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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叶恒走过去,看了眼沈程希那可怖的断腿,然后放下药箱净了手开始忙活起来。

    叶恒开始动手后沈程希的惨叫声更甚了,谢云清在旁边听得心疼无比,问叶恒为何不用麻药。

    叶恒直言,已经用了,但药效有限,只会减缓并不能完全消融痛楚。

    其实他是麻药没用够量,因为他可是一直知道,这位沈大少爷对他师父可不好。

    所以,疼就疼吧,反正他自已不疼。

    叶恒医术毕竟在那里,虽然故意让沈程希受疼,但治伤还是认真的……没过多久,触目惊心的断骨归位,血肉翻卷的伤口也被缝合起来,然后将整条腿用木板固定好。

    沈程希已经疼的面如土色,冷汗浸透了衣衫,但听到叶恒说小心将养照顾这条腿应该能保住,他总算松了口气。

    受疼是次要的,他最担心的是自已这条腿保不住。

    若是废了一条腿,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听到叶恒说沈程希的腿能保住,场中众人神情各异,沈念拿着手帕抹眼泪,藏起眼底的冷意。

    旁边的府医不住感叹:“真是神乎其技。”

    难怪人家年纪轻轻就能在太医院任要职,有这样的本事便不奇怪了。

    这时,沈老夫人冷声开口:“沈柠呢?兄长伤成这样她人都不见,还当她自已是沈家女儿吗?”

    叶恒不乐意了,直接扭头:“若非我师父专程让人快马加鞭告知我提前准备东西,怕是沈少爷就没这么幸运能保住这条腿了……怎么沈少爷受伤了,老夫人一副要问罪府上小姐的架势,还真是奇怪。”

    沈老夫人压根没想到一个后生居然敢这么与自已说话,可人家姑母是贵妃,身份在那里,便是不悦也只能冷哼了声:“这是我沈府自家的事,叶太医的手是不是伸太长了?”

    叶恒更不乐意了:“请我来看诊的时候一副姿态,如今救治好沈公子了就开始嫌叶某的手太长,老夫人还真是好一手过河拆桥。”

    沈老夫人被噎的面色愈发难看起来,沈修鹤立刻起身:“辛苦叶太医了,府中备下茶水,还请去稍作歇息。”

    “免了,要不是看在我师父的份上,我才不来呢。”

    叶恒撇撇嘴,谁的面子都不给,收拾了药箱往外走:“换药的事去寻旁人,你们这沈家我是不来了。”

    谢云清面色难看起身送出去:“我送送叶大人。”

    叶恒立刻换了神态,冲谢云清客气恭敬道:“夫人留步,叶某还是敬重您的,只是您家这,算了我不多嘴……您留步。”

    叶恒摆摆手往外走去,谢云清便要贴身大丫鬟绿月亲自去送。

    看着躺在榻上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面色蜡黄的儿子,谢云清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也不怪柠柠不把这个哥哥放在心上,实在是她这个儿子不像个做兄长的……

    下一瞬,丫鬟端着汤药进来,谢云清接过药碗试了温度后准备亲自给儿子喂药。

    这时,去送人的绿月脚步匆匆走进来,进了房门,也不管旁边还有谁,附在谢云清耳边低语:“夫人,我方才出去瞧到了那个薛掌柜在老夫人院子那边,躲躲藏藏瞧着这里。”

    薛素蓉?

    谢云清骤然眯眼,心里忽然有些打鼓。

    莫名看了眼手中药碗,下一瞬,谢云清却是蓦然皱眉:“汤药上怎会有油?”

    细瓷药碗里盛着棕黑色的汤药,可汤药上却泛着些油光,不细看的话根本无法察觉。

    绿月一见也是猛地一愣:“的确是有油。”

    谢云清当即道:“快去将叶太医请回来。”

    旁边,沈老夫人猛地皱眉,神情疑惑,沈修鹤也是站起身朝这边走来:“出什么事了?”

