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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那人也察觉了外间的动静,一步步挨出来时还红着眼眶,是个年轻男孩,腰肢细得像面条,面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看到霍念生如见救星:“这位老板……帮帮我,我不是自愿的!”

    郑宝秋倒出一粒药,狐疑地递过来。

    霍念生扶着陈文港的后脑,把他的头支起来一点。

    熟悉的气息让陈文港不再抗拒,他就着霍念生的手把药吞了,本能地压在舌根底下。

    霍念生换了个姿势,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他腾出右手,安抚地拍着陈文港的后背。俞山丁拿来一条干净浴巾,这东西在泳池入口备了很多。霍念生给了他一个眼神,俞山丁反应过来,连忙展开。霍念生接过来,用浴巾把陈文港连同自己一条胳膊裹在里面。

    陈文港终于放缓了手上的力道,只是虚虚搭在脸上。

    他靠在霍念生怀里,一脸一身还都是湿漉漉的酒渍。霍念生扯起浴巾,轻柔地给他擦脸。

    这边的动静再次引来一片窥探目光,但被俞山丁等人挡住了大半。霍念生向郑宝秋吩咐了两句,无视欲言又止的戚同舟,重新用浴巾裹好陈文港,打横把人抱了起来。

    大概阿普唑仑针的药效开始起作用,陈文港那根尖锐的神经叫嚣的声音小了。

    他蜷在霍念生怀里,似醒非醒,依稀听到俞山丁的声音问“去哪个房间”。

    又听到霍念生叫他还不去按电梯,不要啰嗦。

    行走带来的颠簸仿佛腾云驾雾,但眼前是一片安全的黑暗,陈文港闭着眼没有睁开。

    不知过了几分钟,还是半个小时,他被放在一张床上。

    身下一片云朵似的柔软,他陷了下去,像要沉入海底。

    陈文港的分量对霍念生来说算不上负担,相反他抱了满满一怀,走了一路,心里不知为何竟似酸似软,恍如隔世的熟悉感折磨着他,像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极其珍贵的东西。

    霍念生到了707,包房是个套间,他用脚踢开卧室门,把陈文港安置在卧室床上。

    夜色渐深,参加派对的人已经走了七七八八,只剩些醉鬼还留在泳池边上。

    俞山丁怀中香艳,与某位靓女挤在泳池边上的躺椅中吹风,好不惬意,一时不想动弹。

    两人各持杯酒,对月共饮,俞山丁忽觉身后有影子鬼鬼祟祟地跑开。

    他一愣,都没看清是人是鬼,也懒得多管闲事。

    见霍念生去而复返,她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还好好的,好像是陈……”

    名字还没说出来,李红琼却一怔——霍念生按着栏杆,探着身子,冷冷地往下看。

    相识多年,她从没在霍念生那张没个正经的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

    冷峻得像要吃人。

    第三十二章、

    半小时前。

    郑宝秋背地吐槽,牧清带着朋友过来的时候,她还是换了个虚以委蛇的笑脸。

    那边戚同舟跟陈文港回来了,几个人凑了一圈,熟不熟的围在一起拉闲散闷。

    那边工作人员重新摆了个香槟塔,酒液从金字塔顶尖汩汩往下淌,像个黄金瀑布。

    很多人玩嗨了也喝嗨了,闹哄哄地围着这盛景一阵欢呼。

    牧清的朋友们起意,提议要过去玩喝酒游戏。

    陈文港不打算参与,稍微退了退,让出空间给他们。

    有人却看不惯他假清高的劲儿,出言嘲讽:“这是干什么,搞众人皆醉我独醒?”

    陈文港笑笑,装聋作哑地没搭理。

    那人反倒来了劲,催他参加,不然就是不给脸面。

    郑宝秋看不过去:“哦,他酒精代谢能力不好,不适合喝酒。上回体检医生还说呢。”

    那人的同伴嬉笑:“就喝这么一杯,有什么代谢不了的?回去多去撒几泡尿就没了。”

    郑宝拧起眉头,不待她发作,戚同舟忙道:“搞什么搞,还有女生在呢,嘴巴放干净点。”

    对方转向陈文港:“女生当然不用喝。怎么——你也是女生?是不是还来了大姨妈?”

