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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沈柠点头满眼无辜:“是啊。”

    徐之翊挑眉:“你怎么这么不招人待见呢,旁人都要扎堆害你?”

    沈柠心里暗骂,面上却是一片无害加无奈:“这就是受害者有罪论了,坏人不应该因为人多就变成好人……真理也不一定站在人多的那边。”

    徐之翊嗤笑:“那站在哪边?”

    沈柠笑眯眯举起拳头晃了晃:“站在拳头硬的那边。”

    那淡淡的梨花香又传过来,极浅,却勾着人想嗅到更多。

    徐之翊哼笑,慢条斯理:“你是想跟爷说你拳头硬?”

    沈柠连忙放下手低眉顺眼:“不敢不敢,三爷您的拳头更硬……”

    顺嘴的马屁拍出来,车厢里倏地陷入沉默,下一瞬,沈柠就看到徐之翊毫无预兆倏然俯身向前看着她:“你不知羞。”

    沈柠无辜极了:“啊?”

    徐之翊收回视线扭头看向另一边,再没理她……

    时间不早了,车夫挥鞭,马车疾驰起来,扬起的尘土让道路两边的人呛得小声骂骂咧咧。

    “真是倒霉透顶,活计没找着还捞了一肚子土吃!”

    “可不就是!”

    路边走着的一行人正是临斗街的人。

    这些日子,平宁县外好几个庄子都在招人,而且报酬都十分优厚,听说流民村那些人就在几个庄子干活,挣的钱让一家老小都吃饱了肚子还有余存。

    这几个月干旱,庄稼收成不好,还要交税,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有挣钱的机会谁都想抢。

    结果到了庄子一问,人家管事的言道:不要临斗街的人。

    旁的什么都不论,只一条,不要临斗街的人。

    这些人才知道,这几个庄子都是蜜记那位沈掌柜的……而当初,人家沈掌柜还未发迹的时候住在他们临斗街,受了不少气。

    这些人如今可是悔不当初。

    拿过钱使坏的后悔当初贪图那点小便宜得罪了财神爷,没拿钱只是跟着看热闹的则是觉得冤枉极了。

    他们也没做什么,顶多就是跟着看了个热闹,结果也被连累,这是什么道理啊。

    然而,人家不跟他们讲道理,甚至不听他们多说半句,就是不要他们临斗街的人……

    一行人一边往回走一边抱怨着,然后就吵了起来。

    “都怪那些使坏的,当初欺负人家寡妇无依无靠,结果连累的邻里现在都找不到活计。”

    “可不就是,诶,周全你当时就堵人家沈掌柜大门了吧,害群之马!”

    “呸,我是替邻居出头还怪上我了。”

    “别不要脸了,我都知道了,你们不晓得收了谁的黑心钱,故意去欺负人家的,结果挨了嘴巴子不说,现在还断了街坊的财路。”

    “没错,都怪你们,瞎老鼠害了一锅汤……”

    这些人吵着骂了一路,到了家门口都口干舌燥了还在互相攻击指责。

    范茹出门倒水,听到他们吵闹,笑呵呵当和事佬:“什么事好好说嘛,街里街坊的吵架多伤和气。”

    结果这下好了,有人想起什么。

    “当初可不就是这个范大娘跟我们说那沈掌柜不是好人,什么不正经啊,为人尖酸刻薄什么的。”

    “对,我也记得是她。”

    “都怨你,如今整个平宁人家就不要临斗街的人!”

    范茹猝不及防就成了众矢之的,懵了片刻后才听出来事情原委,再被好些人指着鼻子数落,她也顾不上和气了,急声反驳:“我又没说什么,还不是你们自已唯利是图。”

    “放屁,你那会儿阴阳怪气的话谁听不懂,搁这儿装什么呢?”

    “可不就是,一天虚头巴脑假惺惺的。”

    “都怨她,我看是她该滚出临斗街才对,害群之马!”

    “没错……”

    086

    来者不善

    范茹莫名其妙挨了一通骂,回到家气的直接将木盆砰一声放到桌上,还在骂骂咧咧:“什么东西,一群刁民!”

