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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这两人看见他们中领头的李成铭此时正如死狗一般,哪里还敢说谎?当时就吓得魂不附体,把他们所知的尽皆说了出来。

    原来这件事的开头,缘由真是再简单不过。

    左右……也不过就是妒忌二字。

    就如先前所说,李家作为大家族,虽然为了家族延续,顶尖强者与生意的平衡,对嫡支和庶支都是极好的,但是相对而言,只有力量够强才能顺利立足,自然嫡支仍是要比庶支待遇好些的。

    在这崇明域李家,李成铭的天资不凡,又与嫡支一脉的李清源为同代人,暗地里就有些比较。李清源说来在神道修行上并不算佳,李成铭则在庶支颇有地位,常常被人夸赞。渐渐地,就有不少人说起若是李成铭与李清源换上个地位,才是各得其所,哪像现在,李成铭分明远胜李清源,却要给他打下手,为他效力,让人心里不服云云。

    初时还没什么,听得多了,李成铭心里也生出了一丝暗影。

    他分明强多了,为何要被李清源压下一头?

    若是李清源死去,几个小公子又未长大,他未必不能进入嫡支,接受栽培。

    只要弄死李清源,一切都毫无问题……

    这样的念头一直在心里积压着,李成铭因天资连连突破,很快进入了入劫境。

    而众所周知,入劫境即为心境最不稳定的境界,从前若有什么执念,在这境界里执念就会加深,变得没有之前的顾忌,直到化解心结,才能突破。

    李成铭的执念被挖掘出来,最终汇聚成一个念头——他想要了李清源的性命!

    至于从前清醒认识到的许多问题,他在这个阶段里,都认识不到了。

    就如同走火入魔一般。

    后来李清源要接手家族生意,正去历练,李成铭因一直表现颇好,为人自信而不失谦逊,家族有心要让他成为李清源左膀右臂,就安排了他陪同李清源一处。

    李清源接连去了几次绝域,被李成铭安稳带进带出,自然对他颇为信任。

    直到这一次,李成铭自觉已然足够脱身,就拼着受点惩罚,也要剪除了李清源。

    才有了李清源受到偷袭之事。

    徐子青听完,心里暗叹。

    说到底,这不过就是最初生出了一丝妒忌,随后被牵引出来,日日积累,直至演化为心魔,恶念加深。最后,终于控制不住,做出了无可挽回的错事来。

    神修在心境上,也的确需得多年打磨,才能平滑如镜。

    这入劫境,就是拷问内心、打磨心境最难熬的时间了。

    李家诸位太上族老、族老以及家主到这个时候,也是神色有些悲悯。

    这个李成铭本应是最后能支撑他们崇明域一脉的支柱之一,却因为入劫境的心魔所害,成为了被家族鄙夷的所在。

    犯下了这样的过错,根本不能饶恕,到后来,也只能……

    家主李修和一拍扶手,怒声道:“证据确凿,依照族规,李成铭,李成辉,李成盖,三人当众处死!凡家族中人,皆来观刑,以儆效尤!”

    李成铭早已没了希望,这时神情十分麻木,而李成辉与李成盖,则是哭嚎求饶不止。

    但结果,已然注定了。

    屠锦等四个剑修听得这处罚,反而目光里都有赞许。

    如此大族,果然能严正处刑。

    而且……背叛兄弟者,当杀!

    于是很快,李成铭三人都被拖了下去,有几位太上族老亲自前去监管,其余等人也不多留,全都前去观刑了。倒是苦主李清源总算出了气,他询问过父亲与祖父后,就向众修士邀请道:“几位兄台,不如一同前去刑台?”

    几位修士对视一眼,都说道:“此乃我等荣幸。”

    对族内之人行刑之事,实乃家丑。能邀请他们一同观刑,便是将他们视为了至交好友了。

    这其中固然有众修士救下继承者李清源性命之故,更多则为李家军令牌的原因。

    但不论如何,他们这些修士,在这崇明域李家,宛如上宾。

    不多时,在众多族中长者带领之下,一行人浩浩汤汤,穿越许多院落、建筑,来到了一座偌大的广场。在这广场正中央,就有一座极高的石台,总共十六层,居然是那养神台!

