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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一进家门,夫妇两看向对方,异口同声的说:“宋家要搬走了。”

    秦瑶挑了挑眉,“看来宋章也把他即将调任青州府的事和你说了。”

    刘季点点头,他知道的比她多些,听宋章的口气,应当是升了两级,即将出任青州府戍卫校尉,正六品。

    “武职?”秦瑶有点意外。

    刘季啧啧两声:“我听了也觉得意外,不过升了就是好事吧,如今也没有战事,他顶多就是去挂个名,说不准再过两三年,就要往京城调了。”

    天果然是冷了下来,站在院里有点凉,秦瑶招呼着孩子们一起进堂屋烤火。

    炭盆烧得旺旺的,厨房那边飘来李氏准备晚饭的饭菜香气,秦瑶舒服瘫坐下来,让刘季继续说他在宋章那里打听来的消息。

    刘季知道的也不多,主要是公良缭知道的多,并且看样子,与宋家长辈曾有过交集。

    刚刚他们三人聊完天,背着宋章,老头把宋家的底细都给他说了一遍。

    “好像是那什么,宋章有位叔父现在吏部任职,曾与公主府走得很近。”

    “我听小师兄说,现如今京中官员分为两派,一派以太傅为主的老派文臣,还有一派拥护公主府的新晋武官,余下二三子不过是在夹缝中生存。”

    “走文官一途想要调任京城,除非宋章做出大政绩才有可能,但要是走武职的路子,军中又是另外一套升迁章程,听说会容易许多。”

    不过说来说去,如今朝廷无战事,武将已经成为一个尴尬的存在。

    公良缭很避讳谈到京城的明争暗斗、储位风波,刘季知道的这些,还是从齐仙官那套来的。

    齐相爷对这位重孙子寄予厚望,祖孙之间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齐仙官人不在京城,但京城的变化他都了如指掌。

    “不过我一个举人,京城里的明争暗斗与我也没有关系。”

    刘季十分乐天派的说:“我现在只想再考个进士,混个像宋大人那样的县令当当,此生便无憾了!”

    秦瑶幽幽一瞥,“我记得你先前还说,待到日后你得了权,定要将王瑾这无耻匹夫的脑袋砍下来给我当球踢。”

    刘季猛的倒吸一口凉气,暗道糟糕糟糕,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当然,他先前说的也是真心话。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他已经知道仕途艰难并不好走,也就很自然的接受现实了。

    不过真心话可不能说出来。

    刘季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忙扯出一个笑脸,辩解道:“我不过是谦虚谦虚,这是说给外人听的,一个小小县令怎能配得上我的才华!”

    “况且我还没把王瑾的脑袋砍下来了呢,岂会满足于一个小小县令?有仇不报非君子,娘子你且等着吧,定叫那无耻匹夫悔不当初!”

    说完,看不出秦瑶的喜怒,又给她添了一杯香茶,亲手奉上,并贴心询问:“娘子今日烧烤辛苦了,可要捏捏肩?”

    秦瑶嗤笑一声,勉强点了点头,“来吧,正好也酸了。”

    刘季:“好嘞!”

    肩膀上的手力道正好,秦瑶舒服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她其实并不指望刘季能够在仕途上步步高升,也没想过他真能把王瑾脑袋砍下来。

    故意提醒他一句,不过是想看看这容易满足的家伙是什么反应。

    事实证明,刘季的反应成功让她心情变好了。

    既然宋章要走,开阳县县令的空缺就会有新人过来顶替,秦瑶只能祈祷下一个县令能保持宋章这样的水准。

    就算不能,也希望不要差得太远,要不然她这小日子就不好过了。

    秦瑶发现,自己尝过了人脉带来的便利之后,竟对新县令的到来有些抗拒。

    不过幸运的是,在村里小住五日后,宋章一家回城时,给她送来了新县令的消息。

    一听新县令与宋章是同一届的进士,且对方拥有君子品性之后,秦瑶当即松了一口气。

    与之相反,刘季倒吸了一口凉气。

    君子品性......这就断绝了他想要攀附贿赂的可能啊!

    老师说他现在这半吊子水平,必须再安心修行两年,才有通过会试的可能。

    那这两年,他总不可能没日没夜的读书吧?

    他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有些自己的应酬,不说混个县丞,能混上个主簿师爷什么的当当,那也不错呐。

    就连老师都鼓励他要多发挥自己的专长,说他根基薄弱,出身平民,不似小师兄那般有长辈帮忙铺路,要是自己不努力积攒人脉,日后仕途难走。

    对此,公良缭有话要说。

    “老夫让你多多结交人脉,不是让你去跟那些三教九流乱七八糟的人称兄道弟!”

    刘季啊了一声,“那老师您的意思是?”

    公良缭强忍住想给他一爆栗的冲动,深呼吸一口气,咬牙切齿低喝道:

    “老夫的意思是让你多去与那些学识在你之上的前人请教学习,懂?”

