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刘季领着大郎二郎两个小帮手在厨房做干粮。留二十斤面粉路上弄点热乎的汤面或是疙瘩,余下三十斤面粉,都做成烤饼。
这东西好存放,一下子做够量,能吃一路。
就是太干了,凉了后硬邦邦像是头盔。
不过路上也就四五天,忍忍就过去了。
刘季还特意跟厨房邹大娘学了两招,用烤饼就甜水吃,亦或者掰碎放到肉汤里泡成糊糊,再撒一把葱花,味道还挺不错。
秦瑶来到厨房寻父子三人,听刘季这般说,干笑两下,
“你想得可真美好,知道外头现在什么情况吗?别说葱花肉汤了,弄出香气被惦记上,夜里被人围杀,把你给煮了都有可能。”
刘季吓得差点把手里的面团甩火坑里去,好不容易稳住,觉得秦瑶故意吓唬自己,没好气的嘟囔:
“娘子,天都没黑透呢,你说什么鬼故事......”
“不是鬼故事。”秦瑶神情认真,“有大批邻省的流民过来了,府城在省南,所以这边还没见着什么人。”
“但咱们这一路往回赶,一路向北,路上肯定会遇到。”
“啊?”刘季大吃一惊,急忙追问:“娘子你从哪儿打听来的消息?我怎么不知道?”
秦瑶拍拍二郎的肩膀,小家伙立马给她选了个最大的脆香烤饼递上。
秦瑶一边吃饼一边嗤刘季:“你只管做高中的白日梦,哪还有心关注人间疾苦?”
刘季:“......”
“我找镖局打听的最新消息,回程这一路上最好多找几个人搭伙走,我准备明日去寻丁少爷一块儿回程。”
秦瑶又冲大郎使眼色,饼太干,噎得慌。
小少年会意,拿出碗,舀了半碗大骨头汤给她,还撒了一把翠绿的小葱花,就着饼,香死了。
秦瑶冲刘季点点头,“路上吃这个确实不错。”
刘季一噎,某人是不是忘了她刚刚才说路上吃这个会被人惦记围杀?
秦瑶一口气干了碗里的汤饼糊糊,放下空碗,满足的重重拍了拍刘季的肩膀,“多做点,好吃。”
要是有那不长眼的敢惦记她的烤饼和大骨头汤,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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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伴回程
秦瑶想找丁适结伴,丁适那边也正要来找她。
两边一见面,不用多说了,立马达成共识一块儿走。
“丁少爷带了多少护卫?”秦瑶问。
丁适答道:“护卫两名,再加上车夫和我,一共四个人,一辆马车,两匹马。”
秦瑶也说了下自己这边的情况,“我们是两家人,刘利你认识吧?也在开阳县书院就读。”
秦瑶一说刘利,丁适就笑了起来,“认识的,他考过了正试,还是二等十三名,我没记错吧?”
秦瑶颔首,没记错。
丁适虽然只是在县城书院挂个名,几乎很少到书院长待,但大家都是一个书院的人,自然见过几面,就是没那么熟。
同丁适约好明日在城门底下集合的时间,秦瑶回到客栈,把刘利刘季都叫到一起,宣布这个消息。
刘利并无异议,相反他还很期待。
丁适年纪虽然比他们小,但在书院里的名气却很大。
一是因为他有丁老爷这个举子父亲。
二是因为他很早就有学识过人的名声,加上丁氏一族在开阳县的影响力,关注他的人很多。
不过丁家自己有资源,丁适这两年都不怎么来书院了,只偶尔院长有重要交代,他才会来露个面。
这次二人作为开阳县人,共同上榜,刘利自然想趁此机会结交一番,日后互相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当然,人家大族子弟也不一定愿意同他相交,但刘利觉得,一路上能混个面熟也不错。
刘季没有发表意见的资格。
秦瑶发话:“那就这么定了,明日辰时城门口汇合。”
刘季这边要准备的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刘利有样学样,让大壮找厨娘帮忙做了不少烤饼,又买两根大骨头带着,路上熬汤喝。
还想带些熏肉什么的,可惜城内找遍了也没找到,只能一切从简,轻便上路。
不过再怎么轻便,因为停留多日采买了各种杂七杂八特产礼品,还是塞满了车厢。
明日就要出发,夜里吃了晚饭秦瑶一家六口便早早睡下。
等天一亮,刘季第一个打着哈欠爬起来去厨房做早饭。
饭做好,秦瑶这边也带着四个孩子把行李都收拾完毕,马儿也已经嘱咐客栈伙计帮忙牵到客栈后门。
吃完简便的早餐,上完行李,办理退店手续,终于要踏上回家的路程。
大郎兄妹四个还有些舍不得,回望客栈许久,这才转过头,挨个上了马车。
大壮那边也准备得差不多,等刘利上了车,两家人便向城门口出发了。
两边几乎同时抵达城门下,丁家护卫都是熟悉的面孔,微笑颔首同秦瑶打招呼。
秦瑶笑着回应,“人齐了。”
“走吧。”丁适蹲在车辕上,确认人都齐了,冲秦瑶那点点头,钻进车厢就坐。
车轮咕噜噜往前,此时还早,城门下没有几个人,马车走动的声音一直在城门洞内回响。
出了城门,眼前视线明显一亮。
大郎兄妹四人再次钻出车窗,回望府城高大的城墙,只觉得这大半个月,就像是做梦一样,美好快乐得不真实。
不过想起刘家村北坡上的那个小院子,眼前的府城也不算什么了,那才是他们的根,他们的家。
“阿娘,我给金花姐和大毛买了花灯,你说她们会不会喜欢?”
