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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幸亏他?没说自己父母双亡,否则这鲛人只怕还要当他?的爹娘……

    曲淳风垂眸,看向鲛人紧紧抱住自己腰身的手,对方尖锐的指尖都乖顺收敛了起来,到底没推开,

    只说了两个?字:“不必。”

    临渊:“什?么不必?”

    曲淳风:“不用你教。”

    临渊好奇:“为什?么不用我教?”

    曲淳风抿唇:“不用就是不用。”

    临渊问他?:“那你会?捉鱼吗?”

    曲淳风自然是不会?的:“……”

    临渊又问:“那你会?游水吗?”

    曲淳风还是不会?:“……”

    临渊紧了紧手臂,竭力想?把面?前这个?人类抱进怀里?,

    但奈何自己太过纤瘦,

    仅能抱住一半,拍了拍曲淳风的后背,

    像是在安慰他?:“你看,

    你什?么都不会?,还不愿意学。”

    曲淳风闻言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自己不必和一条鱼计较这些,

    又咽了回去,动?了动?身躯想?把临渊推开,谁料被对方更?加用力的抱紧,只得放弃。

    鲛人是冷血动?物,临渊的身上从来都是冰冰凉凉的,他?自己却浑然不觉,只觉得曲淳风不开心了,得让他?开心一些:“我给你摘果子吃好不好?”

    曲淳风摇头。

    临渊又问:“那我给你找珍珠好不好?”

    他?乖乖的坐在曲淳风身边,墨蓝色的长发?衬得肤色极白,唇色极红,一副妖气横生的长相,在这名人类男子面?前,偏偏眼神单纯的如同一张白纸。

    曲淳风听着临渊一连串的问句,抿唇不语,心想?这鲛人不厌其烦,莫不是想?哄自己开心,这个?念头一起,就怎么也压不下了。

    曲淳风视线落在临渊颈间带着的古玉坠子上,伸手摩挲片刻,静默一瞬后,忽然低声道:“这是我母亲留下的遗物。”

    他?从没和任何人说过自己的身世?,那些师弟见他?一直带着这坠子,且轻易不让触碰,便以为是师父赐的,故而才如此珍惜。

    临渊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忽然说这个?,动?了动?尾巴,有些紧张的问道:“那你父亲呢?”

    曲淳风摇头,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死了。”

    他?只记得自己幼时战乱割据,四处都在打仗,后来家人整理财物,一路南下逃亡,谁曾想?遇见山匪,都死了个?干净,他?侥幸留下一条小命,最后被云游的洪观微带回了京城。

    也许因为当时年纪小,对爹娘都没什?么记忆了,现在回想?起来,也不至于太过伤感。这天下时局如此,分分合合,生逢乱世?,实在有太多无?辜的人都丢了性命,只盼如洪观微卦象中所言,楚国气数已?尽,北有明君而立。

    曲淳风不由得看向了自己手中所持之剑,剑身清楚刻着“上善”二字,可前世?它沾了太多的血,如今想?来,难免有些讽刺。

    远处海面?波澜壮阔,一浪越过一浪,好似那朝代更?迭,曲淳风将?剑缓缓收入鞘中,像是放弃了什?么似的,对临渊道:“我日后,再不会?捉鲛人了……”

    大丈夫生于乱世?,当提三尺长剑,登天子庙堂,立不世?之功,曲淳风不恋荣华,只盼心中有是非曲直,不要再像从前般盲目痴愚。

    想?通这一点后,他?心中似有一块巨石悄然落了下来,卸下千斤重担,困扰多年的瓶颈竟隐有松裂之象,假以时日,修为便能再上一层。

    临渊听见他?的话,一个?反身直接将?曲淳风压在了地上,身后映着大片的橘色晚霞,因为背着光,看不太清神情,只有那双墨蓝色的眼睛剔透漂亮,因为过于高兴,鱼尾一个?劲的摆动?:“真的吗?真的吗?”

    曲淳风猝不及防被他?扑倒,吓了一跳,本能把临渊接入怀中,听见他?的话,怔愣一瞬,然后认真点头道:“自然是真。”

    曲淳风是不会?明白临渊有多高兴的。

    在族人与伴侣间抉择,本就是一件为难的事,临渊看似漫不经心,其实心中的犹豫踟躇其实并不比曲淳风少半分,如今听他?说出这句话,比得到一堆亮晶晶的财宝还要高兴。

    临渊趴在曲淳风身上,亲了亲他?的侧脸,柔软精致的唇带着微凉的触感,像羽毛轻轻拂过,曲淳风不自在的偏头避开,白净的耳根子瞬间红了个?透彻,临渊见状没忍住轻轻舔了舔他?的耳垂,语气单纯的道:“我相信你不会?害人的。”