    刘季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

    “弟子受教了。”

    一本正经行了一礼,虚心认错后,拔腿就跑。

    果不然,下一秒一只靴子就从他背后飞了过来。

    刘季侧身躲开,拍拍胸脯,幸好老子跑得快。

    不过......老头没脚,哪里来的鞋子?

    好奇心促使刘季回头看,公良缭蔑笑一声,另外一只靴子成功脱手而出,砸到刘季胸前。

    倒是不疼,比起娘子的铁锤,这点力道跟猫挠似的。刘季笑嘻嘻把胸前靴子接住拎到眼前看。

    哦,原来是小师兄的呀。

    乖乖巧巧跪坐在案几前临摹古迹的齐仙官,眼睛看着自家小师弟,盖在棉被下面的脚,尴尬的蜷了蜷。

    刘季把两只靴子捡起,一并放回小师兄案几旁,道了声:“辛苦。”

    这才冲气呼呼的公良缭一抱拳,溜了溜了。

    570

    年礼

    一夜北风来,气温又往下降了一截。

    清晨殷乐起来劈柴,发现柴垛上覆上一层厚厚白霜。

    抬头看天,云层压得很低,天灰蒙蒙的,也不知道是要下雨还是要下雪了。

    已经步入十一月,按照往年来看,下雪的概率更大。

    殷乐缩了缩脖子,寻常百姓家最怕下雪了,如果没有充足的炭火和厚实的衣物被褥,以及过冬食物,冬天对百姓们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她庆幸自己今年可以在温暖的屋子里穿着厚实的衣物渡过冬天。

    想到这,殷乐对师父的感激又多几分,劈柴劈得更卖力,恨不得把阿旺从山上打来的这些柴火一天给它劈完。

    早膳刚吃过,秦瑶就接到宋瑜统计出来的年礼礼单。

    往年没有这个环节,顶多就是往丁家和府城贺家齐姑母那备上一份。

    但今年刘季成了举人,家里也多了好几家要走动的人情。

    算上采购和路上往返时间,十一月就得把年礼单子准备出来。

    有些路程远的,怕途中遇到大雪行路艰难,十一月月初就已经出发了。

    宋瑜送来的礼单有两份。

    一份是与文具厂相关的生意伙伴。

    由厂里拨款,集中采购,送的是一些滋补药材和当地特产。

    给福隆商行那边,多送一只新款仕女匣。

    一份是秦瑶单独叮嘱,要送给齐家、公良缭、丁家,还有刚和刘季拜了把子的钱、沈、邓三家。

    给齐家和公良缭那边,在去年的布匹、酒肉、茶叶基础上,又新加了两套价值二十两的笔墨,共需银七十五两。

    钱、沈、邓三家,每家一头猪、上等品质茶叶两罐,棉布两匹,酒两坛。共需银五十两

    还有丁家,孩子们的夫子得一人一份,就算只是一些肉菜每人也要花去二两。

    丁湘一家远在京城,秦瑶一开始犹豫过要不要送,但想到刘肥还在京城,日后专柜店铺开起来,自然少不了要联系,这就少不了要准备一份年礼。

    家乡特产,对远在外乡的人们来说是一份专属回忆,分量很重。

    所以送到京城去的年礼,秦瑶花费了不少心思,把开阳县内一切方便存放的吃食全部准备了一份。

    银钱花费不算多,七八两就够了,但为了保证食物新鲜,路费却花了二十两银子,礼轻情意重。

    丁家庄丁老太太那也要去一趟,年礼准备得就没那么用心了,拿齐六件礼就成,预算是十两银子。

    秦瑶把刘季叫过来,问他哪天有空,亲自带家里四个孩子一起过去一趟,把三郎四娘明年到丁家本部族学的事情敲定下来。

    如今刘季有了举人的身份,再去谈孩子们入学的事,十拿九稳。

    “老太太看我不爽,我就不去了。”秦瑶自嘲笑道。

    刘季不知怎么接话,只能应是,暗戳戳瞅一眼秦瑶身前的礼单。

    他的算术得了公良缭真传,一眼看过,算盘自己就在脑子里开始计算,很快就得出一个具体数字。

    一百七十两!

    刘季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相信的指着单子问:“娘子,这不会都是咱们家今年要送的年礼吧?”

    秦瑶“嗯”了一声,低头计算开支。

    她知道刘季肉疼,其实她自己也肝疼,一百七十两,都够一个普通四口四家舒舒服服过七八年了。

    但和开阳县其他举人老爷们比,她们家在年礼上的花费,只不过是人家日常节日的一次花费而已。

    要是还有差事在身的,同僚之间互相送礼,开支只会更大。

    刘季可不知道秦瑶肝疼,他只看见她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正在计算开支,心里除了佩服,就是佩服。

    “娘子,我能弱弱问一下,咱们家今年赚了多少银子吗?”

