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但五个人的门槛,对带有侍从的贵人们来说,相当于无。齐仙官正犹豫如此是否太过高调,刘季已经朝浴室门口去了,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收来一筐的澡牌,给驿馆内的客人全部发了一份。
于是,在客官们的要求下,澡堂大开,热水注入池中,泡澡一事变得顺理成章。
“老师,走走走!把衣裳收拾收拾,咱们泡澡去!”
正在屋内用晚膳的公良缭,一口饭刚塞进嘴里,就被风一样卷过来的刘季掳走。
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之后,屋内只剩下一双掉落在地的玉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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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模样还怪妖艳
来到澡堂,里面已经有几个人在泡着了,还有隔壁歇脚的行商掌柜们听到风声,花银子开后门,特意过来见识见识。
室内水汽蒸腾,穿着厚棉衣进来,很快就热出了汗。
刘季背着公良缭一马当先走在前,身后跟着左顾右盼莫名心虚的齐仙官。
再后面,就是石头和另外一名护卫,手里拿着半匹布,两角绑在一根棍子上,寻个人少的地方把布往池水里一支,就有了一面帷幕用以遮挡。
到了这一步,齐仙官才自在些,脱了衣裳下了热乎乎的池子,一抬眼,刘季和老师公良缭早已经光溜溜只着一条短裤,坐在池里的台阶上,喝着凉茶,吃着伙计送来的片酱肉,美滋滋。
齐仙官忽然升起一股恶趣味,问了声:“师弟,夫人呢?咱们在这泡澡享受,只留夫人一人呆在客房里,不太好吧?”
嘴里叼着酱肉的刘季浑身一僵,立马丢下茶杯从池子里蹿出来,“老师,我去去就回!”
一扯墙上挂着的棉袄外衫,一边穿衣一边往外赶,眨眼的功夫,人影都见不到了,只看得齐仙官目瞪口呆。
面对公良缭危险的凝视,齐仙官小声解释:“老师,我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师弟没必要这么大反应吧......”
公良缭“唉”的叹了一口气,三儿不在,余下一个个正经模样,真是无趣。
不过并没有让他无趣太久,三儿很快就回来,一边脱了衣裳往池子里扑通一跳,一边笑着说:“妥了妥了,这下咱们慢慢泡着,不着急。”
与此同时,秦瑶房门被伙计敲响,她起身开门,伙计笑得一脸殷勤,“来给夫人送热水的。”
说罢,挥挥手,身后两个提着热水桶的伙计进入房中,把屋内浴桶注满,又关门退了下去。
秦瑶挑了挑眉,“算你小子识相。”
大池子里泡澡固然爽快,但这里并没有女池,所以能用浴桶代替一下,也不错。
屋外飘着小雪花,屋内炭火熏了两盆一点都不冷,秦瑶整个人泡在热水里,只露出一个肩膀和脑袋,慢慢放松下来。
这一年的疲惫,好像都被这一桶热水治愈了。
回头在家里也放个浴桶,闲了就泡泡澡。心里想着,秦瑶闭上眼睛,彻底沉浸在这份水汽氤氲的舒适里。
直到门外脚步声传来,看似睡着的她,“唰”的睁开眼。
门被推开,因她栓了门栓,没能推动。
门外的刘季侧耳听了听,屋里没声,还以为她已经睡下了,做贼一样小小声喊:“娘子、娘子,你开开门。”
浴桶里的秦瑶忽然想起一件事,今晚她和刘季好像住一间客房来着。
“娘子、娘子,你开开门......”
屋内吱呀一声打开,穿戴整齐,头裹布巾的秦瑶出现在眼前,刘季措不及防被吓得一个大后跳。
反应过来,自己给自己怂笑了,屋外冷,屋里暖气十足,赶紧钻进门,自觉栓上房门。
手里换下来的脏衣裳往桌上一放,动作麻利的退去外衫,披散着刚烤干的一头瀑布长发,眼睛往那床上一撇,掀开厚实的棉被直接躺下。
“娘子,上床了。”刘季还往里边挪了挪,好给她腾出一个位。
秦瑶看着他,愣是给自己看笑了,“你也配睡我的床?”