四娘从车门爬出大半个身子,撒娇的趴在阿爹宽阔的背上,扭头问着坐在车辕边的秦瑶。
“会啊,这可是四娘精心挑选的礼物呢。”秦瑶笑着应答。
小姑娘立马嘿嘿笑了起来,小身子一抖一抖的,刘季耸耸肩膀,“热,四娘你进车厢里去。”
五月下旬的早上,太阳一出现,热气就冒上来,闺女那一身热烘烘的,冬天确实暖和,可这夏天还是算了吧。
四娘哼了一声,小手指出气似的戳戳阿爹后背,这才爬回车厢去。
后车门可以打开,两个门一起敞开,坐在车厢里能吹到穿堂风,凉快得很。
车厢内的小桌收了起来,平铺上被褥和凉席,四个孩子滚起来十分宽敞。
刘季回头看了一眼,除了羡慕还是羡慕。
可惜,身旁的女人都没进去躺,他一个可怜人又有什么资格呢。
从出城一直到走上官道,一路上都是附近农庄里赶早集的人,官道两旁的田地绿油油一片,可以预见今年秋天定是个大丰收。
这么和谐的人和景,看得刘季很迷茫,“不是说外面很乱吗?”
这怎么和秦瑶先前说的不一样呢?
秦瑶提醒他不要太早下结论,这才驶出五百米,还没一里地呢。
真正走出府城范围,要到二里外的山坡。
那边只有一条大路可前往府城,如果遇到紧要时刻,会有官兵在此处设卡。
刘季看秦瑶这么说,点点头,打算看看再说。
一行人继续向前,因为有马车,速度并不快。
又行了半刻钟,终于见到设卡的山坡,来时并无关卡的地方,现在架起了两米多高的栅栏。
有一队十来人的官差守在那里,只许出不许进,如果有人要进,必须要出示路引。
还没到关卡,秦瑶一行人便听见了许多人声,汇聚在一处,听不清说什么,但能感觉到那边有很多人。
丁家马车走在最前头,一名护卫驾马先到前边看了看情况,立马折回来禀报:
“少爷,前方关卡围了一两百号要进府城的人,几乎都是从邻省过来避难的,看行头,应该都是当地有些势力的人。”
不管是什么时候,有钱有权的人,总能比普通人更快的获得信息,提前行动躲避灾祸。
同少爷禀报完,护卫又照丁适吩咐来到最末尾,同秦瑶说了前头的情况。
“没有危险,咱们继续走咱们的,不过你们走在前头,更要小心,路上遇到流民乞食不要停车,走我们自己的,别管闲事。”
也就是秦瑶才敢这么吩咐,刘季都担心她这么说,丁家少爷听了会不高兴。
护卫得了话,又去传给丁适。
丁适觉得流民乞食这种事要看情况来,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但还是记下了秦瑶的嘱咐,让车夫照着秦瑶说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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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恶
要出去很容易,官差都没怎么问就放了一条缝让马车通行。
有想进来的见着缝就要钻,官差把刀都拔了出来,厉声喝止,等秦瑶一行人通过立马合上栅栏,这才稳住局势。
身后传来双方对持的动静,有骂声,有威胁,乱糟糟一团。
不过这都和秦瑶等人没关系了。
出了关卡,路上的风景明显不同,只能看到地里的绿色,凡是长在路边的野菜野果,全部只剩下光秃秃的杆子。
每走三四十米,就能见到或坐或躺在路边的一小群人,他们有男有女,多是青壮年带着小孩,身上背着背篓或者大大的包袱,衣服脏乱,面色蜡黄,身形也很消瘦。
全身上下灰扑扑,唯独一双眼睛瞧见了人,噌一下就亮了起来,隐约可见绿光,骇人得很。
三郎四娘还趴在车厢里,透过敞开的后门看着外面的景色,冷不丁对上这样一双眼睛,兄妹两“嗬”的倒吸一口凉气。
大郎发现及时,“嘭”一下将后门合上关严实。
二郎爬到前车门这边,小声报告秦瑶:“阿娘,路边这些人眼神好吓人,三郎四娘刚刚被吓一大跳,不过大哥已经把后门关上了。”
“关了就行,不要乱看。”秦瑶嘱咐。
二郎点点头表示明白,先前在镇上遇到乞讨的村民,阿娘就嘱咐过他们了。
好心可以有,但前提是不能威胁到自己的安全。
路边这些人眼神都这么吓人,可不敢让他们靠近!
