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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秦瑶的声音突然响起,正大口咀嚼芋头的兄妹四个齐齐一僵。

    二郎脸色微变,他听村里人说,芋头有毒,吃了会得怪病,浑身奇痒无比,人会因为抓挠而皮肤溃烂致死!

    秦瑶刚刚看他们谨慎观察自己的举动,还以为他们知道这就是芋头,才这么谨慎。

    原来根本就不知道啊。

    秦瑶轻笑一声,把手上芋头全部送进嘴里,拍拍屁股起身来到兄妹四人面前,抓了两颗芋头,解释道:

    “生芋头的粘液沾到皮肤会发痒,用水冲洗就好了,熟芋头就没有这个问题,放心吃吧。”

    说罢,将手里芋头埋到灰里继续烤,将先前已经烤好的扒拉出来,堆在火边,冲大郎抬了抬下巴,“桶在哪儿?我去打点水回来,咱们把家里卫生搞一搞。”

    生活以痛吻她,但她仍对生活报之以歌。

    现在这脏屋子秦瑶是一夜也凑合不了!

    好久没吃到像样的食物,大郎顿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两口吃完手里的芋头,走到屋里,从昏暗的角落里拿出一只沉沉的木桶。

    别看乡下孩子瘦,但从小就开始帮家里干活,力气也不小。

    大郎拎着木桶,跟二郎说:“我和后娘去打水。”

    二郎点点头,家里虽破,可村民中并不全是心善的,有些人,越是见你破落,越是欺负你。

    家里原本还有两只木桶和一根扁担,只因为他们兄妹上山采野果时忘了收进屋里藏起来,等他们回到家,扁担就少了,木桶也丢了一只。

    大哥去村里找了个遍,谁家都说没看见,最后不了了之。

    秦瑶跟着大郎往村井走去,二郎看她走远,马上冲到火堆边,把秦瑶留下那堆烤好的芋头分给弟弟妹妹,自己也拿一个,边吃边叮嘱他们两:“吃慢点,别噎着。”

    三郎和四娘腮帮鼓起,仓鼠一样,嘴巴蠕动着,含糊点头,“嗯嗯!”

    很快,一小堆芋头就被兄妹三人吃光了。

    二郎让三郎看着火堆里埋着的芋头别烤焦,自己坐倒在门槛上,头靠着门框,一手揉自己的肚子,另外一手揉着四娘鼓鼓的肚子。

    兄妹两你看我,我看你,笑了起来,吃饱的感觉真好呀。

    秦瑶这边,提着木桶跟在继长子身后,两人沉默的往村里走。

    秦瑶本来就不是话多的,大郎也和继母不熟,不知跟她说什么,只能沉默。

    村中有井,井水清冽甘甜,村民们都在这取水。

    若是浆洗衣物之类,则去村口,那边截了河水,汇聚成一个小池塘,牛马猪羊,还有洗菜洗衣,都用一处。

    因是活水,倒也不脏,但不是距离村井太远的人家,都不会到池塘取水食用。

    刘季在村里受人排挤,从刘家老宅分出去后,在村庄北面矮坡上修的房子,家住河上游,去河里取水反而近。

    但大郎将她带到村井来,她初来乍到对村子不了解,还是先跟着他的好。

    006

    洗澡

    正是村民们吃午饭的时辰,井边没什么人。

    大郎熟练的把绳子绑在桶把手处,扔下井,摇晃了几下,水桶倒翻进水里,很快就打了满满一桶水。

    就是装水的桶很沉,男孩看起来有些吃力,这井边也没有摇臂借力之类的,就是光秃秃的一口井。

    秦瑶上前接住绳子,微使点力气就把水桶提了上来。

    大郎惊讶的看着她将沉甸甸一桶水提起来,麻木的神情中透出一丝光亮。

    早上秦瑶喝光的两只陶罐也一并带了过来,秦瑶把水桶的里的水倒进罐子里,装满两只陶罐。

    又用余下一点水将木桶洗干净扔下井里,学着大郎刚刚的动作摇晃,取了满满一桶水上来。

    秦瑶一手提桶,一手抱着一只陶罐,余下一只,大郎抱在怀里。

    许是头一次能带这么多水回家,一向老成的男孩脸上露出了一抹天真的浅笑。

    可能是吃了东西有了力气,朝家走的脚步,越来越轻快。

    “阿娘!”

