亲了?

    也对了,这男尊女卑的时代,死了丈夫会要求女子守节,但是绝没有男子给老婆守孝的道理。

    陈鹤宇心乱如麻,头一次觉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垂头丧气的往长兴侯书房走去,路上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把梅端的事提上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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