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不回办公室之前，商渺先去了趟茶水间，给自己接了杯热水暖胃，她肚子又有些不舒服。
回到办公室门口，听见里面吵吵嚷嚷的，似乎在说什么事。
商渺在门口缓了下才抬腿进去，然而她刚一进去，原本吵闹的办公室却瞬间安静下来。
甚至安静得有些突兀。
商渺一顿，她没心情多去关注周围人的变化，而是直接回了工位，然后将小叶叫过来，将桌上的报表递给她：“核对一下数据，没问题就送到财务。”
小叶欲言又止的看着她，商渺抬抬眉，“怎么了？”
“商渺姐，你看公司群了吗？”
凌华内部的群有数十个，她说：“哪个群，出什么事了？”
“私下的那个匿名群。”小叶看着商渺似乎毫不知情的样子，迟疑着开口，“你和你妈妈昨晚在市一院，被人拍到了。”
商渺收拾东西的动作猝然顿住，昨晚她回家就将包扔在一旁，没看过手机。
小叶说，“昨晚很多人在群里讨论的挺厉害的，商渺姐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其实小叶这话是说得委婉了。
商渺在厕所里隔间打开群聊的时候，群里还有人在讨论，只不过都是匿名。
商渺看着那两条消息，嘴唇抿的很紧，然后开始不停的往上滑。
直到几千条消息以后，她才终于看到了视频。
商渺点开视频的手指都在颤，而视频一点开，李燕南卑微的乞求声就一下子从手机里跳了出来。
“我求求你，你可不可以借我五十万……”
商渺如遭雷击，整个人脑袋里瞬间就像炸开一道惊雷，她思绪一片空白的站在原地。
而手机里的视频已经播放完，停留回初始界面。
下面的炸出来一群人，说什么的都有，偶尔会掺杂几个指偷拍视频的人不道德的，但更多的还是在看热闹。
她眼神散乱，没有聚焦，商渺看着手机屏幕，感觉到了从骨子里传出来的寒意，就连呼吸之间的空气，都像一把利刃，刺的她胸腔生疼。
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来，商渺像被电击一样，差点直接扔出去。
但好在她很快回过神，看清手机上的名字是谢浔。
商渺沉默片刻，然后接起电话。
谢浔那边顿了下，才出声：“商渺？”
“嗯，我在。”
“蔚蓝那边，我约了今天晚上一起吃饭，你有安排吗？”谢浔之前就说要给她搭蔚蓝的线。
商渺现在脑子很乱，她声音很紧，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稳定着，“谢浔，抱歉，今晚我可能状态不太好。”
李燕南还不知道会闹出来什么，商渺觉得自己可能暂时还不太能去应付别的。
她需要时间缓一缓。
谢浔听出她语气里的不对劲，微微一顿说道：“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商渺无力的捏着自己眉心，她声音很干涩，“家里的事，我、我妈过来了。”
谢浔也见过李燕南，知道她和商渺之间怎么回事，他语气愣了下，“她不是在合城吗？”
商渺没解释，和谢浔说了声就挂断通话。
她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脸色已经恢复如初，唯独手指仍旧僵硬。
朝她打量过来的人不在少数，但商渺背挺的笔直，当作没看见。
她面上绷着，从容不迫的继续安排工作，直到朱莉一个电话下来，让她上楼。
商渺不知道这个时候，盛聿找她还有什么事，她脑袋一片昏沉。
然而到了楼上，却发现宋音音也在。
难怪她今天没在办公室看见她。
商渺抿抿唇，“找我什么事吗？”
盛聿正低着头在看什么，闻言头也没抬，“蔚蓝的所有资料，都移交上来。”
商渺沉默了下，没说话。
盛聿久久听不见她的声音，修长手指在桌面点了点，然后抬起脸，面无表情的说：“商渺，你没有拒绝的权利，你只是秘书。”
商渺身形颤了下，她咬着唇，缓声说道，“我有办法处理好莫总的事，只要你再让我尝试一次。”
蔚蓝的合作如果拿下来，商渺不仅有奖金，更能沾上一些人脉，所以她并不想放弃。
然而，盛聿冷呵了声，他撩起眼皮，语气淡淡的提醒商渺，“你现在还有精力处理蔚蓝的事情？”
商渺脸上血色全无，她知道盛聿是在说李燕南。
“商渺姐，我看阿姨昨晚那样，好像很着急，你要不然还是先处理好家里的事情吧？”宋音音乖巧的站在一旁，一脸真切的说道：“而且，公司里现在好像也都挺关注的呢，商渺姐，你不要想那么多，大家都是关心你。”
