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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他这还用特意去练?

    阿旺不知何时突然从窗外探进一个头来,和刘季大眼瞪大眼,说:

    “老爷,夫人应当是喜欢健硕的男子,您这样软趴趴的肉,她不喜欢。”

    被突然探出的人头吓得眼睛都不敢眨的大老爷,此刻恼羞成怒,一把扯下撑杆,“啪”的将窗户关了起来。

    嘴里无情的吐出一个字:“滚!”

    可惜,阿旺反应迅速,并没有被夹住脑袋,“哦”的应了一声,来到杂物房,扛起锄头,去后院给菜地锄草去了。

    忙到半下午,草已经清理得干干净净,再摘一筐胖嘟嘟的大白萝卜回来放在厨房里,琢磨着从村中妇人口中偷听来的腌萝卜秘方,打算自己尝试。

    今天他不用去接大郎他们下学,刘肥去县城送文具礼盒,说好了下午会顺路把他们几个载回来。

    但让阿旺没想到的是,等到太阳完全落山,天黑下来,刘肥和孩子们都还没到家。

    已经把萝卜腌上的阿旺盖好坛子,从厨房里走出来,站在门前院坝看了一会儿。

    天越来越暗,从厂里下工的工人们已经上完刘琪带班的扫盲班走光,那些准备偶遇大儒的书生们也都驾马离开,还是不见有马车驶入村子。

    秦瑶送走了哑巴等人,来到水缸边舀水洗手,扭头往儿童房和堂屋里一看,兄妹四人熟悉的身影一个都没见到。

    “阿旺,喊他们归家吃饭了!”秦瑶以为孩子们是留在了老宅那边玩,冲门外的阿旺吩咐道。

    却不料阿旺沉着脸大步走进来,说:“夫人,他们还没回来。”

    禀报完,立马朝后院走,“我骑马寻过去看看。”

    秦瑶眉心一跳,屋内躺着的刘季察觉到不对劲,从床上坐起,开窗问:“娘子,发生什么事了?”

    秦瑶皱眉道:“阿旺说大郎他们还没回来。”

    刘季一看屋外黑漆漆的天,顿觉不妙,“要不要找师兄他们借两个人去接一接?”

    秦瑶摆手,“我去借匹马,和阿旺一块儿去看看。”

    希望只是小孩们贪玩在路上逗留得久了点,或是课堂上捣蛋被夫子留堂了。

    秦瑶后面那句话是对阿旺说的,阿旺牵出马后,将马留在门口,自己朝莲院飞奔而去,借了齐家护卫一匹马。

    石头看他急匆匆的,问了声:“出了什么事吗?”

    阿旺留下一句“无事”,便驾马隐入夜色中。

    他到河边时,秦瑶也正好背上弓箭,打好了火把来到桥上。

    二人汇合,一前一后纵马朝金石镇奔去。

    从刘家村到下河村,半点人影没瞧着。

    又从下河村朝金石镇疾去,走了一半路程,忽然听见车轮滚动声,秦瑶立马朝黑暗里大喊一声:

    “大郎!”

    对面顿了一会儿,立马传来几声:“阿娘!”

    “三婶!”

    是金宝喜极而泣的嘶喊。

    短短几息,秦瑶和阿旺已经来到马车前,火把带来的光亮照映出四张灰扑扑的小脸。

    还有大郎血痕飞溅,崩得紧紧的面庞。

    那把秦瑶送他的小匕首,正被他握在左手上,右手扣着缰绳,紧急喝停了不太听话的马。

    “大郎!”秦瑶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赶忙从马上跃下来到马车旁。

    二郎三郎四娘立马朝她扑过来,寻到那安全的怀抱,三郎“哇”的放声大哭。

    四娘抬起小手飞快抹了下眼角的泪珠,立马拽秦瑶去看车板上已经重伤昏迷过去的刘肥。

    阿旺扫了一眼,告诉秦瑶刘肥没有性命之忧,应该是被击打了头部,陷入短暂的昏迷。

    大郎像是才完全反应过来,松开了缰绳,跪坐在车辕上,面朝秦瑶伸出手。

    秦瑶马上握住,这小小的手上沾着黏腻的血迹,秦瑶赶紧查看一番,见只是两三道浅浅刀痕,并无大碍,将这明显受惊的小家伙揽入怀中。

    此刻的少年明显更需要一个安心的怀抱,秦瑶眼神示意阿旺上前去探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语气轻缓的安抚着怀里的大郎:

    “没事了,你做得很好,把弟弟妹妹们保护得很好,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大人来处理,别害怕,有我在呢。”

    怀里的小少年轻轻点了点头,贪婪的呼吸着她身上让人安心的味道,片刻后,退出她怀中,咬牙低低喊了声:“阿娘,好疼。”

    秦瑶惊讶的看了大郎一眼,小少年疼得冷汗直冒,闭眼咬牙强忍着,那一声“阿娘”,完全是无意识唤出来的。

    她忙撕下里衣,问二郎:“水壶呢?”

