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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纪询试探问:“那个老头是不是后颈有条红色的疤?”

    “是是,就是他!”胖阿姨一拍手,“胡坤!那老头名字叫胡坤!你也认识?”

    “路上见过。”纪询笑道,“还被他孙女扶了一把。”

    纪询和胖阿姨一来一往地聊着,知道了更多。

    胖阿姨是本地人,当保姆的,因为女儿病了最近没去工作。也是同情肿瘤科的那个老头,才大中午的出来给老头做顿饭,不过是煮盘豆腐,炖个汤,拿份饭,不花多少工夫,二三十分钟就能搞定。

    和纪询聊天的时候,胖阿姨已经手脚麻利的打开蒸锅,又把自己蒸好的热腾腾的汤给端了出来。

    纪询若有所思。

    保姆,本地人,热心肠,这个月天天要来医院照顾女儿……

    不是和他的要求完美契合吗?

    本来都打算找私家菜馆订一个月饭菜的纪询,又改变了主意。

    他先和阿姨闲聊:“现在做保姆累吗?是不是还要什么证?”

    “累不累的,我觉得还好,照顾人也是很有成就感的。”胖阿姨完全没有意识到纪询的打探之心,竹筒倒豆子,什么都说了,“做保姆不是月嫂,倒没有要求什么证,就是个健康证,不过健康证很多职位都需要的。对了,阿姨我还有营养师证,你别看这个证不起眼,拿到雇主家一亮,可吃香了!”

    唠唠叨叨的说话,居然一点都没耽误胖阿姨做事。

    胖阿姨将面前装汤的小盅掀开,嗅了嗅,拿起盐罐,勺出一丁点盐放下去。

    正是饭点,刚刚吃的一点水果已经被胃完全消耗了,急需营养恢复的身体仿佛时时刻刻都在饥饿状态,一丝一缕的香气顺着鼻腔传进大脑,让全身的馋虫都跟着翻滚起来。

    就是这个了!纪询瞬间做下决定。

    不过在和阿姨交谈之前,他对阿姨说了声抱歉,先摸出手机,给霍染因发消息。

    “宝贝,中午想吃什么?”

    “好好说话。”这回没事,霍染因回复得快。

    “男朋友,中午想吃什么?”纪询总是宠着人的。

    “……”

    “因因,中午想吃什么?”纪询又换了花样,乐此不疲。

    “询询,再这样,不理你。”

    聊天界面跳出这么一句话。

    霍染因已经学会用魔法打败魔法。

    纪询差点没笑出来,他用力忍住了,再抬头,问阿姨:

    “阿姨贵姓?”

    “免贵姓蒋。”

    “蒋阿姨愿意接个半月单,帮帮我,顺便赚点外块钱吗?”

    *

    阿坤之所以如此沉迷于网络中的窥视,还是归结于,这样的视角所看到的人是一种碎片、一块积木、一个零件,它永远是不成段的,是需要你组装的。而组装的过程正是阿坤所迷恋和沉迷之处。就像是在茫茫无垠的海边,自己亲手拾取了贝壳,再通过大脑和心,把它们亲手组成漂亮的工艺品。因而,这样的它是独一无二的,甚至那个真实的人本身也比不上心中组好的贝壳。

    他一遍遍的学习各种方式去使用网络。这个时代的科技发展实在惊人,网络里的迭代又比现实里的更快。

    比如说暗网。

    暗网虽说对大部分人而言,是个比较冷僻的知识,但在如今国外的罪犯之间已经相当流行。

    阿坤对暗网并不陌生,因为某些原因,他甚至非常熟悉。

    美国那个宛如淘宝可以线上交易的网站丝绸之路的出现,无论是对罪犯还是阿坤都有里程碑的意义。前者是让杀人、贩毒、绑架等等一系列的犯罪行为更为便捷,后者是让阿坤靠比特币发了一笔小财。