    眼看郑宝秋快忍无可忍,陈文港拦了她一下:“算了,别跟无谓的人一般见识。”

    那人叫嚣:“来来,你有见识,再说一句试试?”

    肚里存了点酒精,又年轻气盛,两三句话不合,气氛突然变得剑拔弩张。

    这时候牧清倒出来打了个圆场,劝朋友少说两句。

    战火停止升级,但话不投机半句多,两拨人翻了脸,索性泾渭分明,各去了场地一边。

    郑宝秋背过身子,冷哼:“那两个人我认识他们,一个家里开机械厂,一个开改装厂的。到底是暴发户,上不得台面。看他们和谁玩,都知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了。”

    戚同舟开口附和。但他对牧清印象不错,其实没反应过来郑宝秋影射的是谁。

    台上乐队还在摇滚嘶吼。台下不知谁起了个头,把气泡香槟用力摇得岌岌可危,砰一声,塞子合着酒喷出去,淋了旁人一身。

    被淋的人不甘示弱,立刻抓了一瓶酒,予以反击。

    像是一个讯号,众人很快拿香槟打起了酒仗,进行一种无聊的狂欢活动。

    酒液不要钱似的漫天挥洒,有些直接倒进泳池里,这一晚不知要白烧多少钱。

    再汇合的时候,霍念生身边站着那位朋友,是个气场很强的美女,二十七八岁。她眯着眼,端量一番陈文港,女士优先地先向宝秋伸出了手:“你们好,我叫李红琼。”

    郑宝秋跟她握握手,眼睛弯起来:“红琼姐,我听过你,我爸爸夸你做生意很厉害。”

    李红琼笑道:“过奖,伯父说这个话肯定是违心的,你也值得当真。”

    郑宝秋恭维:“是真的,他还拿你激励我哥呢,所以我对你的名字才如雷贯耳。”

    李红琼与霍念生相熟,郑宝秋年纪小,平时跟她混不到同一个圈子里。但听过她不是假的,对她的折服也不是假的。郑霍李何四家船运龙头,李家这个女儿是出名的巾帼不让须眉。

    陈文港也与她握了手,自我介绍,李红琼却意味深长地望着他。

    评估的意味越发明显。

    馆里正好两男两女,郑宝秋提议比赛,打男女混双。

    分组的时候,她想也没想,习惯性往陈文港身前凑。

    李红琼却抢先一步:“我想跟文港一组。”

    霍念生向她看了眼。

    她笑笑:“老跟认识的人扎堆没意思。我们还不太熟,借这个机会了解一下,怎么样?”

    郑宝秋不疑有他:“那我跟表哥一组……你不会给我拖后腿吧?”

    陈文港面上也保持着礼貌。

    李红琼主动接近,他暂时搞不清目的,但到底只是场球而已。

    再上场时,陈文港正要把球拍换到右手,李红琼问:“你水平怎么样?”

    陈文港回答得保守:“一般。”

    李红琼挑眉:“一般是什么水平?双打除了技术,更吃配合,我们是一个合作的team!”

    陈文港笑笑,又不动声色换回左手:“抱歉,我说错了。我一定全力以赴。”

    两个陌生人凑一个阵营,开局难免磕磕碰碰,互相抢截了好几次,陈文港才渐渐跟李红琼养出一点默契。李红琼是进攻型,他是防守型,最终李陈组以小比分优势获胜。

    即便不是你死我活的竞赛,陈文港嘴角也不由沁出一丝笑意。

    李红琼跟他击掌,又远远地向霍念生露出一点得色。

    不能甘心的郑宝秋缠着表哥,要霍念生给她陪练。

    那两人又上了场,李红琼施施然走过来。

    酒液沁透衣服,凉意顺着神经直抵大脑,他感觉到的却不是冰冷,而是滚烫,烫得几乎烧起来,灼得他每寸皮肤剧痛不已。意识也是混沌的,他分不清现实和记忆。

    陈文港动了动嘴唇,戚同舟觉得他似乎说了什么,可惜没能听清。

    郑宝秋做了决定:“要不还是叫救护车吧……我这就去叫。”

