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但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的马,终究是被甩远了。只有秦瑶,一路狂追,最后瞄准那贼首后背,狠狠射出一箭!
再想补一箭,马匪们已经拐入山谷,她提弓瞄准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放下。
中了她一箭,再加上断臂,绝无生还的可能!
刘肥领着两个和他同龄的少年,气喘吁吁追了上来,“三、三嫂,还追吗?”
秦瑶看着前方的山谷入口,摇了摇头。
回头一看刘肥满脸是马匪的血,嘴角不由得扬了起来,“少年,你今天表现不错。”
刘肥根本笑不出来,他刚刚杀红了眼,根本没觉得什么,现在才想起来,自己可能杀了人,一阵后怕。
秦瑶看出了少年人的惶恐,拍拍他的肩膀,一起回到村口。
刘大福立马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一下子跪在秦瑶面前,激动感谢她出手相救。
秦瑶把人扶起来,看向刘大福家烧起来的后院,提醒他:“先灭火吧。”
刘大福哎哎的应着,村里人自发加入到救火队伍中。
太阳落下时,火势已经扑灭。
每家每户都出了代表,聚在祠堂里。
没能进来的,也把祠堂门口挤得水泄不通。
“秦娘子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祠堂内的村长、族老、以及受损最为严重的刘大福一家全部站了起来。
秦瑶回家换了一身外衣,又把马贼已走的事情告诉家里人,把四个受惊的孩子安抚好,吃了刘季殷勤端来的猪肉豆腐白菜粥,这才提着一盏红灯笼来到祠堂。
刘季和四个孩子都跟来了,可惜他们没能进祠堂。
不过因为秦瑶的缘故,门口的村民们给刘季让了一个位置。
也不知道是不是夜色昏暗的缘故,大家伙看向刘季的眼神,都温和了许多。
刘季简直受宠若惊,他何时在村中有过这般待遇?
村里发生的事情他还不知道呢,村里人把秦瑶杀得贼首溃逃的事情跟他讲了一遍。
刘季眼睛睁大,不敢相信的看向祠堂内的秦瑶,没想到她居然连贼首都不怕。
大郎兄妹四个露出崇拜的神色,后娘原来这么厉害的!
秦瑶在祠堂空板凳上坐下,指着祠堂外那些马贼尸体问:“那些尸体不处理吗?”
村长解释,他已经派人去报官了,一来一回,最快官差也要天亮才能到。
这些尸体,要等官差来了才能决定如何处理。
秦瑶点点头,表示明白。
族老们看她的目光都很慈祥,问她还有没有别的要问,没有再谈正事。
秦瑶浅笑着摇了摇头。
族长站起身,他大儿子拿着本子和纸笔,统计各家损失和伤亡。
这个过程气氛低沉,除了被问到的人家,其余人都沉默不言。
大过年的,遇到这样的事情,谁也开心不起来。
村中总共四十二户,妇女老幼共二百一十八人。
今天死了六个村民,其中女子两人、老人两人、青壮两人。
受伤者过半,轻伤八十九人,重伤十二人。
万幸,老大夫没事,这会儿正在刘大福家救治受伤村民。
重伤十二人里,刘大福一家就占了三个。
死的两个老人,正是刘大福爹娘。
刘家老宅众人没什么事,刘柏和刘肥两人只是不同程度的轻伤,去老大夫那拿点药,喝两副就好。
张氏在家朝天拜了又拜,感谢老天爷保佑。
刘老汉直接嗤道:“要谢也得是谢老三媳妇。”
张氏认同的点点头,同时又瞪刘老汉一眼,可不敢对老天爷不敬。
刘老汉看着被马匪扫荡过的家,眼眶不禁有些湿润,深吸一口气,把情绪憋了回去,挽起衣袖开始收拾。
每家每户,情况都差不多,只是有些是一般的惨,有些是格外的惨。
族长把情况都统计完毕,又报了各家的财产损失。
由于马匪跑了,牲畜和粮食基本没有损失,但银钱大部分都追不回来了。
说到这,又不得不再提起秦瑶,要不是她今天出了这个头,村里的情况简直不敢想象。
特别是刘大福,当着族老们的面,先谢秦瑶,又谢村民。
他说:“今日如果不是秦娘子和大家伙,只怕我全家人都要丧生在马匪刀下,现在保住了性命,又保住了粮食,我想将我家一半粮食拿出来,分给今日到我家帮助我刘大福的村民.......”