“滚下来,打地铺。”她语气平静,看得出来刚刚泡完澡,心情还不错。
刘季把棉被盖过头顶,听不见听不见,他听不见.......
“哗”的一下,棉被被无情掀开,冷气席卷而来,冻得刘季从床上跳了起来,赶紧拿起刚刚脱下的棉袄裹住自己,可怜又无辜的望着她,“娘子,你好狠的心。”
秦瑶扫他一眼,小模样还怪妖艳,一般人恐怕已经把持不住。
可她是二班的人!
提起棉被嫌弃的掸了掸,把沾染上的味道抖干净了,才自己躺上床去。
“给你一刻钟,一刻钟后我熄灯入寝,听不得一点噪音。”
说罢,合眼,睡了。
刘季站在原地,眼睛瞪着都委屈鼓了,却不敢耽搁时间,赶紧喊伙计送一床被褥来,加厚的!
一刻钟到,准时熄灯。
深夜,屋外的风雪声渐大,地板上某人窸窸窣窣,爬上了床。
只听见“啊!”的一声惨叫,一切重回宁静。
次日天光亮起时,夫妇二人一起下楼同齐仙官等人用早膳。
目光落到刘季脸上,齐仙官眼睛瞬间睁大,“师弟,你的眼睛怎么肿起来了?”
公良缭闻声抬头也看了过去,老人家呼吸一窒,差点呛死,石头赶紧拍背顺气递上热水,老头这才缓过来,拉了拉准备刨根问底的的小徒弟,“人家的家事,莫要多问。”
齐仙官迷茫的“哦”了一声,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只见刘季那张俊美的面庞上,往日熠熠生辉的桃花眼,此时高高肿起来一只。
虽然主人家自己弄了块带绣花的布绑起来装作独眼龙,但破绽太大,旁人一眼就能看见。
再配上他极力掩饰,强壮镇定的严肃模样,齐仙官实在没忍住,“噗”的笑出了声。
石头无奈一叹,他们公子一般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被笑者,面无表情挑拣出自家娘子不爱吃的菜,把选好的送到她面前,“娘子你多吃点。”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秦瑶镇定自若的吃完早膳,眼看地上白雪已化,众人动身启程。
接下来的半段路就没那么舒服的驿馆可停了,两个夜晚,都宿在客栈,条件简陋,炭盆不足,价钱还贵,刘季仍旧睡地板。
好不容易熬到府城,一路行来也没遇到拦路宵小,众人这才长舒一口气。
刚一进城,就有官差着人跑去通知贺知府,贺家派了人来接齐仙官,也一并邀请了随行的秦瑶夫妇到府上暂住。
齐仙官期待的看着秦瑶:“夫人,你就跟我们一块儿去吧。”
刘季很想答应,能省好几宿的客房钱呢!
可他做不了主。
秦瑶坚持道:“来得匆忙还未收拾,冒然上门恐失了礼数,等我们先到酒楼安顿好,再送上拜帖正式登门拜见。”
说罢,又冲前来接人的贺家下人解释了一遍,对方表示理解,不再坚持相邀。
两边暂时分开,目送齐仙官等人走远,秦瑶这才收回目光,让刘季驾车去找客栈落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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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锅不够吃
年边府城客栈生意火爆,秦瑶夫妇俩连续问了三家中等客栈,都没有普通客房可选,要么通铺,要么超豪华天字一号间。
这次可没有齐仙官请客,秦瑶主打一个该花花该省省,大手一挥,“继续下一家!”