    二郎和金宝赶紧摘下肩上挎着的竹筒递过来,四娘努力举高火把,方便秦瑶能够看清楚哥哥的伤。

    秦瑶看着大郎,“疼就喊出来,我要把你伤口上的污渍先冲洗一遍才能包扎。”

    大郎嗯的应着,刚刚他根本没察觉自己被自己的匕首划伤了,此刻火光一照,才看见血淋淋的左手。

    三郎担忧的问:“阿娘,大哥会不会流血流死啊,呜呜呜,我不要大哥死啊......”

    秦瑶安抚:“不会,这点血还死不了人。”

    发现大郎能被自己的手中武器割伤,秦瑶无奈一叹,看来以后还得练得更狠些。

    一壶水冲下去,大郎再也忍不住喊出声来,秦瑶听得心都抽搐了两下,眼神越来越冷,手上动作快速的完成了简单的包扎。

    暂时只能这样把血止住,后面的等回去再处理。

    弄完大郎的伤,秦瑶又去看刘肥。

    他身上倒是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四娘解释道:“小叔被那些坏人敲了一闷棍,立马就晕倒了。”

    “后来他们还要抓走我和三哥,我咬了他们一口还踹了那人裆下一脚跑了出来,大哥和二哥还有金宝哥去抢三哥,还被他们打了好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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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岂有此理

    四娘后怕道:“后来大哥刺伤了他们好几个人,他们看大哥太凶了,抓不了我们才走的.....”

    二郎小大人一样脸色沉沉,补充道:“阿娘,他们走的时候说,让我们回来告诉你和阿爹,以后买地看着点,别什么人的东西都去碰,这次只是给咱们一点小教训,识趣的话把不属于咱们的东西吐出来,要不然就要剁了你和阿爹的手脚!”

    情绪已经发泄完,三郎早不哭了,听了二哥的话,担忧的问秦瑶:

    “阿娘,咱们拿了别人的东西吗?他们要是真剁了你和阿爹的手脚怎么办?我不要阿娘没有手脚......”

    秦瑶摸摸三郎的小脑袋,“你听他们放屁!”

    金宝震惊抬头,不许他们讲脏话的三婶居然自己说脏话!

    阿旺探听还没回来,秦瑶已经通过孩子们的话理出了事情原委——是家里新买下的农庄惹来的祸。

    这群混账,居然欺负到孩子头上,真真是找死!

    “走,先回家。”秦瑶示意大郎退后,又嘱咐几个小的看顾好刘肥,冲老黄吹了声口哨,通人性的老马立马自觉跟在马车后头。

    天黑看不清路,只有一支火把,能照出来的地方有限,但就是这一点光亮,让大郎兄妹几人不再感觉害怕,甚至还有兴致说起他们刚刚是多么勇敢的与坏人对抗。

    金宝记挂着阿旺,担忧问:“三婶,咱们不等阿旺叔回来吗?”

    秦瑶回头浅浅一笑,“没事,他自己会回来的。”

    金宝好奇追问:“阿旺叔去哪儿了呀?”

    秦瑶当然不能说自己让他探查情况去了,想了想,道:“去镇上给你们找大夫去了。”

    金宝立马觉得自己手肘又痛起来,虽然没流血,但他被人推倒在砂石地上,手肘肯定已经破皮了。

    金宝不敢看,只虚虚捂着自己的手臂,心想着快点到家吧,到家里就好了。

    二郎腿上也伤着了,但和大郎一比,小家伙再不做声,难得嘴上安静下来,时刻观察着小叔的状况,并向秦瑶汇报:“小叔好像动了一下,小叔他要醒了,阿娘!小叔醒了!”

    后面这句声音十分激动,喊得很大声,秦瑶回头看了一眼,刘肥捂着头想要坐起来,她立马喝道:“躺下,别乱动!”

    刘肥几乎是下意识的服从命令,马上躺了回去,痛苦的捂着头,茫然的看着眼前这几个灰头土脸的娃。

    因为他一来就被人套麻袋打了一闷棍晕倒过去,此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虚弱问:“金宝,我这是怎么了?”