她说的诚恳，仿佛是当真在关心商渺一样。
商渺那段视频，是一个员工带孩子去医院看病时拍的。
然而真正在群里热炒起来，是因为有人去问了宋音音，那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是谁。
那张截图现在还在群里挂着。
诚然，宋音音可以说自己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问，也可以说她以为大家都知道。
总之她有太多理由。
可商渺，甚至想不出任何责怪她的话。
因为是事实。
李燕南就是她妈。
哪怕她可恨又可怜，哪怕她像个吸血虫一样，她也是商渺的妈。
是身体里流着一样血的亲生母亲。
商渺的脸色并不好，盛聿冷然的嗓音还在耳边响起，“凌华不是慈善公司，并不想为你承担任何风险。”
说完，他冷沉的目光落在商渺脸上，片刻后，才又吐出来一句：“我也不可能每次都替你善后。”
商渺闭了闭眼，好一会才轻声说道，“好，我知道了。”
盛聿铁了心不让她再碰蔚蓝的线，商渺也没办法。
她下楼准备将自己整理的资料都拿到楼上去，却没想到宋音音也跟了下来。
她直接从商渺手里接过那几份资料，声音清脆的说道，“商渺姐都给我吧，蔚蓝这边我会再跟着一起做的，正好我们在同一个办公室，有什么不懂的我还可以再问你呢。”
第135章
堪
宋音音声音不大，但办公室现在的焦点本身都在商渺身上，所以都听得很清楚。
有人忍不住好奇了一句，“小宋你什么意思，蔚蓝不是商渺姐在负责对接吗？”
“商渺姐最近事情比较多，可能精力会照顾不过来，所以盛总想让商渺轻松一点，先处理好眼前事。”宋音音回答的自然，虽然没有明说，但却一直在暗示，商渺自己的家事没处理好，所以被盛聿丢出了蔚蓝的案子外。
但这样回答，其实也挑不出错。
商渺没说什么，转头回了工位。
她有些出神，加上昨晚又没有休息好，所以有些偏头疼。
她单手撑着额角，闭上眼想缓缓。
然而大概是因为太过疲惫，这一闭眼竟然直接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的像是听到了李燕南的声音，听见她在公司里大喊大叫，又要哭着喊着给盛聿下跪，求他借给自己五十万。
杂杂乱乱的影像颠覆着，商渺眉心越皱越紧，最后在李燕南撕裂的一声商渺中，猛然睁开了眼。
心里那股心悸仿佛还在，商渺喉咙发干，她看了下手机，原来才过了五分钟。
视频的事，在公司里传的沸沸扬扬，尤其是那个匿名群，一上午都不停有人在摸鱼发消息。
因为是匿名群，没人会暴露自己的信息，所以都挺随心所欲。
这群也是当初商渺刚到凌华的时候，被人拉进去的，本来只是给员工们提意见用的，没想到后来成了聊八卦的地方。
中午下班，商渺没胃口，就没去吃饭。
小叶回来给她带了杯豆浆，“商渺姐，那些人就是嘴碎，身体是自己的，别和自己过不去。”
视频小叶也看了，但她也只是唏嘘商渺的原生家庭竟然能差到这种地步。
只是公司里像小叶这样想的人到底是少数。
午休的时候，商渺被踢出蔚蓝案子的事，就传遍公司。
霍婷婷上来找她的时候，脸色很复杂，她问商渺：“你确定要现在离职吗？”
商渺神色有些疲倦，一夜没睡的后遗症来了，脑袋生疼。
她哑着嗓子说道：“你过来什么事？”
“核对一下你的信息，没问题的话签个字确认，就可以准备调档案了。”
霍婷婷说完，递上一张表格给商渺，商渺粗略扫了几眼，没什么问题，就签了字。
霍婷婷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商渺，我只能祝你以后工作顺利了。”
商渺嗯了声，“谢谢。”
商渺在公司待了一天，实在精疲力竭。
下班的时候，她脸色仍旧不太好看，小叶看她状态不对，索性陪着她一起下楼。
她劝商渺：“你要实在不行，干脆叫个代驾，也更安全一点。”
商渺也知道自己现在这样，不可能开车，点点头就和小叶一起进电梯。
但没想到，盛聿和宋音音也会在里面。
宋音音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商渺一眼认出来，那是她准备的蔚蓝的资料。
她垂下睫毛，没进电梯。
她不想和盛聿还有宋音音一起。
只是宋音音却主动招呼道，“商渺姐，快进来呀，一会人就多了。”
