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秦封认真的点了点头，他信。保护妹妹也是哥哥的本能，哪怕知道她不是阿瑶，但看着这身皮囊，他控制不住自己护她的本能。
“他们可能已经下山了，我们通知了道长就下山吧。”秦封指了指前方已经锁上大门的斋堂，对秦瑶温声说道。
根本没吃饱的秦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快就关门了？”
秦封已经离开去通知道观道长们，秦瑶只能对着紧锁的大门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下了山。
“娘子！”
“阿娘！”
秦瑶刚到山下，就见刘季带着孩子们笑脸相迎，好像在这候她多时了。
她心里美美的想，原来也有人在等着自己啊。
“是不是没吃饱？”刘季关心问：“饿不饿？”
不该问的一句都没问，只是把打包好的斋饭殷勤递到她手上。
“我来骑马，娘子你在车上坐着慢慢吃。”
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说着这斋饭如何如何好吃，大郎极力推荐她尝一尝那糯米藕，特别清爽甜糯。
二郎也说那豆腐做的素肉简直和真肉一样，香死个人。
三郎四娘像是没吃饱，已经眼巴巴盯准阿娘的饭盒，只等她打开，再蹭一小口。
“就一小口，只要一小口。”三郎比出两根小手指尖尖，表示自己不过分，真的是要一丢丢就好。
秦瑶捏捏他馋得不停咽口水而鼓起的脸颊，应道：“好，就让你再吃一小口。”
秦封没多一会儿就下来了，众人立马启程朝坞城方向驶去。
刘季和阿旺骑马，殷乐赶车，秦瑶和四个孩子坐在后门敞开马车上，一边吃着家人打包回来的一大盒斋饭，一边看着坞城郊外满山的迎春花，随身投喂一下张着嘴‘嗷嗷待哺’的三郎和四娘。
两个小的依偎在她身旁，嘴甜得像是抹了蜜，“最喜欢阿娘了，阿娘是全天下最最最最好的阿娘~”
秦瑶释然一笑，不问来路，不问前程，她只要过好当下的每一天就好。
坞城是渝州往东最后一座城池，众人在此休息一晚，补充了路上所需，喂饱了马儿，次日清晨继续向京城出发。
穿过渝州，便开始向北而上，所经道路也越来越宽阔。
等踏上青州，距离京城便只有最后三分之一路程，只要穿过青州这一大片平原丘陵地，就能见到京城的驻防外城墙了。
自那日从青云观下来后，秦封和秦瑶两人就没主动说过话。
只有在途径露营地，两家决定露宿安排人轮流守夜时，才会说上两句。
刘季猜那天在山上这两人肯定发生了什么，但咱也不敢问，咱也不敢说，只能旁敲侧击的在秦封那打探。
要是两人闹掰，他就对这秦封避而远之。
但若是两人兄妹相认，他这大舅哥得认呐！盐商可不是哪儿都有的。
一辈子吃软饭的心愿指日可待。
这日到了青州地界上，因为赶路错过驿站，众人决定在一处小丘陵下扎营。
刘季把搭帐篷的活儿都交给殷乐和阿旺，又叮嘱大郎兄妹四人好好写检讨，自己拿起一只锅，笑嘻嘻来找秦封。
秦封看他笑眯眯的就来火，花孔雀似的，没有一点男子气概。
他拿干草喂马儿，瞅刘季一眼，“作甚？”
刘季嘿嘿一笑，“大东家，你与我家娘子都来自同一个地方，这天南地北饮食口味差距巨大，我家娘子这几日胃口不太好，我想着同您学两道家乡菜，给她开开胃。”
“什么？阿瑶胃口不好？”秦封登时就急了，立马把手里一大把草塞进马儿嘴里，也不管人家吃不吃得快，一把拽过刘季焦急质问：“你怎么不早说！”
刘季一看，好嘛，兄妹两这是暗暗相认了呀。
看来那青云观道长法术也不咋滴，恶妇道行高深，更胜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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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季:舅哥好
啧啧啧，日后可得更小心些伺候着了。刘季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提醒，一边领着焦急的秦封朝自家营地走去。
“听你相公说你没胃口？”一见到秦瑶，秦封立马询问，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这黄昏天色太暗，看起来好像真的清瘦了些。
“你想吃什么？我带了望城的枣来，给你炖汤喝？”秦封自顾自的盘算：“先前在城内没买鸡鸭鱼肉，这会儿没肉干炖也不好吃......”
