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嗯。”“我能不能看看?”
陈文港递给他。
郑玉成打开,黑色的丝绒里躺着那只古董怀表。
保管得再好,终究不可能崭新如初,外壳上有细微岁月的痕迹。其实真的没什么特别。
郑玉成低低笑了一声:“有点遗憾,最后不是我拿下的。”
他最近似乎沉默了许多,气质稍微有点变化。当然这种变化并不明显,是从每一个细微的地方开始发生的,比如说话的方式和语气,姑且称得上向成熟和稳重转化的苗头。
他把盒子还给陈文港。
陈文港捧着这份大礼,思考应该放在哪。
扫视一圈,书架上还有一点空位,就在郑玉成送的陀飞轮计时器旁边。
陈文港不是仪式感很强的人,他很理性地看待物品本身,恋情结束了,但没有一定要处理掉所有东西的执念。于是它爱摆在那就还是摆在那,做一个装饰,但也仅此而已。
他扫了郑玉成一眼,选择拉开书桌抽屉,把盒子藏进抽屉里。
郑玉成则在看那个计时器,走过去,拿起来,怀念地摆弄了一下。
那学期正好上五金课,郑玉成对做手工兴趣大增,他说要送陈文港一个好玩的东西,自己研究了很久怎么做传动模型。郑玉成抬起手,现在还能看到食指上焊枪留下的一点疤痕。
郑玉成张了张口:“前阵子我在做别的案子,你在学校那个活动,怎么样了?”
郑玉成拽过衣服,像咬着后槽牙说了声谢谢,大踏步往男洗手间的方向走。
……至少我这件是男神亲手给的,戚同舟想。觉得自己还是赢了一筹。
他把文化衫直接一套,学着别人把打包好的箱子往小推车上搬,再用推车运出去装车。
郑玉成回来的时候,上身的衬衣换了,但下身还是西裤皮鞋,混搭得有几分滑稽。
戚同舟五十步笑百步,暗笑他打扮这么人模狗样,一看就是来做样子的。
但郑玉成并没顾惜力气,半蹲在地上,两臂环住箱子,搬起来就往推车上码。
他那娇贵的小牛皮鞋禁不起这么糟蹋,锃亮的鞋面上立时多了两道碍眼的褶痕。
倒是戚同舟十指不沾阳春水,这边看别人的笑话,一个不慎就被纸箱边缘划了手。
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戚同舟从小受宠,其实真的没干过这些事,也没体会出他们卖这么大力气有什么意义。就像他以前的确参加过学校组织的那种义卖活动,主要还是重在参与,让学生有锻炼的机会。其实大伙儿忙活一天,营业额可能还不够平时买一双限量版球鞋。
那省下一双鞋的钱捐出去不更省事吗?
教室闷热,学生又多,没一会儿文化衫就被渍透了。额头上的汗流进眼里,辣得人睁不开眼。戚同舟杵在走道中间,低头研究拇指上的口子。
路过的陈文港注意到他:“怎么了?手弄破了?”
其中陈文港也跟了一辆,只有他这辆车上多了个学生会长,游盈也在。
戚同舟回过神,不想被落下,厚着脸皮硬是把自己也塞了上去。
金杯车为了运货,后面的座位都是拆掉的。陈文港和游盈照顾准学弟,不约而同把唯一的副驾驶座让给他。他们俩自己脸对脸坐在货仓的书箱上,反而搞得戚同舟不好意思。
似乎有另一个人在体内,用和他一样的轻浮语调开口:“别多想。艺术作品是艺术作品,做着玩儿的。什么爱情都是虚的,不管谁不在了,你要自己为自己好好活着。”
霍念生不知道这话是打哪来的,他从不这么说话。
学校这展览馆果然是哪块磁场不对。
扒下他的手,陈文港反而笑了:“你当真了?别当真。我也就随便说说。”
霍念生站起来,四下看看,在远处找到一个黑色垃圾箱。他把烟直接掐灭了,过去把烟蒂扔了,又好整以暇地走回来,向陈文港伸出一只手。
陈文港意会,握住他的手,顺势被从椅子上拽起来。
霍念生没那么多空闲时间,看看表,觉得遗憾:“今天只能逛到这,我得回去了。”
他一副游戏人生的态度,其实不完全是个游闲公子。忙里抽空,今天这段行程真的属于心血来潮,不可能一直耗在这里。陈文港能够理解:“我陪你回停车场。”
他眼里有眷恋。
有回在楼下司机跟保姆磕牙,笑说霍先生也被逼成了个俗人,吃个早茶都要拍个照给家里这位汇报。保姆倒是满脸认真:“陈先生又不出门,霍先生这是想给他看看外面的世界。”
“又没人拦着,又有车,他自己出去不就得了?”