    众修士往四周一看,就见到养神台右侧约百步处,就还有一层石阶。这石阶与养神台似乎为一种石料所制,约莫有五六尺高,颇为宽阔。

    其上就有五根石柱,每一根都很是尖锐,如拔地而起的利刺,束缚了几根绳索。

    而不论是石柱还是石阶,上面都有许多褐色斑驳痕迹,隐隐溢出了一些煞气……

    果然这便是刑台。

    同时,在众修士与家族掌权者们站立在最佳方位之后,从四面八方,还有更多的家族子弟、随从们或者一些依附而来且得到信任的属下们,统统都汇聚到这广场之上。一重一重,将这刑台包围。

    许多人都在窃窃私语,他们看见了李成铭三人狼狈不堪被擒拿的模样,渐渐也知道了他们所犯罪过,心里都是震动不已。

    李家速来团结一心,已然不知多少年,没发生过如此之事了……

    下一刻,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几位同样在入劫境的神修走来,直接将李成铭三人押上那石阶,分别绑在三根石柱上。那绳索如同有生命之物般,就好似一条长蛇,登时将他们缠得紧紧了。

    李成铭的浑身一震,眼神到底有些绝望。

    李成辉与李成盖更是痛哭不已,拼命挣扎,但是在这绳索之下,亦是一动也不能动了!

    而行刑之人,乃是一位太上族老。

    徐子青等人就看到,一个下颌生出一寸短须的老者上前,连续三掌,分别拍在了那根石柱上。

    眨眼间,石柱中爆发出一道强大的神力。

    李成辉与李成盖根本不及反应,他们凝聚的明日已然不受控制,在这神力牵引之下暴露出来,而其中的阳神,也立刻形成了化身形态。

    然而就在那化身的实体最为稳固时,石柱猛然光芒大盛!

    当是时,那石柱骤然仿若穿越到另一个空间,自下而上,直接将那阳神化身穿透!那阳神化身瞬时崩溃,与此同时,李成铭三人身下的地面,也同时凸起一根尖刺,就像刺穿那阳神一般,也将他们生生串了起来!

    霎时间,血流如注,滴滴答答地,在刑台之上蔓延……

    三人就此身死!

    众观刑者,尤其李家中人,俱是心头大骇。

    族规昭昭!正是维护一个大家族周密运转的重器。凡是违背族规之人,都要依照族规处置。

    否则,若是今日对这人手下留情,明日对那人饶过一次,多次下来,还有何人服气?最终,也只会让家族自内崩溃,再不能延续下去。

    ……就如这李成铭,即便他天资再高,但品性不好,就算有再多可惜,也只能斩杀了。

    这一次行刑后,当无人再敢侵犯族规!

    第475章

    饮宴

    一片寂静,所有族人都是噤若寒蝉。

    家主李修和神色威严,众多族老、太上族老们,也都用极严厉的目光在族人们身上巡视一圈。

    随后,众族人都在这样的压力下,不由得深深地低下了头:“我等必当克己慎行,绝不触犯族规,绝不伤害族人!”

    到这时,气氛才终于缓和。

    众多修士见状,也都是微微点头。

    如此甚好。

    徐子青再看一眼那三个丝状凄惨的李家子弟,眼里有些惋惜。

    然而由此更知,心境之事不可轻忽,否则一旦为心魔所控,就要害人害己。

    很快,有一些族中的神修走来,把那三具尸体拖走,送到祖坟里安葬。

    尽管他们犯下了大错,但毕竟并未真正伤害到李清源,故而并未将他们逐出李家。

    对于神修而言,若是阴神不曾被打碎,则死后会没入厄海之中,度过茫茫时光,待到一生记忆洗涤过后,或者可以重入轮回。可若是生前为恶甚重,便有沉沦厄海之内、再难转世之危。

    这三个李家的子弟阴神将要如何,就要看他们自身的运道了。

    将这件事处理之后,家主自将徐子青等修士介绍于族中之人,并要及时开宴,款待贵客。

    李氏族人们原本还因方才之事而心中戚戚,有不少忐忑、紧张,不过有这宴会召开,之前紧绷的气氛,也就稍许松了一些。

    尤其是,这一回的大宴,乃是全兽大宴,除非每年祭祀祖灵之日,往往不会举办。

    如今有这机会,岂不是叫他们欢喜?