    丝绸之路不是网上唯一的平台,这个idea一旦出现,就被人无穷模仿,只是规模大小有所区别,有些人气旺就开成了超市,有些鲜为人知就像路边小店,还有些定时出现有点像赶集。

    总的而言,阿坤并不喜欢这种建一个售货页面,然后把人的性命像货物一样贩卖的方式。但他听过一个说法,这是犯罪发展的必然。

    罪恶可以定义为另类的产品。即,“向不容于传统社会秩序的市场”提供的,引起注意、获取、使用、或者消费,以满足欲望或需要的东西。*

    有产品,就有产业,就会形成产业链,自然而然,也会寻求结构调整和变化,从而进一步形成产业集群,相类的犯罪互相吸引、联动、形成上下游,竞争或合作。

    传统的犯罪产业集群是极难形成的,只有少数像金三角这样才能依托于特殊环境,形成资源型产业集群。

    而匿名电商打破了这种资源的地域壁垒,使得罪犯们可以在互联网上以低成本的方式互相交流沟通。从而形成了另类的集群。

    加之罪恶的消费群体较为分散,社会秩序的不容让他们呈现整体“害羞”的消费画像。匿名电商整合了这一大批潜在客户的需求,让罪恶的投放下沉到更深的客户群,吸纳了更多的流动资金。

    流通是商业的本质。

    丝绸之路,本质上就是犯罪这门生意的流动之路。

    说这番话的“他”是个投资专家,阿坤对“他”实在喜欢不起来,“他”虽然年轻,虽然模样好,但美好纯洁的外皮,裹着的也许未必是同样美丽的心灵。

    而更可能是自己这样的,虽然还活着,虽然还行动自如,不过是一具皮囊裹着幅血淋淋的腐朽尸骸。

    当然,如果自己是血淋淋的腐朽尸骸,对方恐怕就是叮当响的恶俗铜钱吧。阿坤揶揄地想。满嘴生意,金钱,交易,价值,好似人就是一个个行走的标签展示架,上边明码标价地写着大脑xx元,外貌xx元,肢体内脏xx元……

    不过,无论内心如何揶揄和嫌弃,阿坤依然在浏览着罪恶。

    一边厌恶,又一边像强迫症一样的浏览那些比自己更恶的罪恶橱窗,以比较的方式来安慰自己:别怕,警察会先抓这些人……

    这大概就是人性之恶吧。

    阿坤正是在这样的浏览里,看到了这样一条,和成千上万个橱窗一样的交易信息。

    “本月期货-整仓交易”

    详细信息

    照片

    女,琴市,1988年生,A型血,健康状况良好,无不良嗜好。

    附件:体检报告

    >>

    要求描述

    独生子女,父母在国外,极少联系,可保证一年内无法追踪。月底结清,可配合交易。有意向者请留付费附件描述计划再私信联系。

    >>

    所谓的整仓交易,不过是人口贩卖的别称,意思是这个人全部器官都可摘除,包括心脏这样的生命必须。

    不过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冲着器官去的,一个活生生的人,特别是女人能做很多事,最常见的就是圈养起来当性奴。

    何况是这样一个青春貌美的女孩子,橱窗下已经有匿名回复了。

    阿坤凝视着那张照片,那是简历上最常见的一寸照,比起人人网上罗穗的自拍,照片里的她已经去了不少稚嫩,更富有知性。

    照片如今还在承担着贴在简历上一样的作用,直观的向购买者展现这个年轻女子作为货品的价值。只是这次贩卖的不是工作能力和知识,而是原始的器官和生命。

    阿坤作为一个男性,一个雄性,不能免俗的有着把所钟爱的女人囚禁在掌心,独占她的可怖愿望。但是——

    他想了想,简单写了个走水运拐卖的计划提交了回复。

    匿名很快给他发了消息。

    “不好意思,我已经和上一位谈妥了,待会儿会删除交易信息。”

    “琴市想要隐秘拐人,都是走水路。我不是夸口,码头上的关系我算数得上数。你确定上一位靠谱吗?”阿坤打字。

    “这——”

    “再考虑考虑吧,整个人不同于单独器官交易,你是第一次干吧,虽然用词是黑话,但我们一看就知道是新人。”

    好一会儿,那边都没回答。

    阿坤又发了条消息。

    “你说可配合交易,你不会是想现场确认这个女人被人带走吧。你就没有想过,对方会连你也一起带走?买一送一,又能确保保密,又赚个添头,不好吗?”