她还就不信了,想住个客栈那么难。
刘季兜里没几个子,没有发言权,认命继续顶着寒风驾车在城里溜达。
这府城比开阳县明明更南,没想到气温却更低,因为城中有河,湿气上来,更觉得那寒意刺到了骨头缝里去。
又跑空了两家客栈之后,夫妇二人终于在第一次来府城长住的那家客栈找到普通客房,成功入住。
不过一番折腾下来,都到傍晚了。
秦瑶赶紧打发了刘季出门去送拜帖,明日好上门拜访。
她独自一人留在客栈里,收拾带来的年礼。
两篮子土鸡蛋完好无损,鹿角灵芝也都好好的躺在礼盒里,就是那四只肥肥土鸡,被冻着了,有点蔫巴巴的,秦瑶总感觉它们活不过今晚。
她拿米逗了一会儿,企图让它们跑起来通一通血气,一刻钟过去,鸡笼里四只鸡连笼子都没出,窝在在笼子里的稻草堆上,眼睛虚虚闭着。
“再犯懒今晚老娘就给你们都杀了!”秦瑶威胁道。
四只鸡:“......”
显然,这个威胁只对能听得懂人话的刘季起作用。
身后传来轻快的脚步声,还哼着小曲,秦瑶回头一看,是送完拜帖返回的刘季,手里拿着一袋热乎的包子,笑眯眯的。
夫妇二人对视一眼,秦瑶的脸色越发显得难看。
刘季狐疑瞅她一眼,“娘子,我今天没惹你吧?”
他就用自己的钱买了几个肉包子,不至于连这点小事她都不爽吧?
秦瑶很自然的夺过他手中纸袋,把手里一碗糙米塞刘季手上,“这四只鸡要是今天还不出笼跑出活力,今晚我就把你杀了!”
刘季听得懂人话,当即浑身一颤,但很快又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原来是这四只鸡惹娘子不快了,吓死我了。”
至于她说要杀他的那句话,刘季表示他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她超爱的,她不会!
“娘子你进屋暖着,吃两个包子垫垫肚子,这肉包可香了,这几只不听话的畜生就交给我吧。”刘季自觉英俊潇洒的浅浅一笑,撩起长袍,在鸡笼前蹲了下来。
“咕咕咕——”他一边呼唤一边喂米。
秦瑶敞开客房的门,坐在屋里吃着肉包子,忽然觉得世界都美好了。
如果刘季一直能这么听话,她也不介意多给他点甜头尝尝。
可惜.......
“娘子,这只鸡好像硬了。”刘季提着一只一动不动,双目紧闭的老母鸡,忐忑前来禀报。
秦瑶扶额深呼吸,寒冬腊月,从她嘴里说出的话更显冰冷,“炖了吧。”
刘季咧开嘴,忙不迭把这只刚刚冻死的鸡送到客栈厨房去。
万幸,剩下三只在食物的勾引下终于从笼子里跑出来,在院里被刘季撵得到处跑,总算恢复了活力。
夜晚,夫妇二人一边喝着鲜美的鸡汤,一边看着屋子角落里三只活蹦乱跳的土鸡,眉头微皱,异口同声道:
“三不吉利,要不再杀一只?”
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秦瑶胃口大,一锅鸡根本不够,深夜刘季又炖了一只给她当夜宵,吃饱才满足睡去。
刘季自觉打地铺,眼睛刚好,他也不想明天去见贵人时变成独眼龙。
拜帖上写了午时到访,给主人家留了吃早饭的时间,又可以避开晚饭。
睡饱起床,夫妇二人收拾一下各自形象,秦瑶抱着礼盒,刘季左手提着鸡笼,右手拿着鸡蛋,相当接地气的出了客房,准备去贺知府家拜访。
二人刚走出客栈,一辆低调的青色马车也同时在客栈门前停下。
车上钻出一个小脑袋,是个带着兔头绒帽,模样可爱的粉白女孩。
“我记得你的,大力士女桨手!”贺章华笑呵呵的说道。
齐仙官随后从马车上钻出来,喊了声夫人、师弟,秦瑶这才敢把小姑娘刚刚说的话与自己对上。
“师兄,你来接我们?”刘季激动问。
齐仙官点点头,为夫妇二人介绍身旁的女孩,“我表妹,贺章华。”
夫妇二人一起客气的行了一礼,“贺小姐。”
“别客气,上车来,我和表哥奉母亲之命过来接你们。”贺章华一点小姐架子都没有,就像是邻居家的热情小女孩,睁着一双大眼,滴溜溜的打量秦瑶夫妇二人。
看到刘季时,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但很快又被笼子里的鸡吸引。
齐仙官略显得意的说:“这可是村民用自己抓的虫子喂大的。”
贺章华眉头一拧,这有什么好显摆的!