“哎呀,他有那个抑郁的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
“抑郁算什么毛病,都是矫情出来的。”
“怎么不是毛病?是医生让多关心他,注意他情绪的。”
“还不是看有人能拿捏。别的残疾人怎么不抑郁,他们都不要出门了?”
司机也是给霍念生开了几年车的老人了,有点托大,口无遮拦。却没成想雇主还养了个间谍,保姆回头就报告给了霍念生。这位不知道是不是丢了工作,反正后来没再露过面。
陈文港侧躺在床上,枕着一条胳膊,隔着屏幕吻了吻他名字。
其实这会儿还有另一个人琢磨怎么给陈文港发消息。
戚同舟这阵子既紧张又亢奋,他的入学手续已经办妥,等过了暑假就去大学报道。
但他激动的原因当然不是要上学了。
他是为了见到自己的心仪对象。
据戚同舟从郑茂勋处打听的情报,陈文港的日常行程是家-公司-学校三点一线。
郑家他没法天天去做客,郑家的公司,他也没理由随便进,学校还能拦得住他出入?
此前戚同舟其实已鼓起勇气跟陈文港聊了几次。
对方措辞很得体,但也不热络,明显没把他当成可能发展的对象。
这也没办法,他知道自己错过了最佳时机,列表里白躺那么久,换谁觉得有诚意?
搞得戚同舟唯唯诺诺的也不敢约他,怕直接领张好人卡回来。
但追人总不能躺在家里干等。山不来就他,他可以去就山啊。
比如机会突然就来了——
戚同舟手下反复编辑的消息发不出去,突然在朋友圈看到点吸引他的东西。
“你明天要过来帮忙?”电话里陈文港不太确定地问,“可能会很累的。”
“你别小看我。以前上学的时候,什么义卖啊,募捐啊,我都参加过的。”
让戚同舟跃跃欲试的是学生会那个图书捐赠的活动。
戚同舟自己GAP了一年,他的同学倒是大部分已经在大学里了,进学生会的也有。
有一个同学在朋友圈发九宫格,他随手点了一下,就在合影里看见了陈文港。
戚同舟忙问这是什么活动。
然后简直让他现捡了个理由,献爱心嘛,多么冠冕堂皇。
戚同舟厚着脸皮磨叽半天,一会儿又说是给朋友帮忙,陈文港也没理由阻拦,随他去了。
头天晚上,戚同舟扔了一床的衣服,精心搭配,确定了一条时尚又不失活泼的潮男路线。
临出门前又觉得不行,再换了一套。
早上出门太磨蹭,等他兴致勃勃赶到学活中心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在忙了。
结果人家学生会成员,都是文化衫牛仔裤,就戚同舟一个潮牌仔,混在里头挺扎眼。
他那个同学还取笑:“怎么不嘚瑟死你?不知道的以为你是来校园模特大赛客串的。”
戚同舟嘴硬:“我怎么了我?普普通通好吧,怎么不说你自己直男。”
同学心知他目的不纯,但还算良善地没有多问,只当骗来个免费劳动力用。
戚同舟略略紧张地环视一圈。
其实在场也不是就他自己画风不同。另外还有一个人,西装革履的,他第一眼差点以为是学校老师,但又过分年轻了。再定睛一看,认出是谁,兜头突然一盆冷水。
他万万没想到,怎么陈文港前男友也在?