    而众位修士,依旧由李清源这小辈作陪,在李家暖阁里,被用心招待。

    大约过了有两三个时辰,就到了晚宴之时。

    这全兽大宴,也已准备妥当了。

    就见李清源打发了来报信的族人,长身而立,微笑说道:“诸位兄台,请随我赴宴罢?”

    众修士对他也颇有好感,闻言各自起身,皆是应许。

    便是屠锦,也难得有个好脸色,给了他的颜面。

    而李清源自是爽快迈步,直接将众人引入了一座园林盛景中去。

    这全兽大宴乃是全族人共同庆贺盛典的大宴,席位摆在清风朗月之下,从上宴、次宴到末宴,分别就是用来招待族中掌权者与贵客、普通族人、随从及众多属下的。

    有仆人来回穿梭,将众人引到不同位置入座。

    条条长桌往远处蔓延,无数盘盏摆放,俱是各种品级的风兽精肉烹制,肉香扑鼻,让人垂涎。

    徐子青等五人,坐的是上宴中的上座,有家主、李兴坝与李清源作陪,其余的掌权人们,则是坐到了相邻几桌——这也并不奇怪,这一场大宴,原本就是这嫡支里权力最大的几人,用作感谢修士恩情,以及款待李家军令牌主人的。

    而既然有这般的目的,这一桌的宴席,自也是极上等的宴席了。

    众修士都在聚风楼里品尝过不同等级的风兽精肉,更都斩杀过不同等级的风兽,才扫了一眼席面,便已然看得清楚。

    随后,他们却都有几分惊奇了。

    原来在这总共十八种菜色里,居然有十盘都是八级风兽精肉所制,另外有六盘七级风兽精肉菜色,两盘六级风兽精肉菜色,相互映衬,精美绝伦,香气极是浓郁鲜美。

    在聚风楼里,少数几片八级风兽精肉,就要花费数千灵石,虽说李家掌握这生意,并不会当真那般昂贵,但这价值……可是绝不可小觑的。

    这一场大宴,崇明域李家的确拿出了极大的诚意。

    李家身为大族,宴会前倒有些规矩,略举杯祝祷祖灵之后,方可开宴。

    不多时,祝祷已毕,家主李修和朗声大笑:“今日我等欢宴——”

    李氏族人也都齐声说道:“是!我等欢宴——”

    之后,觥筹交错,在座众人,尽数享用美食起来。

    徐子青与云冽两人对视一眼,也同样动筷。

    那些神修们都十分热情,大把酒水纷纷摆上桌子,大多互相斟酒,敬酒,尤其众位神修,越发感受到这些李氏族人的亲近之心,连番被敬,难以推脱。

    不过屠锦等剑修心情也都颇好,自然来者不拒,很快彼此都熟络起来。

    只是云冽,却是不饮酒的。

    他自幼心境如剑,从不纵情享乐,滴酒不沾,不论是炼气、化元、金丹,还是如今的元婴,最初不饮酒,现下依旧不饮酒,道心被磨砺得坚定无比。

    徐子青自明白师兄之心,他微微含笑,便代他与人碰杯。

    就有人笑道:“大家虽不修同道,好歹都为修炼之士,怎么不肯与我等喝上一席?”

    又有人也笑了:“莫非是做师兄的酒量不济,方才要师弟代替?这可不成,堂堂男儿,怎么兄长反而欺负起弟弟来了?”

    还有人也笑着说:“自己的酒水,怎能让他人代喝?不成,不成,没有这个道理!”

    这些男子喝起酒来,七嘴八舌,豪言壮语,就纷纷有些胡闹了。

    也不怪他们,只是这难得来了客人,族人们都喝得尽兴些,就难免有些醉意,才会如此。

    徐子青挡在师兄身前,神情一时有点窘迫。

    他这些年修炼,哪里见识过这般的局面?修士们即便开办宴席,也都各自顾着身份、风度,从不曾如这里般……豪迈,便是三两好友聚会,他所结交之人也都是浅尝辄止,更不曾耍酒到这地步。

    此情此景,叫他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了。

    那边李清源见到,过来搭了搭徐子青的肩头,满脸笑意:“诸位,诸位!徐兄与云兄,本是双修道侣,可不单单只是师兄弟的关系。云兄从不饮酒,咱们把徐兄灌醉,也是值得!”