    谢云清抬眼看了眼沈修鹤,随即淡声道:“没什么,等叶大夫来了就知道了。”

    旁边,一直给沈程希擦汗的沈念眼神微闪,不动声色伸手:“娘,我来喂哥哥药吧……”

    一边说着,她的手猛地伸出像是没控制好力道就要朝谢云清手中的药碗打去,却不想,谢云清像是早有防备,忽的转了个身避开她的手,将药碗递给绿月。

    沈念的手僵在原地,看着谢云清脸上的神情,心底忽然涌出不好的预感。

    这时,叶恒去而复返,神情疑惑:“沈夫人,还有什么事?”

    示意绿月将药碗递给叶恒,谢云清淡声道:“叶大夫帮我瞧瞧这药。”

    叶恒狐疑接过,看到汤药中的油珠时眉头微蹙,随即自已仰头喝了口那药。

    谢云清连声道:“喝不得!”

    叶恒走到门口扭头将口中汤药吐进痰盂里,擦了擦嘴:“沈夫人放心,药中无毒。”

    不等屋子里几人神情转变,叶恒接着道:“只是有些羊油。”

    沈念攥着帕子的手倏地收紧。

    沈老夫人与沈修鹤也是神情骤变。

    谢云清面色冰沉:“若是喝了这羊油汤药,我儿会如何?”

    “哦。”

    叶恒不紧不慢道:“羊油大发之物,如今又是酷暑湿热,届时,沈公子这伤口久不愈合,溃烂生脓,寻不出缘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这条腿烂掉……”

    叶恒话音落下,屋子里所有人都惊到了。

    就在这时,噗通一声响。

    薛素蓉被七月一把扔进屋子里砸到地上。

    沈柠与萧南谌一起走进来,笑吟吟道:“娘,女儿方才看到这薛掌柜鬼鬼祟祟,想叫住她盘问,却不想她掉头就跑……想着许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便将人捉过来问问。”

    谢云清抓起旁边木几上的香炉便朝薛素蓉砸了过去:“无耻恶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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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妹妹

    谢云清拿起香炉便砸了过去,薛素蓉连忙躲避却还是被砸到了脸,半边脸顷刻间便肿胀起来,捂着脸大哭喊冤。

    旁边,原本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小丫鬟像是忽然想起来,惊叫道:“奴婢方才端药过来碰到过薛掌柜,薛掌柜问奴婢身后是谁,奴婢回头没见到人还正觉得奇怪,回头看到薛掌柜好像刚收回手,但并未多想,这汤药是奴婢亲手煎的,一路上只有薛掌柜靠近过……”

    丫鬟是沈程希自已院子里的,上次刚刚都更换盘查过,都是家世清白的。

    听到丫鬟哭诉,沈程希大怒:“薛素蓉,本公子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这般歹毒?”

    “冤枉,妾身冤枉啊,冤枉!”

    薛素蓉不肯承认,沈柠使了个眼色,七月上前一把抓住薛素蓉的手举起来:“你手上还有羊油味儿呢,刚刚怕是还没来得及洗手就想逃跑吧?”

    叶恒很认真凑上前闻了下,然后点头:“的确是羊油的味道。”

    薛素蓉面色惨白。

    她方才神不知鬼不觉给药里加了羊油,本已经要脱身了……只要出了沈宅,谁都别想查出缘由了。

    羊油不是毒药,没有解药,这位沈大公子就等着和她儿子一样变成残废吧……可她已经出了沈家大门,却被捉回来了。

    心急逃离,她方才根本没顾上找地方洗手……

    “我、不是我,我不是……”薛素蓉磕磕巴巴满脸煞白。

    沈程希咬牙切齿:“将这恶妇拖下去打断腿,再给她灌两碗羊油,去!”

    谢云清开口:“没听到少爷的话吗?”

    门口的护卫立刻进来要将人拖出去,薛素蓉顿时急了,膝行扑到沈老夫人腿边一把抱住沈老夫人的腿:“老夫人,老夫人救我,老夫人救我。”

    沈老夫人想开口,却对上谢云清十分冰冷的眼神,还有躺在床上面色蜡黄的孙子。

    她此番开口护着薛素蓉的话半点都说不过去……

    沈老夫人目光冷冷盯着薛素蓉:“谁教你犯糊涂,记恨云清不将铺子交给你打理便要加害我孙儿,落得这般田地是你咎由自取,放心,将你腿打折了,沈家给你医治。”

    薛素蓉一家三口还指着她过日子,再说她一直对薛素蓉不错,给钱给机会的,她不会不知好歹。

    闹起来她的一双儿女都别想好过了!