    按照年礼这个花费,他很担心家里破产啊!

    秦瑶抬头看向他,微微一笑:“不便告知。”

    这个回答,刘季一点都不觉得失望,意料之中了属于是。

    恶妇要是真告诉他家中有多少银子,那才不正常呢。

    看样子暂时家里不会破产,恶妇手里银子多着呢。

    不过他得告诉她,今年他也是为这个家做了大贡献的。

    刘季干脆在秦瑶对面找了张椅子坐下来,自豪道:

    “那这一百七十两里,也有一百五十多两是我赚回来的吧?还有家里现在那些田宅,明年要是收上来,可是一笔不小的进项呢。”

    秦瑶:“嗯,我知道,给你记账了。”

    刘季心下一喜,忙问:“那我欠娘子你的债,是不是也还清了?”

    秦瑶掀起眼皮看他,认真问:“你想还清?也不是不可以。”

    刘季差点就要笑出声来,但脑子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阴森森的提醒道:小心有诈,她绝对不会这么好心,肯定有大坑等着你往下跳呢!

    刘季顿时一激灵,脑子变得无比的清醒,他忙摇头道:“不了不了,咱们夫妻一体的,算什么账呢,怪没意思的。”

    秦瑶眉头皱起,不耐问:“那你想怎样?”

    “我不想怎样......”

    秦瑶:“再问你一次,那你想怎样?!”

    刘季语速极快的说:“娘子,每个月能给我点银子吗?不用太多,十两就够了!”

    说完,睁大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可怜兮兮的望着她,“人家举人老爷出门都有仆从,再不济也有一匹宝马相伴,我就只有赤条条一个人......”

    秦瑶:“你身上穿的是空气吗?”

    刘季心虚的低咳了两声,用手轻轻拂了拂身上新做的缎面厚袄,继续小小声:

    “钱、沈、邓三家每年还会给我不少好处,各种进项加一起,也能给家里添上二三百两银子,我就只要十两拿来买些笔墨和书籍,不过分吧?”

    想要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这是秦瑶的御下准则,很好用,从没翻过车。

    眼前刘季这可怜劲儿不能打动她分毫,但他眼底透露出来的穷酸气,确实有辣到她的眼睛。

    秦瑶松口:“五两,不能再多了。”

    “好!”刘季赶紧应下,强抿住嘴唇,才没有笑出声来。

    哈哈哈,他现在也是有银子的人啦!

    至于讨价还价,在秦瑶那里根本就不存在的。这是刘季用好几顿打领悟出来的道理。

    571

    村助

    眼看着刘季脚底装了弹簧一样,蹦跳离开,满院子宣扬他也是有零花的人了。

    秦瑶嘴角一撇,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低头,继续盘账。

    最近刚刚把福隆商行的神力书箱订单完成,宋瑜去了府城一趟,把后续的账款结算回来,除去各种成本税务,秦瑶个人这边入账650两银子。

    这一次,宋瑜并没能带来更多订单,福隆商行那边需求量大大减少,只要了两千只,半年内交货。

    平均下来,明年上半年文具厂每月只有六十两左右的订单量。

    如果不是有了新产品仕女匣,秦瑶都得倒吸一口凉气。

    当即便嘱咐宋瑜芸娘等人,继续研发新产品,不可懈怠。

    不过有了这650两入账,年礼所需170两支出看起来也没有那么肝疼。

    有增有减,再算上原本的,现在秦瑶手里还有现银2736两,以及满满一仓库的粮食。

    另外还有一百只螺钿款仕女匣将在这个月月底交货,如果顺利,除夕前还能再收到一笔巨款。

    是以这账目核算下来,秦瑶心情又恢复了舒爽。

    现在手里的银子和粮食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要是能和新来的县令继续打配合,她这地主婆的日子别提多开心了。

    宋章一家年后便要离开,这么算起来,新县令将在年后的两个月内到位,到时候略备薄礼,让刘季带过去试一试新县令的想法。

    不过这种事情,得‘你要我有’才好,如今开阳县的民风已经好得不得了,只剩下一个当缩头乌龟,翻不起风浪的王麻五。

    反倒是秦瑶这个‘恶鬼娘娘’在道上名声更凶。别到时候新官上任三把火,把她给烧着了。

    想到这里,秦瑶感觉自己不能太乐观,就算新县令与宋章是同届进士,为人也有君子之风,但人是会变的。

    算了,到时候再说吧,现在多想无益处。

    合上账本,秦瑶起身伸了个懒腰,提起可以怀抱的小炭瓮,出门去村中巡视。

    快要下雪了,她得通知各家各户做好准备,顺便看看村中鳏寡和老人,注意气温变化,预备好足够的保暖物资。

    今年村里人小富了一波,九成村民过冬物资充足,已不需要秦瑶担心。

    余下一成,都是已经丧失劳动力的孤独老人,一共有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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