绝对是前男友,戚同舟在心里把那个“前”字大写加粗地描了一遍。
他要打听陈文港和郑茂勋他哥的关系并不难。再说,还多亏这两个人闹掰了,他和陈文港才被朋友开玩笑似的牵上线。戚同舟可没听说过这两人复合。
应该……没复合吧?
察觉那束窥探的目光,郑玉成瞟了戚同舟一眼,漠然着一张面孔,转身就走。
虽不明所以,但足以确定这小子令人讨厌。
戚同舟才不在意他高不高兴,他在人群里找男神。
陈文港在跟车队司机沟通。跟那两个人比,他今天倒十分朴素,文化衫加休闲裤——跟学生会的成员一样的配置,只是好看的人披麻袋也是好看的,他穿起来就别有味道。
戚同舟看着他腰线,不知想哪去了,一时脸上飞红。
身后一辆小推车撞他屁股,跟着是同学揶揄的声音:“看谁呢这是?看够没?”
戚同舟丢下一句“我去干活”,落荒而逃。
车队来了十多辆金杯,但司机的主要任务是开车。要把满教室的书搬出去装车,主力还是志愿者。戚同舟到了活动教室,望着物理意义上汗牛充栋的库存,一只只一米见方的大纸箱摞在一起,终于反应过来,别人穿文化衫还是有原因的,方便,耐操,好干活。
他犹豫着,一时不知从哪下手,觉得有点碍事,先把手表摘下来塞进兜里。
这时同学又回来了:“行啦,跟你开玩笑的,你上那边帮女生发水去吧。”
“不是,我专门来一趟就管发水?我真的来帮忙的,你跟我说往哪搬。”
“你这行头就不是来干活的好吧,这一通肩扛怀抱的,衣服不要了?”
“弄坏就弄坏呗。”戚同舟说,“我又不至于心疼几件衣服。”
正欲一鼓作气弯腰发力,身后有人轻轻碰了碰他。
戚同舟一转身就对上陈文港琥珀色的瞳仁。
对方递过来一件大号的文化衫:“你把这个套在外面吧,或者去洗手间换一下。”
“哦……好!”戚同舟溺得晕头转向,“谢谢你!”
他珍而重之地搂着那衣服,旁边学生会的小干事怀里也抱了同样的一打,嚷起来:
“还有谁没有文化衫吗?没有的言语一声!我这里有多的!”
并且有样学样,试图送郑玉成一件:“学长,你这身要不也换换……”
郑玉成拽过衣服,像咬着后槽牙说了声谢谢,大踏步往男洗手间的方向走。
……至少我这件是男神亲手给的,戚同舟想。觉得自己还是赢了一筹。
他把文化衫直接一套,学着别人把打包好的箱子往小推车上搬,再用推车运出去装车。
郑玉成回来的时候,上身的衬衣换了,但下身还是西裤皮鞋,混搭得有几分滑稽。
戚同舟五十步笑百步,暗笑他打扮这么人模狗样,一看就是来做样子的。
但郑玉成并没顾惜力气,半蹲在地上,两臂环住箱子,搬起来就往推车上码。
他那娇贵的小牛皮鞋禁不起这么糟蹋,锃亮的鞋面上立时多了两道碍眼的褶痕。
倒是戚同舟十指不沾阳春水,这边看别人的笑话,一个不慎就被纸箱边缘划了手。
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戚同舟从小受宠,其实真的没干过这些事,也没体会出他们卖这么大力气有什么意义。就像他以前的确参加过学校组织的那种义卖活动,主要还是重在参与,让学生有锻炼的机会。其实大伙儿忙活一天,营业额可能还不够平时买一双限量版球鞋。
那省下一双鞋的钱捐出去不更省事吗?
教室闷热,学生又多,没一会儿文化衫就被渍透了。额头上的汗流进眼里,辣得人睁不开眼。戚同舟杵在走道中间,低头研究拇指上的口子。
路过的陈文港注意到他:“怎么了?手弄破了?”