    沈老夫人满脸警告眼含深意,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薛素蓉并未如她预料那般认栽,她竟是直接站起来,指着沈老夫人的鼻子破口大骂。

    “老东西,你当我不知道,你们母子如今想将我一脚踢开遮掩他沈修鹤养外室的事,好与那谢云清一家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你休想!”

    一句话,屋子里瞬间变得一片寂静。

    沈修鹤率先反应过来,瞬间铁青着脸呵斥:“放肆,你这贱妇焉敢胡言乱语!”

    “是啊,我是贱妇,那与我这个贱妇不明不白二十多年的你沈修鹤又是什么贱男人,你以为将我们娘仨踢开你就能安安心心过日子了?你做梦!”

    沈修鹤大喝:“来人,给我将这疯婆子拖出去,拖出去!”

    可下一瞬,谢云清淡声开口:“等等。”

    她抬头看向沈修鹤:“急什么,先等她把话说完。”

    沈修鹤嘴唇抖了抖,对面,沈老夫人已经察觉出不对劲,勉强挤出笑脸安慰:“云清,薛氏这些日子一直心中记恨,前几日已经有些胡言乱语神志不清,你理她做什么……”

    “哦,胡言乱语神志不清吗?”

    谢云清看着薛素蓉:“原来是个疯婆子,她不是一直无亲无故的,敢这般害我儿子,那索性直接打个半死扔乱葬岗去好了……好教我出了这口恶气。”

    对面几人神情大变,沈念嘴唇颤了颤,愣是没有出声。

    薛素蓉哈哈大笑起来:“谢云清,瞧你这模样……是不是早已经知道了?”

    一句话,沈修鹤与沈念倏然看向谢云清。

    谢云清不咸不淡:“知道了又如何,莫非你以为你这身贱骨头还能被抬进沈家碍我的眼不成?”

    她嗤笑了声:“只要我活着一日,你便是见不得光的腌臜东西,你又在这里笑什么呢?”

    “我笑你活该啊!”

    数日以来担惊受怕又压抑着怨恨,一招逼到绝境骤然爆发,薛素蓉像是真有些发疯一般哈哈笑起来:“你做出这副姿态也真是好笑,莫非你以为你自已赢了吗?”

    薛素蓉满眼得意:“你那好夫君骗了你二十多年,装什么一世一双人,你女儿丢了痛不欲生之际还哄你替我白白养了十几年女儿,哈哈,谢云清,你说你赢在哪里?”

    沈念面色陡然煞白。

    旁边,原本已经因伤痛而疲惫至极的沈程希满脸愕然,傻愣愣看向沈念。

    替外室养女儿?

    所以,念念是外室所生?

    就在这时,外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程希……表兄将害你的人捉来了!”

    谢连玉让人压着面色如土的徐硕从外边大步走进来,来不及看屋子里的情形,大声道:“你的马着人看过了,是被喂了药,有人看到昨晚徐硕偷偷去了马棚那边给你的马喂了什么东西……”

    徐硕面色灰白,也不争辩,只是噗通一声跪下来。

    沈程希挣扎着想坐起来:“是你害我?你为何害我?你莫非便是那薛素蓉的私生子?”

    徐硕怔怔抬头:“什么私生子?”

    沈程希大怒:“你还敢装模作样!”

    谢连玉这时终于觉出不对来,有些愣然的问沈程希:“程希,什么私生子?徐硕是薛素蓉的私生子?”

    沈程希怒叫道:“没错!”

    他咬牙切齿眼睛都红了:“还有沈念……她也是这个外室所生,哄骗我娘养大的。”

    谢连玉的神情僵在那里。

    他知道上次退婚的事将沈家将他姑母得罪的狠了,一直想要挽回,也是挽回自已与沈念的亲事。

    也是因此,沈程希出事后谢连玉十分尽心,很快就将人捉到送来沈家,不想,猝不及防却听到,沈念居然是外室女?