    “……?!”

    “我可以不买她,不过我能帮你确认交易是否成功。这里除了卖人,还有别的服务,只要你出钱。”

    许久后,聊天工具里出现回复。

    “你要多少?”

    作者有话要说:罪恶可以定义为另类的产品。即,“向不容于传统社会秩序的市场”提供的,引起注意、获取、使用、或者消费,以满足欲望或需要的东西。*

    源自百度产品的定义。

    第一六二章

    前者贩卖自由,后者享受自由。

    自从和非常健谈的胖胖的蒋阿姨搭上线了,纪询和霍染因的伙食质量直线上升,这位热心的阿姨没有吹牛,她既擅长营养搭配,又非常热心助人,一天三顿,两人总能吃到变着花样的营养餐,保证每天都能吃遍海陆空三种生物。

    区区五天而已,纪询已经觉得有些空荡荡的病号服合身了些,再上秤一看,好家伙,重了1kg。

    他称重量的时候霍染因也在,瞟了眼数字,露出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接着开始使用手机。

    霍染因年轻,年轻人总是恢复得快,背上的伤虽然还是不能看,但已不像一开始一样,手臂动都不能动了。每天前来查房的医生也让霍染因没事可以慢慢动起手臂,多做适度活动,愈合得快,也能避免背部筋膜粘粘。

    纪询没事干,朝霍染因手机上瞥了一眼。

    反正现在霍染因也没在干活,不怕一瞥瞥到秘密信息,随意瞥,随意查男朋友的岗。

    这一瞥瞥到的消息让纪询有点惊讶:“你打算找做饭的保姆?”

    霍染因:“嗯。”

    纪询已经忘了就在几天前,他还在酒店的床上和霍染因仔细讨论找保姆做饭的事情。

    他这回站在工作的角度,认真同霍染因分析:“不合算吧。我们回去了肯定开始工作,一旦工作了哪有时间天天回家里吃饭,要么路边解决,要么食堂解决。”

    刑警办起案来,那争分夺秒的,走进小馆子里等着炒个菜都嫌浪费时间,哪可能像坐班的工作一样,每天按时上班按时下班,中午晚上再健康生活,回家吃个热饭热菜顺便散个步。

    “作为编外专家,你可以按时回去。”霍染因。

    “作为编外专家,要不要我再早点回去,直接煮饭烧菜等队长大人你回家吃饭?”纪询翻了个白眼,“我的价值不在做饭上。”

    “你的价值确实不在做饭上。但好吃好喝能让你的价值长久发挥。”霍染因从上到下飞速扫了眼纪询,目光尤其在纪询的手腕上停留。

    手腕上的纱布已经拆了,但上边的烧伤处还没有完全愈合,依然抹着药膏,肿大了一圈的手掌显得腕部越发支离。

    再沿着手腕往上看,医院的病号服总没有特别合身的,纪询也不耐烦穿得仔细。

    于是一件宽大的衣服歪歪扭扭的挂在身上,刚刚长出的2斤肉虽然将其填充了一些,但还余下大片空荡区域,任由空气呼啸来去。

    纪询一时沉默。

    对上霍染因毒辣的视线,他又想起了自己那张似乎还没开卡的8888健身卡……

    他暗下决心。

    *

    换药,进食,休养。

    医院的日子总是差不多。

    值得一提的是,袁越果然是位一口唾沫一颗钉的汉子,在纪询和霍染因入院第十二天的时候,他总算请到了假,千里迢迢地带着亲妈煲好的鸡汤赶到医院里慰问纪询和霍染因。

    前面是袁越异常关切的视线,旁边是霍染因意味深长的目光,夹在中间的纪询捧着鸡汤,怎么都觉得鸡汤烫手,实在有些拿不住。

    趁袁越去洗手间里洗手,纪询赶紧将手中鸡汤递给霍染因,并和霍染因咬耳朵:

    “别醋别醋,你看我把袁越妈妈为我炖的整锅鸡汤都给你,你好,我就好!”

