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秦瑶立马看向他,对啊,“你说得有理,刘季,以后你来教,我每个星期负责考核一遍你们的学习成果。”星期这个词,也是秦瑶来后,家里人才明白还有一周七天这种讲法。
虽然不明白来由,但秉承着只要是后娘说的就不会错,刘大郎兄妹四个已经很习惯这种说法。
刘季自然也懂,懊恼的拍了下自己的嘴,叫你话多!
面上老老实实答应下来。
不过一回头,就对上了四个娃不信任的眼神。
刘季冷哼一声,本想敷衍了事,但他突然改变了注意,倒要让这四个不孝子知道知道他们爹的厉害!
047
都是演技
四更天,秦瑶家里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了。
刘季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摸黑来到厨房,摸到打火石,点燃了灶台上的油灯,生起灶火,把昨晚特意多做的十个杂粮馒头热一热,就是今天的早饭。
秦瑶收拾好行装走出房间,敲响了隔壁的屋门。
“大郎、二郎!叫弟弟妹妹穿好衣服起来了,早上凉,把衣服都穿上。”
一身新的棉布里衣,中间是新做的厚棉服,最外面套一身二手旧衣,等到气温升高,脱掉最外层的旧衣就好了。
同时也起到保护新衣裳的作用,弄脏了这大冬天的可没有换洗的。
以前的烂麻衣,刘季端到河边清洗过一次,已经烂成碎布条。
但只要它还能用,穷苦百姓家也不会扔,现在成了家里的抹布、擦脚布等。
大郎四个起来时,兴奋得不得了,一阵热闹的洗漱后,馒头也蒸好了。
一家六口吃了早饭,锁好屋门,打着火把朝村长家走去。
刘季已经提前说好要借用牛车,村长家的小儿子已经起了,把牛车架好,交到刘季手上,仔细叮嘱了好一番。
这车借来不容易,全靠秦瑶的面子,倘若是刘季要借,大门都不会给他开,直接撵出门去了事。
牛已经被村长小儿子喂得饱饱的,牛车速度不算快,但比人走得快多了,不到两个时辰就能走到开阳县。
大郎四个扶着车板三面的扶手,从一开始上车的兴致勃勃,到后面被颠得蔫巴巴。
刘季车技也不咋地,那牛一会儿走得快,一会儿又要停下来啃两口路边的草,就这样一家六口,拖拖拉拉终于来到开阳县城门下。
今天是个阴天,这会儿天光已经全亮,仍显得雾蒙蒙的。
但这也无法抵挡住人们的热情,因为今天是个大集,年关将近,前来赶集置办年货的人特别多。
加上官府卖牛,两件事加在一起,四面八方的人都来了,入城处排起了长队。
刘季还以为自己一家来得算早了,没想到还有人比自己更早,只得老老实实排在长长的入城队伍后头。
入城费每人仍是一文钱,除了不会走的婴孩,只要能下地自己走了的,都不能免除入城费。
所以,带小孩一块儿来的极少,大部分都是夫妇两个,或者父子、兄弟、同村成年人搭伙。
大郎四个坐在车上,只是一个城门,都能让他们新奇不已。
再看周围这么多人,各种方言夹杂热闹非凡的样子,眼睛都快要看不过来了。
排了十分钟的队,终于轮到秦瑶一家。
令秦瑶没想到的是,城门两个官差居然认得刘季,还叫了他名字。
刘季也一副哥两好的样子,跟两人寒暄两句,交了六个铜板,牵牛进城。
对了,因为牵了牛,又多花费了两文钱,名曰车马管理费。
不过这钱也不是白交的,交了钱就能把车马停在城门口的牲畜棚里,有专门的官差看守。
当然,停车费还要另外交纳,一般是不管时长,停车统一五文钱。
这还没真进到城里呢,一轮费用下来都已经花了十三文钱。
好处就是不怕牛车这样的重要财产拴在城门外被盗贼惦记,免除一部分丢失的风险。
牛车停好,秦瑶招呼兄妹四个下车。
大郎二郎年纪大了可以自己跟在大人后面走,三郎和四娘还小,刘季和秦瑶一人抱一个,带着他们在人群中穿梭。
大郎四个进了城,眼里都是新奇,但同时也有点拘谨。
他们发现,城里人穿得好好呀,衣服都是有颜色的,领口还有精致的绣花。
老爷们身边还有仆从,夫人小姐们头戴幂篱,身上穿的是绫罗绸缎,身旁有壮实的婆子把人群隔开,免得主人家被下民冲撞。
从刚一进城,他们这些普通百姓走的都是街边,因为中间的商道都被这些特权阶级占据,普通百姓怕冲撞到这些人,自然是避了又避。
不过过了最繁华那一段路后,走在街道中心的百姓渐渐多了起来。
东街和西街,就像是两个地方。
东街那边酒楼商铺林立,西街这边随处都是摆地摊的。
没这么挤了,秦瑶终于有机会问刘季,“城门口的守卫你还挺熟?”