    谢云清看向徐硕,缓声开口:“徐公子,我儿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害他?”

    徐硕直接磕了个头:“徐某记恨沈公子曾出言讽刺才生出恶念,夫人不必问了,徐某愿承担所有罪责。”

    沈柠笑了笑:“能让徐公子这样维护的,这世上,恐怕只有令妹徐莹小姐了吧?”

    徐硕大惊失色:“与我妹妹无关!”

    可下一瞬他就僵在那里,眼睁睁看着徐莹被人一把推进屋子里来。

    踉跄着摔倒在地,徐莹挣扎着爬起来冲沈念哭骂:“你骗我,沈念,你敢骗我,你根本就是个低贱外室女,还敢骗我说助我入太子眼进东宫,贱人,贱人你骗我!”

    徐莹其实原本还存了几分侥幸,万一沈念真的能助她入东宫呢?

    可定王一句话就彻底打破了她所有念想。

    萧南谌云淡风轻说:“不说的话,送去锦衣卫诏狱里问便是,定能让她说实话。”

    那个男人,对着沈柠满眼的温柔维护,对着旁人时眼中却只剩下冰冷至极的萧杀,看她的眼神不像看一个人,就像看着一个什么物件儿。

    徐莹不敢赌,她真的不敢赌了。

    听到徐莹的话,徐硕顿时怔住,然后颤抖着问妹妹:“莹莹,你不是说是徐小姐逼你作恶,否则绝不放过你吗?”

    徐莹不理自已哥哥,直冲沈柠磕头:“沈柠,沈乡君,饶了我罢,我知道错了,我往后再不敢与你做对了,都是沈念骗我的,是她骗我说帮我进东宫我才昏了头,我哥哥也是被我骗了的,求你饶了我们……”

    “帮你进东宫?”

    沈柠有些好笑:“若她有这样的本事,还用得着寻你帮忙?”

    徐莹不断摇头:“我无路可走了,我无路可走了,徐婉晴要将我送给人做玩物,我无路可走了……”

    众人都看着徐莹,只有沈程希不敢置信的看着“妹妹”沈念,嘴唇颤抖着,没有血色的面上满是痛苦。

    他声音甚至有些哽咽:“念念……真的是你要害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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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离吧

    “没有,不是我,不是我!”

    沈念倏地伸手指向沈柠:“姐姐,你为何要陷害我……我知道我鸠占鹊巢惹你不快,可你如今已经有定王殿下撑腰,还不够吗,非要让我一无所有吗?”

    沈程希又怔怔看向沈柠,脑袋里乱哄哄的。

    沈柠看都没看沈程希,只是似笑非笑开口:“之前还好好的,那匹马为何会忽然发疯……谢连玉,那医师没告诉你,那马为何会发疯吗?”

    谢连玉整个人都有些发懵,下意识回到:“医师说,应是程希身上有什么药引子,这才引得马匹发作。”

    药引子?

    沈程希下意识低头去看。

    他想起前两日沈念给他的香囊……那香囊香味很重,与沈念往年给他做的那些香味淡雅的都不一样。

    可这会儿,香囊不翼而飞。

    “香囊呢?”

    从国子监回来一路上,都只有沈念在马车上照顾自已。

    沈程希怔怔看向沈念,喉咙发干:“念念……你见过我的香囊吗?”

    沈念猛地一愣,看向沈程希腰间。

    怎么会不见了?

    沈程希腰上的香囊有问题,马匹被下药的事情很难遮掩,但凡懂得人都知道有药引,所以,在回来的路上,趁着照顾沈程希的时候,她将沈程希身上的香囊换了。

    换成了外观一模一样,但没有药材的,为的便是有人疑心是她时,能自证清白。

    可这会儿,换到沈程希身上那干净的香囊却不见了,而先前一路上只有她贴身照顾着。

    沈念摇头:“我不知道,我没见过哥哥的香囊,我……”

    话没说完就被七月按住。

    那加药的香囊沈念换下来后不敢放在马车里,随身带着想找机会处理,毕竟万一事发,沈程希身上有香囊,谁又能想到已经被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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