    金宝答:“小叔,咱们被人揍了,是大郎把你救下的。”

    刘肥一怔,模糊的一段记忆涌现出来,怒意也跟着暴涨,头更痛了,“嘶~”的猛吸了一口凉气。

    此时,马蹄声从身后传来,很快,就见阿旺骑着马,驮了一个人奔过来。

    他还真把镇上大夫扛来了,老大夫趴在马上嘴里骂骂咧咧,料谁这个时辰被突然闯入家门的陌生人掳走,也会是这般反应。

    秦瑶看着阿旺,眉头微皱,这也太莽了。

    不过眼下还是安抚受惊的大夫比较重要。

    秦瑶示意阿旺把人送到马车上来,本就拥挤的马车多了一个人,更挤了,不过大夫的敏锐让他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车上这几个伤患,知道自己是被带来看病不是杀的,暗暗松了一口气。

    秦瑶抱歉道:“让您受惊了,但您放心,不会让您白走一遭的。”

    说罢,一两银子递过去,大夫原本到嘴的抱怨,立马咽回肚子里,哀叹一声,收好银子,让四娘把火把凑近些,开始检查刘肥的情况,算是应下了。

    刘家村很快就到,秦瑶驾着马车刚驶入村子,就听见路边传来一声激动的:“娘子!”

    秦瑶闻声看去,居然是刘季和刘柏兄弟二人。

    原来刚刚她和阿旺前脚离开,后脚刘季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忍着浑身肌肉的酸痛跑到老宅来。

    此时的老宅众人也在等刘肥和金宝归家,迟迟没等到,刘柏正准备出门去问刘季呢,兄弟两在门口撞上了。

    得知秦瑶和阿旺已经出发去寻人,刘柏着急忙慌的也想驾牛车追过去,刘季拦下了。

    刘季已经觉得情况不妙,但秦瑶和阿旺都去了,他还是选择相信他们,拽住想走的刘柏说:

    “大哥你现在去追也追不上了,家里总要留着人,万一真有什么事,阿旺回来报信咱们也好有个准备,先等等吧,我家娘子在呢。”

    到底是被刘季这句“我家娘子在呢”说得心安了一些,刘柏冷静下来,两人便来到村口等候。

    这会儿瞧见人全都回来了,兄弟俩刚要松口气,刘季鼻子突然一皱,他闻到了血腥味儿,紧张问:“谁伤到了?”

    身上的酸痛好像也感觉不到了,跑到马车前来,一眼就瞥见火光照映下,大郎被包起来的手,呼吸一窒,“怎么会这样?出什么事了?”

    后面这话是问秦瑶的,她垂眸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和刘柏先上马,到家再说。

    阿旺一把抓起刘季搁在身前,一夹马腹就冲了出去。

    刘柏早已经学会骑马,但看着老黄那高大的体格还是有点忐忑,但现在也顾不上了,先回家要紧,冲金宝安抚一句,翻身上了老黄的背,护着马车往老宅去。

    刘老汉等人早听见了动静,秦瑶一行人抵达时,老宅众人都候在门口,瞧见这车上晕的晕,伤的伤,都吓了一大跳。

    “娘!”金宝在车上委屈的喊了一声,何氏赶紧上前把他抱下来护在怀里查了又查,“怎么回事啊这是,怎么弄成了这副模样?”

    “进去说吧。”秦瑶挥挥手,让众人把大门让开。

    阿旺抱起昏昏沉沉的刘肥进门,刘柏刘仲赶紧跑进屋里,引他去刘肥屋里。

    老大夫紧随其后,张氏一看儿子还晕了,忙不迭跟上,刘老汉和邱氏上前关心大郎几个的情况,见秦瑶说无碍,这才松口气。

    刘季把四个孩子抱下车,领到院里挨个检查一遍,眉头越皱越紧,他都没这样打过家里的娃,今日居然让别人给打了?

    岂有此理!

    刘季怒道:“这他爹的到底是哪个混账干的!阿旺你给我找出来,老子我弄死他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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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回各家

    刘季在院里发疯,秦瑶在屋里镇定调度。

    几个孩子都受惊了,夜里又凉,身上还有伤,何氏邱氏又是烧水又是热饭的,好一通忙乱,才让几个孩子收拾出个人样,被伯娘喂饱肚子,坐在火盆边捂着薄被暖和暖和。

    刘肥情况比较严重,老大夫一时半会儿出不来,阿旺把人放下后就回家拿药去了。

    先前刘季被打,王麻五让金大夫开的药膏还剩下许多,阿旺全部拿了过来。

    秦瑶接过,重新处理好了大郎手上的伤。

    他伤了左手,右手持刀保护弟弟妹妹们的时候自己把手划伤了,手掌心两道,手背一道,万幸不是很深,加上年纪还小,恢复力强,不会留下残疾。

    但凡这伤口再深点,今夜秦瑶就不回来了,骑马追过去,让那群混账通通把手给她留下!