商渺想拒绝，可后面又来了几个人，他们和盛聿打了招呼后，就径直从商渺身旁进去。
现在商渺如果还不进电梯，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她只能抿着唇也走了进去。
电梯停靠，商渺丝毫迟疑都没有，门打开就出去。
可她没想到的却是，刚出公司大门，就能看见李燕南在那张望着。
她还穿着昨天的那身衣服，苍老的脸上写满焦虑。
商渺恍然想起，李燕南当年第一次来津南找她的时候，也是这样在凌华外面等着。
那会她见到李燕南是什么心情，商渺已经忘了。
但总归不会是现在这样的无力又疲惫。
她甚至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现在好累，只想找个地方躺下休息。
然而李燕南却已经看见了她，小步跑到公司门口来。
也就是她跑过来的时候，商渺突然发现她现在真的是瘦小的可怜，皮肤也黑，头发干枯，眼睛浑浊无光。
看上去和记忆里那个温柔的母亲形象，已经判若两人。
李燕南没注意到商渺的失神，她讪笑着蹭上来，“渺渺下班了？妈来接你下班。”
商渺缓了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沉声道：“如果你是想让我带你去见外公，就别想了。”
李燕南脸上僵了僵，“我也是他的女儿，我看看他也是情理之中。”
商渺冷眼看着她，“那么多年怎么都没有你的情理之中，偏偏要在周国兵出事了以后，才说情理之中。”
李燕南把她堵在公司门口，下班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不少人开始悄悄的看起热闹。
商渺不想和她在人前争论什么，顿了下说道：“周国兵不是好人，你没必要为了他，连自己的脸面都不要。”
结果没想到，就是她这句话，却让李燕南瞬间像点了炮竹一样。
她突然扑到商渺身上，红着眼眶哭喊道，“他好不好我自己知道，他不好。可他至少不会出去乱搞！”
“渺渺，我知道你记恨我，怪我当年没有带你离开，可商昊生他不是个东西，他出去睡小姐啊！睡到人家追债追到家里来！”
“还有你知道他为什么不要你吗，因为那杀千刀的早就在外面有了个野种！”
“他觉得你是拖油瓶，所以才不要你的啊！”
李燕南的哭声如血泪泣，然而商渺却像是整个人被钉在原地一样，动作不得，只能任由李燕南抱着她哭。
商昊天和李燕南离婚的时候，商渺记得很清楚，双方撕破脸皮闹得很难看，一度到了大打出手的程度。
可商渺没想到。
原来离开那天，还带她去游乐园玩了一天的爸爸，还有其他孩子吗？
分明那天，他还捏着她的脸告诉她。
“渺渺，爸爸要出趟远门，回来就带你去吃肯德基。”
“渺渺，你永远是爸爸的宝贝，哪怕爸爸和妈妈不在一起了，你也是爸爸的小公主。”
商渺眨了眨眼，突然明白过来一件事。
好像她真的，永远都是被丢下的那一个。
好像。
谁都会不要她。
第136章
离
李燕南丝毫注意不到商渺的情绪变化，抱着她呜呜咽咽的哭个不停。
商渺身上的血液跟凝固了一样，脑袋里只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李燕南刚刚说的话。
她这些日子本来就瘦削许多，脸色又不太好看，李燕南抱着她的动作大一点，商渺看着就跟随时要被她晃到一样。
公司围观下来的员工越来越多，商渺麻木的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那些人眼里的惊讶、可怜、同情、轻蔑、讽刺，都掺合在一起，像在审判她一样，将她扒皮抽筋。
眼神赫然对上一双黑沉冷漠的瞳孔，商渺一怔，随即听见盛聿夹杂着冷意的语气，他声音很沉，“你把公司当你家？”
商渺睫毛颤了颤，想说什么，但嗓子就跟被人掐着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阿姨，这里是公司，我理解您现在的心情，但是您别情绪太激动，有什么话好好和商渺姐说，毕竟您是她妈妈，母女俩哪有隔夜仇的呀。”宋音音接着盛聿的话说道，一副诚恳模样，然而话语间却又不经意的透露出来，商渺和李燕南之前的关系。
商渺闭了闭眼，许久才哑着嗓子开口，“李燕南，你现在是在要挟我是吗，是不是我不同意，你就每天都会来这里？”