    秦瑶和大郎还没走到家门口,就看见山坡上一个小小人影站在那里,兴奋的朝自己喊。

    看到她,立马迈开小腿跑下来,跌跌撞撞奔向她。

    “慢一点!”秦瑶赶忙出声提醒。

    不过这乡下长大的孩子都皮实,看起来瘦小的四娘路上摔了一跤,又自己爬起来,脏小手一抹脸,小脸更花了,嘿嘿傻笑,也不知疼。

    四娘靠到秦瑶身边,挨着她,懂事的要帮忙一起提水桶。

    秦瑶看她没受伤,暗松一口气,没让她提,叫她跟着自己走,不要跑了,容易摔倒。

    四娘乖乖点头,走两步就关心的问:“阿娘,重不重?”

    “阿娘,累不累?”

    “阿娘、阿娘.......”

    秦瑶有些无奈,原来这是一个小话痨。

    她尽量耐心的回答她每一个问题,“不重、不累。”

    二郎和三郎已经把空水缸里的脏污擦干净,兄弟三个力气小,一般只拿水桶打水,这水缸已经很久没使用过。

    秦瑶示意跟在自己屁股后头的四娘退后,把桶里的水倒进水缸。

    一桶水外加两只陶罐,才将将装了三分之一,还得去打两趟才能装满。

    回头看着排排站在面前的刘家兄妹四人,秦瑶开始分配工作。

    “屋里太脏了,二郎三郎你们两拿扫帚把两间屋子打扫干净,我和大郎继续去打水回来,对了,再烧一锅热水,回头全部洗洗。”

    大郎忍不住担忧的问:“那地里怎么办?”

    别人家的麦子都快要种完了,他们家还没开始种呢。

    在大郎眼里,什么事都没有种地要紧,这两天天气正好,要是错过了时节,麦子就长不好了。

    秦瑶当然知道种地要紧,可现在的情况是家里连麦种都没有,拿什么种?

    “种地不急,先把咱们今晚睡觉的屋子弄干净。”

    说完,把灶台上那口铁锅盛满水,提上空水桶和陶罐示意大郎跟上,便朝村中走去。

    四娘看二哥三哥还愣着,自己去拿了扫帚,吭哧吭哧打扫起屋子来。

    听阿娘的肯定不会错!

    刘二郎搞不懂这个后娘的想法,屋子住了这么多年都是一个样子,干嘛非要弄干净?

    三郎拽拽哥哥的手臂,“二哥,要是我们不听话,后娘会不会揍人?”

    兄弟两对视一眼,不由自主想起刚刚秦瑶单手接刀的凶悍模样,齐齐打了个哆嗦,立马烧水、扫地、擦桌子。

    等秦瑶打满水缸时,屋子的地面已经被留在家里的兄妹三人扫干净,扫出来的垃圾直接丢在屋后大树下。

    主屋里的一张瘸腿矮桌也擦得干干净净,屋门前的地面也扫了一遍,只剩下高处的蛛网因为身高限制还没弄。

    秦瑶检查了一遍,还算满意,正好锅里的水烧开了,翻出床底沉甸甸的一只旧木盆,兑好热水,先把四娘和三郎叫进屋洗澡。

    这会儿日头正好,洗快点不会着凉感冒。

    龙凤胎的头发都不知道多久没洗过,全部纠结在一起,要是有剪刀,秦瑶肯定全部给剪掉。

    可惜没有。

    秦瑶帮四娘脱衣服,让三郎自己脱,虽然两人才四岁,但从小没娘爹又不管,早就学会自己穿衣穿鞋,还能帮着哥哥下地干活了。

    四娘开心的跳进水盆里,三郎捂着自己的衣裳,扭扭捏捏。

    秦瑶赶时间呢,太阳又不是一直挂在天上的,语气沉了沉,“三郎,快点。”

    催促着,手上动作不停,把娃摁进水里就是一顿搓,看起来十分凶猛,但控制着力道,四娘一点不觉得疼。

    不过看在三郎眼里,那就是另外一个恐怖画面了。

    孩子身上的泥厚厚一层,才洗一遍,水就浑了,秦瑶立马朝外头吩咐:“大郎,再往锅里添点水!”