秦瑶一脸懵逼，眼尖发现刘季一脸心虚的挠头望天，狠睨了他一眼，对秦封说：“我胃口很好，什么都吃，你忙你的去吧，不用管我。”
指了指七叔等人那边，挥挥手让他赶紧过去。
平原上路很宽，四周也没什么遮挡，他们靠着小丘陵也只能挡挡风，车上载的都是值钱东西，万一遇到打劫偷盗的会很麻烦，所以防护一定要做到位才行。
秦封却当她在客气，也不说什么了，挽起衣袖一把薅住刘季，“走，我们去河边抓鱼去。”
刘季被他拽得一踉跄，“唉哟”叫唤一声，心里弱弱想，红枣炖鱼很难吃吧？
不过这种和大舅哥单独套近乎的机会，他又怎么会放过，转眼间又笑嘻嘻的吹嘘自己抓鱼有多么厉害。
官道旁有一条大河，距离营地两百多米，河面宽有二三十米，蜿蜒曲折，在这片平原上静静流淌，滋养着这片土地上的百姓。
河岸边，水草丰茂，飞鸟众多，偶有体型较小的兽类在其中穿行捕食鸟类。
有鸟的河里大概率有鱼虾等生物，秦封想法很好，抓两条鲜鱼给阿瑶补补身体，这一路舟车劳顿的，只吃干粮热米汤又怎么足够？
“明日行路慢些，傍晚正好能到大驿附近的客栈休息，大家伙吃顿好的，休息休息。”秦封一边用剑当鱼叉在河岸边扒拉，一边对刘季嘱咐道。
生怕秦瑶这个拼命三娘只想着赶路，又错过驿站。
刘季哎的应下，见秦封要踩到滑石上，忙伸手扶了一把，“舅哥小心！”
舅哥？
秦封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秦瑶都跟你说了？”
当然是什么也没说。但是！
刘季点点头，“我都知道了。”
至于是有人告诉他的还是他自己发现的，就让秦封自己理解去吧，他这也不算撒谎。
秦封叹了一口气，虽然很不想认下这个妹夫，但看他一脸真诚的示好......这人真是，连谄媚也不显得猥琐，顶着一张人神共愤的脸，为所欲为！
“你多大了？”秦封开始探家底。
刘季觉得这是舅哥认可自己的表现，也认真了两分，抱拳答道：“抱歉抱歉，比舅哥大了一岁。”
秦封嗯了一声，指了指旁边的水草示意刘季继续找鱼，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你那几个孩子，都读书？”
“托了娘子和长公主的福，孩子们都进了免费学堂，正好读完两年。”
秦封皱眉：“后面呢？没钱读了？”
刘季摇头，“倒不是，等到了京城安定下来，还会让孩子们继续上学堂的，若是寻不到合适的学堂，打算请位先生在家教，毕竟关乎孩子们一辈子的大事，也不敢耽搁。”
秦封点点头，还算有点见识。但这京城里的花销可不比他那乡下地方。
“你家中作何营生，到了京城可有打算？这一家八口，你又要继续科考，孩子们也要进学，到时候还得有个住处，算下来可是笔不小的开销。”
刘季一扬手，“这个不用我操心，我们家娘子做主，她主外我主内，她管大事我管小事，我只要读我的书，再照顾好家里和孩子们的学业，还有把娘子伺候舒服就行了。”一脸自豪！
秦封一剑插到他跟前，“你说什么？！”
刘季淡定的继续在水草里扒拉，一把剑而已，还不至于让他惊慌失措，骄傲的反问秦封：“舅哥可知道神力书箱？”
秦封点点头，他当然知道，去年在京城见到过的时兴玩意儿，中看又中用，他虽不读书，但也图一时新鲜买过一只。
别的书箱一只几百文，顶多二两，这神力书箱一只都要五两银子呢！
“那舅哥可知道仕女匣？”
秦封又点头，“京城贵女们趋之若附的那漂亮手箱？福隆商行来的，说是长公主都在用他们的书箱，我那苏城的......知己，写信来嚷着要我给她买一只，也不知道多少银子一只，若是不贵，我给她和阿瑶都买上一只玩儿。”
刘季戏谑的扫了他一眼，“您给嫣红姑娘买就行，娘子那里要多少有多少，她都玩厌了。那仕女匣也不算太贵，一百两一只还得提前一两个月订货才能拿到。”