    曲淳风那么好,怎么会?害人呢。

    曲淳风闻言,不由得想?起上一世?的事,生平第一次,心中升起了些许悔意,他?犹豫着,抬手将?临渊墨蓝色的长发?捋至耳后,又摸了摸对方尖尖的耳朵,然后点头嗯了一声。

    临渊舔了舔他?的耳垂,又顺着曲淳风的脸侧一路吻至唇边,最后搂住他?的脖颈,熟练撬开他?的牙关,曲淳风习惯性挣扎了一瞬,最后又适应下来,缓缓搂住临渊纤细的腰身,然后将?他?压在了身下。

    就像明义所说,他?们大师兄就是喜欢假正经。

    临渊低低喘息,声音带着鲛人特有的甜腻蛊惑,眼尾被曲淳风亲的有些泛红,修长的鱼尾轻摆,有些难耐的在他?身上轻蹭。

    现在天色还未全黑,此处又是乱石滩,曲淳风自然不可能做些什?么,险险打住了,他?见临渊在自己怀中意乱情迷,伸手按住了对方的乱动?的尾巴,犹豫着道:“……不如你先回海中吧。”

    临渊嗅了嗅他?衣襟上的檀香:“那你呢?”

    曲淳风避开了他?的视线:“在下先回府衙。”

    临渊:“……”

    他?做了大半辈子鱼,确实没遇见过这种事,亲一半了剑在弦上不得不发?,结果曲淳风说要各回各家?

    临渊尾巴一甩,这次不是轻轻的,而是重重的,乱石都飞溅了起来,气鼓鼓的:“为什?么!”

    曲淳风道:“在下处理完一些事,会?去找你的。”

    临渊再也不信他?了,又生气又委屈:“你每次都这么说,每次都没来找我!”

    曲淳风也不生气,抬袖挡住那些飞溅的碎石,低声承诺道:“这次是真的。”

    现如今北边城池接连失守,敌军要不了多久就会?攻进楚国,届时必然又要有一番争斗,曲淳风打算囤些粮草药材,和天一门众人去之前那个?远僻的海岛暂住,等?战乱平息了再出来。

    然后……

    然后等?明君立稳,天下太平,便在海边建一座木屋,陪着这条鲛人罢……

    只盼他?能早日解了那蛊毒,免得门下师弟受苦。

    曲淳风从前是一块冷硬的冰,现如今冰棱融化,仙风俊骨,乍看去竟也多了几分温润,他?想?好后路,便也不再迷茫,打横将?临渊从地上抱起,然后走入了海水深处,浪潮涌来,渐渐淹没了他?的腰身。

    曲淳风将?临渊放回了水中:“十日后我便来找你。”

    临渊一入水中,便灵活起来,他?绕着曲淳风游了一圈,这才浮出水面?,墨蓝色的长发?湿漉漉滴着水,皮肤像一块毫无?温度的玉石,没有丝毫瑕疵,只有那颗泪痣分明:“那你一定要来找我。”

    曲淳风点头:“自然。”

    他?原本打算看着临渊离开,但对方偏偏一动?不动?,只得自己转身离开,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岸边走去,然而未走一半,只听临渊在身后遥遥喊道:“你一定要回来,你不回来我就去找别的鱼了。”

    曲淳风闻言猝不及防被绊了一下,他?有些狼狈的回头,却见那鲛人在暮色下背景看着他?,笑的如妖精一般,然后悄无?声息没入了海中。

    曲淳风慢半拍的收回视线,反应过来,眨了眨眼,临渊要去找别的鱼?

    找鱼做什?么,吃吗?

    对方当初若真能开窍去找另一条鲛人当伴侣,曲淳风又何至于作茧自缚,有今日之境况,他?摇摇头,又笑了笑,对临渊的话一句也不信。

    他?拧干净衣袍下摆的积水,然后回了府衙,一进门却发?现天一门众人都在等?着他?,一见自己回来,齐刷刷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道:“大师兄,你刚才去哪儿了?”

    “是啊,我们担心死你了。”

    “我们满大街找你,就是没找到。”

    他?们大抵已?经知道了洪观微羽化的消息,眼睛都有些不易察觉的微红,但在曲淳风面?前却只字不提,生怕触了他?的伤心事。

    曲淳风一一扫过他?们,冰冷的目光终于有了些许缓和,面?上却依旧是淡淡的,只道:“你们随我来。”

    语罢径直走入了内厅,明宣等?人不明所以,见状只得跟上。

    曲淳风进入内厅后,示意他?们把门带上,将?那柄长剑搁在桌上,点燃一支烛火后,才出声道:“现如今师父已?去,楚国气数将?尽,昭宁帝昏庸,太子年幼,朝廷乱做一团,眼见敌军连破数十座城池,只怕不日便会?打入,这国师不做也罢,我们该早日另觅出路才是。”

    天一门众人闻言面?面?相觑,显然没料到事情已?经严峻至此:“大师兄,那我们……我们该如何另觅出路?”