    他着重强调“袁越妈妈”和“给你”,务求男朋友不要误会!

    霍染因没有误会。

    他只是让纪询这个伤患在床上躺好了,自己坐在旁边,旋开保温壶盖子,当着袁越的面,十分亲密,十分体贴,一勺一勺把鸡汤喂给纪询喝。

    “……”纪询。

    “……”袁越。

    纪询辛苦喝汤。

    袁越欲言又止。

    “霍队,”袁越,“你也受伤了,要不我来?”

    “不用。”霍染因的手稳得不行,“之前纪询也照顾了我很多,这回死里逃生,也多亏纪询,我来就好,你别忙了。”

    “那是他应该做的,是作为警察的本分。”袁越无知无觉,又似乎后知后觉的补了一个字,“前。”

    霍染因手抖了一下。

    鸡汤洒在纪询的衣领上。

    “烫着了吗?”霍染因问,“衣服脱下来,我给你……”

    换一件……这句话压着尾巴,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袁越已经自自然然地接过纪询脱下的病号服,说:“我来就好了。你们两个重伤伤患就安心休息吧。”

    说完他就捧着衣服进了洗漱间,不一会,里头传来哗啦啦的洗衣服声。

    “……”霍染因。

    “……”纪询。

    “他是故意的吗?”霍染因不可思议。

    “……我觉得应该不是。”

    “他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真的没有吧。脑里就没那根弦。”纪询一声悲叹,“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个基佬,身旁的朋友都是这些不掺水的真直男……”

    洗漱间水声一停,纪询和霍染因的小声议论也立刻就停。

    袁越挂好了衣服,又跟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再拿出个保温盒,保温盒里头是碗热腾腾的汤圆:“霍队,纪询。”

    袁越依次叫了声。

    两人齐齐看向袁越,问:“怎么了?”

    于是他们的嘴里分别被喂了一颗汤圆。

    “???”两人蒙住。

    “是汤圆。知道你们在外头工作,肯定不会记得元宵节,我妈特意让我带来给你们吃,吃了汤圆,这一年就平平安安,顺顺利利了。”袁越笑道。

    霍染因含着汤圆,满脸一言难尽式复杂。

    纪询现实点,嚼了嚼。

    白嫩嫩胖乎乎的汤圆还烫着,咬一口外皮,里头的黑芝麻馅水一样淌出来,满口都是芝麻的香与甜。

    他咝咝呼气:“还挺烫的——鸡汤就算了,坐个高铁确实拿得过来;怎么汤圆都能带过来?不会糊掉吗?”

    “当然会糊,怎么可能煮好了带过来。医院后巷不是有个共享厨房吗?我看那边还挺干净的,在那边煮好以后带上来的。”袁越说。

    纪询叹为观止。

    医院后巷的共享厨房是他在医院住了好几天之后才发现的,结果袁越只是来探个病就迅速发现,他绝不承认是自己的观察能力没有袁越强,绝对是袁越太妈的缘故!

    “还有吗?”纪询吃完了嘴里的汤圆,朝袁越手中瞥一眼,“我把它吃掉。”

    “知道你喜欢甜的,给你煮了不少。”袁越说,将手里的整个保温盒递给纪询。

    “谢了。”

    “对了,也多喂几个汤圆给霍队吃吧。霍队刚才还喂你鸡汤呢。”袁越突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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