“不过既然是一家人嘛，舅哥的事就是妹夫的事，到时候我让娘子给您那位知己特意留两只就好了。”
秦封顾不上吃惊刘季居然知道嫣红的名字，心里猜到肯定是二管事那个大嘴巴给自己宣扬出去的。
他急声问：“你说的这神力书箱和仕女匣跟秦瑶有什么关系？”
刘季故作谦虚的低头一笑，“没什么，都是我家娘子办的厂子里出的物件罢了。”
秦封闻言，先是一喜，阿瑶也懂经商了？
继而又是一颓，不，她是秦瑶。
不过能做到举国闻名，也是非常厉害了。
秦封拔走自己的剑，拍了拍刘季的肩膀，真心说：“你小子真有福气。”
想起从前遭遇捶打和死亡威胁的日子，刘季立马就想反怼一句：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但话说出口，就成了：“那是~”
其实他家娘子人很好的，只要不招她发飙，一切就都会变得十分美好。
最后一丝夕阳也隐去，视线昏暗下来，刘季还在草丛里扒拉。
突然，一双绿豆晶晶眼出现在眼前。
刘季用三分之一秒分析出眼前这应该是一条蛇，又用三分之一秒判定出自己和身后这个憨舅哥肯定对付不了，用最后三分之一秒，熟练且自如的大喊一声：“娘子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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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当任何人的替身
“唰！”的一道黑影从河上飞速闪过。
“噗！”的一声，一把大刀笔直插入那两只绿晶晶眼之间，速度快得人都没反应过来。
哗啦一声，一条有碗口粗的白蛇尾因为吃痛从河水之下猛的横扫出来，扬起几朵巨大水花，兜头浇下来，淋了秦封和刘季一头一脸。
那蛇尾在空中高高甩动，片刻过后，“啪”的一下无力垂落，在河面上再次击出一片水花，彻底把秦封和刘季浇了个透心凉。
秦瑶将刀拔出，伸手把那草里的东西抓出来一看，是一条通体浅白的大蛇，六米多长，身上最粗的地方，有成年人大腿那么粗。
眼看着秦瑶目露惊喜，将这条大蛇往肩上一挂，招呼上刘季抬步就走，秦封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猛的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女人，简直强得可怕！
不对，这大河简直危险重重。秦封赶紧跟上夫妇俩的步伐。
刘季稀罕的看着那漂亮的白蛇皮，边走边跟秦瑶打商量，“娘子，咱们把这蛇皮留下来呗，这么大一条蛇，能做好几件蛇皮衣呢，夏天穿可凉快了。”
主要是，这一身蛇皮穿出门去，不得亮瞎那京城一众王公贵族子弟的眼呐！
秦瑶回头看了说得眉飞色舞的刘季一眼，别人穿蛇皮衣什么样子她想象不出来，但要是这一身波光粼粼的白蛇皮挂在刘季身上，好像还不错。
看在他今天发现这大家伙的份上，秦瑶挑了挑眉，“一会儿我把蛇皮完整的剥下来，你拿去简单处理一下，等到了京城找个裁缝做几件褙子。”
刘季欣喜若狂，“好嘞！”立马积极的跟在她身后帮忙扶着点蛇身。
营地上众人，只远远看见三个人影走来，待到近处，这才发现秦瑶身上挂着一条大白蛇。
在火光的映衬下，女子肩负祥瑞白蛇缓缓走来，长长的蛇尾在地上划出一条长长的痕迹，威武又霸气。
她把那白蛇往地上一扔，巨大的体型完全显露，一颗大蛇头在火光的闪烁下显得诡异又阴森，差点把七叔等人吓得跪下。
而秦瑶家这边的反应，与他们截然相反。
什么祥瑞不祥瑞的大郎二郎三郎四娘根本不知道，只觉得阿娘好厉害，星星眼中，并暗暗舔了舔唇角。