    曲淳风道:“师父临去时,曾卜一卦,言楚国已?危,北有明君而替,如今之计,我们暂且择一地避难,等?明君接替,朝局稳定下来,再商后路。”

    他?们自幼一起长大,闻言自然无?不答应:“师兄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听你的。”

    曲淳风解开腰间的乾坤袋,稀里?哗啦倒出一大堆东西,金银珠玉,古玩金锭,赫然是当初吴显荣贿赂他?时所孝敬的,在桌上堆满了一座小山,在烛火照耀下能闪瞎了人眼。

    明宣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大师兄,你要分给我们吗?”

    曲淳风看了他?一眼,居然真的将?金银分成了若干等?分,对天一门弟子道:“你们拿着这些东西,去换成银钱,然后去采买米粮、药材、船只,我们躲避的地方是海岛,要备足份量。”

    众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纷纷上前取过那些金银,没办法,出来的太急,财产都留在京城里?了,只能暂借吴显荣的银子用用。

    思及吴显荣,曲淳风不由得问道:“吴大人呢?”

    明宣头也不抬,随口道:“可能卖东西逃命去了吧。”

    现在敌军马上就要打进来了,人人自危,吴显荣又没有以身殉国的气性,自然早早准备好跑路了。

    曲淳风皱眉:“为何如此说?”

    明宣举了个?例子:“今早上他?出去一趟,正厅里?的古董花瓶全没了。”

    明义也举了个?例子:“今日午时他?又出去了一趟,府上的黄梨木紫檀木桌椅全都不见了。”

    曲淳风:“……”

    很好,都在准备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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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8、现在归我了

    现如?今正值战乱,

    米粮价贵,天一门?弟子分散成好几拨,将那些珠宝金玉折算银钱,

    全部换了粮食药材,

    又买了几艘渔船,

    将货物先?运到海岛上,

    来?来?回回折腾了七八天,最后终于勉强凑齐了所有东西。

    与此同时,

    北边的军队一路高?歌猛进,势如?破竹,直接斩杀了楚军元帅,前方?二十万人被俘,

    有七成都?尽数归降,昭宁帝听闻消息后气血攻心,连遗诏都?未来?得及立便驾崩了。

    邵王见?势不好,已然生了退意,大楚如?今内忧外患,无异于烫手山芋,

    他就算当了皇帝又有什么意思,干脆拥护太子登位,

    欺他年幼,

    强要了一堆赏赐,在北军未打进来?之前,

    带着大队兵马回了自己的封地。

    皮之不存,

    毛将焉附。大楚的朝廷眼见?已经垮了大半,底下的官员犹如?一团散沙,再难聚拢。北军打入之时,

    那些个守城之将有忠心不怕死的,直接以身殉国,有看清时局的,则直接大开城门?投降,已经隐隐波及到了南边。

    第十日后半夜,天还未亮的时候,明宣等人就已经收拾好行囊准备离开了,他们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未惊动任何人,悄悄走出了府衙。

    曲淳风不愿任何人知道他们的下落与去处,故而?谨慎万分,特意选了后半夜人睡的正熟的时候离开,谁曾想一出府衙门?口,便看见?一辆四驾马车在停在门?口的青石路上,车夫带着一顶小?毡帽,怀里抱着一根细长?的马鞭,脑袋一点一点,正靠在车辕上打瞌睡。

    曲淳风皱眉,回头看向他们:“你?们谁叫的马车?”

    天一门?众人见?状面面相觑,然后纷纷摆手摇头,表示不知,曲淳风见?状正欲说话,却见?原本紧闭的府衙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从里面走出了一名?探头探脑的中年男子,赫然是吴显荣。

    他平日喜好享乐,平日所穿皆是绫罗绸缎,今日却破天荒穿着一身相当朴素的布衣,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雕花的檀木箱子,不知装着什么东西,分量不轻,将他压的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天一门?众人也是没想到他们大半夜偷溜居然还能被人撞见?,齐齐傻了眼。

    而?吴显荣也没想到他大半夜准备带着钱财跑路,在门?口居然撞见?了曲淳风一行人,见?状身形一僵,人也傻了,怀里抱着的一箱金条险些掉下来?砸到脚。

    明宣等人不自觉退到了曲淳风身后,小?声问道:“大师兄,现在怎么办?”

    曲淳风示意他们噤声,抬眼看向吴显荣,哪怕做偷溜这种事,也有一种光明正大的坦然,声音平静问道:“吴大人半夜出门?,可是有什么要事去办?”

    吴显荣:“……”

    逃命算要事吗?

    大楚现在虽然危了,但也没完全垮,吴显荣还是官身,卷款出逃可是杀头的大罪,在曲淳风这个国师面前,他吓的心肝都?在颤,绞尽脑汁的编借口:“回……回国师,北地敌军一路打入楚国境内,以致人心惶惶,下官听闻邻县缺粮,百姓易子而?食,身为父母官,想去看看境况,是以……是以……”

    曲淳风闻言看了眼他怀中沉甸甸的木箱子,心中有数,却只当不知,意味深长?的道:“原来?如?此,那便祝吴大人一路顺风。”

    逃命罢了,这天下人都?在逃,横竖不缺他们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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