    然而她穿着清凉,手机锁在了储物柜里。俞山丁扶着膝盖,也在弯腰查看情况,闻言一摸身上——只一条裤衩。郑宝秋连忙起身跑去拿,转身却一愣,口中喊了声“表哥”。

    戚同舟六神无主地蹲在那里,下意识一抬头,身边便多了个人。

    他都没发现霍念生是什么时候来的。但公平地说,霍念生也目中无他。

    郑宝秋显然更依赖自己人,抓住戚同舟的肩膀,往后拉了拉,示意他让让。戚同舟无奈让开,看着霍念生屈着一条膝盖,跪在地上,轻轻喊陈文港的名字。

    听到他的声音,陈文港终于有了反应。

    霍念生只觉左手一紧,被他死死抓住。陈文港力道奇大,几乎要捏碎他的手骨。

    他的另一只手仍紧紧捂着脸,露出的半边面容泛着白皙光泽,看不出任何问题。

    霍念生心里反而安稳下来,由他捏着,他指挥郑宝秋:“你掏掏他兜里,有没有一个……”

    一个分装用的小药盒。陈文港如果带在身上,会固定装在右边的口袋。

    霍念生皱起眉,顿了顿:“算了,我来吧。”

    再一次,他体内似乎出现另一个自己,娴熟地从老地方摸到药盒。霍念生单手不方便,交给郑宝秋,打开里面是不知什么成分的两片白色颗粒。然而霍念生知道这是阿普唑仑。

    郑宝秋倒出一粒药,狐疑地递过来。

    霍念生扶着陈文港的后脑,把他的头支起来一点。

    熟悉的气息让陈文港不再抗拒,他就着霍念生的手把药吞了,本能地压在舌根底下。

    霍念生换了个姿势,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他腾出右手,安抚地拍着陈文港的后背。俞山丁拿来一条干净浴巾,这东西在泳池入口备了很多。霍念生给了他一个眼神,俞山丁反应过来,连忙展开。霍念生接过来,用浴巾把陈文港连同自己一条胳膊裹在里面。

    陈文港终于放缓了手上的力道,只是虚虚搭在脸上。

    他靠在霍念生怀里,一脸一身还都是湿漉漉的酒渍。霍念生扯起浴巾,轻柔地给他擦脸。

    这边的动静再次引来一片窥探目光,但被俞山丁等人挡住了大半。霍念生向郑宝秋吩咐了两句,无视欲言又止的戚同舟,重新用浴巾裹好陈文港,打横把人抱了起来。

    大概阿普唑仑针的药效开始起作用,陈文港那根尖锐的神经叫嚣的声音小了。

    他蜷在霍念生怀里,似醒非醒,依稀听到俞山丁的声音问“去哪个房间”。

    又听到霍念生叫他还不去按电梯,不要啰嗦。

    行走带来的颠簸仿佛腾云驾雾,但眼前是一片安全的黑暗,陈文港闭着眼没有睁开。

    不知过了几分钟,还是半个小时,他被放在一张床上。

    身下一片云朵似的柔软,他陷了下去,像要沉入海底。

    陈文港的分量对霍念生来说算不上负担,相反他抱了满满一怀,走了一路,心里不知为何竟似酸似软,恍如隔世的熟悉感折磨着他,像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极其珍贵的东西。

    霍念生到了707,包房是个套间,他用脚踢开卧室门,把陈文港安置在卧室床上。

    夜色渐深,参加派对的人已经走了七七八八,只剩些醉鬼还留在泳池边上。

    俞山丁怀中香艳,与某位靓女挤在泳池边上的躺椅中吹风,好不惬意,一时不想动弹。

    两人各持杯酒,对月共饮,俞山丁忽觉身后有影子鬼鬼祟祟地跑开。

    他一愣,都没看清是人是鬼,也懒得多管闲事。

    又过一刻钟,却有两个半醉的人骂骂咧咧过来,闹着说丢了东西。

    他们嚷嚷的动静太大,温香软玉的气氛烟消云散,俞山丁不好再装没看见,心中暗道倒霉,非要留在这干什么,一边让美女先回房间,一边上前一问,得知他们手机不见了。

    的确算得上贵重物品,于是又惊动了几个工作人员,浩浩荡荡一起找寻。

    正毫无头绪,那边又多过来一个年轻人,微微蹙眉:“我的手机也没了。”