    又冲面前的小娃再次催促:“进来。”

    三郎涨红着脸,两只小手捂住重点部位,跨进水盆里,一副要哭的样子。

    秦瑶无奈,“哭什么,我又不吃人。”

    三郎:呜呜呜,后娘好可怕!

    秦瑶拉起他的胳膊就开始搓泥,热得满头汗,只想着快点把这俩娃洗干净,哪顾得上三郎崩溃的小情绪,三下五除二,给两人洗完了第一遍。

    家里穷得连张毛巾都没有,秦瑶只能让他们继续披着自己的脏衣服,端着脏水出去倒掉,快速换了一盆干净的热水,又洗一遍才勉强满意。

    虽然衣服还是脏的,但至少身上没有那股怪味儿了。

    轮到两个大的,秦瑶帮他们把木盆和热水弄好,让他们自己洗。

    特别提醒:“咯吱窝和屁股多搓搓。”

    这里上厕所不用纸,也没有纸,更用不起纸。

    村里人多用树叶和木棍,随用随采。心思细腻些的,把竹子破开弄成两指宽的竹片,稍微打磨毛刺,用一次折一截,一长片能用五六天。

    刘家这条件,当然是用不上竹片的,刚刚她帮两个小的洗澡,那画面别提多酸爽了。

    大郎和二郎脸上一个爆红,细若蚊声的应了一声知道,进屋洗澡。

    看水缸里还有点水,秦瑶自己也用木桶盛热水,进屋里擦了擦身子。

    虽然没能洗个澡,但就眼前这条件,能擦一擦秦瑶也很满足了。

    擦完身子,趁着日头,秦瑶拿起柴刀到屋后的山上砍了几根树杈回来做个简单的晾衣架,把家里结板的被褥拿出来敲一敲,晒一晒,去除霉味儿和潮气。

    007

    搓绳子

    一整个下午,秦瑶就没停下来过,一直在屋前屋后的忙活着。

    晾完被褥,就把床板和床上铺的稻草全部卸下来,拿到屋门口晒。

    中间发生一个插曲,秦瑶翻稻草时,居然从里面翻出一窝死老鼠,精彩至极。

    弄完这些,又拿竹竿自制一把扫帚去屋里扫蛛网铲墙皮,那泥哗啦啦往下落,墙肉眼可见的薄了一层。

    这豆腐渣质量,别说大雪,一阵大点的雨,都能把它冲垮!

    “你们从前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这是人过的?”又一次被掉落的墙泥糊上一脸灰,秦瑶实在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这又不是天灾丧尸轮番上的末世,好好的日子居然能过成这样,简直不可思议。

    已经洗干净的刘家兄妹闻言涨红了脸,羞耻的低下头,光着的脚,脚指头蜷起,想抠地。

    因为刘季这个爹不管事,他们几个小孩也不知道收拾自己,村里孩子都不跟他们玩,嫌他们又脏又臭。

    哪怕他们什么也没干,只是走得离大家近一点,也会挨骂。

    从小生活在这样充满恶意歧视的环境下,兄妹四人心思很敏感,难免多想,觉得秦瑶嫌弃他们,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秦瑶把墙面清扫干净,察觉有风,忙又把摊开晒的稻草全部用床板压实,以免吹得到处都是。

    做完这些,一回头,就见四个孩子羞愤的望着自己。

    “怎么了?”秦瑶有点迷茫,她没凶他们吧?

    兄妹四人齐刷刷摇头。

    秦瑶抹汗叉腰,问大郎,“知道哪里有干稻草吗?”