刘季嘚瑟的一挑眉,“我好歹也在县城书院上过学,认识个把人有甚稀奇。”
“书院读书不是每月只有两日休沐?”秦瑶立马抓住他话里的漏洞,反问道:“你哪里来的时间同这些人结交?”
刘季顿时就不说话了。
秦瑶眼神一暗,冷冷警告的扫他一眼,刘季这才嘟囔一声:“我帮过他们几次忙,就认识了。”
至于什么样的忙,秦瑶猜也猜到了,以刘季这样的性格,无非是给人当打手,或是做帮凶。
“你那是什么眼神?”感觉秦瑶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刘季应激反问。
秦瑶轻轻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刘季狐疑的扫她一眼,难不成是知道他跟官差都认识,怕了?
显然他又想多了,秦瑶只是发现了卖牛的地方,嘱咐大郎二郎跟紧,抱着三郎和四娘先赶了过去。
官府的牛要卖掉,大家都想买,人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这块儿空地,等着官家把牛牵出来好出价。
不少豪绅家里也派了人过来,等着买牛。
这些人虽然是奴仆家丁,但穿得可比这里大部分百姓好多了,气色红润,身材也更高大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富农。
刘季个子高,模样长得还好,身上穿着新买的青色棉服,挺直腰板走路,端着一副读书人的清高样子,还有人当他是书院学子,居然让出道给秦瑶一家六口进了第一层。
大郎看得惊奇,没想到他爹在城里混这么好呢。
秦瑶看刘季那副装模作样的样子,显然是已经仗着优秀外貌,做惯了这样的事。
反正他自己又没说自己什么身份,是这些人自己要误会的。
几家壕绅派出来的管事还上前客气问刘季是不是也要买牛。
这般客气中带着几分试探的神情,让刘季在家里憋屈许久的心得到了释放,全然不管兜里一文钱没有,开口就说:
“先看看,若是健壮,那定是要带几头回去的。”
秦瑶清楚的看见,几个探话的管事对刘季升起了警惕,这是真把他当竞争对手了。
048
诈骗(一更)
时间差不多,两个穿着皂吏制服的人走了出来,负责镇场。
另外有人把身后的牛棚门打开,一头牛接着一头牵出来。
先把每一头牛展示一遍,然后用木牌标上记号,写上价格,想要付钱买走。
当然,大家都是要讲一讲价的。
秦瑶没看到杀牛,知道这边没自己要的东西,抬腿踢了一脚想要上前去看牛的刘季。
“走了,去屠场!”秦瑶说。
刘季忍着小腿上传来的酸痛,先是看着那些牛摇摇头,做出一副我不满意的样子,这才转身跟上娘五个的脚步。
秦瑶把三郎和四娘往他怀里一塞,“人多,你看好孩子靠边等我。”
上午是屠场最热闹的时候,城中猪牛羊基本都是这个时候在此统一宰杀。
牛肉是最难遇到的,因为耕牛价值大,除非牛病死了或是已经干不动活的,才会拉来宰杀。
秦瑶觉得自己运气还不错,今天就有杀牛的,还杀了两头。
现杀现卖,各家摊子摆开,自由交易。
秦瑶把两头牛的牛筋都买了下来,花了五十文钱。
进城最重要的事情顺利办成,秦瑶心情大好,回到街边等待的父子五人身边,一边去买炭,一边带着几个孩子逛逛。
四娘被阿爹抱在怀里,看得高,第一个发现了卖糖葫芦的,立马扯了扯爹的衣领,“阿爹,买糖葫芦!”