    俞山丁摸摸脑门,大约还记得这小子是谁,郑家的那个外甥,牧什么的。

    “什么型号,什么颜色的?”他问,“晚上是也锁在柜子里吗?”

    “黑色的。”牧清瞪他一眼,“我一直带在身上。”

    “那是刚刚才不见的?”

    “应该还没丢多长时间,但已经关机了。这个小偷看起来在针对我和我的朋友。”

    还没线索表明手机为什么失踪。但牧清一口咬定是小偷,也不是没道理,三个认识的人同时丢东西,闹贼的可能性比较大。

    然而能出现在游艇会俱乐部的,大部分人不至于贪这点小财。谁知道什么目的?

    场地附近的桌椅板凳连同植物盆景几乎被掀了个遍,一无所获。

    其中一个失主醉醺醺地失去耐心,嚷嚷着要把现场的人抓来一个个搜身。

    这是喝得脑浆糊涂了,俞山丁心道,该走的人都走差不多了,上哪给他搜去?

    牧清态度还礼貌一点,比较冷静地问俞山丁:“能不能让我们查查监控?”

    俞山丁噘长了嘴,向工作人员方向努了一下。

    工作人员忙道:“当然可以,我们可以去保卫科调出来。”

    来来回回又折腾了一趟,只是结果不尽人意。这里的监控系统有点老,覆盖面不全。就算是监控覆盖到的画面,天太黑,人太多,进进出出,上岸下水的,各人手里拿了什么,在录像里委实难以辨认。

    他倾身靠在床头,听着陈文港沉稳的呼吸,心不在焉地想什么,时不时在他背上拍两下。

    如果有人在旁边看到霍念生,他此时脸上却面无表情,藏着许多叫人看不透的情绪。

    第三十三章、

    等陈文港睡得踏实了一些,霍念生重新下了床,低头看了看皱巴巴的衣服和裤子,自嘲一笑,扯了扯袖口。关于陈文港,他像是一个谜团,许许多多的线索,此时在霍念生心头串联起来。

    比如他要看医生开药,比如霍念生莫名认识的阿普唑仑,在他的记忆中,甚至不该只有这一点药片,还有各种花花绿绿的药片和胶囊……他印象中想不起有谁曾经像吃饭一样按顿服用这些副作用强烈的东西。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隔着雕花玻璃似的闪现在记忆边缘。

    还有,有心理问题是一回事,陈文港被泼了酒,反应为什么这么激烈。

    是不是经历过类似的情况,是不是有创伤应激,是不是有人欺凌过他。

    是谁干的,郑宝秋看起来不知道,郑玉成知道吗?

    还号称跟他形影不离,连这点事情都照看不好吗?

    总之一定是有谁刺激过他,霍念生的眼神里终于露出阴鸷,他不相信没有蛛丝马迹。

    这时传来微弱的几声门响,像有人拿捏着力度在敲。

    霍念生过去开了门。

    郑宝秋站在外面,已经换过衣服,脑袋绕过他,试图往里看:“文港哥怎么样了?”

    霍念生重新恢复了万事不萦于心的态度,散漫地笑笑:“没事了。”

    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反手把门锁了:“他睡着了,别进去打扰。”

    霍念生已沿着走廊走出两步,郑宝秋却还落在后面,盯着房门看了好几眼。

    他回过头,等郑宝秋追上来:“表哥,刚刚到底什么情况?”

    “不清楚,大概是有点应激吧。以前有人泼过他什么东西吗?”

    “应该,没有啊。”

    “或者类似的。小时候玩水枪有人故意射他?”

    “这我也不记得……情况很严重?”

    “没有。医生看过了,说没事。”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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