    大郎点头,问秦瑶要稻草干什么,秦瑶无语的指了指他们光秃秃的脚,还有自己脚上随时能散架的烂草鞋。

    大郎懂了,二郎三郎四娘眼睛唰的亮起,后娘要给他们做草鞋吗?

    末世后期资源紧缺,哪怕是一双鞋,也能成为争抢资源。

    秦瑶隔壁就住了一个老人,专门编草鞋贩卖换取物资,她做完任务闲下来的时候,跟着学了两手。

    虽然比不得市场上售卖的精致,但日常穿完全没问题。

    秦瑶跟着大郎和二郎,鬼鬼祟祟做贼一样,来到刘老汉刚收没多久的稻田里,这里还有几堆稻草没来得及搬回去。

    秦瑶挑了挑眉,“直接拿走没问题吗?”

    大郎不说话,但能从他熟练的手速上看出,平常他经常做这样的事。

    二郎理直气壮道:“爹说了,爷爷的就是他的,他的就是我们兄弟的,拿自家的东西,天经地义。”

    秦瑶瞠目,这个刘季,教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但看自己怀里抱着的一大把稻草,秦瑶选择闭嘴。

    示意兄弟两快点,娘三个各抱着一大把稻草,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消失在田野上。

    刘季家偏僻,到了家附近,三人这才放慢脚步,主要是秦瑶身后两个小的跟不上,喘得快要断气似的,中午刚刚吃的芋头跑这一趟,全消化完了。

    “你、你怎么跑得这么快?”大郎气喘吁吁的好奇问。

    秦瑶一本正经答:“因为我比你们大,腿长。”

    大郎不信,但也没敢多问。

    二郎喘匀了气,快走两步跟上秦瑶,“你要给我们做鞋吗?你还会编草鞋?”

    这活儿是村里老人才会的,他和哥哥之前也想偷学,差点被打一顿。

    秦瑶突然停下脚步。

    跟在她身后的兄弟两急忙刹住脚步,才没一头撞到她肚子上。

    但被晒得黝黑的脸还是有点红,“怎、怎么了?”

    秦瑶单手夹住所有稻草,空出一只手,一人脑袋上轻轻拍了一巴掌,“什么你你你的,这么不礼貌,要叫阿姨。”

    两人齐齐一呆,然后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喊了声:“阿姨。”

    秦瑶满意一笑,“这还差不多,到家了,把稻草放下,帮我把外面那层脆的撕掉,只留中间最结实的。”

    兄弟两哦了一声,把稻草放在屋檐下。

    都是挺听话的孩子,秦瑶心里暗暗满意。

    其实让他们叫娘,别说他们不乐意,她自己也别扭,阿姨这个称呼就挺好。

    在屋里等着他们回来的三郎和四娘听见屋门口的动静,才打开门走出来,秦瑶叫住兄妹两,让他们以后直接喊自己阿姨。

    三郎有点懵,不是要叫娘吗?

    二郎瞪了弟弟一眼,呆子,叫阿姨就挺好啊,他们还有自己的娘呢,谁要叫一个不熟的女人做娘。

    大郎拍拍手上的稻草碎,来到三郎和四娘面前,催他们:“三郎、四娘,叫阿姨。”

    三郎喏喏开口,“阿姨......”

    秦瑶“哎”的应了一声,摸摸他的小脑袋,“去帮我看着晒的稻草,别让风把它们卷跑咯。”

    领取到自己的任务,三郎腼腆一笑,点点头,心情雀跃的拿起一根小柴火做棍子,守在稻草堆旁,认真的看着它们。

    四娘却突然扑过来,一把抱住秦瑶,带着哭腔说:“我要阿娘,我要阿娘,我要阿娘!”

    大郎尴尬的望着秦瑶,妹妹年纪太小讲不了道理,况且秦瑶就在面前,人家刚准备给他们做草鞋,他就说她不是他们的娘,让妹妹别闹,似乎也不太好。

    秦瑶轻叹一声,挥挥手示意面前为难的小少年去撕稻草,自己把大腿上这个小挂件轻轻拉开,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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