    裴元洲神情平静,正在喝茶。

    李语诗也听到了外边的声响,出声安慰:“大娘别跟那些人生气,犯不着。”

    范茹冷哼:“都是沈柠那个祸害,走到哪儿都不让人安生。”

    裴元洲放下茶杯,淡声道:“娘,我早就劝过你,不要再针对沈娘子。”

    他说:“当初的事,我们受她照顾得了好处自是理亏,被人议论说道也是理所当然,您又何必非要针对她试图掩盖什么。”

    范茹气结:“当初我还不是为了让你安心念书!”

    裴元洲有些无奈:“我知道,可有得便有失,我没有责怪您,只是希望您不要再钻牛角尖了,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

    范茹冷哼一声不再说话,旁边,李语诗看了眼裴元洲,沉默不语。

    “我先去温书了。”

    裴元洲起身往书房走去,书房离大门近,李语诗也起身:“那我先回去了。”

    两人一起走着,李语诗问道:“元洲,你最近似乎格外刻苦,休沐在家都不歇息。”

    裴元洲温声道:“有劲敌在侧,不敢稍有懈怠。”

    李语诗有些意外:“能被你称为劲敌的……莫非是沈青柏?”

    裴元洲嗯了声,对沈青柏的评价很高:“他才华横溢,虽年岁尚浅却老成持重,他日定非池中之物。”

    李语诗感叹道:“短短数月,沈家姐弟竟像是都脱胎换骨一般。”

    以前她记得那沈青柏只是旁人口中念过几日书的病秧子,可上次去县学寻裴元洲时远远看过去,那人竟也出落成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了。

    沈柠并不知道范茹这几日被临斗街的人轮番诘骂,她一边数着日子等徐之翊那边的回复,一边时刻防备着徐家那个老太太。

    结果,老太太比圣旨更快一步的到了。

    徐家管事来花楹雪下请帖,说是老夫人寿辰即至,欲在花楹雪订购一批东西用来送亲友小辈,请沈柠当面去谈……

    若不是提前知晓,沈柠必定不会往别处想,可她已经知晓了。

    躲是躲不开的,她也也没想躲……有人三番两次害她,她也不打算再忍,总要将那毒瘤解决了才是。

    于是,沈柠笑吟吟接了请帖,翌日,她打扮的精致素雅,带着七月一同前往徐家。

    徐家祖上与徐阁老一脉同源,如今即便没人任什么高官,却也能借着祖荫做一方高门。

    这几日沈柠给徐之翊治伤,其实已经出入过徐家几次,只是她每次都是走的侧门直接到徐之翊住着的院子里,没有从徐家大门走过。

    徐家的大门建的颇有气势,门口一对石狮更是张牙舞爪,沈柠下了马车便已经有丫鬟在候着,随丫鬟进了大门,迎面是一面石雕山水屏风,往左绕过回廊往后便是徐家后院。

    老夫人住的自然是正中位置,院门上写:祥云院。

    刚进院子就有婆子笑吟吟迎上来:“沈娘子到了……瞧瞧这出落的,不知道的还当是谁家主母娘子呢,通身的气派啊这是。”

    婆子对她十分热情客气,若是不知内情,沈柠怕是要受宠若惊了,可如今却只觉得这一张笑脸下都是要吃人般的尖牙利爪。

    老夫人已经候在正堂内,对沈柠眼下这身份来说,可谓是十分客气抬举了。

    沈柠进了屋子便是一副乖顺又有些惶恐的模样行礼:“民妇见过徐老夫人……”

    “快请坐下,千万不要客气。”

    老夫人笑的满脸慈祥:“早就听说沈娘子颇有才华且美貌不俗,如今一见,真真是可人疼的紧。”

    她让沈柠直接坐到自已跟前:“老婆子腿脚不便,出门一趟不容易,这才劳烦沈娘子跑一趟,将你那些稀罕物件儿带来给我瞧瞧。”

    “老夫人您客气了,能得您青眼是沈氏的福分,小七,将东西拿过来。”

    跟在沈柠身后做丫鬟打扮的七月走上前,将手里沉甸甸的木箱子放到了桌上,然后打开。

    沈柠一样样给老太太介绍:“老夫人您请看,这个是香皂,是用来……”