刘大福此举,听得众人十分激动,有些当时害怕并没有站出来的村民,悔得肠子都青了。
秦瑶理解刘大福这么做的原因。
其一是他真心想要感谢。
其二嘛,就是他家藏的粮食全部被马匪搬了出来,相当于在所有人面前曝光了。
平时大家只知道刘大福家富裕,村里大半田地都是他家的,但没有人知道具体数字。
现在这个数字却明晃晃摆了出来,此时大家伙还沉浸在马匪的事情中没意识到,但等今夜冷静过后,就会想起来。
这么多的粮食,会引来怎样的恶狼,想想都让人害怕。
现在他三个儿子又都受了重伤,一旦出事,根本无法应对,倒不如把粮食都分了,省得被人惦记。
而且这样一来,拿到粮食的人也会自发拥护他家,震慑一下那些别有用心的人。
村民们刚刚经历了马匪袭击,现在正是需要安抚的时候,刘大福此举,也算帮村长和族老们解决了这个问题。
没有人反对,刘大福便找了信得过的村里人,去自己家搬粮食,就在祠堂这发。
拿到粮食的喜悦,短暂冲散了马匪带来的低沉。
054
官差来了
秦瑶分到了一袋黄橙橙的上好小米,有五十斤,折算成钱,可是半两银子了。
刘季父子五人眼睛都亮了,秦瑶把米递过来,刘季立马伸手接过,还不忘夸她:“娘子,这个家没有人美心善的你可怎么行呀。”
秦瑶白眼都懒得给他,示意四个小的跟上,走了。
刘柏和刘肥一人扛了袋五十斤重的稻子,一共就是一百斤,脱了壳也还剩下大半呢,可把旁人羡慕死。
兄弟两追了上来,可扛着粮食又走不快,只能喊:“弟妹,你等等!”
两家顺路,一块儿走有个伴。
秦瑶停下脚步,刘季也停了下来,他听说,今天大哥和刘肥这个小弟也拿着武器打跑了马贼,不由得挑了挑眉,稀奇的打量两人,嘴上调侃:
“没想到大哥你也有这般英武的时候,从前我看二哥性子还张狂些,没想到他今天孬了。”
刘柏知道他什么性子,没跟他计较。
刘肥可不惯着他,嗤道:“要不是有我三嫂,你刘老三怕是都吓得尿裤子了吧!就你也好意思说我二哥,要不要脸......”
“你二哥不是我二哥?咱们一家子,你看这孩子,还说两家事。”刘季冲秦瑶笑了一下,一副咱不跟小毛孩一般见识的大气模样。
说着,还往刘肥身边靠,摸一下他肩膀上的粮袋,发现是稻子,更嘚瑟了。
拍拍自己肩膀上的,“小米,黄橙橙的,脱了壳的。”
刘肥经不起他逗,气呼呼看向大哥,“大哥,你也不管管这人!”
“好了!”刘柏也烦了,“都闭嘴!”
刘季这才快走两步,离刘肥远点。
秦瑶问:“家里被抢走的粮食都找回来了吗?”
刘柏嗯了一声,“都找回来了,就是四只母鸡丢了一只,也不知道是被马贼带走了,还是叫人捡到杀来吃了。”
“娘说剩下三只母鸡吓坏了,担心不会下蛋。”
“哦,对了,爹和娘让我跟你们说一声,明早来家吃饭,娘要把鸡杀一只吃。”
说是为了以毒攻毒,把剩下两只母鸡再吓一吓,兴许就会下蛋了。
秦瑶应下。
走到老宅门口,秦瑶一家就不进去了,径直往家去。
红色的灯笼本来应该是喜气洋洋的挂在屋檐下,现在却被秦瑶提在手中照亮。
远远看着,黑咕隆咚中一点红光在飘动,还有点阴森。
四个小孩手牵手走在爹娘中间,一家六口踏过门前湿漉漉的雪地,终于回到家中。
刘季把米搬到灶台旁的储藏室放好,身体本能性的在厨房忙活起来,生火烧了一大锅热水。
一家子围在灶台边,喝着热水,暖好身子,各自回屋歇息。
这一天折腾得,大家精神都受不了,倒头就沉沉睡去。
凌晨,天还没亮,一大队身着官差服制的官兵,骑着高马,打着火把,进入了山谷,在蜿蜒的小道上,连成一条火把长龙。
秦瑶初时被马蹄声惊醒,随后听到祠堂那边传来什么声音,猜测是官兵到了,继续倒头会周公。
等她睡醒,官差们已经离开,只留下两名小差役在祠堂那边和村民们了解事情经过。
刘季把四个孩子叫起来,穿上保暖的棉衣,飞快洗漱完,就催秦瑶出门。
他急着去凑热闹,还急着去老宅喝鸡汤。
父子五人在化雪成冰的道路上狂奔,秦瑶亲眼看着他们一个连带一个摔个大屁墩儿,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二郎怪三郎,三郎弱弱说是大哥,大郎恼怒的瞪着亲爹,这才是罪魁祸首。
四娘嚷着:“我不跟你们玩了!”