殷乐和阿旺对视一眼，两人兴奋得跟什么似的，立马上前端详那头倒霉蛇，这么大，一锅肯定炖不下。
阿旺佩服的看了自家大老爷一眼，他发现，他家大老爷好像有那什么‘随机激发事件’的体质，只要他自己单独去钻草丛，不是会撞见杀人越货，就是会遇到各种危险大家伙。
“东家......”七叔看着不远处正对白蛇抽筋扒皮的秦瑶一家，惊恐的问秦封：“那白蛇可是祥瑞啊，姑奶奶她们这样不太好吧。”
秦封看着哼着歌拿刀扒皮的秦瑶，浅浅一笑，在七叔绝望的目光中淡定问：
“我从家里带来的枣呢？抓不到鱼蛇也行，反正都是肉。”
七叔震惊：秦封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大东家了！
但不妨碍他积极帮忙找大红枣，一大包呢，干吃还能当零嘴儿，就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都没空吃它了。
秦封给秦瑶那边送去一包红枣，又拎了一条蛇尾巴回来，七叔众人虽然嘴上说着祥瑞白蛇不能吃，但架锅的动作是一点也没耽搁。
吃祥瑞，应该能长寿吧？护卫们期待的搓手手。
秦封在刘季一声声亲切的“舅哥您请”中，开开心心坐到秦瑶家的大锅前，拿着大郎二郎递给他的木碗木勺，忍不住兴奋的跟着三郎四娘敲敲敲。
被秦瑶瞪了一眼，立马恢复严肃。
掌勺的阿旺轻轻吸一口空气中的味道，冲殷乐点了点头。
殷乐站起身来到锅前，很有仪式感的对众人笑着禀报：“我要开盖啦！”
众人屏息以待。
木锅盖被揭开，一锅沸腾的奶白浓蛇汤映入众人眼帘，上面漂浮着几颗红枣点缀，早已饥肠辘辘的众人，瞬间食欲大动。
不需要任何言语，一家子默契看向秦瑶。
她拿起刘季递过来的木勺，先盛了一碗蛇汤在自己碗中，又给余下四个孩子和殷乐也盛了一碗。
“娘子娘子~”刘季腆着脸把碗捧上来，秦瑶只好给他也盛了一碗。
一回头，见秦封满眼期待的望着自己，又给他也盛了一碗。
阿旺直接递碗，“夫人，给我盛。”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怎能厚此薄彼！
秦瑶浅浅一笑，把他的碗装满，这下子大家都满意了，满怀期待，端起蛇汤品尝。
大火猛炖出来的老蛇汤，骨肉精华全部都融到了水中，加入野姜去腥，投入红枣一起又转小火闷上两刻钟，汤鲜香甜浓，肉软烂入口即化，只需要少许盐巴提味儿，就好吃得让人要晕过去。
营地上，没有一人说话，所有人都沉浸在这一锅鲜美的蛇汤美味中，很快一大锅蛇汤就见了底。
吃饱喝足的众人，稍作休息，便进入了梦乡。
秦瑶今晚值夜，换阿旺去休息，可能是吃得过饱，她还没有睡意，斜靠在马车车轮上，欣赏那一望无际的星空。
她第一次在这见到那么宽广的星空，好像一座华丽的苍穹巨顶，把小小的人类全部兜笼罩其中。
秦封挎剑走了过来，秦瑶听见他佩剑发出的声响，舍不得放弃美丽的星空，没有回头。
秦封在她身后停下，说：“望城的星空比这还要美，但最好看的在沙漠里，那里的星星比这看起来更大颗，好像离人很近，伸手就能摘下来。”
“你去过沙漠？”秦瑶好奇问。
秦封：“走商的人什么地方都去过，不过那沙漠美则美矣，却容易要命，你就不要去了。”
秦瑶不置可否，终于舍得回头看他一眼，“找我有事？”
“有东西给你。”秦封笑着将一个长方形木盒递给她。
“什么？”
“那日在山上答应给阿瑶买的，金簪。”他说到做到。
秦瑶打开木盒，里面躺着一根云纹素金簪，典雅大方，足金的！
她开心的笑了一下，却把盒子合上，簪子还他。
“我不会当任何人的替身。”
留下这句话，人一晃便融入到夜色中，凭空蒸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