    醉翁之意不在酒,老夫人自然没有那么许多耐心,听沈柠说了会儿,便像是很满意的样子,直接定下的数量。

    香皂香水香膏口红都定了,高门大户又是老夫人自已寿辰要送亲友小辈的,数量上自然也不会太寒碜。

    两下敲定了订单,七月将这些展示的样品收回箱子里,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则是已经重新换了茶水。

    这时,老夫人身后那一看就是心腹的老嬷嬷笑着说:“夫人您瞧瞧,整个平宁也寻不出几个沈娘子这般标致的娘子罢,老奴方才一见,还当是哪家当家主母呢。”

    老夫人点头,笑容透着股满意劲儿:“是生的好看,也恭顺懂礼,能拿的出手,”

    沈柠:来了来了,狐狸尾巴要露出来了。

    果然,那老嬷嬷下一句就来了:“沈娘子这般标致贤淑的娘子,合该过那锦衣玉食的日子,整日里操劳这些琐事倒是可惜,平白辛苦。”

    不等沈柠接话,老嬷嬷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这说着说着,老奴倒是想起一桩事情来,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夫人瞥了她一眼:“哪个能禁你说话不成。”

    老嬷嬷笑呵呵道“老奴寻思着,表少爷丧妻后一直失落伤怀,如今独身一人,偌大的府院里也没个主母操持……沈娘子这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这通身的气派,可不就是该做主母的嘛。”

    老嬷嬷给老夫人轻捶着肩,笑着央道:“不若,请老夫人发发慈悲心疼心疼沈娘子,给她指个好姻缘……”

    “就你多嘴。”

    老夫人看似在训斥嬷嬷,实则却是语调带笑。

    顿了一瞬,便也像是忽然想起来的样子对沈柠说道:“这一提及,老身才想起来,我娘家外甥去岁丧妻,他为人宽善长情,一直未有续弦之意,硬是守了一年丧,如今丧期已满,倒是该寻个当家主母了。”

    老夫人拉着沈柠的手拍了拍:“黄家是高门大户,耀祖也是个好孩子,老身见到沈娘子便觉一见如故,想必这就是注定的缘分了。”

    087

    不识抬举

    原本老太太是在潘夫人与李青青的撺掇下,想着将沈氏叫来瞧瞧再说,可等到见了人,便是一千一万个满意。

    再加上嬷嬷出来使眼色,暗示躲在内室的外甥黄耀祖也很满意,老夫人便直接想要将亲事定下来。

    虽说这沈氏出身低微,但样貌着实不俗,且出身低微自有出身低微的好处,往后进了门自会伏低做小,将耀祖伺候的妥帖。

    再加上她手里还有产业,说起来,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说完,徐老夫人便是满脸笑意等着瞧这乡野出身的商户女喜不自胜受宠若惊的模样。

    对她来说,这可不就是一朝飞上枝头了,这福气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然而,下一瞬,老夫人却听到对面那商户女居然婉拒了她。

    “多谢老夫人抬爱,沈氏不胜感激,只是亡夫下葬时我曾当众发誓要为他守丧三年,如今不过半载,实不该另做他想,还望老夫人体恤。”

    徐老夫人面色顿时有些不好看,旁边的嬷嬷则是笑着说:“沈娘子能有那份心已是不易,只是你还年轻,便是替自已做打算,旁人也都能明白你的不易。”

    这老嬷嬷不愧是老嬷嬷,真是老辣。

    沈柠微笑叹气:“旁人或许能理解,只是我却过不去自已心里那关,只能错失老夫人的抬爱了。”

    无论话说的多好听,拒绝便是拒绝。

    徐老夫人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人忤逆过她的意思,如今大发慈悲抬举一个乡野村妇,居然还被拒绝了。

    她冷了脸,再不见半分之前的温和慈爱,而是静静看着沈柠:“难不成,黄家的嫡子还配不上你了?”