其中陈文港也跟了一辆,只有他这辆车上多了个学生会长,游盈也在。
戚同舟回过神,不想被落下,厚着脸皮硬是把自己也塞了上去。
金杯车为了运货,后面的座位都是拆掉的。陈文港和游盈照顾准学弟,不约而同把唯一的副驾驶座让给他。他们俩自己脸对脸坐在货仓的书箱上,反而搞得戚同舟不好意思。
游盈并不是很在意,和陈文港聊天:“上次可惜你不在,黄教授请我们去他家吃饭,说犒劳大家这段时间的辛苦。他人倒是真的很好,也答应明年帮我指导毕业论文。”
陈文港说:“恭喜,那看来推荐信也不愁了?”
游盈十分高兴:“那当然。这可不能轻易放过他。”
戚同舟在前面支着耳朵听他们讲话,有机会就插一句。
趁心情好,游盈向这位准大学生许诺:“同舟,等下学期你新生报道,想进学生会的话,一定要第一时间申请,到时候我还没卸任,想去哪个部门我帮你说话。”
“好啊。”戚同舟趁机问陈文港,“你在哪个部门?”
他做了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哎呀,还没付出多少劳动呢就要走啦?这么忙还过来干嘛,走个形式?”
郑玉成瞥了眼他手指头上印着卡通图案的创可贴,忽然扯起嘴角。
“这点段数就当自己能上位了。”他说,“想法可嘉。”
“比不上你执着。你都是过去式了,不是还没放弃希望。”
“你以为你就能是将来时?”郑玉成露出个有点阴暗的表情,“也好,保持这种自信。你将来可能有机会知道他喜欢吃什么,玩什么,约会时喜欢去哪,接吻时什么反应,上床喜欢什么姿势……”
戚同舟听他越说越不像话:“喂,你别太过分了!懂不懂尊重人啊?”
奈何简单粗暴的攻击确实奏效。他一说,戚同舟就忍不住顺着联想,心里有如醋淹。
郑玉成嘲讽:“哦,你想的不是这点事。你就想谈个柏拉图的恋爱,拉拉小手看看电影?”
戚同舟张口结舌,意识到自己落入语言陷阱,说是和不是都显得很弱鸡。
“无聊,这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九岁就认识陈文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郑玉成说,“我只是提醒你,他不会看上你这种毛都没长齐、需要照顾的愣头青,你可以不用白费功夫了。”
“你这种挑衅真的很低级。”戚同舟觉得不可理喻,“你从哪看出来我需要人照顾?”
“是吗?好啊,我告诉你,你只看到他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他其实很没有安全感,而且还有点慕强。他真正需要的是那种能保护他的人。”郑玉成说,“这一点,我的确是没做好,但你,”他用目光掂量了一把戚同舟的斤两,“肯定没戏。”
第二十七章、
戚同舟磨磨蹭蹭回到车队停泊的空地时,学生会一众人等正在分配怎么跟车。
先他一步出来的郑玉成已经不见了。
戚同舟知道自己被郑玉成给洗脑了,对方一定在故意摸黑他对陈文港的印象。但可恨的是,他又没法把这块精神污染立刻挖出来,倒带回什么都没听见的时候。
以至于看见陈文港,就忍不住想起郑玉成说他慕强的话。
真的假的?什么样的人才叫强?有没有标准?怎么样算是能保护他?
总之把自己搞得纠结万分。
他的少男心事暂时没人理会,志愿者一个接一个上了车。
每辆金杯车除了司机,再带一个高大的男生,到了地方分别卸货,两个人正好够用。
其中陈文港也跟了一辆,只有他这辆车上多了个学生会长,游盈也在。
戚同舟回过神,不想被落下,厚着脸皮硬是把自己也塞了上去。
金杯车为了运货,后面的座位都是拆掉的。陈文港和游盈照顾准学弟,不约而同把唯一的副驾驶座让给他。他们俩自己脸对脸坐在货仓的书箱上,反而搞得戚同舟不好意思。
游盈并不是很在意,和陈文港聊天:“上次可惜你不在,黄教授请我们去他家吃饭,说犒劳大家这段时间的辛苦。他人倒是真的很好,也答应明年帮我指导毕业论文。”
陈文港说:“恭喜,那看来推荐信也不愁了?”
游盈十分高兴:“那当然。这可不能轻易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