    忙完这一通,秦瑶才有空接过邱氏递来的热汤面喝上一口热汤。

    几个孩子这会儿兴奋得不得了,大郎二郎反思自己今天表现不足的地方,说下次要如何如何做之类的。

    被阿旺一人一个爆栗,敲得老老实实。

    “都错了。”阿旺坐在大郎身旁,将他没受伤的右手拿起来,对着空气比划了两下,掌风烈烈,吹起了何氏邱氏额前的发,妯娌俩下意识眯起眼,避开风势。

    阿旺毫无所觉,就算觉察了他也不在乎,专心指导大郎:

    “你第一刀就应该直接捅到对方肋下,斜侧刀身拔刀,这样刀不会卡,瞬息之间就能拔出,然后在对方弯腰下意识捂住伤口时,把刀刺向他的侧脖颈......”

    “咳咳!”秦瑶急促的咳嗽了两声,阿旺的教学示范戛然而止,有些茫然的回头望向她。

    秦瑶心累,她都不敢看何氏邱氏那惊骇的目光,挥挥手,道:

    “阿旺,孩子们累了,你先驾车带他们回去休息,明早我去帮你们请假,不去学堂了,都多睡会儿。”

    阿旺“哦”的应下,起身把毫无准备的大郎一个提起背到背上,示意二郎和龙凤胎跟上,出了老宅。

    金宝巴巴望过来,“三婶,你能帮我也请假吗?”

    秦瑶看何氏那心疼的模样,其实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毕竟事情是因她家而起,金宝无辜被连累。

    点点头,笑着应下,“当然会,你也好好休息。”

    何氏接下话说:“也不能休息太久,就这点破皮都算不上伤,歇两日就回去好好念书,晓得吧?”

    说着,看了秦瑶一眼,搂着金宝回屋歇着去了。

    邱氏尴尬的看着秦瑶,秦瑶摇摇头,她理解何氏现在的心情,以她的性子,今天没说一句阴阳怪气抱怨的话,就已经是很忍耐了。

    见秦瑶表示理解,邱氏这才寻到机会询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阿旺刚刚已经乘机将打探回来的线索告诉秦瑶,她简单解释了下,“先前买了丁秀才家那块儿地,得罪了些人,今日让他们寻到机会,这才对小叔和孩子们下手,想以此威胁我。”

    刘肥那已经安置好了,大夫开了药方,刘仲拿着药方去找村里的赤脚大夫拿了药,张氏正在熬药,屋里留下刘柏照看,刘老汉、刘季、刘仲都来到堂屋,正好听见秦瑶这番话。

    刘季简直要气到冒烟,一拍桌案,不小心拉动了手臂和胸口肌肉,酸得他瞬间萎靡。

    不过嘴里还不忘骂道:“什么混账东西,动孩子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冲着老子来啊!”冲着秦瑶去啊!

    “一看就是欺软怕硬的家伙,阿旺往日接送,他们怎么不去打阿旺,还不是怕了,只敢向弱的下手。”刘季呸了一声,他真瞧不上这样的人。

    积极看向秦瑶:“娘子,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可不能让他们这么欺负人,要不然有了这次,就还有下次,这种小人最是恶心,咱们根本防不胜防,”

    刘仲心一惊,怂包刘老三居然没躲着?

    刘老汉唉了一声,“老三你还想要报复回去?那些恶霸势力那么大,官府他们都不怕,这要是动起真格来,吃亏的只会是咱们这些平头百姓。”

    这次刘仲站刘季这边,“爹,可咱们也不能让人这么欺负啊,老四还躺屋里昏昏沉沉不能起身呢,他又没招他们没惹他们,那些混账还不是连他一块儿打了,您当这是为什么?还不是觉得咱们这些种地的好欺负!”

    刘老汉语塞,这道理他如何不知道,只是他真想不到有什么法子能治这些无法无天的恶人。

    报官吗?

    这辈子衙门大门都没见过,怎么报啊?

    所以忍耐、退步,成为了刘老汉这类人的第一选择,总想着自己退一步,对方应该就不会再来为难。

    可事实向来都不是如此。

    刘季没好气看着他爹道:“可他们要我们把地吐出去,我家娘子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自己买的地,都已经到官府备过了,凭什么要白白送人!”

    刘老汉叹气,“我老了,你们年轻人自己商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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