刘季还以为是叫他买,先瞅秦瑶一眼,见她颔首,就叫住卖糖葫芦的人,把三郎和四娘放下,掏钱给四人一人买了一根。
买完,不忘叮嘱秦瑶:“八文钱,回头记得补给我,这可是咱们家的买菜钱。”
秦瑶最烦看见他这抠搜模样,不耐的点点头。
大郎兄妹四个开心坏了,没想到阿爹会掏钱,他们原本是想用之前教阿爹做菜要来的两文钱,准备自己买一根的。
这下好了,一人一根,幸福来得太突然,笑容那叫一个灿烂。
“阿娘,你先吃。”四娘垫着脚,高高举起糖葫芦,期待的望着秦瑶。
红红的山楂外面裹着一层油亮亮的糖桨,看起来格外诱人。
既然是女儿好意,秦瑶也不拒绝。
咬了第一颗,糖衣蹦嘎脆,和酸酸脆脆的山楂混合在一起,味道还不错。
“阿娘,好吃吗?”四娘期待的问。
看见秦瑶吃,她比自己吃到还开心。
秦瑶点点头,“好吃。”示意小姑娘快尝尝。
四娘人小嘴巴小,咬不动,被糖刺激得口水直流,最后只能先舔化硬邦邦的糖衣,才咬到一小口山楂。
这是从来没品尝过的酸甜滋味儿,四娘眼睛亮了起来,“哇”了一声。
这小模样太招人疼,秦瑶把她抱了起来。
三郎举着糖葫芦跟在她后面好一会儿了,见阿姨没注意到自己,小家伙正觉失落。
秦瑶忽然一转身,也把他给抱了起来。
三郎脸上的失落瞬间转为惊喜,献宝一样把糖葫芦递到她嘴边。
秦瑶也吃了一颗。
不料,大郎和二郎也有样学样,非要秦瑶也尝尝他们的。
秦瑶笑了,那她可不客气。零食谁能拒绝啊。
又是两颗糖葫芦下肚,秦瑶满足的发出一声喟叹,“不错不错,下次来还买。”
“还买?”刘季捂着自己的瘪瘪的钱袋子,可不能再买了!
秦瑶嘁了他一声。
四个孩子也齐刷刷冲他做鬼脸。
刘季捂着心口,受到了暴击。
他出的钱,糖葫芦还一颗没吃到,没天理啊!
“爹,给你。”大郎看他爹实在可怜,也怕他怨念太深被后娘嫌弃,把自己手里还剩下的两颗糖葫芦给他,以示安抚。
刘季这人,其实还是挺好哄的,这不,立马跟四娘一样舔着糖葫芦,露出满足的笑容。
“大郎,爹没白养你。”刘季揽着大儿子的肩膀,欣慰道。
大郎笑笑,但还是提醒他:“爹,你没养过我们一天,从我出生起,家里的事你就不管,总是往城里跑,每次回家都跟娘要钱,从没给家里拿一文钱,是娘养大的我。”
秦瑶走在前面,听见这番话,诧异回头。
就见刘季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父子两对视一眼,大郎先错开,父子两都沉默下来。
买炭的时候,意外遇到了一个熟人。
“林二宝,你怎么在这?”
刘季见了他,如惊弓之鸟,整个人都炸了毛。
秦瑶也稀奇的打量牵着一个小女娃的林二宝,那看向小女孩时慈爱的目光,可不是她之前见过的凶狠讨债人。
林二宝见秦瑶这拖家带口的,笑着问:“秦娘子,进城买年货?”
秦瑶点头,看了旁边的小女孩一眼。
小女孩七八岁的样子,穿戴整齐,一看就被家人照顾得很好。
“爹,他们是谁?”小女孩好奇的问林二宝。
“爹的朋友。”
“哦。”小女孩没再问。
他们也是来买炭的,已经买齐了,林二宝把装满炭的背篓背起来,准备和秦瑶一家告辞。
秦瑶想起一件事,示意他借一步说话,问了刘季当初跟他借钱是要干什么。
二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林二宝说出的答案,有点出乎秦瑶的意外。
不是赌也不是喝花酒,而是被骗了。
骗子骗刘季说他衙门里认识人,刘季又识字,打算举荐他去县衙里谋个差事。
刘季病急乱投医,还真信了,立马跑去借钱递给那个‘好兄弟’,结果人拿了钱就跑。
而且骗了不止他一个人,连同书院里其他几个贫家学子,也都被骗了。
不过别人没有刘季胆子大,只借了五两十两的,家里也有田地抵押,没什么事。
目送林二宝父女两走远,秦瑶这才转身回来,意味深长的看一眼明显心慌的刘季,一字字道:“天上不会掉馅饼,只会掉陷阱!”
刘季一听,就知道她把自己那点底全部扒拉出来了。
霎时间觉得自己就像是那案板上的鱼,赤条条躺在她面前,再无隐私可言。
他有些恼,将买好的一担炭挑起来,大步流星的往前走,一语不发。
那阴沉沉的神情,大郎兄妹四个原本笑嘻嘻的,也察觉到大人的不对,收敛起来。
“走,请你们吃好吃的。”
秦瑶说的是城门口那家馄饨摊子,她上次吃过,味道好极了。
049
下雪了(二更)
秦瑶觉得,刘季这人的脸皮应该是城墙做的。
一听见好吃的,硬挤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