然而,母子二人对话刚结束,前边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干嘛不走?”刘季不爽的大声质问。
大壮从车辕旁探出头来,指着前头说:“有人跪在路上,丁少爷的马车停了!”
所以他才过不去。
官道两车并行是没问题的,但大家伙是一队,不好超车越过丁家去。
“什么情况!”秦瑶爬到了车厢顶上查看,原来是好几个人跪在了丁家马车前,不停磕头乞食。
车夫心一软,全然忘记了秦瑶刚刚的嘱咐,停下了马车。
秦瑶抿了抿嘴,无语凝噎。
刘季回头一看,原本躺在路边的人突然翻身坐起朝他们这试探着围拢过来,紧接着根本不给人反应,一只只脏兮兮的手伸了过来,差点戳他心口上。
“相公大老爷,您行行好,赏口吃的吧,我们一路逃灾过来,到了这地界,手中粮食早就没了,孩子饿得哇哇叫,可怜可怜我们吧......”
“您不要的也行,吃剩下的也成,主要是孩子他饿不得啊,再没吃的娃娃就要死了啊,可怜可怜我们吧相公大老爷!”
刘季吓得赶紧挥开这些伸来的手,呵斥道:“滚滚滚!滚远点!老子自己都不够吃的!”
“阿娘!”车厢里传来四娘的尖叫:“他们偷咱们家书箱!”
“咻!”的一支利箭从车顶上射下来,将某只摸到车厢后头的手一下子扎了个对穿。
“啊!”的一声吃痛惊叫响起,已经伸手要拿车厢后方行李箱的几名男子惊恐的抬头,对上秦瑶冷冰冰的眸光,慌忙转身逃去。
余下的见秦瑶居然拿出了锋利的武器,连忙往后退去好几步。
秦瑶朝前怒喝一声:“丁适!”
见前方停滞马车终于动起来,护卫们上前驱赶堵路的人,这才从马车上跃下,捡起被抓落的行李箱重新绑到后车厢上,一拍车厢门口,催促刘季驾车。
马车走动的同时,秦瑶也重新坐到车辕上,手里举着弓箭,喝退了那些想围上来的逃难流民。
走在中间的刘利也是吓一跳,没想到就停下来这么一会儿,路边看起来稀稀拉拉的流民围聚过来居然能有这么多。
而打头的丁适,此时正半蹲在车门边将车夫训了个狗血淋头。
车夫自知做错,垂头赶着马车,从那些跪地的人中间驾车冲了过去。
原来也是怕死的,见马车冲来,立马闪躲让开了道。
加上两侧驱赶的护卫,路边那些流民看他们一点都不好惹,破口大骂,怎么难听怎么骂。
什么丧尽天良,无德无心,狗屎一样的有钱人就知道欺负平民百姓,仇富心理极重。
丁适听得一身冷汗,刚刚还可怜兮兮祈求他的人,一转眼居然是这般可怖面孔,少年人头次遇到这种情况,简直大受震撼。
此时,他才明白刚刚秦瑶为何有那般叮嘱。
因为人之恶,你根本想象不到。
见他们又有护卫,还有秦瑶这个狠手,那些人没有再追上来。
秦瑶一行人驶出去十多里地,速度这才慢下来。
可随着距离府城越远,路上出现的流民也越来越多。
大多时候他们会停留在某个村镇附近,同本地村民讨食。
这些流民一来,地里种的菜,山上种的果,几乎被偷光采光。
各村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和食物,组织了许多人手守在入村的必经之路上,提防着这些流民。
激烈时,双方会动手,这些看着可怜的流民,发起狠来比山匪也差不了多少,很是吓人。
特别是那些单独行动的男性青壮年,比带孩子和老人更豁得出去,倘若见到一支流民队伍里全是男人,那就更要提防了。
路上行走的马车,很容易被拦截下来,强行讨要钱财。
因为紫荆府这边还有粮食出售,所以钱财成为这些人的头号目标。
官府也没那么多人手出来处置这些贸然来到境内的外省流民,只能放任,让地方自己看情况处理。
官府这般态度,民众们心里越发狠起来,有时流民内部之间争夺食物资源,死个把人都不稀奇。
刘季看了一路,再也不敢质疑秦瑶打听来的消息真实性,反倒担心起村里的情况来。
“咱们村不会也被流民这样包围吧?”刘季担忧的看向秦瑶。
家里粮仓可放着一万斤的麦子呢,眼下家里无人看护,他辛辛苦苦运回来的麦子要是被偷了,他心都得碎!
秦瑶平静道:“咱们村应该没事,就算有事,我相信咱们村里的青壮们也可以对付。”
“爹和大哥他们都在家呢,肯定会帮忙看好咱们的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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