    沈柠连道不敢:“是沈氏不敢高攀。”

    “贱命难入高门,你的确是高攀不上,送客吧。”

    徐老夫人立刻变得尖酸刻薄,沈柠没有与她做口舌之争,依旧噙着笑意起身,神情坦荡道了声告退,然后带着七月离开。

    临走前,七月不动声色狠狠瞪了眼徐老夫人。

    这边,徐老夫人变了脸,那老嬷嬷到底是个人精,脸上依旧挂着笑,亲自将沈柠送出去,一边走一边感叹道:“沈娘子有些冲动了,该多考虑两日再回话的,不是老婆子说,外边多少人想扒上徐家。”

    那老嬷嬷满脸慈爱无奈,一副完全在替沈柠着想的架势:“表少爷是黄家未来的家主,虽说比你年纪大了些,但年纪大会疼人,且膝下无子,你嫁进去便是正妻,生下儿子便是嫡长子……

    往后安安稳稳做个高门贵妇,哪里不比你在外辛苦劳碌抛头露面的强。”

    这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呢。

    沈柠依旧笑的无懈可击:“多谢嬷嬷宽慰。”

    然后没有后文了。

    沈柠不接话,那老嬷嬷的话也全都堵了回去。

    片刻后,老嬷嬷回到老夫人房中,对上老夫人不善的眼神,摇了摇头。

    徐老夫人冷哼:“不识抬举的东西。”

    “姑母,姑母我就要娶她。”

    一直躲在后边的黄耀祖跑出来拽着老夫人的袖子叫着,快四十岁的男人居然露出类似于撒泼的撒娇的神态,缠着老夫人要沈柠。

    原本黄耀祖根本没将一个乡野村妇放在眼里,来徐家这一趟也就是听姑母的话走个过场,结果刚在后边透过屏风看到沈柠的模样,登时就看直了眼。

    没人告诉他乡野村妇能长成这副模样啊,那眼睛那鼻子那白生生的脸蛋那漂亮的身段儿,黄耀祖只恨不得立刻将人娶回家去才好。

    他缠着徐老夫人,指天发誓:“姑母,我就要她,这次娶回去我定不动手了。”

    徐老夫人无语看着他:“瞧你那出息,不过就是个低贱商户女,犯得着你这副模样。”

    “我不管,姑母您要替我做主,我就要她……姑母!”

    被黄家的耀祖缠着,徐老夫人长长吁了口气,有些无奈摆摆手:“行了,你先回去吧,这事我再想想。”

    黄耀祖知道这就是姑母应允了,顿时欢天喜地,恭恭敬敬朝徐老夫人行了个礼:“耀祖就知道,姑母最疼耀祖了!”

    另一边,沈柠被送出祥云院后就有粗使丫头带着她和七月往外走去,刚绕过长廊,忽然看到徐之翊恰好在前方。

    他身上是一套暗红色长袍,墨发雪肤,俊美风流,身边站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娇小姐,正满眼星星看着他对他说什么。

    这时,徐之翊看到了沈柠。

    沈柠立刻露出恭敬的神态:“徐三爷……”

    徐之翊噙着笑嗯了声:“沈娘子。”

    沈柠总觉得他的眼神有点怪怪的,但没有深究,而是客气问道:“昨日施针后公子觉得如何了?”

    这几日,每隔一日沈柠就给徐之翊施针一次,在施针前则是让徐之翊用她开的药方药浴。

    昨天刚治过一次,今儿个不用,但遇到了,免不了要聊表关切。

    这只是场面话,可徐之翊接下来的表现却让沈柠差点惊掉了下巴……

    他噙笑看着她,语调嗔怪:“原来你还知道关心爷的身子。”

    沈柠被这人身上忽然冒出来的浪荡骚气差点闪到,整个人都有些懵:“啊?”

    “昨日药浴时,你不听话折腾太久,我好像有点着凉了,头疼的紧,你得空了来给我按按。”

    药浴时……不听话?折腾太久?

    再加上那语焉不详拖着调调的嗔怪语气,沈柠整个人都麻了。

    这人是不是疯了?

    下一瞬,她就对上徐之翊身侧那娇小姐瞬间变得阴冷的眼神。

    意识到徐之翊是想拿她挡枪,沈柠暗骂了声,随即便露出有些诡异的笑容:“也不怪民妇犹豫太久,着实是不知道徐三爷您为何非要民妇用皮鞭抽打你……还要格外用力气,三爷身份尊贵,民妇着实不敢从命,这才让三爷受凉了,都是民妇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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