但心里还是压不住羡慕。
昨晚听齐仙官同母亲说他在刘家村还建了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莲院时,她简直要羡慕哭了。
再一听齐仙官说他师弟夫人就是端午帮她赢得龙舟第一的女大力士,今早更是迫不及待,求了母亲让她出来接客人,只为快一点见到对方。
因贺章华是个女孩,刘季自觉留在了马车外,只秦瑶和齐仙官坐在车厢里。
贺章华眼睛盯着秦瑶,期待的问她:“夫人,你还记得我吗?”
秦瑶颔首,“当然记得。”
“我们好有缘分啊。”贺章华有些兴奋的说:“没想到你不但帮我赢了第一,还救了我表哥和公良缭那老头。”
那老头?秦瑶暗暗勾了下唇角,这个称呼有点意思。
齐仙官不满的看了贺章华一眼,“不可如此对先生无礼。”
“那是你的先生,可不是我的先生,他和爹说我坏话,我只喊他一声老头又怎么了。”贺章华这是厌屋及乌,连带着齐仙官这个大儒弟子也看着不喜欢了。
表兄妹两又争执起来,秦瑶就看看不说话。
终于,马车在贺家侧门前停下,车夫道:“小姐、表少爷,到了。”
争执的表兄妹俩这才突然反应过来,客人还在呢。
齐仙官倒是没所谓,反正他和秦瑶夫妇早已经处得很熟了。
贺章华略显尴尬,领着客人进门的一路上,都没好意思怎么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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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可从军
遥想当年刘季进丁家大宅时,还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上个茅房都闹洋相。
这一次,贺家的奢华更胜,他却已经学会目不斜视。
配上他手上拎着的鸡笼和土鸡蛋,透出一股返璞归真的高级感,令齐仙官侧目。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揽着他脱光光下澡堂的刘三儿吗?
来到二进院的花瓶门前,齐仙官道:“夫人,我姑母在后院那边等你,你随我表妹一块儿过去吧。”
秦瑶点点头表示明白,男女分开的嘛,给刘季递了个眼色,别给她掉链子说些不该说的话。
如果不是周围有那么多丫鬟家丁下人在,刘季都想翻白眼。
今非昔比,他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泥腿子了。
他现在是大儒弟子,未来的秀才刘季!
秦瑶提着年礼,不知要交给谁,贺章华一个小动作,立马有管事婆子上前来,接下了夫妇二人手中的年礼。
婆子看着笼子里那两只活力四射的土鸡,暗暗吃了一惊,这般接地气的年礼,已经很久没收到过了。
抬头偷偷打量了一眼来客夫妇二人,男子长了一副绝佳的容貌,从容自若,穿着简朴,不见一丝胆怯。
女子衣着稍精致一些,但全身上下只有一对银镯,再无别的佩饰,更是镇定,并没有初到知府官家府上面见的忐忑小气。
她走起路来,昂首阔步,比这城里的命妇们还要有气势,让人不敢怠慢。
简朴的打扮,不寻常的气质,夫妇二人身上都透出一股引人探究的神秘感,总觉得他们不像是从那山里出来的。
好像是......隐士的神仙眷侣。贺章华一边仰头看着身旁的女子,一边在心中如此脑补。
前方右侧有一个立在路边做装饰的石头,秦瑶眼看着贺章华只顾盯着自己,就要一脚撞上去,立马出手,将她握腰提了起来,放到左边宽敞的路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