    那些神修听了,都是一怔,随后越发大笑起来。

    “原来是双修道侣?还未恭喜!还未恭喜!更要多喝才是!”

    “既然云兄实在不能饮酒,徐兄也只好饮上双份了!”

    “徐兄这般被我等灌酒,莫非云兄不肯怜惜?还是自己喝了罢!”

    “是极,是极!云兄也饮酒罢!咦,实在不能喝?无奈,无奈,徐兄来,再饮一杯!”

    许多言语里有打趣,也有玩笑,总归也没有强行逼迫云冽饮酒。

    倒是云冽顿了顿,似乎略有迟疑。

    徐子青自然发觉,他却摇了摇头,只管接过酒杯,又对云冽说道:“师兄从前常年护我,如今也让我护师兄一回。”

    云冽并不多言,只立在徐子青身后,以手臂将他稍稍揽住。

    徐子青回头一笑,再度同诸位神修举杯。他虽相貌俊雅,性情温和,但喝起酒来却颇有几分豪爽,连带着那些神修们同他敬酒,也都喝得十分欢畅。

    酒到酣处,酒意更浓,这宴席也越发让人愉悦了。

    一时间,众人笑语不断,极是快活。

    直到半夜时分,这全兽大宴方才结束,而在座众人,也都是东倒西歪,喝得酩酊大醉。

    屠锦等三个修士,也都有了醉色,却还与一些神修相对而饮。

    徐子青靠在云冽怀中,腰间被一条手臂牢牢护住,双眼也有些朦胧。

    在他身前刚刚举杯之人,这时恰是倒了下去,瘫在地上只能说起醉话来,徐子青却仿佛浑然不觉,又将手中的酒杯放到唇边,一饮而尽……只是却没有饮到酒水。

    原来先前他已然饮过,此时尚未斟满,何来有酒?

    他也是喝得神智不清了。

    这神修酿造的酒水,能让这些各种境界的神修都来喝醉,对于这些修士们,也是有用。

    徐子青指间酒杯终于滑落,身子软软要往下滑,云冽见状稍一用力,就将他搂在怀里,随后略一顿,又把他抱起,往李家之前便为他们安排好的房间走去。

    一路上,许多神修各自倒地,云冽目不斜视,极快来到那房间之中。

    转身,他又将门关上。

    徐子青侧头靠在云冽臂间,面色泛红,缓缓吐息,泛着酒意。

    云冽并不迟疑,直接将他抱到床边,又放在床榻之上。

    徐子青并未醒来。

    他并不是微醺,而是已然彻底喝醉了。

    随后,云冽立在床前,静静看着师弟睡颜。

    他的确从不饮酒,却并非是全然不能饮酒。

    当年年幼,他心力俱在剑道之上,十年磨剑,无心享乐,几乎只是一心苦修,全不分神。到后来,他更要四处游历,领悟剑意,乃至打磨剑意,提升自身,寻找突破之道。酒水惑人心志,能不沾染,他自也依旧绝不沾染。

    说到底,他不过是持身端正,行事严谨,不以外物为念罢了。

    然而他如今已至剑魂境界,更已然达成四炼,剑心早已稳固无比,区区酒水,根本不足以惑乱于他。即便饮酒,也不至于让他如何厌恶,只是亦不贪恋。当年他与师弟成婚,洞房之夜,亦曾饮下合卺之酒,那时心中也有欢喜。

    他这师弟未必不知他的真正心意,但却仍要代他饮酒,想必是不愿他有半分勉强。

    这份心意,使得他心甚悦。

    他自然也不会辜负师弟。

    徐子青酒醉后,并未有不当之举,他并非头一回在云冽面前喝醉,也同从前一般,对他这位师兄毫无防备,神色安然如同稚子。

    云冽看了片刻,便坐到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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