爬起来拍拍屁股,委屈巴巴站在原地等秦瑶过来,她跟着阿娘走。
马匪们留下的马和尸体,都已被官差带回。
来到祠堂,秦瑶等人这才知道,原来马匪在来刘家村之前,更早些的时候,已经把附近一个叫王家凹的村庄洗劫一空。
那边村子人口数和刘家村差不多,但因为没有像是秦瑶这样带头的,根本没能反抗,粮食、牲畜、银钱、女人孩子,都被抢了。
马匪走时,还放了一把火,把王家凹的祠堂烧毁。
如此恶行,真是听得人毛骨悚然。
更让人害怕的还在后面,昨日来到刘家村的马匪,只是一支小分队。
这伙马匪人数上百,是有一定组织能力的劫掠团伙。
主要队伍抢完了王家凹先回山寨庆祝,留下昨日来刘家村那一支小分队,继续在周边村庄搜索。
听到这些信息,刘季冷汗唰的就滚下来。
众人无不庆幸,昨日来的只是一支小分队,要不然王家凹的惨案就会发生在刘家村。
不过留下来的两名差役也说了,县令和县丞昨夜接到报案,年都没过,立马派人向开阳县附近村镇发出告示提醒百姓注意。
同时已向知府大人请示,请府衙附近驻守军营即刻整顿人马前来剿匪。
听起来,似乎让人安心不少,至少官府还是在管的。
不管也不行,这已经不是一帮流犯单独作案,而是成群结队的匪窝,性质大不同。
盛国刚成立新朝,正是皇权最集中的时候,朝廷要是知道各府连一伙马匪都处理不了,天子一怒,那麻烦可就大了。
两名扫尾的差役在祠堂办完公务,只要了村长妻子送的两个白面馒头,果断拒绝刘大福留午饭。
走之前,二人看了秦瑶一眼,似乎觉得她也没长三头六臂,冲她点点头,利落翻身上马,轻喝一声“驾!”,骑马离去。
“没事了,都散了吧,眼看雪就化了,还忙着春耕呢。”
村长走到祠堂门口,摆摆手,示意众人各自家去。
说到春耕,秦瑶浑身一震。
想起那两亩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的麦地,连张氏熬了一上午的香醇鸡汤都觉得寡淡。
看她没动,已经喝完自己那碗的刘季不要脸的凑过来问,要不要帮她喝,他不嫌弃。
秦瑶冷喝:“滚!”
刘季:“好嘞~”
接下来一个多月,官兵来了两三趟,每次来,无非是问些关于马匪人数几何、都长什么模样、可知踪迹之类的话。
村长每次都认真答复,同时也因为官差时不时就来露一下,村民们紧张的心渐渐放下,专心投入新一轮的耕作。
055
坐看云卷云舒(三更)
雪完全化了,天气一天天暖起来,河水水位升高,秦瑶不许家中孩子去河边玩耍。
每日大郎二郎两人的晨跑,因为雪化,再次恢复。
春耕前第一件事,就是把去年秋末种下的麦子收回来,好给种稻腾位置。
对于此事,秦瑶和刘季诡异的达成了“你不提我也不说”的默契。
二月已经过半,地里田间都是正在忙碌的农人,刘家老宅这些日子,全家男女老少齐出动。
就连刚六岁的金花,也要跟着一块儿出门,背上背一只小背篓,大人在田间忙,她便和堂哥金宝在田埂上割野菜,带回家喂鸡。
在刘家村忙碌的主旋律下,独自住在北坡下的秦瑶一家,显得格格不入。
清早起来,别人扛起锄头扁担下地收麦,她们家就是后娘带着四个继子,满村的跑。
跑完,偶尔能看见秦瑶提着她在刘木匠那定的两只超大水桶,到村井打水。
别人家跑两趟才打满一缸水,她一趟就把家里两口缸的水打满。
随后,炊烟升起,开满野花的山坡上,就会飘来一股浓浓饭菜香。
村里人回家吃早饭时,她家就会有孩童的读书声传来。
中午农人们继续下地,她家里就安静得不像话,偶有人路过河边,凑上前偷听了一下,就能听见轻微的鼾声。
到了下午,院里又是一阵“嘿嘿嚯哈”的习武动静。
那山坡上的炊烟升得最早,夕阳还没落下呢,袅袅炊烟已经飘到房顶上。
农人们扛着农具伴着月色归家时,那山坡上的小院已经没了动静,全家进入梦乡。
这过的什么日子?
只管吃喝,坐看天边云卷云舒,是神仙都不敢想的日子!
终于,刘老汉坐不住了,家里的麦子全部收割完,立马差遣刚怀孕闲坐着不干活的老二媳妇过去问问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